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本書已在亞馬遜上架了】

那天下午，喬治婭走進了特里·梅辛杰的家。這是一棟分戶出售公寓大樓的一個套間。廚房里散發(fā)出食物開始變質(zhì)的氣味，甜得發(fā)膩。她盡量忽略這些?？死蚪z·梅辛杰死了才六天，舉辦葬禮和追悼會的話，時間緊巴巴的。但朋友們出于關(guān)心帶來的砂鍋菜、大淺盤以及烘焙的食物，這幾天也應(yīng)該吃完了。一盤盤的食物，大多沒動過，塑料包裝都還沒拆封，長桌和小桌子上堆得滿滿的。

特里瞧她盯著食物?！澳阋灰渣c？我們怎么也吃不完，都不餓?！?/p>

喬治婭搖搖頭，她都想動手幫著收拾一下，忍了忍算了。“茉莉怎么樣？”

他們邊說邊走到客廳里。

特里皺著眉。“我想她才開始理解到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她現(xiàn)在哪兒？”

“在睡覺，終于睡了！”他一屁股坐在一把安樂椅里，發(fā)出一聲嘆息。喬治婭注視著他。想起以前見面時他看起來干凈利落，如今萎靡頹廢；斜紋棉布褲皺巴巴的，襯衫上還有污漬；以前剃的光頭，現(xiàn)在頭發(fā)亂蓬蓬的，臉上胡子拉碴，眼睛下方的黑眼袋很明顯。女兒睡不好的話，當(dāng)父親的肯定也難以安眠。

喬治婭坐在沙發(fā)上?！拔蚁虢o你講講我查到的一些東西?！彼喴卣f了一下克莉絲生前有關(guān)現(xiàn)金支票、服務(wù)費、神秘賬號的行為，以及塞克萊斯威斯康星州木屋的遭遇，還有牽扯到德爾頓安保公司。她講的時候，特里的眼睛瞪得老大。等到她講完，特里身子往前傾?！斑@——是真的嗎？雇傭兵？現(xiàn)金支票？你沒編吧？”

“編？干嗎那樣說？”

“我只是覺得——這和我們以前的生活一點關(guān)系也扯不上呀。”他用手抹了抹前額?！拔覀兙褪窍衲阋粯拥钠胀ㄈ耍粋€平凡的家庭，你知道嗎？一個醫(yī)生，一個銀行職員，一個小女孩。但是這——這聽起來就像說的是電影中的場景！”

看上去，他講的都是大實話，然而，喬治婭還是不敢全信。“這么說，你一點兒也不知道？就沒有什么要補充的？”

“我說過的，克莉絲和我分居已經(jīng)三年了；我真不知道她的生活竟會這么——極端！”

“還有一件事情……”喬治婭咬著嘴唇；本不想提及，但她知道自己還是得說。“克莉絲死的時候懷有身孕?！?/p>

特里神情變得疲憊厭倦?！拔抑??！?/p>

喬治婭蹙著額頭。“怎么？哦，警察給你說過了？”

他點點頭?！安⒉灰馔??！?/p>

喬治婭記起當(dāng)初茉莉被綁架時，克里絲不愿意打電話給特里。她擔(dān)心特里責(zé)怪，責(zé)怪她不是一個好媽媽。“不意外，為什么？”

“她把茉莉留給保姆照看，那是常有的事。以前我打電話過去，茉莉說她媽媽出去了，所以我猜想去見什么人了?！彼南掳涂嚨镁o緊的。

“那人是誰，你知不知道？”他問道。

“我正要問你呢。”

他攤攤手?！拔夷睦镏?！”

“茉莉知道嗎？”

特里一下子嚴(yán)肅起來?！翱死蚪z懷孕和茉莉被綁架有什么聯(lián)系嗎？”

“我也不清楚。只有知道誰帶走了茉莉，是什么原因，又是怎么平安返家的，一切才會真相大白。”

“發(fā)生的那一切，茉莉還是講不出多少。明確地說她的智力在倒退。我和醫(yī)院的一位兒童病理學(xué)家談過，她說那并非罕見?！?/p>

“特里，我真的需要和她談?wù)劇！?/p>

“談她母親懷孕？”他怒氣沖沖?！安弧?/p>

“關(guān)于綁架。”

“不行！這樣太折磨她了！”

他這是出于父親的關(guān)愛，還是另有隱情？喬治婭沒松口?！澳阏埼也檐岳虮唤壖苁录恼鎯矗貏e是鑒于克莉絲‘事故’，我也正在努力。茉莉或許會告訴我們一些線索，就可以順藤摸瓜。但是，如果你不讓我接近她，最終能查到多少，確實沒把握?！?/p>

“不是不想讓你問她，我只是不敢冒那個險，只想等她心理承受力更強一些再來談那些事；因為除了你，還有警方，每一個人都想從她那兒挖出點什么。”

喬治婭雙手抱膝，琢磨著有什么辦法可以繞過特里這個心結(jié)。她很清楚，特里并不想拖延或者阻止她繼續(xù)調(diào)查。他看上去很真誠，也確實說到了點子上，茉莉心理上已受創(chuàng)傷，恢復(fù)需要時間、耐心和關(guān)愛。即便是那樣，這些傷痕依舊會一直在她心底。再者，那些銀行記錄所能提供的信息，也只有那么多了，要斷定這些事件是否有聯(lián)系，還為時尚早，還需要更多的證據(jù)。

她向前搖晃了一下，吸了一口氣，嗅到另一種臭味，蓋住了剛才食物腐爛的氣味——人體在封閉的空間中待得太久身上發(fā)出的霉酸味。空調(diào)突然嗡嗡地運轉(zhuǎn)起來，冷氣開始流動，喬治婭把手從膝蓋上放下：“有了！”

溫度必須恰到好處。喬治婭小時候，奶奶曾嘗試著給她洗澡，可是水溫要不是很冷，就是很燙，只有媽媽才能把水溫調(diào)得不冷不熱、恰到好處。喬治婭用手指試了試，千萬別用手肘試——廢話！

水溫剛好。她回到客廳。茉莉正坐在爸爸的大腿上吮吸著自己的手指，一副困倦不堪的樣子。

“行了，可以去洗澡了，金發(fā)姑娘[1]?！?/p>

茉莉皺眉那當(dāng)口，喬治婭想起了這個故事。“這可是你扮演金發(fā)姑娘的機會喲，如果確實不想玩，你就說，我們換別的。”

茉莉歪著頭，好像對這個建議有點兒興趣，但又不確定。特里·梅辛杰演得不錯?！拔腋掖蛸€，你和金發(fā)姑娘早就是好朋友啦，對不對？”

茉莉沒回答，依舊吮吸手指。

“就試一試，怎么樣？”喬治婭問道?！叭绻幌矚g，你立刻從就澡盆里出來。說定了喲？”

茉莉把喬治婭從頭到腳看了看，接著很不情愿地離開爸爸。喬治婭伸出手，莫利從嘴里把手拿出來，輕輕地放進她手里。她們走進浴室。水一定不要涼得太快?。?/p>

起先，喬治婭在澡盆邊上發(fā)現(xiàn)了芭比泡泡浴，就滴了一些在水里?，F(xiàn)在水面上漂浮著大量的白色泡泡，蓬松輕柔。茉莉臉上流露出贊許的表情，但還算不上是笑了。喬治婭幫她脫下浴袍和迪士尼公主睡衣，只見她肋骨凸顯——這孩子真的一直都沒怎么吃東西。

“進去啰”！她舉起莫利放入水里。

茉莉坐下，伸直雙腿，看著這些泡泡，她用手舀了一些抹在一只手臂上。

喬治婭微微一笑?！斑@是一件新的上衣嗎？”

茉莉瞇起眼睛，似乎在琢磨這個說法。接著，她舀起更多的泡泡蓋住另一只胳膊，抬頭看了看喬治婭；喬治婭滿臉笑意。茉莉的臉色緩和下來，嘴抽動著，終于破顏淺淺一笑。喬治婭心里咯噔一下——整整一個星期，小女孩第一次笑了！

“好漂亮！”她贊嘆道?！罢仙??！?/p>

女孩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她從胳膊上抹去泡泡，把手放進水里，但是這次沒有舀泡沫，而是開始用手拍打。她看了喬治婭一眼，拍打得更用力了，白白的泡沫像波浪一般蕩漾，潑濺在澡盆邊緣；水花裹挾著蒸汽騰空而起，溢出最高點，飛濺到地板上。于是她咯咯咯地笑了。

喬治婭把手浸進水里，輕輕地將水潑向莫利。茉莉潑回來，然后喬治婭舀起一捧泡泡抹在自己下巴上?！翱吹轿业暮恿藛?？”

莫利大笑起來，同時模仿喬治婭。

“你也有？”

茉莉點點頭。

“我倆是長胡須的女士?！?/p>

“女孩不長胡須?！?/p>

喬治婭假裝吃驚的樣子?！芭]有嗎？”

“當(dāng)然沒有啊，那樣好傻帽喲?！?/p>

喬治婭聳聳肩?！鞍?！”

茉莉被逗得哈哈大笑，這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喬治婭讓她多玩了一會水，然后問她，“想不想背上也抹點肥皂？”

茉莉點點頭。喬治婭就在架子上取下一條毛巾，打濕了，然后在茉莉背上擦洗。

“朝上，這兒。”茉莉說道，同時把手彎過來在背上指引。

茉莉指到哪，喬治婭就在哪擦一下。

“現(xiàn)在往下，這兒?！避岳虬咽滞乱苿?。

喬治婭依著她。

“現(xiàn)在，這兒?！避岳虬蚜硪恢皇址旁诒成?。

“我猜，現(xiàn)在應(yīng)該往下了?！眴讨螊I說道，移動著毛巾。

“不！”茉莉命令道?！拔疫€沒有那樣說。”

“對不起！女王陛下?！?/p>

水終于涼了，喬治婭把她舉出浴盆，用毛巾裹好，給她擦干身子。她仔細看了看茉莉的浴袍——該洗洗了。

“你還有別的浴袍嗎？”

茉莉搖搖頭。

“沒問題?！眴讨螊I回到客廳，向特里要了一件干凈的T恤走回來，給茉莉穿上，T恤垂到了她的腿肚子中間，“這樣剛好合適。”

但是茉莉什么也沒說，她又把手指伸進嘴里。不知怎么的，她似乎知道洗澡只是為了緩解痛苦，開心的時刻是短暫的。

喬治婭再次伸出手?！拔覀冊谀阕炖锓劈c食物，不放手指，怎么樣？”

他們回到客廳，特里正在用手提電腦。喬治婭告訴他自己要弄點東西給茉莉吃。她繞過桌上的食物在櫥柜里搜尋，找到了一個雞湯罐頭一些面包，還在冰箱里找到了奶酪片。然后在火爐上開始熱雞湯，拿出平底鍋準(zhǔn)備做三份烤奶酪三明治。

這一切茉莉看得很仔細，她把手指從嘴里拿出來。“我吃不了那么多。”

“我一份，還有一份是你爸爸的?！?/p>

茉莉眨眨眼，好像一時半會沒明白?！拔也幌矚g面包皮?！?/p>

“那你就不用吃?！?/p>

十分鐘后，三人坐在餐桌旁喝雞湯，吃去了皮的三明治。喬治婭看著茉莉咕嘟咕嘟喝下雞湯，心里很是高興，小女孩終于肯吃東西了。特里似乎也放心了。喬治婭其實并不想吃，但假裝很享受的樣子。為了活躍氣氛，她東拉西扯說到芝加哥的食品節(jié)——芝加哥的味道[2]。講完了這個，可怎樣才能扯到茉莉被綁架的話題？其實她一直都在琢磨這事。

茉莉吃完了三明治，又把手放回嘴里。喬治婭很失望?？隙ㄌ乩镆灿X得應(yīng)該活躍一下氣氛，只聽他哈哈一笑道：“你一直吸手指，寶貝，會把手指吸得沒有了呢?！?/p>

茉莉甩出手指。“就像那個把我偷走的人一樣?！?/p>

喬治婭愣住了。特里·梅辛杰臉色蒼白，笑容全無。過了一會，他艱難地開口問，“你說什么呢，可愛的小雀斑？”

茉莉看看特里，又看看喬治婭。“把我偷走的那個男人，他把手指就吸沒了?！?/p>

“你到底說的什么呢，寶貝兒？”

茉莉舉起手?！斑@根手指！”她指著左手的食指?！澳莾菏裁匆矝]有，就是一團肉?！彼抗獾痛埂！拔叶⒅?，他就對我發(fā)脾氣。”

[1]金發(fā)姑娘：英語經(jīng)典童話故事《金發(fā)姑娘和三只小熊》中的主人公。故事最早發(fā)表于1837年，流傳甚廣，版本眾多，標(biāo)題也不盡相同。

[2]芝加哥的味道（大多簡稱為“味道”）是世界上最盛大的食品節(jié)，一般在七月舉辦五天，地點在在伊利諾斯州芝加哥的格蘭特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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