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百度、國學與宗教的兩重性”

陳宣章

2月10日，北新涇街道圖書館搞有獎猜謎，一百多個謎語，半天就獎品全部領(lǐng)完。規(guī)定：一人只能猜一個謎。我與太太各得一等獎（沒有作弊）。兩條謎語：1.日中烏，月中兔。打一句唐詩。謎底：“萬古云霄一羽毛。”這是杜甫《詠懷古跡?其五》中的詩句：“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遣像肅清高。三分割據(jù)紆籌策，萬古云霄一羽毛。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運移漢祚終難復，志決身殲軍務(wù)勞。”2.劉備哭，劉邦笑。打一字。謎底：翠。因為翠由“羽、卒”組成。關(guān)羽卒，劉備哭；項羽卒，劉邦笑。

街道圖書館的樓上是東方苑電腦房。絕大多數(shù)人把謎語紅紙條拿到樓上去（有的人甚至拿一大把紅紙條），查電腦，再分發(fā)別人去領(lǐng)獎；甚至有人當場用手機查謎底。許多人說：“百度真好！”這只是百度的一個方面。世界上的事物都有兩重性。現(xiàn)在，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都愛在百度找（作業(yè)）答案（網(wǎng)上有一個“作業(yè)幫”），不用動腦筋了；甚至有的網(wǎng)站可以幫助作詩詞、寫對聯(lián)、做文章，甚至搞假論文。幾乎大多數(shù)元宵猜謎會，都是從網(wǎng)上抄謎語，猜謎也就剩領(lǐng)獎品了。當然，自己制謎語（尤其是高質(zhì)量的謎語）很難。另一方面，有獎猜謎是上級的任務(wù)，配發(fā)資金，具體組織者不會去阻止作弊（收手機，不讓離開，不讓交頭接耳等等），反正獎品總是要發(fā)出去的。有獎猜謎活動只是熱鬧熱鬧而已。

另外，百度上有些答案也有錯。例如：說解放前東北重工業(yè)發(fā)達是溥儀的功勞；百度許多內(nèi)容也受社會影響；有些自然科學的答案也有錯誤；許多網(wǎng)站附有色情、封建、暴力等等負面內(nèi)容；許多條條只是廣告……所以，查百度也要好好進行分析。

從百度聯(lián)想到國學的兩重性。2016年8月30日，中國國學研究與交流中心（簡稱：中國國學中心）竣工。這是國家級、標志性、開放性的新型公益文化設(shè)施。許多人不理解，難道又要搞孔孟之道了？其實，這涉及“國學”的概念界定?！?a target="_blank">現(xiàn)代漢語詞典》:“【國學】①稱我國傳統(tǒng)的學術(shù)文化，包括哲學、歷史學、考古學、文學、語言學等。②古代指國家設(shè)立的學校，如太學、國子監(jiān)?！比欢?，國學的概念界定還有種種爭論。(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著名歷史學家、原中國史學會理事，原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副會長、顧問朱維錚認為：“1900年之前，中國沒有‘國學’一說，只有跟西學相對的中學，跟新學相對的舊學。‘國學’和‘國粹’的概念都來自日本。據(jù)我所知，‘國學’概念最早是1902年引進的。最早被中國人所用是在1903年，梁啟超、章太炎給黃遵憲寫信，約他一起來辦《國學報》。黃遵憲指出中國沒有‘國學’，原因之一是中日情況不一樣。中國人開始講‘國粹’也是在1903年，出現(xiàn)在章太炎在上海西牢里寫的《癸卯獄中自記》，意為自己擔負了弘揚漢族文化精粹的使命。有一個叫宋恕的學者，看到‘國粹’這個概念就批判，他說，既然有粹就有糟，就有糠，那么國糠是什么？既然講國粹，為什么不講國糠？這在當時有巨大的影響，后來章太炎就不講了。中國只有一個‘國故’。1910年章太炎出版《國故論衡》?！逅摹院?，重新回顧傳統(tǒng)文化就叫‘國故’?！彼?，許多人認為：19世紀末20世紀初，當“西學東漸”成為洶涌澎湃的思想文化潮流時，中國現(xiàn)代文化開始形成，才有了國學問題的正式提出。

其實，“國學”這個概念古已有之。《周禮》、《漢書》、《后漢書》、《晉書》里都有“國學”概念。廬山下有個白鹿洞書院，是當時“四大書院”之一，據(jù)說是南宋朱熹所建。但在朱熹之前，它叫“白鹿洞國學”，即白鹿洞學校。在“西學東漸”之風后，為了區(qū)別“西學”與“中國之學”，產(chǎn)生了“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學術(shù)”這個國學概念。

何謂國學？社會上尚未有統(tǒng)一認識：1.認為國學無論是古代的還是現(xiàn)代的，凡是中國的文化學術(shù)都屬國學；2.認為國學是專對治國理政而言的，特指“治國理政”之學。但是有兩點可確定：1.國學的“國”指中國，“學”指文化學術(shù)。所以，國學指“中國固有的文化學術(shù)”。2.國學以先秦諸子百家經(jīng)典為根基，涵蓋后期各朝代的各類文化學術(shù)。廣義指中國古代和現(xiàn)代的文化和學術(shù)，包括歷史、思想、哲學、地理、政治、經(jīng)濟乃至書畫、音樂、易學、術(shù)數(shù)、醫(yī)學、星相、建筑等等都是國學所涉及的范疇。狹義指中國古代的文化和學術(shù)，也即“舊學”、“中學”，其代表是先秦諸子。國學，是以先秦經(jīng)典及諸子百家學說為根基，涵蓋了兩漢經(jīng)學、魏晉玄學、隋唐道學、宋明理學、明清實學和同時期的先秦詩賦、漢賦、六朝駢文、唐宋詩詞、元曲與明清小說并歷代史學等一套完整的文化、學術(shù)體系。

中國在九十年代中后期出現(xiàn)“國學熱”，根本原因之一是必須強勁應對越來越咄咄逼人了的“文化全球化”思潮。一些學者研究考證，所謂“全球化”有四種基本闡釋：1.全球化是通過資本、信息和市場而形成另一種形態(tài)的帝國體制；文化全球化則是一種新型的文化帝國主義。2.全球化只是一個“神話”，經(jīng)濟全球化不是什么新玩意，十九世紀末就出現(xiàn)過；而所謂民族國家弱化和消亡論則完全是聳人聽聞。按照馬克思主義，只有在階級消滅后，國家才會退出歷史舞臺（請參閱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3.全球經(jīng)濟和市場的一體化，促使世界資源的優(yōu)化組合和信息共享，是人類進步的歷史進程。4.全球化是推動社會、政治和經(jīng)濟轉(zhuǎn)型的主要動力，并正在重組現(xiàn)代社會和世界秩序。

新型的文化帝國主義，牽涉到強勢文化與弱勢文化互相對抗?，F(xiàn)代世界文化中，西方現(xiàn)代文化占有絕對強勢地位，而最近一個世紀則是一直作為超級大國存在的美國文化；而世界上其他的所有文化形態(tài)，都處于相對弱勢狀態(tài)。這就是學術(shù)界所謂“文化殖民主義”、“后殖民主義”。那么，通過對本土文化的倡揚抵抗文化帝國主義，就成為諸多弱勢文化的必然選擇。于是，“國學熱”這種文化現(xiàn)象顯示出極端重要的現(xiàn)實與歷史意義。

一種傾向常常掩蓋另一種傾向。在倡揚國學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些錯誤觀念，我們必須保持足夠警惕。一個非常突出的問題是，一些專家學者矯枉過正地表現(xiàn)出一種過分張揚國學價值的傾向。國學大師章太炎門下弟子姚奠中認為：“西方文化關(guān)注點主要在物質(zhì)利益上。追求利益,自然首先考慮的是自己,這必然會產(chǎn)生相互競爭,出現(xiàn)不和諧。中國傳統(tǒng)文化關(guān)注點主要在倫理道德方面,重在培養(yǎng)君子人格?！逼鋵?，無論中西文化，認真辨析起來，都既有值得肯定的方面，也有必須加以批判否定的方面。在“國學熱”極度蔓延的背景下，充斥于學術(shù)界的卻更多地是如同姚奠中這樣一種感性色彩突出的非理性姿態(tài)，其中十分突出的問題就是：在大力肯定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也即國學的同時，對于作為強勢文化存在的西方文化極盡“妖魔化”之能事。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產(chǎn)生了所謂“新儒家”（諸如馮友蘭、杜維明、余英時、熊十力、陳寅恪等）的學者。因此，在強調(diào)國學重要性的同時，必須充分認識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存在著許多值得肯定發(fā)揚的優(yōu)長之處，但也確實存在著很多必須加以否定的負面因素：1.帝國專制制度對奴性的培育，以致獨立人格無法確立。2.儒家教義對終極信仰的制止。3.流氓傳統(tǒng)對核心價值的瓦解。4.形象思維對科學理性的拒斥。

其次，應確立一種在真正平等意義上的多元文化主義觀念：在強調(diào)世界主流強勢文化的同時，不應歧視邊緣地區(qū)各少數(shù)群體的文化。各少數(shù)群體在強調(diào)一文化認同的基礎(chǔ)上，以群體斗爭形式向所謂共同文化、民族文化、主流文化發(fā)起挑戰(zhàn)，爭取平等權(quán)利和尊嚴。正是在這一意義上，差異政治又被叫做認同政治或身份政治。所要求的平等不是同化主義的“等同”，而是文化差異之間的平等，但也必須防止過于強調(diào)本民族文化重要性的錯誤傾向。

目前，國學概念有兩種：1.中國傳統(tǒng)文化，甚至進一步窄化為“六藝之學”，亦即“六經(jīng)”（《樂經(jīng)》失傳，剩下“五經(jīng)”）。我們知道，四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五經(jīng)（《詩經(jīng)》、《書經(jīng)》、《禮經(jīng)》、《易經(jīng)》、《春秋經(jīng)》，之前還有《樂經(jīng)》，后來亡佚了，剩下五經(jīng)），并不等同于儒學。2.新國學，包括古代、現(xiàn)代、當代的中國學術(shù)總稱。新國學倡導中華文化整體觀念，說胡適很行，同樣不否認魯迅偉大，各種文化的差異、對立不要看得那么重，每個部分都不可缺少?，F(xiàn)在多數(shù)學術(shù)都是壓制別人的，先把別人壓低再把自己抬高，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弊病之一。新國學強調(diào)：政治、經(jīng)濟、文化是一個整體，誰也缺少不了誰。新國學還是一種思維方式和研究方式，既可喜歡陶淵明、李白，也可喜歡魯迅、沈從文，承認各個學科的價值，有助于吸收豐富知識，又能充分發(fā)揮多方面文化潛力。倡揚新國學，其中就包括倡揚西方馬列主義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

國學屬性：國學≠儒學。近年來，談國學者漸多，似乎不談國學不能稱為國人。但許多人一談國學就說儒學，以為除了儒學就沒有國學；或認為：只有儒學才是真正的國學。眾所周知：儒學只是與道、墨、法等諸家相并列之一家學說。儒學是古代服務(wù)于帝王統(tǒng)治的教化學說，并不是站在老百姓立場而為老百姓服務(wù)的學說。如果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只是儒學，實際上是將它完全看作是古代專制主義文化，不僅全盤否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而且也否定了儒家文化中的積極因素，既不符合歷史本來面目，更非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主旨所在。

國學派別：章太炎從三個角度論述：經(jīng)學派別、哲學派別、文學派別。這些派別絕非儒學一家能涵蓋的。章太炎堅持“六經(jīng)皆史”說，反對對六經(jīng)“推崇過甚”。章太炎對中國古代（儒道法墨名以及佛家）哲學史的論述言簡意賅，揭示了國學哲學的豐富內(nèi)容。

國學分類法：1.“四庫全書”式，分經(jīng)、史、子、集四大類。2.按內(nèi)容分類，義理之學（哲學）、考據(jù)之學（史學）、辭章之學（文學），后來又加了經(jīng)世之學（社會科學）和科技之學（自然科學）。

國學研究發(fā)展、機構(gòu)建立情況：早在上世紀初，章太炎創(chuàng)辦了“國學講習所”。后來出現(xiàn)著名的北大國學門和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中央大學也有國學研究機構(gòu)。解放后，社會科學院曾有相應研究機構(gòu)。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各大學相繼建立國學研究機構(gòu)和國學社。其后又批準了北京國學院。最近又興建了中國國學研究與交流中心。

新國學的建立發(fā)展帶來巨大思索，同時也引起很大爭議。我認為：1.先秦諸子百家學說是共存共鳴的，沒有主從關(guān)系。如按時期所起作用而論，各家學說在各個時期都發(fā)揮著作用，只是作用在的領(lǐng)域不同而已。2.不能否定五四運動的歷史意義。3.研究教育新國學，必須拋棄傳統(tǒng)國學上多樣化所存在的糟粕，防止封建主義遺毒的回潮。4.國學這個概念本身有些含糊不清。學術(shù)是世界范圍內(nèi)的，不應該分出國界來；應該打破傳統(tǒng)國學自我壟斷和封閉，汲取西方馬列主義精髓，代表新國學走向世界，屬于全新的中國學術(shù)概念。魯迅、柏楊都曾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保守性比喻為 “黑屋子”和“醬缸文化”。除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定性外，還對這種文化極難改變進行了很好描述。魯迅《娜拉走后怎樣？》：“可惜中國太難改變了，即使搬動一張桌子，改裝一個火爐，幾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動，能改裝。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國自己是不肯動彈的?！笨梢?，中國傳統(tǒng)積習太深。這種文化有巨大慣性，越是到社會變革時期，越是容易掀起傳統(tǒng)文化熱。這是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熏陶的中國人對社會巨大變革的一種焦慮癥狀與過敏反應。國學進校園、進課堂，正是這種焦慮與過敏的反應結(jié)果。5.新國學不存在新儒學，新道學。新國學網(wǎng)及其內(nèi)容，只屬于新國學范疇內(nèi)的新論說，并不能代表新國學。6.防止有的人打著國學教育的幌子“斂財”“成名”。7.國學研究教育更不能搞長袍馬褂、跪拜祭祀。8.目前國家提倡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至少應該包括國學經(jīng)典、傳統(tǒng)藝術(shù)和民俗文化三個部分。但是，哲學是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結(jié)晶，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是真理?；貧w到最初最基礎(chǔ)的面貌去認識國學，應該清醒：并不是要復古。百度上有許多國學教育的照片：學生手捧笏板，頭戴秀才帽，身穿長袍馬褂，集體跪拜祭祀。這是國學教育的錯誤傾向。

有人說：國學就是《岳陽樓記》講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國學就是魯迅《自題小像》講的：“我以我血薦軒轅”。國學就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講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國學就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在市場經(jīng)濟商品社會的今天，在權(quán)錢和欲望涌動的今天，高揚公益國學的旗幟，絕不僅僅是一種象征。

因國學涉及中國的儒道釋（佛）三大文化體系，不得不討論宗教。

儒道釋文化是人類智慧的精神財富，是人類對主客體認識的知識結(jié)晶。儒道釋文化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都先后宗教化，由儒道釋各自的學說、哲理演變成宗教理論，從而形成歷史上的儒道釋三教。成語“三教九流”中，三教即儒道釋。儒教最高稱圣，佛教最高稱佛，道教最高稱仙。圣、佛、仙皆由人成。成者，非天生，而是修學的成果。

儒教曾長期作為中國官方意識形態(tài)，居主流思想體系地位，其影響波及朝鮮半島、日本、中南半島、中亞、東南亞等地區(qū)；釋教由古印度（今尼泊爾境內(nèi)）喬達摩?悉達多創(chuàng)立，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道教由東周時期黃老道神仙家依據(jù)《道德經(jīng)》（即《老子》）《南華經(jīng)》（即《莊子》）創(chuàng)立，是中國本土宗教。

儒教的核心是“倫”，即倫常：封建社會中，每個人都應各安其位。儒教認為：天下一盤棋，上天把你擺放在哪里，賦予你什么權(quán)力、職責、義務(wù)，你就遵守履行屬于你的責權(quán)義，你就要樂天知命。這其實就是最早的“螺絲釘理論”。道教的核心是“命”，即生命：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機器。道教認為：人要活得有價值，就要修煉好的人生（健康快樂長壽）?！兜赖陆?jīng)》最核心的話：“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保ㄗg文：認識明辨自己的長處，時刻守護自己的不足，甘愿低調(diào)平凡如水溝。）佛教的核心是“性”，即修養(yǎng)。佛家七個字：“見性、救世、通萬有?！币娦越小皟?nèi)觀內(nèi)照”，指明白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佛家修行方法三步：“戒、定、慧”。戒是有所不為，不能說謊話、不能殺生、不能做壞事之類。

儒教講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以入世作為實踐儒家理想的唯一手段，以實現(xiàn)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終極目標。道教主張隱世與避世，目的是為了更成功的入世；其根本精神是無為而無不為。佛教主張出世，其實質(zhì)并不是要走出這個世界，而是要擺脫塵世以及自身情欲的困擾；其目的要達到人生的永恒。

無論是儒教的畏天命，修身以俟；還是道教的不信天命，勇猛精進；還是釋教的根塵幻化，業(yè)不可逃，都對生命的認知與參悟提供可貴幫助。中國封建社會長達兩千多年。其實，道、釋學說所起的作用絕不亞于儒，只因統(tǒng)治者的力挺，儒教才得以占領(lǐng)意識形態(tài)的中心，但若無道、釋填補儒留下的精神空間，儒必定獨木難支。經(jīng)長期演變，儒道釋已互相滲透、互相同化，某種程度上已三教一體。三教合一指儒道釋三教融合。從三教并立到三教合一，有一個過程，并有儒家立場的三教融合、道家立場的三教融合和佛教立場的三教融合三類；而學者多統(tǒng)而論之。三教講論，雖肇始于南梁武帝時，然直至隋唐，儒道釋三教的“一致”、“合流”并不能掩飾彼此之間的排斥和斗爭；直到元明朝，并漸由論難而趨于融匯調(diào)和。

有人說：“把中國傳統(tǒng)文化概括為儒道釋三家,其用心極其險惡。道釋都是出家人,一個提倡清靜無為,一個主張逆來順受。儒也不是原來意義上的‘內(nèi)圣外王’的真儒,而是被韃靼人征服改造過的犬儒、腐儒和漢奸儒。過去的滿清和現(xiàn)在的一部分文化人大力提倡這三家,其目的在于培養(yǎng)全體漢人當奴才?！贝搜粤懋攧e論。但在中國古代，儒道釋確實都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工具。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形成儒道釋三位一體的精神結(jié)構(gòu)，其最大特點就是自給自足。它和中國傳統(tǒng)社會自給自足的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相適應。這是儒釋道能在中國流行的原因。所以，中國人往往得意時是儒家，失意時是道家，絕望時是佛家。但是，中國人無論如何都能找到一個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礎(chǔ)，這正是中國文化的特點所在。

最有意思的是蘇軾：早歲是儒家，中期儒道兼有，晚年卻是儒道釋相融。晚年用世似儒家，超脫似道家，虛空似釋家。似儒家而非憂，似老莊而非玄，似佛祖而非空。

中國是多民族國家，除了儒道釋，還有伊斯蘭教。近幾天，一個甘肅臨夏幼兒園小女孩背誦古蘭經(jīng)的畫面震驚網(wǎng)民，幼兒園里竟然學習古蘭經(jīng)！標題“甘肅可愛的背經(jīng)小女孩”。盡管官方趕緊聲明：“禁止宗教活動進入校園”，卻警示一個殘酷現(xiàn)實：中國西北日益嚴重的伊斯蘭化！事實上，隨著國際恐怖主義不斷蔓延以及西部人口結(jié)構(gòu)變化，新疆、甘肅、寧夏等地的宗教影響力正在顯示越來越難以控制的局面；中國部分地區(qū)的宗教正走向極端化，甚至出現(xiàn)阿拉伯化的傾向。

宗教本質(zhì)上是人對超越于自然界與人自身的神的敬拜和遵從。宗教相信世界存在超越物質(zhì)世界萬物的神明，它與人一樣具有意識、情感等生命特質(zhì)，能與人的生命相通。宗教對其信徒來說，絕非是一堆教訓和理論這么簡單，不應簡單將其理解僅僅存在于人腦中的意識。

從民族發(fā)展角度來看，不是世界所有民族都有宗教信仰；有宗教信仰的民族也不都是讓宗教信仰成為主流社會意識。例如：中華文明就被認為是缺乏宗教基因的文明，宗教一直不占主流意識。實際上，中國的帝王術(shù)中，宗教是手段不是目的。自法律觀點言宗教：文明國家多經(jīng)過立法確認信仰之自由，合法之宗教不受壓迫、排斥，亦有少數(shù)國家以特定之宗教為國教，又國家所認可之宗教團體得稱宗教，未得認可者通常稱為邪教。

宗教也有兩重性。宗教的優(yōu)點：有讓宗教信仰者行動的能力，如果一個宗教宣傳積極向上的思想，無疑能使宗教信仰者做出有利于社會的行為，它可使人斷惡修善，懲惡揚善。宗教的缺點：如果一個宗教宣揚不利于社會和平穩(wěn)定發(fā)展的思想，那么宗教信仰者對社會的危害是很大的。宗教排他性：任何一個宗教的教徒或多或少都具有排他性，例如：佛教徒認為道教最高神祉不過是未出輪回的天道眾生；基督教與伊斯蘭教沖突不斷；以及出現(xiàn)諸多不符合邏輯和夸張的說法，因果也是靈活多變的，也不可能控制人的情感與思維。

另外，宗教對信徒的說教與宗教上層的政治目的是兩回事?；浇桃磐健皭廴巳缂骸保稗D(zhuǎn)離惡行”，而上層的斗爭是血腥的。1054年，基督教分化為公教（在中國稱天主教）和正教（在中國稱東正教）。天主教以羅馬教廷為中心，權(quán)力集中于教宗身上；東正教以君士坦丁堡為中心，教會最高權(quán)力屬于東羅馬帝國的皇帝。1096年-1291年，天主教以維護基督教為名，展開了8次宗教戰(zhàn)爭（十字軍東征）。

佛教也如此。佛陀逝世100年后，佛教內(nèi)部因?qū)渎?、教義看法不同，分裂為上座部、大眾部兩大派，稱根本二部；后繼續(xù)分裂成十八部或二十部，稱枝末部派；最終形成大乘佛教與小乘佛教兩大主流。據(jù)記載，禪宗五祖弘忍（）為考驗門徒禪解深淺，準備付以衣法（即傳位），命各人作偈呈驗。當時，神秀為眾中上座（弘忍的大弟子）即作一偈云：“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币粫r傳誦全寺?；菽茉陧苑块g，聞僧誦這一偈，以為還不究竟，便改作一偈，請人寫在壁上。偈云：“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這句是較通行的記載，鄧敦煌本《壇經(jīng)》此句作“佛性本清凈”），何處惹塵埃！”眾見此偈，皆甚驚異。弘忍認為惠能的悟境高于神秀，即于夜間召惠能并密傳衣缽。因惠能身份卑賤（不識字的樵夫），其他有心爭奪繼承人之位的弟子肯定不服，必將加害，所以弘忍即送惠能往九江渡口，命他連夜南歸，并叮囑他暫作隱晦，待時行化，非必要時不能顯露六祖身份。幾大弟子知道傳位無望，非常惱怒，暗地派人打聽惠能行蹤，伺機搶奪衣缽。弘忍死后，神秀名義上繼承掌門之位，形成禪宗的“北宗”?；菽茉馊俗窔ⅲ黄入[姓埋名15年。和釋迦牟尼一樣，惠能有教無類，神秀所派殺手在聽他直截了當?shù)囊徽f之下，茅塞頓開，明心見性，當即扔了刀子成了佛。這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故。六祖惠能是唐代著名佛教改革者，實際創(chuàng)始人，被西方稱作“東方耶穌”；是他實現(xiàn)了印度佛教中國化，玄學佛教生活化，貴族佛教平民化（都市佛教山林化），義理佛教實用化；是他對傳統(tǒng)佛教進行重大改革，高揚“頓悟成佛”的大旗，恰似風行草偃，不但使禪宗其他流派盡歸其宗，而且他所創(chuàng)立的禪法，幾乎成了漢傳佛教的代名詞。所謂中國佛教，其特質(zhì)在禪。

毛澤東很欣賞惠能，經(jīng)常把《六祖壇經(jīng)》帶在身邊。毛澤東說，惠能的四句偈語指出，世間本無任何事物，故無塵?？烧?；佛性本來是清凈的，怎么會染上塵埃？這與佛教大乘空宗“一切皆空、萬法皆空”的宗旨最契合，勝神秀一籌。1958年8月2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北戴河擴大會議上，毛澤東說：“唐朝佛教《六祖壇經(jīng)》記載，惠能和尚，河北人，不識字，很有學問，在廣東傳經(jīng)，主張一切皆空。這是徹底的唯心論，但他突出了主觀能動性?！闭驹谡軐W史高度對佛教典籍進行評價，是毛澤東讀這類宗教著述的特點。毛澤東在對中共中央1963年12月30日轉(zhuǎn)發(fā)中央外事小組、中央宣傳部關(guān)于加強研究外國工作的報告的指示稿的批語中寫道：“對世界三大宗教（耶穌教、回教、佛教）”，“國內(nèi)沒有一個由馬克思主義者領(lǐng)導的研究機構(gòu)，沒有一本可看的這方面的刊物?！冬F(xiàn)代佛學》不是由馬克思主義者領(lǐng)導的，文章水平也很低。其他刊物上，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寫的文章也很少?！闭腔诖?，毛澤東對任繼愈《漢唐佛教思想論集》給予肯定，認為他的佛學文章“已如鳳毛麟角”，因為作者注意把佛教思想放到哲學史上來研究。1964年8月18日，毛澤東在北戴河同哲學工作者談話時說，研究哲學不出入佛道，不對。有佛道，不管它怎么行？他還認為“柳子厚（即柳宗元）出入佛老，唯物主義”。毛澤東對佛教和六祖惠能的評論給我們的啟示：對任何思想和思潮，都要站在歷史唯物主義的高度對其進行科學的分析；一切外國的東西傳到中國后，都應當經(jīng)過一個“中國化”的過程。

另外，不應該把佛教看成粗俗的宗教迷信。著名史學家范文瀾早年曾對佛教文化采取虛無主義態(tài)度，但晚年卻開始系統(tǒng)地鉆研佛經(jīng)，表示自己需要補課。這位史學家對人說，在中國歷史上，佛教和文化關(guān)系如此之深，不懂佛學就不懂中國文化。更有甚者，有人還把佛教這筆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單純地當作生財之道，發(fā)生了許多不該發(fā)生的事情，授人以中國不尊重文化的話柄。語言是一種最普通最直接的文化，我們中國漢語的大量用語，如世界、如實、實際、平等、現(xiàn)行、剎那、清規(guī)戒律、相對、絕對、覺悟、意識、忽然等等都來自佛教語匯。如果真要徹底摒棄佛教文化的話，恐怕他們連話都說不周全了?？墒侨藗冞€是不重視研究，例如：中國歷史上偉大的翻譯家、旅行家、語言家和佛學大師玄奘，西方學者的世界史著作中都有他的篇章。在印度，他的名字更是家喻戶曉，印度前總理尼赫魯把他尊為歷史上的四大偉人之一。但在中國，許多人只知《西游記》里的唐僧，不知中國文化史上的玄奘。

梁啟超曾統(tǒng)計日本《佛教大辭典》，共收有“三萬五千余語”漢語佛教詞匯，占據(jù)漢語詞匯大部分，還大量包括了高端的行而上的詞匯，從廣度和深度上大大拓展了中國文化。因此，沒有博大精深，燦爛繽紛的佛教詞匯充實，就沒有中國漢語文化的成熟。今天在制訂文化發(fā)展戰(zhàn)略時，應該提出認真研究佛教文化精華的問題。

百度、國學、宗教……乃至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兩重性，都應站在哲學高度對之進行評價，都應該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對之進行分析，而不應搞所謂的“**熱”。學校是學習知識、道德教育的場所，進行學術(shù)研究可以，但應該禁止任何宗教活動。2017.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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