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6940部隊學生九連共有800畝水稻栽培任務(wù)。雖說，我們那八百畝稻田連片集中，田埂都是橫平縱直，非常適合農(nóng)業(yè)機械耕耘。但那時，哪怕是軍墾墾農(nóng)場，也沒有什么農(nóng)業(yè)機械可用。因此，那八百畝稻田的犁耙全靠人力和畜力完成，而且是全部要做到三犁三耙，整個工序缺一不可。

隨著氣溫的緩慢回升，冬眠的青蛙開始蘇醒。它們呼喚著同類，呼喚著愛情，弄得整個軍墾農(nóng)場蛙聲一片。春天來了。既然要種植水稻，那么這時就到了犁田耙田的時候了。

全連一百多個來自全國各地24所大學的學生，誰會犁田呢？來自西北東北的學生會把牛犁田嗎？連長犯難了。來自郴州的連長首先想到了那些湖南湘西、湖北鄂西的學生。他從花名冊上查了查，三排有好幾個湘西鄂西的學生，于是就把犁田耙田的任務(wù)給了三排。三排長一翻花名冊，立刻找來了九班長李金生，不容置喙地把任務(wù)又落實到了九班。由此，我們6940部隊學生九連就有了一個犁田耙田的隊伍。他們是：犁田組長，吳順先，中南民族學院中文系64級學生，花垣縣人，；李金生，湖南師范學院數(shù)學系64級學生，郴州人；田宗貴，中南民族學院政治系64級學生，吉首人；劉公條，湖南師范學院數(shù)學系64級學生，衡陽人；黃定坤，湖南師范學院數(shù)學系64級學生，湖北來鳳人；章**,湖南師范學院政治系64級學生，湖南宜章人；廖**，中山大學物理系63級學生，江西人。一人一頭水牛，一人一張小木犁外加一張簡陋的小木耙，每人平均犁田耙田的任務(wù)是一百二十畝。完成的時間是從三月底算起，到五月初。平均每人每天必須完成三犁三耙三畝稻田面積的任務(wù)。要完成這個任務(wù)，對于一個農(nóng)村農(nóng)民來說，也都是勉為其難了。何況是對于七八個沒有犁田耙田經(jīng)驗的大學生，其完成任務(wù)的艱巨性就更可想而知。

洞庭湖區(qū)的初春，咋暖還寒。白楊樹還剛剛冒出芽尖。水溫泥溫還是很低。犁田班的人，這時就要赤腳去犁田耙田，一天也不能耽擱。他們要面對的不僅是犁田耙田的技術(shù)得從頭學起，還要面對低溫和菱角！雙腳整天浸泡在冰冷的泥水中，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呀，可想而知。然而，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的是稻田里那菱角所造成的傷害。

菱角，又叫菱，生長在湖泊中。。二角為菱，形似牛角。三角、四角為芰。角中帶刺，尖細而脆，長在角尖。 軍墾農(nóng)場原本就是湖區(qū)，本來就生長著大片大片的野菱。沒有被采集的菱籽果，就會自然掉落，埋入泥水之中。那菱角的殼十分堅硬，數(shù)年都不會腐爛。那菱角上的尖刺對在稻田中勞作之人雙腳的傷害，是防不勝防。只下田犁了幾天的稻田，犁田班的人個個雙腳被菱角刺傷或劃傷。冰冷的泥水外加菱角的傷害，給犁田的同學們帶來難以言喻的痛苦。昨天雙腳的傷痛還沒有醫(yī)治，還沒有消除，今天下田又還要增加新的傷痛。幾天下來，每個人的雙腳都是傷痕累累，有的開始紅腫發(fā)炎潰爛，痛苦不堪。他們跟在水牛的屁股，扶著犁耙，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轉(zhuǎn)彎，再前進，如此往復不止，心想，就連那水牛也沒有他們承受的痛苦多！后來，他們終于想出了對付菱角的方法：穿著解放鞋或球鞋犁田耙田。他們把鞋穿在腳上，再用繩索把鞋和腳踝牢牢地綁扎在一起，這樣，即使踩到菱角也都可幸免于難了。

大晴天犁田耙田日子會好過一些，但在春天雨水季節(jié)，那雨水說下就下。下雨天能不能不出工犁田？不能。下雨天正是搶水犁田的好天氣。那時節(jié)，犁田班的同學們，常常是一件農(nóng)民穿的那種蓑衣，一頂斗笠，跟著牛屁股，不停地耕耘，耕耘，渾身上下一身泥巴一身水。炊事班的同學們看在眼里，愛在心里，班長李國恩（中山大學哲學系63級學生。后任湖南省委宣傳部部長）每每安排炊事班燒點姜湯送到田邊，給犁田班的同學們暖暖身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耙田的時候，開始大家也就按部就班，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牛屁股后面或前進，或轉(zhuǎn)彎。雙腳陷在泥水里，每前進一步都很吃力。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那用來平整泥巴的耙上面是平的，要是掌耙的人站在耙上操作，雙腳離開了軟泥吧，讓牛拉著往前走，既省力又比較快。于是大家都紛紛站在耙上耙田。這一改變，耙田的人輕松了許多，耙田的速度也快了一些。這一發(fā)現(xiàn)和改革，使得犁田班的同學多少有了些快樂。

洞庭湖區(qū)本來就是魚米之鄉(xiāng)。軍墾農(nóng)場本就是圍湖造田，所以那圍出來的農(nóng)場里，幾乎有水的地方就有魚。渠道里自不必說有魚，稻田里也是魚兒成群，只是那魚不大，但品種很多。犁田班的同學們發(fā)現(xiàn)，只要站在耙上隨著水牛在田里繞上幾圈，在那渾濁的泥水中，就會露出一群群的小魚腦袋，張著嘴在拼命地吸氣。他們隨即找來撮箕和水桶，把那些暈乎乎的魚兒撮起來。什么鯉魚，鯽魚、鰱魚、桂魚都有，只是個頭不大。每天收工回家，那一兩桶小雜魚就成了他們的額外收獲。那時，過的軍人集體生活，不允許自己開火造飯，所以，那些小雜魚都統(tǒng)統(tǒng)送去炊事班。積攢多了，也就成了連隊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大家對犁田班的同學們又增加了幾分感激與敬意。

2017年2月一天，當我和犁田班的同學吳順先（花垣一中的退休高級教師）、田宗貴（原湘西州團結(jié)報社總編，主任編輯）聚會時，聊到當年他們犁田班的往事時，他們依然記憶猶新，感慨萬千。吳順先還說到一件趣事。他說，有一天他在犁田，腳底下踩著了一個溜滑的東西，于是，彎下腰去試探就是什么東西。憑感覺，那是黃鱔一類的東西，但個頭很大，一只手根本抓不住它。他說，我們山區(qū)稻田里的黃鱔，有拇指粗就算是大黃鱔了。所以，他不能斷定踩著的東西是黃鱔，于是，停下犁步，騰出兩只手，把那東西死死抓住。等到那東西露出廬山真面目時，他終于確認了那就是一條碩大的黃鱔。那黃鱔足有近兩只長，刀把子粗。收工后上繳到炊事班，大家都說從來沒有見到這么大的黃鱔，用秤一稱，一斤二兩！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有的調(diào)侃說古人犁田拾得大田螺，養(yǎng)在水缸里，得到了漂亮的田螺姑娘做老婆；要吳順先也把這條不同凡響的鱔魚王養(yǎng)起來，說不定也會有黃鱔美女和他成就一樁好事。不過說歸說，笑歸笑，這條鱔魚王最終成了病號碗里的滋補菜肴。

從三月底起，到五月初，連續(xù)四十來天的犁田耙田，犁田班的同學們十分的辛苦。直到那八百畝稻田全部插上了秧苗，他們才得以稍事休息。連長為了表示對犁田班同學的獎勵，就安排他們邊放牛邊調(diào)養(yǎng)身體。吳順先從小在家就是個放牛娃，現(xiàn)在一人照看幾頭水牛，自然不在話下。他于是安排其他同學悄悄自由活動，大家非常開心。當然，這樣的日子不會很多。

附注：

《搜神后記》：晉安帝時，侯官人謝端，少喪父母，無有親屬，為鄰人所養(yǎng)。至年十七八，恭謹自守，不履非法。始出居，未有妻，鄰人共愍念之，規(guī)為娶婦，未得[1] 。

端夜臥早起，躬耕力作，不舍晝夜。后于邑下得一大螺，如三升壺。以為異物，險以歸，貯甕中。畜之十數(shù)日。端每早至野還，見其戶中有飯飲湯火，如有人為者。端謂鄰人為之惠也。數(shù)日如此，便往謝鄰人。鄰人曰：“吾初不為是，何見謝也？” 端又以鄰人不喻其意，然數(shù)爾如此，后更實問，鄰人笑曰：“卿已自取婦，密著室中炊爨，而言吾為之炊耶？” 端默然心疑，不知其故。

后以雞鳴出去，平早潛歸，于籬外竊窺其家中，見一少女，從甕中出，至灶下燃火。端便入門，徑至甕所視螺，但見女。乃到灶下問之曰：“新婦從何所來，而相為炊？”女大惶惑，欲還甕中，不能得去，答曰： “我天漢中白水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恭慎自守，故使我權(quán)為守舍炊烹。十年之中，使卿居富得婦，自當還去。而卿無故竊相窺掩，吾形已見，不宜復留，當相委去。雖然，爾后自當少差。勤于田作，漁采治生。留此殼去，以貯米谷，常不可乏。 ”端請留，終不肯。時天忽風雨，毅然而去。

端為立神座，時節(jié)祭祀。居常饒足，不致大富耳。于是鄉(xiāng)人以女妻之。后仕至令長云。今道中素女祠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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