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到寓所，喬治婭拿起電話打到中西部國民銀行。先是語音問候，接下來一連串的提示音。商務交流本質上就是客觀冷漠，毫無個性，一通廢話。一般情況下，喬治婭很煩這一套。但今天，還就得靠這個！她按 4接銀行各部門接入提示，再按8接通會計部。系統(tǒng)詢問找哪位，但她不知道桑迪姓什么，所以她按了0，終于一個接線員拿起了話筒。

“你好！我找會計部的桑迪。她是會計主管.問題是我不知道她姓什么，你能幫我嗎？”

話務員的聲音冷冷的：“按規(guī)定，我們不能透露員工的名字。”

喬治婭大聲嘆了口氣?！澳敲?，請你建議我怎么做，好嗎？”

“我確實不能說。”語氣非常冷漠。(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喬治婭強迫自己保持禮貌?！澳敲?，也許你能幫我接通總會計處分機。”

“稍等。”

接下來一連串的咔嗒聲，隨后一個女性的聲音傳來?！拔沂莿诶Ｕ垎栍惺裁次铱梢詾槟诘?？”

“你好，我是你們的一位客戶。我接到會計部一位名叫桑迪女士的電話，但是我的秘書把桑迪的姓寫錯了，我在自動系統(tǒng)里找不到她。你可以幫我嗎？”

“噢，您打電話是問服務費的嗎？”勞拉聽起來很友好。

“呃……說起來……我是……”

“你要找的是桑迪·塞克萊斯。她的分機號4397，我給您轉接?！?/p>

“謝謝你！”電話轉接中，喬治婭暗自笑了。桑迪·塞克萊斯的電話響了四次，隨后進入語音留言。喬治婭沒有留言，把電話掛了，然后上網(wǎng)查詢白頁電話簿[1]目錄?？墒菦]有桑迪·塞克萊斯或者S. 塞克萊斯這個人。她嘆了口氣，又查詢了她的訂閱數(shù)據(jù)庫。還是沒有。最后，她登陸克羅爾安保公司[2]網(wǎng)站，輸入僅有的那點兒信息——還真查到了！S. 塞克萊斯，雷文斯伍德[3]的克萊爾蒙特北街區(qū)4800號。她草草記下地址和電話號碼。

傍晚時分，喬治婭從埃文斯頓驅車出發(fā)。塞克萊斯家那片住宅區(qū)干凈整潔，一排排房子結實牢固，都是小型公寓。大街盡頭有一個建筑垃圾場，兩邊停著車輛。喬治婭記得以前聽說過，自從臨近的街區(qū)取了林肯廣場這個更為時尚的名字——以后，雷文斯伍德的房價猛漲。但這兒的環(huán)境的確讓人舒適自在。她從車里出來，“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一只松鼠倉皇躥上附近的樹上去了。

塞克萊斯家很小，屬于聯(lián)排式舊磚房，前面有一門廊。這一排房子看起來整齊有序，盡管多年未翻新，依然保存完好。門廊下板條錯綜交叉，讓喬治婭回憶起自己童年時的家，那是在溫哥華市中心。那時她常和媽媽在家捉迷藏。有一天，她藏得很隱蔽，媽媽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記得媽媽不斷喊叫，瘋了似的。最后她自己走出來了，還咯咯笑個不停。媽媽一把抓住她緊緊抱在懷里，讓她都有點喘不過氣來?！霸僖膊灰@樣躲著媽媽了，桃子！找不到你，可把媽媽給嚇壞了！”

幾年后，媽媽自己卻離家出走了——真可笑！

她上樓按了按門鈴。鈴聲響了，又尖又細，沒人應答。她又按了一次，還是沒人。用手敲了敲門，還是沒回應。喬治婭納悶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并不是這個塞克萊斯；要么就是塞克萊斯和男友住在其他地方，只有兩人吵架時才回這里來。她從百葉窗往里窺視，什么也看不見。

她蹬蹬地下了門階，然后大步走向旁邊那間房子。這個房子的布局完全就是塞克萊斯家的翻版，但是破舊得多。走上門廊的階梯吱嘎作響，外墻也需要粉刷，門上方的屋檐已傾斜。雙掛拉窗上吊著一把老式鎖，看起來已歷經(jīng)百年。

喬治婭按了門鈴。門鈴聲和塞克萊斯家一模一樣。幾乎同時，她聽到拖著腳走路的聲音，不管他是誰，好像就一直在盼著自己來。門沒開，但是一個尖細的男聲傳了出來。

“誰呀？”

如果他一直在窺視，就已經(jīng)看到自己了。但是，喬治婭依然答道：

“對不起！打擾您了，先生?！眴讨螊I答道。“我是一名私家偵探，在找桑迪·塞克萊斯?！?/p>

“你叫什名字？”

“喬治婭·戴維斯。”

“你說你是誰就是誰，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她拿出一張卡片，彎下身從門縫里塞進去?！斑@是我的名片?！?/p>

沉默片刻。

一陣咳嗽，明顯有痰。

“你是戴維斯？”

“是的，先生。”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弄些假名片來糊弄我，好讓我給你開門?！?/p>

“先生，我很樂意給您看我的駕照，但是從門縫里塞不進來?！?/p>

她搖搖頭，只得先把錢夾拿出來，再抽出駕照。黑黑的帷幕遮住了玻璃，但是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伸了出來撩起黑幕?？梢钥吹贸鰜磉@是一位虛弱的老人，皮膚蒼白，穿著條紋浴袍。喬治婭把駕照壓在玻璃上。老人細瞇著眼，看了半晌，接著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有人和你一起嗎？”

“沒有，先生，就我一個人?！?/p>

他咳得更厲害了，指了指前門。喬治前走過去。

他開了門?！艾F(xiàn)在呀，怎么小心都不過分，你知道的?！?/p>

“理解?！彼疡{照插回錢夾，然后伸出手。

“請問您是……？”

“蓋伊·拉薩爾拉。在這兒住了五十多年了?！?/p>

拉薩爾拉似乎八九十高齡，頭上除了兩邊一點軟軟的灰色卷發(fā)，幾乎全禿了。球狀鼻頭紅紅的，眼睛也發(fā)紅，淚汪汪的樣子，臉上胡子拉碴的，看來好幾天都沒刮過，呼吸里酒氣熏熏。屋子里聞起來全是貓的氣味，但貓砂[4]盒又沒見到幾個。她退后幾步——這氣味真難受！

“謝謝你跟我講這些，拉薩爾拉先生。正如我說過的，我在找桑迪·塞克萊斯。你知道在哪兒可以找到她嗎？”

老頭子咯咯地笑了，聲音沙啞——他確實老了。 “想找她的人多了去了?！?/p>

“怎么？”

“來找她的不止你一個，但我只給你開了門。”

她笑笑表示感謝，但是心里疑惑還有誰來過。不管他，當下最重要的是桑迪的下落?！拔叶?，桑迪不在。”

“當然不在。她像蝙蝠逃離地獄一般，幾天前就離開了。”

“到底是哪一天？”

“周末?！?/p>

一只條紋虎斑貓突然出現(xiàn)，磨蹭著老人的光腿。拉薩爾拉彎腰抱起它，撫摸其后頸。貓兒向喬治婭不屑地眨眨眼，好像在說，“你看，任何時候我跟他都很親密。”囂張的家伙！喬治婭這樣想著已經(jīng)不止一次了。

“你知道桑迪去哪了嗎？”

老人和貓都瞪著她，好像認為不值得告訴她，但是自己確實又需要?！澳阏f還有其他人來找過她。你檢查過是些什么人沒有，就像你檢查我一樣？”

貓?zhí)讼氯?，一下躥回陰暗里。

“拉薩爾拉先生，我想桑迪可能知道有些事——機密要事。我必須找到她，要趕在其他人之前。”

“關于她的工作，對嗎？那兩個銀行高級職員都死了。”

“可能是。”

拉薩爾拉捻弄著上唇和下巴的胡須，上上下下，時不時把松弛的肌肉弄成了幾折?！八孟翊_實嚇壞了！”

“還有誰來過這？”

“不清楚。一個男人?！?/p>

“長什么樣？”

“只遠遠地看過，棒球帽遮住了臉?！?/p>

“高？矮？胖？瘦？”

“中等身材?！?/p>

“穿什么衣服？”

“牛仔，黑色T恤，好像是這樣的。”

“還記得他開的什么車嗎？”

“深色的，很可能是黑色的?！?/p>

“轎車？”

“不知道。那時候，天已經(jīng)黑定了?！?/p>

“什么時候？”

“昨晚?！?/p>

“看到車牌沒有？”

“沒看見?！?/p>

這點信息還不夠，但和奧馬利描述的茉莉被放回家時坐的那車差不多。

“你沒和他說話？”

拉薩爾拉有點支吾。“我沒那樣說過。”

喬治婭有點氣憤?！拔乙詾槟阏f我是第一個和你談話的人。”

“我說的是你是第一個讓我開門的人?！?/p>

“你和那個家伙說了些什么？”

“他走過來。和你一樣。問她在哪兒？”

“你透過門窗和他談的？”

拉薩爾拉點點頭，她繼續(xù)追問?！澳阋沧屗鍪抉{照了？”

“肯定的?！?/p>

“駕照上什么名字？”

“唉！早知道我就……”

喬治婭眨眨眼。

“沒有戴老花鏡，我他媽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想要他知道，我并沒老糊涂?！?/p>

“看我的也沒戴？”喬治婭悶悶地說。

“不錯?！?/p>

“那……你還說了什么？”

“如同我告訴你的，兩天前她離開了?！?/p>

“周末？”

“對?！?/p>

“桑迪有男友嗎？或者她有什么親戚可以投奔的嗎？”

“她父親住在西塞羅[5]，和我年紀相仿，但他住在養(yǎng)老院。”

“他父親姓塞克萊斯？”

“不，那是她夫家的姓。”

“她結婚了？”

“結婚十五年，現(xiàn)在離了。”

“她娘家姓什么？”

“對不起，真不知道?！彼麚u搖頭。

“你告訴我的這些，也告訴了那個來找她的家伙？”

“差不多吧。”

喬治婭長長吐了一口氣，滿心疲憊——簡直是災難！她結束了談話，準備回去了。這時，拉薩爾拉在身后叫她?！暗鹊龋〗?！有些事我沒跟那個家伙講。”

[1]電話簿的白色部分，刊登用戶的姓名、地址與電話號碼。

[2]美國一家安保公司，其網(wǎng)站僅對經(jīng)過批準的或有執(zhí)照的調查人員和安保部門官員開放，上面有大量個人信息。

[3]雷文斯伍德：芝加哥北部一個社區(qū)。

[4]一種干燥的顆粒物，置于容器中供貓便溺。

[5]芝加哥西南邊約20公里一小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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