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河紀實之一一一

羑河留守學子一影（之二）

文生

周六下午，小飛做完作業(yè)后，和同學打了招呼后，和小菲一塊坐小公交車回家了。天氣更冷了，小菲回學校不久，需要回家拿點衣服等，小飛也是回家拿衣服和干糧，還要完成老師交給的一項任務。

小公交車到村地頭后，小飛和小菲下了車，順路回家。到小菲家后，小菲奶奶對小飛說，吃了飯再走。

小飛說，不了，俺還有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小飛到家和奶奶說，俺去小軍家一趟。

奶奶說，明兒吧。

小飛說，不行，晚上小軍肯定會回家，要不，明天早上萬一他出去跑一天也不在家，回學校的事就談不成了。小飛從饅頭筐里拿出一塊窩窩頭，一邊走一邊嘴里啃著窩頭去小軍家。

天已經(jīng)黑了，小軍不在家，小軍的大伯在家，看小軍的爺爺奶奶。

小軍的大伯見了小飛，就問，找小軍嗎？

小飛按輩份排行稱呼：三伯好。小軍在那里？

三伯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瘋去了。找他有什么事？

小飛說，明老師讓他回學校。

三伯說，小軍不愿意繼續(xù)上學，說學不到啥。

小飛說，馬上就初中畢業(yè)了。

三伯說，勞動算不算學習？

小飛說，算。讓小軍在家和爺爺奶奶學種地？

三伯說，這年頭誰還學種地？

小飛說，在學校不會學壞。

三伯故意說，學習好了就有好前途？大學生找不下工作多的是。

小飛說，俺學習也不好，沒資格多說。三伯也是上過學的，你和同學的比起來，誰過的好。

三伯說，好多比我學習的好的人，混的不如我，我在外面干一天，好賴能有二三百塊錢。

小飛說，俺也想三伯打工。

三伯說，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小飛說，啥啦？怕俺和小軍搶飯吃？

三伯說，不是。小軍才不吃這碗飯呢，嫌俺這碗飯實在太累人，說實在話，這活不是人干的，也不是天天有活干。這不，天冷了，工地上活兒不多了，就回來了。

小飛說，哎。大學生也找不下工作，你又不教俺。俺好難。

三伯說，其實大學生不是找不下工作，是剛畢業(yè)找好工作難，以后就好多了。

小飛說，聽說你和明老師在一塊兒上過學？

三伯說，俺們一塊在石林黑塔村北面的學校里念過書。

小飛說，那你和明老師比起來，啥樣？

大伯說，說真心話，不如明老師。

小飛說，可是他掙的不如你。他講一天課不見著有三百。

三伯說，你明老師不比我掙的少，還不用象我這樣辛苦。

小飛說，老師很辛苦的，有不少人說不想干了。

三伯說，干一行，怨一行，別聽他們說。

小飛說，為啥你們好說比他們強。

三伯說，為了面子吧。早年老明混的確實不如俺。

小飛說，俺不明白。

三伯說，當年，我們都沒有考上學。那時高考前還要通過預考，預考過關了才有資格參加高考，俺沒有通過，老明通過了，但也沒考上。那時我們還要一個紅心，兩個準備。

小飛問，一個紅心，兩個準備？

三伯說，那時不象現(xiàn)在，當時只有考出去才能改變命運。考上考不上都要正確對待。

小飛問，那也不用先預考呀？

三伯說，說是為了減少資源浪費，其實是為了提高升學率。

小飛問，后來呢？

三伯說，復讀了也不中。俺就出去打工了，老明當代課老師，那會兒代課老師收入非常低，有時一月掙的只相當于一袋白面，俺勸老明和俺一塊干，老明不聽，說老師是太陽底下最光彩的事業(yè)。俺打工兩年，就蓋上了房子。他直到轉正后才蓋上了房子。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是他走的對呀。

小飛說，他現(xiàn)在混的還不如你，你現(xiàn)在又蓋上了小二樓。

三伯說，俺年紀大了，干不動了，可老明還在干，等退休了每月大幾千的拿，俺到時每月只能拿大幾十，這能一樣嗎？小便宜真貪不得呀？

小飛說，啥？

三伯說，十幾年前，有人就說，要交養(yǎng)老保險，俺和不少人一樣，認為不劃算，就沒有交，現(xiàn)在想來，那會兒的交了錢該多好呀，不就是幾包煙錢嗎。小飛呀，做事就要看長遠。

小飛說，三伯準備帶小軍出去打工呀？

三伯說，小軍才看不上俺這一套呢。一點苦都不肯吃，現(xiàn)在整天到處游蕩。俺用人也用經(jīng)過高考的人。

小飛問，為啥？

三伯說，高考前復習有多苦？那些工地上的苦也不過如此。

小飛問，那小軍啥打算呢？

三伯說，先讓他回學校再說。

小飛問，他啥時候回來呀？

三伯說，不知道，俺問你一個事。俺剛才從岳廟那兒過來，你說岳飛是啥人？

小飛說，當然是個大英雄了。

三伯說，俺聽說，他是個不識時務的人，不是什么英雄，聽了讓人生氣。

小飛說，這些人為啥這樣說？還有沒有良心？

三伯說，一，和平總比打仗好；二，當時看來是你死我活，現(xiàn)在看來是內戰(zhàn)，不能再稱他是民族英雄。還有人為秦檜平反。

小飛說，這個，俺沒有想那么多。但俺想，和平是打出來的，不是屈辱談出來的，更不是自毀長城得來的。二，不能拿現(xiàn)在的眼光看過去。岳飛是名將，他的對手金兀術也是名將。

三伯說，那么秦檜？

小飛想了想，說，別的我不多說，憑“莫須有”殺岳飛，到什么年代也不能說他是好人。

三伯說，人有說他是在替趙構背黑鍋。

小飛說，他不是一個正直大臣。

三伯問，說那些話人的都是啥人？

小飛說，言為心聲。

三伯說，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

小飛說，清是金的后人，坐了天下后，也是敬重岳飛的。

三伯說，你真會說話。

小飛說，俺不會說話。

三伯說，讀書多就是不一樣。小軍過來后，俺讓他回學校。你和他說，他不會聽的。

小飛說，謝謝。俺只能說大道理。

三伯說，明天你等好消息，你早點回家吧。

第二天早上，小軍過來，對小飛高聲說，小飛你給俺聽著，你能說動俺大爺，可是要讓俺回學校，沒門。

小飛問，為啥不回學校呢？

小軍說，在學校還不是被人家看不起。

小飛問，誰看不起你了？

小軍說，俺學習成績不如人家。

小飛說，俺的學習成績也不好呀，俺也不如人家呀。

小軍說，你能在課堂上坐住，俺坐不住。

小飛問，為啥？

小軍說，俺在學校，心里很亂，總想往外面跑，砸什么東西、找人打架發(fā)泄一下。你沒有這個想法？

小飛說，當然有，靜下心來，好好學習就能消解。要不，多些體育活動。

小軍說，老師眼中只有那些學習好的和聽話的人，眼里沒有我們搗蛋的。

小飛說，老師還是記著你的。

小軍說，那是因為學生不上課多了，對他們的成績有影響。

小飛激將，你要是站著撒尿的人，就不能在課堂上坐下來？

小軍說，你要是勝過俺，俺就跟你走。

小飛說，俺是打不過你的。

小軍說，你可以先動手。

小飛問，俺能不能確定方法？

小軍說，行。

小飛說，好，比賽誰跳的遠。

小軍說，中。

小飛說，說好了，俺是可以提出條件的。

小軍說，你煩不煩？快點。

小飛說，你站在墻角下，面對著墻，往前跳遠吧。

小軍驚諤，說，那，你先跳。

小飛說，剛才說過了，俺比不過你。不和你比。

小軍說，有這樣的規(guī)矩嗎？

小飛說。沒有，但是俺多看了幾本書，可以訂規(guī)矩。

小軍說，不講道理。

小飛說，你不明道理，事到臨頭才看見別人不講理。

小軍說，不知你用啥辦法說通俺大爺?shù)?，非要俺回學校，不拿到畢業(yè)證不帶俺出去。

小飛說，三伯也要俺好好學習，讓你回學校是為你好。

小軍說，憑你剛才的花花腸子，俺才不信。說吧，你得到了老師的多少好處？

小飛生氣地說，你啥能有這個想法呢？

小軍說，不是嗎？咱們中學還沒畢業(yè)，就有什么學校來招生，聽人家講，招學生有提成。

小飛說，老師只是提一提，俺當了真。你愛回不回。你爺爺奶奶管不住你，可過幾天你爹娘也回來了，你爹有的是力氣。

小軍說，俺回到學校，家里也不多給俺點錢。

小飛說，夠用了。再說叔叔嬸嬸掙錢也不容易。

小軍說，你說咱那點錢，在同學面前有啥派頭？

小飛問，是學習好的人有派頭，還是胡吃亂玩的人有派頭？

小軍說，當然是學習好的?？稍蹅儗W習不好呀？俺又當不了好孩子。

小飛反問，這些天離開學校，自在嗎？

小軍說，有時候想，還是在學校好。在家沒事干，每天生活不規(guī)律。你說，俺回了學校，會啥樣？

小飛說，小菲不是好好的么？大家都忙著學習，沒功夫想么多。

小軍說，好吧。

小飛說，你聽說過嗎？一百分上清華，學校面子全靠他；八十分是同行，教育事業(yè)后來人。六十分小老板，母校捐款有他們。搗亂的當村長，尊師敬教名頭響。退學的是蓋茨，破汽車里出微軟。

小軍說，聽說過。俺回家再想想。

小飛心里很后悔，真是嘴欠，說那個干啥？心情不佳，淚喪的在家做回學校的準備。雖然，原本就沒有抱什么希望。

下午和小菲走向小公交車站，準備回學校，這時，小軍的大伯找了輛客貨兩用車開著，對他們說，上車，一塊回學校吧。車上坐著小軍，對著小飛笑。

小飛說，你——

小軍說，破汽車里出微軟。

小飛說，那你也得先考上哈佛呀。

……

羑河紀實系列均為原創(chuàng)

2018年12月16日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prqp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