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武松打虎”

陳宣章

武松因為打虎，歷來被稱為英雄。現(xiàn)今是思想多元化社會，打虎又成為熱門話題，于是，對武松打虎眾說紛紜。思想多元化是因為利益多元化，所以，同一事情的結(jié)論各異。前幾天，我發(fā)表了《閑話“打老虎與拍蒼蠅”》，其中提到武松打虎。這是一家之言，閑話而已?？墒牵腥藢懥艘黄稇蛘f武松打虎》，十分怪異。“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庇谑?，抄錄示眾。

《戲說武松打虎》：話說景陽岡上那只猛虎，被武松沒頓飯之間，一頓拳腳，打得那大蟲動彈不得，使得口里兀自氣喘。武松放了手，來松樹邊尋那打折的棒橛，拿在手里；只怕大蟲不死，把棒橛又打了一回。那大蟲氣都沒了，武松再尋思道：“我就地拖得這死大蟲下岡子去。”就血泊里雙手來提時，那里提得動，原來使盡了氣力，手腳都蘇軟了。武松再來青石坐了半歇，尋思道：“天色看看黑了，倘或又跳出一只大蟲來時，卻怎地斗得它過?且掙扎下岡子去，明早卻來理會?！本褪^邊尋了氈笠兒，轉(zhuǎn)過亂樹林邊，一步步捱下岡子來。

下岡途中遇見獵戶、鄉(xiāng)夫；到得嶺下，早有七八十人，都哄將來，先把死大蟲抬在前面，將一乘兜轎，抬了武松，徑投本處一個上戶家來。到天明，上戶先使人去縣里報知，一面合具虎床，安排端正，迎送縣里去。早有陽谷縣知縣相公，使人來接武松。知縣看了武松這般模樣，心中自忖道：“此事如何了結(jié)？”便與師爺密商，遣散眾人，關(guān)上衙門。

知縣：“眾人都說你是英雄好漢，我先問你：‘打虎動機(jī)是什么？’”武松稟道：“小人托賴相公的福蔭，偶然僥幸，打死了這個大蟲，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賞賜? ”知縣：“我只問打虎動機(jī)，何時說過賞賜？”武松：“小人因事關(guān)性命，不得已而為之。”知縣：“既然如此，只為了個人性命，就不算什么英雄好漢?！?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知縣：“你說老虎要傷害你的性命，何人為證？”武松：“雖然打虎現(xiàn)場沒有人證，你陽谷縣榜文不是寫明老虎已經(jīng)壞了三二十條大漢性命？”知縣：“別人之事與你無關(guān)，說你自己的證據(jù)。”武松：“……”知縣：“既然沒有證據(jù)，害死老虎就違反‘動物保護(hù)法’。你可知罪？”武松：“小人迫不得已，無罪。再說，我兄弟李逵在沂州沂水縣沂嶺殺死子母四虎，也未見問罪……”（陳宣章注：武松打虎是《水滸》第22回；李逵殺虎是《水滸》第43回。再說，李逵是通緝罪犯，武松怎么會直言“我兄弟”？唔！本來就是“戲說”。）知縣：“沂水縣不是我管轄的地面。這里是陽谷縣，我說有罪就是有罪。老實告訴你，老吊（指景陽岡上那只吊睛白額大蟲）是本縣安排的。它原在動物園長大，失去野性，我安排每天提供食物，它怎么會傷害你？那一次，姜昆掉在它面前，零距離親密接觸，不是毫發(fā)無損嗎？我之所以出榜文夸大其詞，一是表示愛民如子，二是為了安排官兵護(hù)送過岡，收取保護(hù)費。現(xiàn)在，你害死了老虎，斷了我的財路，怎么沒有罪？”

武松：“可是，當(dāng)時老虎的確非常兇猛，也許是你的手下私扣虎食，老虎餓極了才瘋狂。聽說，人工飼養(yǎng)老虎喂沒有血的肉。一旦老虎吃了活物之肉，就會獸性大發(fā)。”知縣：“此事我會查清。不過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鑒于你是酒后行為，從輕發(fā)落。現(xiàn)在我決定：1.重新安排新的老虎上崗，由你擔(dān)任護(hù)送隊長，將功補(bǔ)過。2.你哥哥武大郎在在清河縣住不牢，搬來這陽谷縣紫石街賃房居住，開了個‘武大炊餅公司’，生意興隆。先將官資入股，占51%，我是董事長，武大為總經(jīng)理，你兼保安。入股官資就是對你的罰款500兩銀子。3.你的嫂子潘金蓮，罰作我家的家政服務(wù)員，今天起上班?！敝h的決定當(dāng)然不需要開人大通過，也不需要開聽證會討論，馬上生效。

接著，知縣由精通“Tiger （虎）語”的師爺陪同（兼翻譯）去動物園老虎洞。知縣：“老虎弟兄們：今天開門見山，說說我這個知縣。我從小是孤兒，爸爸是樵夫。我的號是孤兒爸樵夫。我十年寒窗苦，一朝入公門。我的官位是朝廷任命的，所以，大家要對我有個了解，有個理解，有個諒解。我要搞好方方面面的平衡，只能八面玲瓏，都不得罪了。我以前說打老虎，只是做做樣子。誰知道來了一個愣頭青武松，把老吊真的打死了。以后我還是要唱打老虎戲的，不過，老虎弟兄們放心，老百姓一鼓掌、一叫好就成了。這個智慧你們可能還不明白?，F(xiàn)在經(jīng)濟(jì)形勢不太好，你們的虎食就是官兵護(hù)送過岡，收取保護(hù)費才有的。所以你們中間還是要有虎挺身而出，接替老吊的重任。你們別害怕成為老吊第二，所以從今天起，師爺舉辦‘Tiger（虎）校學(xué)習(xí)班’，先把理論搞清楚。當(dāng)然，所謂理論也只是說說而已，不可當(dāng)真，要滿足方方面面的心理需要。本屆學(xué)習(xí)班給予本科文憑，以后的待遇相應(yīng)提高。挺身而出之虎不但不會死，而且由武松24小時監(jiān)護(hù)。”這個打老虎戲就這樣演下去了。

后來，潘金蓮成了知縣的姨太太，與武大郎協(xié)議離婚，帶走了24.5%股份。武大郎的條件是武松升任都頭，正式得到俸祿。不久，知縣休妻，潘金蓮成縣母，小三歸正。潘金蓮在清河縣的那個主子被潘金蓮的枕邊風(fēng)吹到邊境充軍；至于西門慶，被知縣借故打入死牢，財產(chǎn)沒收。（奇文錄完）

《禮記?檀弓下》：“小子識之，苛政猛于虎也?！焙髞?，“苛政勝于虎”作為成語流傳至今。苛政指統(tǒng)治階級對人民進(jìn)行殘酷壓迫剝削的統(tǒng)治，包括政令、賦稅等。解放前，老百姓說國民黨反動統(tǒng)治是“萬稅”。郭沫若曾經(jīng)做對聯(lián)：“自古未聞糞有稅，而今只剩屁無捐。”中國幾千年的歷史規(guī)律證實：一個王朝建立之初總是輕徭薄賦，一個王朝行將覆亡之時總是苛捐雜稅。中國歷史上，哪個朝代苛捐雜稅最多？南宋。朱熹直言不諱說：“古來刻薄百姓的辦法，本朝全有?！蹦纤芜€增加無數(shù)新稅種，大到鹽、茶、外貿(mào)，小到針頭線腦都打主意。

陽谷縣知縣從過路人那里收取保護(hù)費來，雖然不免中飽私囊，還是養(yǎng)活了一群老虎。只是用老吊做道具，有點嚇人，也有欺詐之意。古訓(xùn)：“君子好財，取之有道。”據(jù)說這是孔子的意思。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保ā墩撜Z?里仁》）陽谷縣知縣則取財于景陽岡之道。

自古有“貪官污吏”之說。陽谷縣知縣雖然是七品芝麻官，在朝廷看來最多是只蒼蠅。但是，在陽谷縣百姓看來則是獨霸一方的山大王。古人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焙螞r陽谷縣知縣是個貪官。陽谷縣還有師爺、捕快、都頭、衙役、牢頭……一大幫污吏。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貪官必有污吏。當(dāng)然，污吏太囂張，知縣也會“拍蒼蠅”，究竟是有學(xué)問的人，貪也要貪得巧妙，“合理合法”或者“人不知鬼不覺”。這大概也是貪官與污吏、老虎與蒼蠅的區(qū)別之一。當(dāng)然，貪官往往像蜘蛛那樣先編織關(guān)系網(wǎng)。

有人驚奇：凡是落馬的貪官，一查，早就罪惡盈天。例如：薄熙來作惡多端幾十年，如果去年不東窗事發(fā)，很可能繼續(xù)作威作福。我們的公檢法在干什么？

一個房間里九個正常人與一個精神病人，則都知道誰是精神病人。一個房間里一個正常人與九個精神病人，則搞不清誰是精神病人。一個官場九個清官與一個貪官，則都知道誰是貪官。一個官場一個清官與九個貪官，則搞不清誰是貪官。在“打老虎與拍蒼蠅”的熱潮中，掌握貪官資料的紀(jì)檢干部會不明不白地被“自殺”，那里的官場會是怎么情況？

《李衛(wèi)當(dāng)官(1)》中，江南道御史岳子風(fēng)慘遭殺害，就是因為手中掌握貪官資料。有意思的是，《李衛(wèi)當(dāng)官(2)》中，岳子風(fēng)突然成了八爺黨的人，而正是八爺派人殺了岳子風(fēng)。

知縣與老虎同道，是戲說?？琳闹h勝于虎，就是老虎。這樣的老虎，誰打都有理。問題是，苛政的知縣也在唱打老虎戲。在打老虎的熱潮中，有的老虎則在拍蒼蠅。問題是：嘴上喊“打老虎”的，是不是真心？他們是不是陽谷縣知縣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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