羑河紀實二一四

就業(yè)是濟民之本

文生

老文在家，老林作為稀客過來了，兩個老同學閑聊起來。

倆人感嘆國家今年過的不容易，可以說是驚心動魂。先是年前上千萬人的大城市說封就封了，接下來全國抗疫，國人連年也沒有好好過：不是忙著吃喝，而是忙著找口罩。接下來面對國際上空前的“不講人權、索賠”的壓力，國內面對經(jīng)濟下降以及帶來的糧食危機。

這一次糧食危機的產(chǎn)生，是因相鄰的幾個國家受到蝗災，宣布不出口糧食引起的，引起國內小范圍的搶購糧食潮，國家投放了一批糧食才平息下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以前，農(nóng)村很多家庭都要存糧食，現(xiàn)在大多不存糧了。現(xiàn)在看來，國家糧食儲備是足夠的，可現(xiàn)實是只要一有糧食欠收的信息，就會風吹草動，引起一些人騷動。中央強化居安思危意識，推動光盤行動。

老文說：前一陣子咱們說過糧食安全這事，糧食有一成短缺就會出問題。諾貝爾獎金獲得者研究的結論是：在大饑荒年代，從全局看，其實糧食夠吃的，因為種種原因糧食到不了饑民手里，導致饑餓發(fā)生，產(chǎn)生了如何救濟問題。

老林說：是啊。對困難戶如何救濟是要講手段的，給米、面、油中，發(fā)錢就不一定行，說不定有的人會把錢用在喝酒上了，這樣失去了救濟的意義。

老文說：有的人還會把米、面、油換酒喝呢。

老林說：這不中，那不中，對他們辦粥廠？

老文說：說到粥廠，俺想到電視上演的，乾隆和和珅一起視察賑災，到粥廠里，和珅抓起一把沙子放在粥里，說這樣才能真正救災民……

老林說：你細細說說。

老文說：電視中的和珅說了，有很多人打扮成災民的樣子來混吃的。把沙子撒進鍋中之后，這些人就不吃了，那些真正的災民才不管這些米粥做的啥樣，都會吃的。

老林說：看來這大貪官還是了解現(xiàn)實的。現(xiàn)在也是如此，開著寶馬、戴著三金領救濟金的，是現(xiàn)實，不是段子。所以，中央提出要精準救濟、扶貧。

老文說：和珅的這種思路是可取的，現(xiàn)在有人主張，比如說廉租房要面積小且不能有衛(wèi)生間，當然，這種想法挨了好多人的批，起碼也得的有小衛(wèi)生間吧，總不能為了上次公共衛(wèi)生間，上下十幾層高樓再跑好遠的路吧。

老林說：不能說沒道理吧？人家說可以在樓層里設公共衛(wèi)生間。

老文說：不管咋說，這些廉租房都讓有權勢人的搞到手了，然后再出租吃錢。要是沒有家庭衛(wèi)生間的話，就不好出租了，他們也就不眼熱了。

老林說：加強管控……

老文說：多次強化管制，不中，最后只好把廉租房政策取消了。

老林問：很可惜。你看過《天下糧倉》沒有？

老文說：以前看過，現(xiàn)在還有印象。

老林說：說說。

老文說：我國從漢代起，逐步形成了以減免、賑濟、調粟、借貸、工賑、除害、撫恤的荒政體系，但實際上往往走樣。比如《青苗法》有救濟的成份，可實際上不管需要不需要，都要賒青苗，還要加手續(xù)費，異化成為盤剝老百姓的高利貸手段了。清朝的乾隆皇帝登基后，發(fā)現(xiàn)“天下第一緊要大事”——國糧儲備全面失控，下令查案，于是圍繞儲備糧，接連發(fā)生“火龍燒倉”、“陰兵借糧”、“耕?？尢铩?、“雙層糧倉”等驚世奇案。若干官員治漕弊、修運河、懲貪吏、破邪教、興新政、苦祈雨……，但無一不以悲劇告終，更不用說一干老百姓和聰慧的女子們了。就是現(xiàn)在，當年的那些奇案如“火龍燒倉”“雙層糧倉”等也發(fā)生了……

老林說：說粥廠的事。

老文說：官方民間都在辦，民間辦的比官方辦的有效。乾隆視察的粥廠，應該是地方事先得知，實實在在的煮了一次好粥，做給皇帝看的，和珅的行動揭示官、民辦的粥廠的實際情況。這個些粥，等皇帝和和珅走了，恐怕還會繼續(xù)住里加沙子。

老林說：粥廠還有官方辦的？恐怕那時救濟的糧食還沒到地方，就被上上下下的官員貪污完了。

老文說：那一套賑濟程序總要走完形式，多少還有一點救災糧還能“滴漏”到民眾嘴里，這個朝庭也知道，但沒辦法，可不走形式也不中，于是朝庭在救災時，也要求地方行動，其實是要地方別太貪了，可是地方轉而就要求當?shù)馗粦艉袜l(xiāng)紳自愿捐錢糧，地方富戶和鄉(xiāng)紳也不傻，他們信不過地方官員，不愿把錢糧捐給官方。別說那時，就是現(xiàn)在，不是還有人連救災金也敢貪么？

經(jīng)過博弈，地方富戶和鄉(xiāng)紳自己辦粥廠救濟災民，或借和尚、道土之手辦粥廠，以至于粥廠主要是民間辦了。地方官員要派人在粥廠周圍巡查，保證公共秩序，事后上下對辦粥廠者進行榮譽表彰。

民間粥廠還救濟官方賑濟之外的階層：流浪漢、乞丐以及各類游民，這些人按規(guī)定不在當?shù)氐娜丝趦詢鹊摹?/p>

民間粥廠設置的地點相當講究，在接近需要救濟人群的適當?shù)胤睫k，不然有的災民會把時間浪費在路途上，或者干脆守在粥廠邊，忽略了耕作，救災民是讓他們能適時把地種了。

粥廠需要官方維護秩序，因為聚集在粥廠周圍人群很容易失去控制，那些強悍者、狡黠者，以及家離粥廠近的容易得到粥，而真正需要救濟的老弱病殘者是不可能競爭過這些人的。

民間粥廠發(fā)放給饑民的粥是很不好喝的。民間粥廠的粥是稀粥，南方大米、北方小米，里面還摻雜一些廉價的代用品，如高粱、谷糠，碎米、稻殼，甚至沙子，令人毫無食欲，有時還有意讓其變味發(fā)酸，施粥時只給一勺子，一方面是救濟更多的人，一方面防止一些饑民死于吃得過多，還有防止不該吃救濟的吃。

這些富人和鄉(xiāng)紳之所以辦粥廠，除了響應官方要求，為了所謂積陰德、惠及后半生及子孫的說法外，這些有遠見的有產(chǎn)者團體希望通過辦粥廠，維持社會基本秩序，保證自身的安全，不然災民一造反，首先倒霉的是這些基層有產(chǎn)者。

老林問：外國搞不搞？

老文說：搞呀，比如老美，就發(fā)錢、發(fā)食品券。

老林問：食品券？

老文說：米面油的升級版，不用做飯了，憑票領現(xiàn)成的食品。

老林說：俺說的是老早以前的專制時代。

老文說：正好俺看過這方面有材料，就簡單說一說。法國的路易十四你知道吧？就是聲稱：“我死后那怕他洪水滔天”的主兒。他為應付荒年，制定了嚴厲的谷物管制法令：糧商必須向司法機關登記姓名和住所，禁止糧商結成協(xié)會，谷物只能在公共市場出售，嚴禁貴族、官員、包稅人等從事谷物貿易……

可是饑荒還是發(fā)生了，這時國王和地方官員說：“饑荒的主要原因就是囤積谷物的人捂著不放，待價而沽。”民眾把谷物商人當做“囤積居奇者”，他們就跑到碼頭和道路上，攔截運輸谷物的車輛……

法國是一個農(nóng)業(yè)大國，土地肥沃，糧產(chǎn)豐盛。一旦有饑荒，人們往往認為儲存的谷物還有很多，商人的貪婪和壟斷是導致饑餓的罪魁禍首。路易十四時期絕對王權理論認為，饑饉會導致統(tǒng)治者的權力受到挑戰(zhàn)，社會連續(xù)性被打斷，只有保證臣民的生計，才能維護社會穩(wěn)定，這是路易十四打壓商人壟斷，出臺谷物管制的現(xiàn)實動因。

但管制之后大面積饑餓還是發(fā)生了，把根源打在商人的壟斷上，并不能說服真正的思考者。一些人經(jīng)濟學家認為饑荒的產(chǎn)生，不在于商人壟斷，而在于谷物價格的低廉和不能自由貿易，說只有放開管制，允許谷物出口，抬高谷物價格，使農(nóng)民從豐收中獲利，提高種植的積極性，才能充分保障谷物供給，形成了重農(nóng)學派。于是法國推進了谷物貿易自由化改革，逐步廢除谷物管制。但在實行過程中，極端氣候事件造成谷物歉收、進口受阻、糧價飛漲，引發(fā)了騷亂。

重農(nóng)學說也不行，于是很多人宣稱貿易自由化法令為商人壟斷提供了機會，主張回歸谷物管制體制。

接著“饑荒陰謀論”產(chǎn)生，認為“我們不能把面包昂貴歸咎為戰(zhàn)爭，也不能歸咎為饑荒。國王就是最大的谷物商人，大臣們以國王的名義組成一個秘密聯(lián)盟從事谷物壟斷，饑荒和缺糧都是由這些大規(guī)模壟斷造成的，這成為批判王權專制主義的素材，包括國王和官員在內的谷物壟斷者成為人民之敵，導致了法國大革命的發(fā)生。

老林說：結論是：對谷物進行管制不行，實行自由貿易也不行。

老文說：那就實行市場和管控相結合，把兩件自相矛盾的東西合到一塊，互相取長補短，目前好象只有咱們中國才能辦到。

老林說：是的。俺認為在饑荒有跡象就得及時應對。

老文說：那是，今年所謂糧荒會產(chǎn)生的說法來了后，國家干預，及時拋售了好多糧食。

老林說：救濟不一定是出錢出糧，以工代賑也是個辦法。

老文說：是的，咱石林黑塔村的泰山廟雖然小，早年可是有故事的，就是荒年時，村里的人有錢出錢、有糧出糧、有力出力修復的。有力出力就是讓那些饑民出力，得以渡過難關。也就是以工代賑，想辦法讓人們有干的，能找到錢。聽說在饑餓年代，人們還瓜菜代、米三蒸之類。

老林說：你我是饑餓年代后出生的。那個饑餓年代，書上說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導致的，你認為呢？

老文說：這個結論還是科學的。大家都認為只是上面的錯誤。但現(xiàn)在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是：雪山崩了，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老林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老文低聲說：我相信吃大食堂時，好多人是吃大戶似的興高采烈，沒有人想以后會啥樣，就是想到了，也認為不吃白不吃，吃完了再說，國家不會不管的。不能再多說了……

老林說：國家當然不會不管，但問題是為什么會發(fā)生……

老文說：人們，特別是各級干部，都出于不同的心理，等中央發(fā)現(xiàn)了，大錯已經(jīng)鑄成……

老林說：那些不負責的各級官員應該負相應的責任。

老文說：是?，F(xiàn)在還不能夠實事求是說這事。情緒化不可取。不說了。有什么事么？

老林說：其實俺來，是想問您一下，過饑荒的事。

老文說：孩子上學有困難了？

老林說：學校說可以申請困難救濟，俺的困難你是知道的，但俺心里有點堵……

老文說：讓孩子賣慘確實是有點那個，這也導致了相當多的人不愿申請，沒有得到救濟。

老林說：俺不想這樣。

老文說：實事求是的說自己的事，沒什么不妥的，再說你也確實非常困難，就是皇帝還要向大臣借錢呢。

老文忽然想到老林剛才說“以工代賑”的事，明白不是來借錢的，而是找打工的機會。眼下地里也沒什么活了，就指望有機會打短工掙些錢，可現(xiàn)在不少人在城里打工困難，回來種地了，這使找活干的競爭更激烈了。

同樣是種地，他是對付，可對老林來說，是養(yǎng)活一家、供孩子上學。貧窮，對人的精神壓力是非常大的，絕大多數(shù)人指望有活干擺脫。給錢給糧是臨時的，就業(yè)是濟民之本。

老文望著比自己蒼老許多的老林說：我有了信息就給你聯(lián)系……

羑河紀實系列均為原創(chuàng)

2020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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