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川工地上的鐵姑娘們
看過《紅燈記》,就會想到鐵梅,鐵梅有句話:年齡十七不算小,為什么不能幫助爹爹操點心,好比說,爹爹挑擔有千斤重,鐵梅你應該挑上八百斤,正是這句話,激發(fā)了多少年輕姑娘巾幗何須讓須眉、敢同日月爭光輝的壯志豪情,讓她們在各行各業(yè)中頂起了半邊天。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石堡川水庫建設(shè)熱火朝天,參建公社以營為單位,所屬村子組成連,數(shù)十來萬人投身到石堡川水庫的大會戰(zhàn)之中。各營十七八歲姑娘自愿組成“鐵梅排”或“鐵梅班”,在工地上,以鐵梅命名的班排有二十多個,這些姑娘心中有信念,腳下有力量,迸發(fā)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工作激情,成為水利建設(shè)的生力軍,這些姑娘青春年少,樂吃苦頭,善打硬仗,越是艱險越向前,你追我趕,成為石堡川工地上戰(zhàn)斗力強的代名詞。
安里營段莊連的“鐵梅排”有四十六名姑娘,平均年齡不到十八歲。七零年臘月,北彭衙雙曲拱橋臺要打井柱眼。當時該地域地層復雜、土質(zhì)堅硬和料石子多,原來打井柱是用機器鉆,還得有一輛汽車為鉆機運料,一個月才能鉆三個井柱眼,要花費七千多元,耗時六百多個工日。鐵梅排姑娘們承擔此項任務(wù)后,針對井下地方小,大工具用不上的實際,找來瓜鏟、小撅頭挖,拿飯盒裝土,出土時沒有轆轆,她們用手拔,井眼打到五丈深時,氧氣不足,人蹲下干一會就憋得頭暈眼花,喘不過氣,她們便輪換作業(yè),下去干一會,又爬上來透氣,有次一班曾暈倒了四個人,嚴重影響工程進度。辦法總比困難多,這些姑娘想了個用風箱、皮管每二十分鐘給井下送一次空氣的辦法,解決了井下供氧不足的問題,三班倒,連軸轉(zhuǎn),按時打成了三十二個井柱眼。
在工地,鐵梅排處處打頭陣,事事打先鋒。她們參加了雙曲拱備料和打橋基任務(wù),炸石備料中,鐵梅排常常是上工星滿天,下工星滿天,中午吃飯不下山,數(shù)天寒天身穿單衣還是汗流浹背,地凍三尺絲毫不影響打眼進度,由開始一付釬子打三尺深,提高到打一丈零五寸,她們虎口震裂,血滴鋼釬,理也不理,石場距工地四五里,路窄坡陡,她們斗志昂揚,你追我趕,每輛車子由三人減到兩人,載重量由八百斤上升到一千斤,日工效由三趟增加到六趟、十趟,甚至達到十七趟。在那場備料中,拉土平均每人每天拉到七八方,拉石頭一人一天達到一千多斤,砸石頭每人每天能砸六百多斤,最多時砸到一千四百斤,這些枯燥的數(shù)字背后,是這些姑娘們艱辛與付出。
在橋臺打地面板時,要求砂石水泥攪拌和打模必須連環(huán)作業(yè),一氣呵成,這些鐵梅排姑娘分成兩班,二十四小時不停歇,八個姑娘負責合漿,三個鐘頭人工攪拌了四十四盤灰漿,其中鐵梅排的權(quán)蘭花、王冬花、黃玉葉嫌穿高靴子不方便,脫掉鞋祙光腳干,水泥蝕破了腳,他們?nèi)詧猿值降?。其它姑娘來回穿梭送料,這些農(nóng)村姑娘膽大心細,她們抬著一百六七十斤的沙漿,無攀緣地往返在高達五十多米,寬不到二尺的凌空拱肋上來回送料,面不改色心不跳,連多年的老技工也佩服不已。
一九七三年冬天,安里營發(fā)動了“大干八十天,打成兩座壩”的戰(zhàn)斗,鐵梅排姑娘們一致表示“一人要頂兩人用,一人要干兩人活”,她們堅持早上班,晚下班,溝上邊挖土活最重,男子尖刀排要換她們,這些姑娘說“鐵梅排干啥活都要干到底,就不興半途而廢,壩上需要多少土,我們就供多少土”,鐵梅排每班六個鐘頭,二十多人供土五百多方,一方土裝六輛架子車,五百多方至少要裝三千多車,每人平均拉一百多車,七十五天的緊張戰(zhàn)斗,鐵梅排沒有一個人缺班,不少人人手磨爛了,腿跑腫了,眼熬紅了,但沒有一個叫苦喊累,怨天尤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火車開得快,全憑車頭帶。鐵梅排排長權(quán)拴芹,更是拖不垮,累不倒,從倉庫背水泥,十八個鐘頭,一百斤水泥,她一個人背了三百五十多袋,相當于四輛東風牌汽車裝載量,在她的帶領(lǐng)下,鐵梅排的姑娘們她們發(fā)出了“水利不成不下山”的誓言,毅然剪掉心愛的長辮,每個都扎起一個短刷刷,干起活更加利落精干。
七三年雙曲拱的工地,水比油貴,工程的用水要靠幾十個人從十里外的水泉專門拉運。一次大雨后,天色黑嚴,鐵梅排連夜動手,桶抬、臉盆端,連飯碗也拿來舀水,把村里坑坑洼洼的積水倒進了蓄水池,一夜抬了四十多方,第二天,營里負責人見他們滿身泥水,了解水池變滿的秘密,命令她們休息,鐵梅排的姑娘們異口同聲道:“晚上算晚上的事,白天有白天的活,抬水就是為了干活,不干活要水干什么”,在工作休息期間,鐵梅排的姑娘利用降雨,先后四次蓄水,水量達到一百一十多方,節(jié)約工日四百多個。
那是在一個北風呼嘯的嚴冬夜晚,鐵梅排姑娘聽到連長在隔壁房子為北彭衙雙曲拱工地施工急用兩個土窯而進度慢的事發(fā)愁,便一個一個爬出被窩,拿上工具,冒著嚴寒黑夜,跑到工地打土窯,從晚上十點到第二天六點,便打成了兩個寬兩米,高兩米,深四米的土窯,解決了冬季施工工人取暖問題。
就是這些十七八歲的姑娘,在施工中,有多少個青年突擊隊和她們開展過許多次對手賽,較量的結(jié)果沒有一次不是鐵梅排領(lǐng)先,她們歷經(jīng)風雨,有兩個人加入了共產(chǎn)黨,十四個人加入了青年團,讓青春年華在石堡川工地煥發(fā)出絢麗的光彩。
在石堡川工地,還有一個響當當?shù)摹拌F梅班”,班長是澄城縣莊頭公社姑娘樊煥芳,扎著兩個小辮、滿臉喜笑。1971年3月,山嶺隧洞施工傳來噩耗,民工樊新錄在施工中因石塊塌落身亡,樊煥芳正十八歲,面對突如其來的不幸,她在村民幫助下,草草安葬父親,立下“水庫不修成不結(jié)婚”的誓言,拿起父親生前用過的鋼釬,戴上安全帽,悄悄走上了父親離她遠去的地方……
那時嚴冬還未退盡,經(jīng)過簡單培訓,樊煥芳帶領(lǐng)十二名女青年組成“鐵梅班”,投入到二號洞戰(zhàn)斗中,做為一名炮手,初先樊煥芳和她的姐妹們連紙炮也不敢放,幾經(jīng)磨煉,她們個個都鍛煉成一名一次能點30眼炮的爆破手。同時她虛心向解放軍學習,刻苦鉆石技術(shù),創(chuàng)造了爆破石塊不出洞,做砌洞用料石的新技術(shù)。工作中她們揀重得挑,那里艱苦到那里去,用實際行動駁斥“女人不能進洞,不能當炮手”的舊觀念,順利完成了二號洞八百五十米的爆破任務(wù)。當時工地上雷管缺乏,她們還自學技術(shù),制造雷管一萬多個,除滿足自己用外,又上交兩千多個,支援了兄弟連隊。
同舊的觀念決裂,樊煥芳做移風易俗的帶頭人,在石堡川工地,她首次發(fā)出了《徹底同舊的傳統(tǒng)觀念決裂,做破除買賣婚姻的帶頭人》的倡議書,時值春節(jié),雖然下著大雪,她們敲鑼打鼓,去公社各個大隊宣傳買賣婚姻的壞處,并向婆家退還彩禮,說明退禮不退婚,她還耐心說服婆家四次推遲婚期,立下了“水利不成、決不結(jié)婚”的誓言。
樊煥芳父親去世,家里七口人,在家里她是長女,在工地她是爆破行家里手,家里全靠母親一人支撐。七二年春節(jié),組織照顧她三十元,她把錢退了回去,建議把錢用到最需要的地方;組織照顧她家一臺縫紉機,她推辭了,讓組織把它分給比我更需要的同志;山嶺隧洞完工后,組織讓她到公社煤礦當工人,掙工資彌補家中不足,她知道毅然說“我還沒有完成父親未完的任務(wù),不能半途而廢,不能當水利上逃兵”,又投身到石堡川建設(shè);在一次幫風鉆組接風管時,風管突然爆炸,樊煥芳被炸得失去知覺,之后指揮部給她評定傷殘等級,她拒絕了。
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樊煥芳和“鐵梅班”成為了水庫工程建設(shè)的一面旗幟,她們事跡被排演成戲劇《戰(zhàn)地紅花》,一時間傳遍了工地,為水庫建設(shè)者增添了強大的精神力量,樊煥芳在戰(zhàn)天斗地的石堡川工地加入了共產(chǎn)黨,當選為中國婦女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1974年的《人民日報》對樊煥芳的事跡作了專題報道。
時過境遷,在世紀之未,一次偶然機會,我有幸見到心中敬仰的鐵姑娘樊煥芳,她只有1米55的個頭,微胖稍黑,完全一幅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形象,在這個省級小康示范村,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住上了二層小樓,她仍住在兩孔窯洞里,和許多普通家庭一樣,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然而她同許多樸實的澄城人一樣,把青春奉獻給石堡川建設(shè),似乎忘記了在石堡川工地呆過的歲月,無怨無悔地生活,她和那些鐵姑娘才是值得我們最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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