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河紀實一七四

萬里挑一的小梅

文生

小梅因新冠肺炎的疫情只能在家里呆著，三月中旬了還沒有接到單位的復(fù)工通知，只好繼續(xù)每天在家躺在床上看手機。

小梅娘也沒好氣，讓她起來干點活，說：你看你爹，到麥地里干活去了，你不想去地里干活，在家里干點家務(wù)也好呀！

小梅說：地里能有多少活？種的再細，能打多少糧？馬馬虎虎就行了，在家好好休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娘說：你爹知道，還不是現(xiàn)在不能出去打工么？你也該學(xué)會做飯了，那怕洗洗碗也好。

小梅說：會把手洗壞了呢。

娘說：十指不沾水啥能行呢？放在過去，要被人家笑話呢，嫁不出去。

小梅淘氣的問：那俺姥姥當年啥教你做飯呢？

娘說：先學(xué)會燒火，再學(xué)洗菜、熬稀飯，然后學(xué)和面、蒸饅、搟面條，接下來是切菜、做菜、燒菜……

小梅說：聽俺姥說，娘小時候燒火時老冒煙，老長時間才學(xué)會燒火，為這沒少挨姥姥的罵……

娘笑著說：那，不是柴不干，就是灶不通，還有就是柴塞的太實了……

小梅說：娘做的飯挺好吃的，為啥俺奶奶以前老說你做的不中呢？

娘說：當婆婆的，對媳婦滿意的很少，恨不得兒媳婦象牛馬一樣，有時還不如牛馬，牛馬干累了，主家還能讓它好好休息呢，給它好吃的。所以呀，你最好一嫁過去就當門立戶，不要和婆婆在一塊兒生活。

小梅說：俺在手機上看了，好多人家和婆婆在一塊生活，還拍小視頻賺錢呢！

娘說：和婆婆關(guān)系好的不是沒有，可終究是少數(shù)，你剛才說人家在一塊拍啥子……

小梅說：拍小視頻。

娘問：啥？

小梅說：就是三、五分鐘的小電影。

娘說：拍那玩意有啥用？你也老大不小了，聽你姨的話，明兒好好打扮一下，別到時和人家見面時一副村姑的樣兒。

小梅說：娘，你說俺現(xiàn)在象個村姑？

娘說：你看你，剛回到家時多洋氣，現(xiàn)在一天到晚穿睡衣。

小梅說：這是家居服，在家里就得自由自在，舒服就中。

娘說：聽話，好好和人家談?wù)劇?/p>

小梅說：娘，俺還小呢，想玩幾年再說。

娘說：和你一樣大的，人家的孩子都會說話了。老姐妹們在一塊，有人說的話也難聽，說你挑花了眼，成老姑娘了，再等幾年就嫁不出去了。

小梅說：少聽她們咬舌頭。

娘說：女兒家光鮮時嫁了才好。

小梅說：娘，你就忍心讓俺到人家吃苦受累么？

娘說：和你娘剛嫁過來時不一樣了?，F(xiàn)在誰不把媳婦當小祖宗供著？你瞧瞧隔壁的，嫁過來在家就是一地主婆，衣不洗，飯不做，地不下，婆婆還得一天到晚小心伺候著，連個大氣也不敢喘……

小梅說：你不是說……

娘說：時代不同了，人家一不高興就回娘家不回來了……

小梅說：娘，俺永遠當你的小棉襖好不好？

娘說：不中，棉襖大了就不中啰。

小梅說：等俺弟弟辦了事中不中？

娘說：不中，得有個先來后到。

小梅說：俺弟弟還想玩呢，玩著玩著就會學(xué)壞，得給他找人，他套上籠頭了，就不容易學(xué)壞了。

娘說：你不也是？也該套上籠頭了。男人家壞了容易改正，沒啥。姑娘家壞了就真毀了。

小梅說：馬馬虎虎把俺嫁出去？

娘說：你爹說了，要風風光光把你嫁到好人家。

小梅問：好人家難找。啥個風光勁？

娘說：不能比別人差：在城里買房子、買小汽車、家電柜子和三金，還有衣服。當年俺還萬里挑一呢，現(xiàn)在你彩禮錢得好幾個萬里挑一。

小梅說：萬里挑一？知道了，一萬零一，可真是有零有整。那樣，人家肯定會拉饑荒的，你就忍心讓俺一過去就還饑荒？

娘說：那沒辦法，社會風氣就是這樣。帳都他爹娘的。

小梅說：那俺弟弟……

娘說：在求人介紹呢。這事兒能早辦就早辦，現(xiàn)在水漲船高，水漲的太快了，快的人趕不上。你看上了人家的話，早點定下來，別讓水漲的把人家給淹了，把自己給耽誤了。

小梅推，說：現(xiàn)在還在疫情中，不能亂跑。

娘說：沒事的。農(nóng)村大的呢，還能出不去？人們早就出來下地干活了。

小梅還在推：現(xiàn)在進不了姨家的村呀！

娘說：沒事，和人家說一說就中，要不就在麥地里見面。

小梅沒法了，只得說：在麥地里見面？中，有詩思。

第二天小梅帶著禮品和娘到姨家的麥地里，和姨一塊來的小伙子胖胖的，倆人的衣著一樣，上著蠶蟲式羽衣，下著藍牛仔褲。不過顏色樣式不一樣，蠶蟲式羽衣紅女黑男，牛仔褲女緊男寬。小梅憑感覺，覺著此人和豬有關(guān)，心里叫這人豬頭。

姨對小梅說：這孩子不惹事，能說會道，情況大人給你們說了，你們把口罩摘下來吧，在麥壟兩邊邊走邊好好說說吧。俺姐妹到一邊說說體己話。

現(xiàn)在和冬天不一樣了，麥地里不能隨便走了。小梅和豬頭相隔一米多，在麥地里的一個麥壟兩邊小心地平行著走。

豬頭一上來就是：你真漂亮，在這綠色的麥地里，一襲紅衣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化了薄妝的小梅聽了高興，說：謝謝，你也不賴。

豬頭興奮，顯出話癆本色：咱們一定有緣的，你看咱們的衣服都一樣；也一定見過面的，在那兒見面的？對，好多年前在集市上相遇過。當然，那會兒你我還小，還不認識，現(xiàn)在應(yīng)該能想起來吧？那會兒集市上還很熱鬧，到年關(guān)時，集市上還會唱大戲。老年人如醉如癡的戲，其實他們大都聽不懂唱的是啥，圖的就是看過；小孩子們看熱鬧，在戲臺下來回亂跑，年輕人也是。那會兒還小，可也知道那些年輕人在搞對象。現(xiàn)在集市沒有以前熱鬧啦！好幾個村因為疫情沒有辦，戲沒得唱了。不過這不要緊，老年人在家里看戲，年輕人在手機培養(yǎng)感情，可是手機再好，也得眼見為實才好是不是……

小梅知道豬頭說的都是套話，不知和多少人見面時都這樣說的。打算聽聽就算了，也算給姨姨一個交代。

豬頭繼續(xù)說：你好漂亮啊，真是萬里挑一，現(xiàn)在梅花開了，在這樣的時間，可真的是萬里挑一，花兒誰最先開，梅呀！在城里回頭率一定很高吧？和人家談過沒有？談過，俺不介意，城里人太勢利，你才會知道農(nóng)村人的好。聽說你在城里管帳？好啊，回來管帳，把許多事鬧明白……

小梅問：你的工作啥樣？

豬頭說：在村里種地，平時在俺大爺家的豬場里干活……

小梅覺著自己的第六感覺真對，這豬頭真的和豬有關(guān)。說：你大爺養(yǎng)豬賺了少錢吧？

豬頭說：那可不是，去年豬價飛漲，俺大爺把豬賣了，賺了不少錢?，F(xiàn)在想要不要擴大規(guī)?！?/p>

小梅說：不要擴大規(guī)模了，現(xiàn)在肉價掉下來了……

豬頭說：對呀！可豬又不能不養(yǎng)，養(yǎng)多少才合適，可要好好算計算計……

小梅說：你就不能算么？來往帳記下來是第一步，以后就好說了。

豬頭說：大爺不讓俺管帳。數(shù)學(xué)俺早就還給老師了。

小梅對豬頭有點好感了，但仍不想和養(yǎng)豬的交朋友，說：你大爺?shù)呢i場要是不讓你幫忙了，準備到什么地方打工呀？

豬頭說：俺大爺還會用俺的。俺也不想出去。

小梅的心開始冷了，問：為啥呢？

豬頭還沉醉在話里，自在的說：人還是純粹一點好，在農(nóng)村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人活著就是幾十年，為那些表面的東西，過勞工作不值當呀。村里的房子不能住人？非要到城里買房才中？有個車子安步就中，非要那么高檔的？到了咱們這年紀，有的東西就要放下，生理上的，物質(zhì)上的，感情上的。年輕時，很看重感情，可是她娘從中一摻合，她就變的物質(zhì)起來了。俺呢，給不了，這事就黃了，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和過來。成，我幸，不成，我命，就是這回事兒。明白了后就會自得其樂，小菜一盤，小酒一端，比啥都好！食不過飽，衣不過暖，酒不過多，勞不過累！養(yǎng)好自己比什么都強，照顧好父母比什么都好，不是掏空爹娘成家才是孝順，給爹娘交養(yǎng)老醫(yī)療保險也是孝順……

小梅想，豬頭家庭還行的話，就繼續(xù)談下去。畢竟在村里人看來，自己年紀也不小了，雖說在城里年紀不算大，但和城里的姑娘比起來，并沒有什么優(yōu)勢。城里人要是有農(nóng)村強調(diào)的買房買車的種種條件，城里的小姑娘都能找的上，他們還會找農(nóng)村的？她在城里找個年齡相當?shù)牟蝗菀?，找個年紀大的不甘心。農(nóng)村條件好的話，勉強可以考慮。但豬頭明白的太過了，她也聽出了豬頭的言外之意。她知道現(xiàn)在許多男孩子覺著明白了什么，就不那么主動了。于是說：你這樣，可是“曾經(jīng)滄海能為水”？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豬頭說：是啊，俺想你也是吧？“除即巫山不是云”，咱們算不算是同病相憐呢？

小梅說：差不多吧。

豬頭說：時間到了，俺該回豬場了，你的微信號？

小梅委婉的說：俺要聽聽家里的意見。到時俺給俺姨打電話。

豬頭顯然心動，說：俺定下了你的微信號：萬里挑一。

小梅說：你快回去喂豬吧。這塊地叫什么呢？

豬頭就介紹這塊地叫啥，發(fā)生過什么事。小梅聽著也覺有趣，倆人就這么從麥田里走到路上。

小梅的娘、姨在路頭等。

在路上，娘問她感覺什么樣？

小梅說：不啥地。

娘說：家是窮了點，人是挺好的。

小梅說：要是以前呢？

娘說：以前是以前。

小梅說：他想的開。

娘說：你姨說，讓你好好想想再說。要學(xué)會減法。減法是啥？

小梅說：不要和人家比，自己覺著合適才中。

娘說：嫁人就是賭了個一輩子的注。

小梅心亂，不語。

回到家，娘說：咱們做飯吧，等你爹回來好好說說。

小梅說：中。

娘做飯時小梅打下手。娘說：這孩子也有上進心，打算自己也辦個場子。

小梅說：嗯。她知道辦個場子指辦養(yǎng)豬場，但她真的還沒有做養(yǎng)豬人媳婦的心理準備，忽然想起去年見過的小貴。之前她無意中聽到爹娘談自己的事，聽他們說到小貴，小貴困在城里沒有能回來，和一個河北人在一塊住，不知在什么加工店工作，她知道這小貴也和豬頭一樣……

這時小梅的手機響了，單位通知說，下月初就開工，現(xiàn)在就做開工健康證明的準備，繼續(xù)每日上報體溫……

小梅如逢大赦，能逃避了！

小梅又接到姨姨的電話……

羑河紀實系列均為原創(chuàng)

2020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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