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果幾枚

王建福

秋天里碩果累累，不是形容，是大實話。所謂“春華秋實”，大多數(shù)水果都是在秋天才成熟的。挑幾枚說說。

蘋果

前兩年秋天在陜西旅游，參觀一個成熟了的蘋果園，很驚訝：原來蘋果樹才這么一點高。記得幾十年前看一部朝鮮電影，朝鮮人都是站在梯子上摘蘋果的?，F(xiàn)在摘蘋果，根本就不用梯子了，真方便。果農(nóng)說這是幾十年來不斷改良的結(jié)果。于是我想，人也應(yīng)該可以改良吧？要是能夠運用基因技術(shù)把人都改良成與人為善的好人，多好！

蘋果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蘋果的品種很多，國光、紅玉、香蕉、富士等等?？晒┻x擇的口味也多，粉的，脆的，不粉不脆的；酸的，甜的，酸甜適中的。我比較喜歡脆蘋果。我家孫子沒長牙的時候，只能吃粉蘋果。她媽媽把粉蘋果一切兩半，用小湯匙刮成蘋果泥，一瓢瓢地喂他，吃得大眼睛瞇成一條縫。問他：好吃嗎？小東西不會說話，就使勁點頭如雞啄米。

蘋果的營養(yǎng)成分豐富，性質(zhì)很溫和，不上火，不寒涼，適應(yīng)人群很廣，老少咸宜。到醫(yī)院看病人，買水果有點費思量，因為醫(yī)生對不同疾病的病人吃什么水果都是有要求的。我看病人，從不犯愁，直接買蘋果。我的經(jīng)驗，無論什么病人。送蘋果都是可以接受的。

蘋果好儲藏。今年成熟的蘋果，放進冷庫，到明年秋天新果下來前，我們還能夠吃到很好的蘋果。象這樣能夠長久保存的水果很少。例如荔枝葡萄香蕉之類，都是要乘著新鮮吃才行，除非你把它們做成干果。

我還有個發(fā)現(xiàn)：雖然水果都很漂亮，但只有蘋果可以用來恭維人。比如說誰長著一張?zhí)O果臉，比如說哪個姑娘的臉白里透紅如同蘋果，等等。沒見過用其他水果形容人的，比如形容某人長了一張柿子臉，那后果，哈哈，你知道的。

蘋果中我最喜歡的品種，是嘎啦蘋果。20多年前，有山東朋友給我?guī)韮上涓吕蔡O果，說是他們剛剛引種的新西蘭品種。開箱一看，個頭整齊都如網(wǎng)球一般大小，黃底紅暈，油光水滑，嬌艷欲滴，看不到一點點瑕疵，象假的一樣！一口下去，嘎嘣脆，甜度適中恰到好處。拿回家舍不得一個人吃，親戚朋友各送十余個，大家分享。一位女同事有點小資，竟把它們放在書柜里當工藝品陳列了兩個月！

現(xiàn)在市場上有時可見嘎啦蘋果，不過多半已經(jīng)退化了，沒有了當年的口味和風(fēng)采。

民間有很多“水果之王”的說法。比如說榴蓮是水果之王、荔枝是水果之王、獼猴桃是水果之王。我個人卻認為，只有蘋果才可以稱得上水果之王。

柿子

小時候上自然課，老師講秋天的果實，先讓我們猜一個謎語：紅包袱，包粑粑（bǎbǎ），越吃越遢撒（武漢方言，臟的意思）。猜來猜去，是柿子！

據(jù)說柿子原產(chǎn)于中國。柿樹很好看。樹冠大，葉片光潔，夏天可遮蔭納涼，入秋碧葉丹果鮮麗悅目，晚秋紅葉可與楓葉比美。柿子戀樹，不易脫落，到深秋季節(jié)，柿葉脫落，黑色的枝干上點綴著幾個火紅的果實，那是一幅樸素的水墨畫。

柿子好吃，甜。柿子品種不少，有說六大名柿的，有說十大名柿的，我沒考證，說不全。我個人概念只有軟柿子和脆柿子兩種分類。

軟柿子到處都有，我以為陜西臨潼的火晶柿最佳。有一年秋天我們到西安參觀秦兵馬俑，沿途路邊都是柿子樹，樹上的柿子只有乒乓球大小，卻色紅如火，儼然成熟。于是心中好生奇怪：難道還有這么小的柿子？它能夠吃嗎？到了兵馬俑景點，路旁水果攤上果然一箱箱成堆地賣?？瓷碳覕[出來的樣品，個小色紅，晶瑩光亮，應(yīng)該是好吃。我立即買了一箱，當場分給大家品嘗，皮薄無核，涼甜爽口，甜而不膩，味道極佳，且果皮極易剝離，一口一個，方便干凈。于是大家一擁而上，紛紛購買。我不辭勞苦背了兩箱回家，我家老伴打開一看，說我有病，這么大老遠買兩箱小番茄回來！等到她嘗了一個，才知道是這么好吃的柿子！于是又嫌我買得太少。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兩箱啊，五公斤啊，累死我了，還少！？

有句俗話，說“吃柿子趕軟的捏”。其實脆柿子別有風(fēng)味，同樣好吃。好品種的脆柿子要數(shù)羅田甜柿，很驕傲它是我們湖北大別山區(qū)羅田縣出產(chǎn)，是中國地理標志產(chǎn)品。羅田甜柿是世界上唯一自然脫澀的甜柿品種，成熟后不需加工，可直接削皮食用。特別是羅田縣三里畈鎮(zhèn)鏨字石村出產(chǎn)的甜柿，個大色艷，身圓底方，皮薄肉厚，甜脆可口。據(jù)說日軍侵華時，曾特派一支部隊掠取鏨字石甜柿標本運回日本。20世紀80年代，日本又派專家到鏨字石進行專題研究，甚至還把拍攝的照片編進了教科書。2001年，國家林業(yè)局批準命名羅田為"中國甜柿之鄉(xiāng)"。

柿子好吃，但因其單寧含量比較高，尤其柿皮的單寧含量更高，所以不要空腹食用，不要吃皮，也不要與螃蟹海鮮等食物一起食用，否則容易形成胃結(jié)石，或?qū)е履c道疾病。

板栗

板栗又叫栗子。湖北盛產(chǎn)板栗，尤其以大別山區(qū)的板栗品質(zhì)為佳。

小時候，每到國慶前后，大別山的板栗就開始大量涌進武漢。賣水果的商店里、小攤上，大盆小筐地堆滿。很多攤點同時也賣糖炒板栗。在孩子的眼里，那是搭起大灶，架上大鍋，裝上大粒黃沙，大瓢地潑灑糖水，一個大黑胖子操著大鐵鍬，翻炒著鍋里糖沙包裹的大板栗，很壯觀。板栗熟了，劈里啪啦裂開口子，露出了金黃的果肉，于是街頭巷腦到處飄蕩著板栗的甜香。

新鮮的生板栗不好吃，味道寡淡。放上幾天后，水分部分揮發(fā)了，就好吃了：脆，是那種輕輕一咬四分五裂的酥脆。甜，是那種細嚼之間越嚼越甜的甘甜?！都t樓夢》里襲人給正在生氣的寶玉打岔，叫他給自己拿掛在廊下的風(fēng)干栗子，就是這樣的生吃板栗。

炒熟的板栗比生吃要好吃得多，真正稱得上是粉糯香甜。但是一定要熱吃。一冷，就只剩下甜了。

板栗燒子雞，是武漢人中秋、國慶一道應(yīng)景的名菜。要評價它，就是一個字：香。我以為板栗香與鮑魚香極為相似！我們有一次在黃石磁湖山莊宴客，其中有一道“鮑汁杏鮑菇”，熱騰騰端上來，卻是一股特別熟悉的濃香。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是板栗燒子雞的香味兒！于是開玩笑：咱們吃不起鮑魚，可以用板栗熬湯來解饞呀！

最香的板栗，是大別山區(qū)的毛栗子。那是一種野生板栗，蠶豆大小，奇香。有一年春天，為了準備給廠里的職工發(fā)降溫用品，我和另外三個同事一起到英山縣草盤鎮(zhèn)去聯(lián)系購買茶葉。茶老板姓肖，很樸實，一定要請我們晚上在他家吃飯。他說都是自家的小菜，葷菜只有兩個。等我們到了他們家，才知道這兩個葷菜多么豪華：一盆紅燒野生腳魚，一盆毛栗子燉土豬排骨，都是用小臉盆來裝而且裝得堆起了尖！那個毛栗子一端上來，滿室異香，無法用語言形容，只能說香入五臟六腑！那一晚，我們五個人喝了四瓶山里糯谷酒，把兩只小臉盆刮得干干凈凈！

板栗最討厭是不好剝依附在果肉上的那層薄皮。在我看來，那么小的毛栗子，剝皮更是一個高深的技術(shù)問題。我很佩服肖老板，他是如何把那幾百個小毛栗子剝干凈的？！肖老板哈哈大笑：如果要靠手來“剝”，那要剝死人的！原來他是有他的秘訣的。這秘訣，我到現(xiàn)在還沒搞明白。

板栗容易爛，不經(jīng)意就發(fā)酵了，一股酒味兒。板栗愛生蟲，一不留神就被蟲蛀。發(fā)酵和生蟲的板栗，都不能吃了。老人們傳下來的儲存經(jīng)驗，就是板栗要“板”。武漢人說“板命”或“板沙”，是窮折騰的意思。晾在簸箕里或吊在尼龍網(wǎng)袋里的板栗，每天都去翻動劃拉折騰幾次，就可以避免發(fā)酵或生蟲了。

葡萄與哈密瓜

都說到新疆旅游，選秋天最好，因為那里秋天的瓜果好吃。我同意。這不是隨聲附和，而是我曾經(jīng)在秋天里到過新疆、并且飽嘗了那里水果后的切身體會。尤其是葡萄和哈密瓜，印象深刻。

過去很羨慕新疆葡萄品種多，葡萄園也多，可以采摘新鮮葡萄吃，能夠感覺到不一樣的田園氣息。到了現(xiàn)在，內(nèi)地的葡萄也多了起來。葡萄成熟季節(jié)，內(nèi)地的葡萄園也是可以隨時進去采摘的。雖然品種沒有新疆的多，但是也很新鮮。問題是，如果你到過新疆，并且親自在那里的葡萄園里現(xiàn)采現(xiàn)吃，你一定會認同：新疆的葡萄就是比內(nèi)地的葡萄好吃！

仔細品嘗、揣摩，我覺得新疆葡萄與內(nèi)地葡萄的差別，在于濃度。這個濃度，首先是香味的濃度。新疆葡萄你能夠聞到果香，不同品種的葡萄還能夠聞到不一樣的果香。而內(nèi)地的葡萄果香很淡，甚至根本聞不到果香。最明顯的差別是果汁的濃度。內(nèi)地葡萄咬破后的口感是液態(tài)的甜水，而新疆葡萄咬破后的口感是近乎固態(tài)的蜜！這是一個吃貨的感覺。上升到專家的理論，說這是新疆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決定了新疆水果的質(zhì)量：干旱少雨和巨大的晝夜溫差，有利于香味和糖分的積累、濃縮。

同樣的原因，新疆的哈密瓜也比內(nèi)地賣的哈密瓜要甜。在我看來，內(nèi)地的哈密瓜只是比普通香瓜稍甜而已。而新疆的哈密瓜，切開后流蜜。一片吃過，嘴唇和手指都是粘乎乎的。因為甜度太大，能量當然就高，按中醫(yī)理論說就容易上火。所以導(dǎo)游總是提醒我們：少吃哈密瓜，多吃西瓜！新疆的西瓜也很甜，但是實在無法與哈密瓜的吸引力相比。于是在旅游的后半程，很多人都叫嗓子疼。導(dǎo)游笑著說：活該！

我問導(dǎo)游：“為什么同樣是哈密瓜，到了內(nèi)地就不甜不香了呢？”導(dǎo)游說：“你們那里的哈密瓜，都是海南生產(chǎn)的！”原來如此。海南溫差小濕度大，哈密瓜生長得快，是速成的，根本沒有積累。

在干旱與饑渴中煎熬，在高溫低溫中反復(fù)錘煉，才能成就糖分的積累。有積累才有濃度，這個道理發(fā)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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