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長篇連載:上海屋檐下·第1部·第11章男女有別

第11 章男女有別
老伴兒小心翼翼的喂完彤彤。
接下來,就是白何的工作了。
他得先把小孫女兒抱到洗手間,為她擦臉洗手,放到床上讓她繼續(xù)玩著(為防萬一,這時候的老伴兒,就橫睡在床沿,防止小孫女兒掉下去)。
自己呢?收拾碗筷。
把滿地的飯粒,紙屑和果皮掃掉,再細細的用海綿拖帕,拖上一遍,最后到廚房洗碗??山裉煲驗橐s到親家處慰藉,白何把碗筷收進廚房后,連地也沒打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早抱起彤彤的老伴兒,就一迭聲的催著。
“快快,晚了晚了,快一點啦,親家又有得說啦。”老伴兒拉開了房門,跨了出去,一面讓彤彤奶里奶氣的叫嚷:“爺爺,請你快一點。”
白何跨出來,返身咚的拉上門。
可門鎖并沒碰上,只是防盜門的門沿,硬邦邦的撞在漆成褐色的門框上。再猛力拉拉,咣當!白何響徹云霄的終于拉上了房門。
鑰匙早捏在手里,亮亮的一甩。
匆忙插進鎖眼幾轉(zhuǎn)轉(zhuǎn),拔掉就跑。緊趕慢走,趕到明豐苑時,親家剛好才從醫(yī)院回來。昔日被香媽打整得整潔干凈的屋里,亂蓬蓬的,有一股很濃的藥味兒。
老伴兒捂著彤彤的鼻孔,剛跨進去。
正站在客廳里的妙香,就驚喜的撲過來,抱過了女兒:“彤彤呀,叫媽媽哦?!蓖湍:磺宓娜氯碌剑骸鞍桶?!”
“不是巴巴,是媽媽?!?/p>
妙香捏捏女兒的香腮:“叫媽媽,媽媽哦?!笨赏廊荒:磺宓慕小鞍桶汀?,站在一邊的白何,瞟倒妙香明顯的有些不高興了,咕嘟咕嚕到。
“帶了這么久,還叫不了媽媽?我是巴巴嗎?怎么帶的呀?”
白何皺眉扭頭,權(quán)當沒聽見。
而老伴兒早和親家母說在了一起,說著嘮著,二老太太相繼揩起了淚花。然后,又一起看著香爸,說著許多令他高興的寬慰話。
這邊,妙香把彤彤抱了進來。
親家接過去親親,然后遞給香爸,扭頭對老伴兒說:“彤彤最喜歡阿公了,阿公也最喜他這個小外孫女兒,二人離不得,見不得的呀。”
“是呀是呀,阿公好能干嘛,一個都能帶她呀。”
老伴兒滿口應(yīng)承著。
不經(jīng)意的回頭瞟瞟白何。白何有些生氣的踱開了。彤彤抱著香爸親親熱熱的鬧一會兒,老伴兒就抱了過來,把一迭人民幣,遞給親家母。
“沒來得及,你們自己買點什么?!?/p>
親家母略推讓推讓,就接了過去。
拿眼睛來看白何:“她爺爺,給你添麻煩了,香爸這一傷,”老伴兒接嘴到:“沒事兒沒事兒,我們多帶一些,香爸好好休息,傷筋動骨100天呀,這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呀?!?/p>
對白何使使眼色,二人便抱著小孫女兒,出了門。
下樓時,親家在后面問:“彤彤吃飯沒有哇?”“吃了吃了,快12點時吃的。”老伴兒笑著回答:“顛了個轉(zhuǎn)兒,趕著到這兒呀?!?/p>
“二碩士不在,我們就顛個轉(zhuǎn)兒,沒事兒。”
親家母抿抿嘴巴。
對老伴兒擠擠眼睛,二老太心領(lǐng)神會的大笑起來。下樓出了單元門,老伴兒仿佛才想起什么,轉(zhuǎn)轉(zhuǎn)腦袋瓜子,四下尋找。
“呃,妙香呢?怎么一直沒看到妙香?”
“過來抱了抱彤彤,睡覺去啦。”
白何冷笑笑,看看滿天陽光,聽聽陣陣蟬鳴:“雷打不動,堅持不懈。這樣下去,要成天山童佬,活1000歲的?!?/p>
老倆口,默默走一歇。
出苑門后,老伴兒才說:“說話注意一些,謹防被人聽到傳話。其實,剛進屋時,我是看到她的,一會兒就不見了?!?/p>
“是呀!像個十七歲的單純少女,過來逗逗彤彤,然后還給你,扭頭回屋睡自己的午覺。這是在當媽嗎?不,在當外人,在現(xiàn)場看熱鬧,湊趣玩兒?!?/p>
白何不了然,咬緊了嘴巴。
沒來上海之前,每每聽到老伴兒聊到這個所謂的兒媳婦,就是滿腔怨氣怒氣,白何還不以為然。這之前呢,小倆口剛結(jié)婚,彤彤剛出生。
老倆口每年來上海,都住在兒子家里。
那時,每年僅個把月的近距離接觸,白何除了覺得妙香在有意無意的與公婆,敬而遠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是從不收碗洗碗和做家務(wù),懶得出奇。
至于其他?好像也沒什么。
故也沒太放在心上,可是,這次租賃房住在上海后,不過大半個月的近距離接觸,白何卻覺得老伴兒的埋怨和生氣,的確有一定的道理和理由。
譬如,再不懂事。
好歹也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碩士生吧?可她連最基本的和公婆說話客套,也不會。這讓白何懷疑,究竟是不會?不懂?
還是按原來的即定作法。
不動聲色,有意為之?
又譬如,每當她單獨面對著公婆時,明顯的拘束,郁悶和不高興??墒牵灰遵x在場,她就顯得有膽氣,有興趣和逗樂玩笑。
如果,香爸香媽也在一起。
那就更是變了個人,神采飛揚,成熟大方,滔滔不絕……當然羅,老伴兒也早發(fā)現(xiàn)了這種現(xiàn)象,也為此納悶不解。
所以,老倆口。
在聊到妙香時,都是搖頭不止,感概不己。白何常常幽默而無可奈何的說:“干脆,把我倆消滅算啦,人家只需要白駒。一個無職無權(quán)又無錢的糟老頭子,一個花白頭發(fā),學究氣極濃,又執(zhí)著認真的老太太,不想看到又不行,看到就膩煩呢。”
老伴則癟癟嘴,輕蔑的凝視窗外。
“那可不行!白駒在上海,我們可放心不下,該來就來,你不高興我也得來,我們又不靠你養(yǎng)老。”然后,老倆口久久的坐著,各想心事兒,不說一句話……
二人,默默的走著。
得盡快趕回租賃房,讓彤彤睡午覺???a target="_blank">愛的小孫女兒,正處在懵懂成長階段,定點喂食,有益玩耍,睡好覺和培養(yǎng)好習慣,一樣也不能拉下。
參天大樹從地起。
18個月后至上小學這段的成長教育,十分重要,正是奠定她,幸福美好一生的重要階段呢。路過彩票站時,抱著彤彤的白何習慣性停下,把小孫女兒遞給老伴兒。
“稍等我?guī)追昼姟!?/p>
可老伴兒不接,自顧自的加快腳步向前走了。
白何只得抱著彤彤繼續(xù)趕路,是呵,快1點半啦,彤彤還沒睡午覺呢,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彩票站里早站起來,準備接錢打票的二姐妹,頗有些失望的瞧著他。
白何回頭,揮揮手。
“一會兒再來。”那戴著眼鏡的瘦削妹妹,就對他笑著也揮揮手,而那永遠都是嘟著嘴巴,仿佛永遠都在不高興的胖姐姐,卻呆頭呆腦的站著,好像在生悶氣。
出了明豐苑,跨過二條街。
就是整天人來人往的歐尚超市,直接穿過歐尚,回租賃房的明月坊,只要十幾分鐘;繞過歐尚,從這幢體積巨大的超市一側(cè)馬路過去,也能到達明月坊,可時間會延長一倍。
因此,還歐尚吧。
抱著彤彤的白何,下意識跟著在老伴兒后面,直接走進歐尚那扇,寬敞的落地玻璃大門后,才發(fā)現(xiàn)麻煩了。
彤彤己有些,睡眼朦朧的。
可是一進入歐尚的玻璃大門,立即睜大了眼睛,左瞧右瞅會兒,就嚷嚷開了:“我要蹦蹦,我要蹦蹦呀!”聽到小孫女兒的叫聲,老伴兒幾步竄了過來。
一把抱過彤彤,軟聲軟氣的哄到。
“乖,彤彤乖,現(xiàn)在是睡覺時間,睡了后才能蹦蹦呀?!蓖睦锟下??揮著小手,使勁兒的扭著身子,朝著樓上的一個勁兒的嚷嚷著。
這是在歐尚。
超市里人多聲音雜,顯然,這種嬰兒哭鬧著要玩蹦蹦的場面,人們和超市的工作人員,都見怪不怪。吵嚷和哄逗一會兒,老的和小的都沒讓步。
這讓一個早看在眼里,己經(jīng)有些捺耐不住的超市保安,終于忍不住了,趨步向前:“哎阿姨阿伯也是,孩子嘛,不就喜歡個熱鬧和玩兒?而且,又要不了多少錢的呀?!?/p>
“不行,孩子還沒睡午覺,不能玩兒,”
老伴兒瞅他一眼,毫不猶豫的搖頭:“這是原則問題,決不能破例!”這本是老伴兒多年的一句習慣用語,也叫口頭禪??墒牵裉斓倪@個中年男保安,面子特重,鉆進了牛角尖。
他認為,對方是在嘲諷自己。
滿臉不悅的回擊到:“多大的孩子喲?不過才10幾個月吧?也值得這么原則的呀?”老伴兒急著趕回明月坊,正對白何走錯路生氣,又被小孫女兒的吵鬧,弄得心煩意亂的。
側(cè)身瞧瞧他,就頂了上去。
“你懂什么?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也這樣謙就?硬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嗦?”一著急,普通話本來很標準的退休老師,就變成了地道的家鄉(xiāng)話。
嗓音不大,卻很響亮。
被她嗆得滿臉通紅的中年保安,忽地笑了,接著,冷冷的嘲弄到:“我是說一個老太太,看起也知書達禮的,怎么這樣沒教養(yǎng),原來是外地人呀?”
結(jié)果,可想而知。
二個多鐘頭后,白何勸著老伴兒,老伴兒則抱著呼呼大睡的小孫女兒,慢慢騰騰的,從超市值班辦公室出來,余怒未消,離著三尺遠,都可以強烈地感受到。
后面,跟著二人。
陪著小心,笑比哭更難看的值班經(jīng)理,一臉晦氣沮喪的中年保安。到了電梯口,值班經(jīng)理恭恭敬敬,再次誠懇的對老倆口道謙。
“阿姨阿伯,再一次對不起。希望以后常來歐尚多提意見,我們一定改進,一定接受?!?/p>
爾后,對闖禍的保安,命令著:“把阿姨阿伯送下電梯,回落來聽候處理?!北0颤c頭,伸手去捺電梯,老伴兒搖搖頭。
“行了,你也別跟著去啦,我們就住在明月坊,下電梯就到,自己忙去吧?!?/p>
保安不敢離開,依然站著。
呼呼呼!聽得見電梯上行的輕響,轉(zhuǎn)眼間,嚓!電梯門大開,老倆口抱著彤彤進去,保安也跟著動步,白何攔攔他,示意不用,電梯門徐徐關(guān)上了。
到了一樓,老倆口邊往外走。
邊咕嘟咕嚕:“外地人?搞了半天,他自己也不是當?shù)厝寺铩!卑缀尾铧c兒噴笑,想起值班經(jīng)理聽了自己的投訴后,氣憤的脫口而出。
“你看不起外地人?你自己不就是外地人嗎?安徽離上海多遠?再說,你那個窮光蛋小縣城,能和阿姨的大重慶相比?滑天下之大稽,不學無術(shù),五十步笑百步的呀!”
中年保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其尷尬難堪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馬上鉆了進去模樣,真令人好笑又可氣。抱著彤彤的老伴兒,當然知道他笑什么?也忍俊不住。
“活見鬼,我還當真以為我碰到一個真正的阿拉,結(jié)果,是假冒偽劣呀?”
“那錢呢?”
白何問:“五百塊喲,我們是不是過了點兒?”“兜里!過了點兒?你沒聽那個值班經(jīng)理當著我們批評他的,這是他第三次因為出口不遜被罰款了。這種人沒耳性,該罰?!?/p>
老伴兒忽然站下。
“你的包呢?”白何返手一摸,大驚失色:“哎呀麻煩了,不是一直背著的嗎?”每次到親家處接彤彤,白何就得背一個大包。
裝彤彤的小紅包,臨時換穿的衣物和水果什么的。
幾樣一堆攏,就是一大坨,二手拎不勝拎,而且,時不時的還得抱抱幫幫,極不方便。特別是小孫女兒的小紅包,里面裝著進口的嬰幼兒保濕巾,消毒巾,尿不濕和水杯。
其中任何一樣。
在白何看來,都是貴得離譜,貴得咬人。更重要的是,兒子曾再三叮囑,因為彤彤太小,皮膚嫩薄,需要專頂專用,馬虎不得,更敷衍不得的。
比如,夏秋要用保濕巾。
冬春,則用消毒巾,二巾作用不一樣,所以切勿混搭亂用。這和彤彤的三餐,午睡,玩耍一樣,都屬于科學育兒范圍。
即是科學育兒,就一定得按照規(guī)定執(zhí)行云云。
為此,當兒女不在場時,二親家湊在一塊兒,總是為此而咕嘟咕嚕。一向隨意的白何更是不以為然:“什么專項專用,不能混搭亂用?我看完全是繁文縟節(jié),事情復雜化。真不知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為什么要這樣?”
香爸不屑,也接嘴到。
“我們那時是如何帶孩子的?我們又是如何被上一輩子帶大的?怎么越來越高科技,這些屁事兒,反倒越來越麻煩了呀?”
香媽就笑:“那得怪你不懂科學喂養(yǎng)。”
老伴兒也說:“科學喂養(yǎng)呢,倒是有點道理。可這不準,那規(guī)定的,是不是太絕對了哦?”香爸就拍拍桌子。
“我就不相信,彤彤冬春用保濕巾擦了嘴巴,嘴巴就會污染?”
香媽故意揭露到。
“暗地里,你不是用過嗎?可人家白駒知道了一皺眉,你還不是屁顛顛的馬上改了過來?”因此,不管在背后不理解,發(fā)牢騷,二親家當著兒女面,卻一個比一個專頂專用。
還樂顛顛的,有意當著兒女面,為彤彤擦嘴,揩小屁屁……
可是現(xiàn)在,小紅包卻不見了?!疤?,什么都可以丟,唯有小紅包不能丟,你卻偏偏把它弄丟了,”老伴兒急了,氣喘吁吁的數(shù)落著老頭子。
“你怎么還在?你怎么沒有丟?那些進口的玩意兒這么貴,我們怎么賠得起?又該到哪兒買呀?”
瞧著她,力氣快要用盡的模樣。
白何伸手去接彤彤,可老伴兒身子一扭:“你抱?我更擔心,還不如我自己抱。我抱回屋去得了,你快去那歐尚值班室看看,保不定小紅包就扔在那兒?”
白何恍然大悟,轉(zhuǎn)身就跑向電梯。
到了三樓的值班室,門,半開著,那熟悉的大背包,正溫順的放在沙發(fā)一角上呢。白何大喜,輕輕推開門,一把拎起背包,先背到了自己背上。
這才探探腦袋,瞅瞅半開著房門的里間。
屋里,二個熟悉的嗓音,正在一問一答?!巴踅?jīng)理,罰款我認了,可麻煩你再給次機會行不?,不要向上面匯報。”
沒錯!正是那個中年保安員。
“工作太難找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少來少來,我最煩聽臺詞兒?!边@次,是那個值班經(jīng)理:“我早教導你們,惹誰也不要惹老太太和老頭兒。如今的老太太老頭兒,政府都怕,都要捧著哄著逗著,以保自己的烏莎帽不落和社會穩(wěn)定??赡愕购?,藝高人膽大,三次都是與老太太老頭兒發(fā)生糾紛。我看你是得了病,得了專和老年人過不去的怪病……”
白何笑笑,輕輕出了門。
這一次,不用老伴兒連哄帶陪,小孫女兒一覺睡到四點過,仍呼呼大睡。趁此機會,老伴兒鬼鬼祟祟,輕腳輕手的在廚房,把彤彤的晚餐準備好了。
兵馬未動。
糧草先行。
清蒸桂魚,是中午路過魚檔時,老伴兒命白何跑快點去買的。老伴兒吩咐到:“不是有大中小嗎?挑大的,挑大的,一條桂魚剖背后,一半剛好夠她吃一頓。”
于是,遵其命。
白何專門要魚老板挑了一條大的桂魚。因為魚老板和香爸,同是蘇北人以及老顧客的關(guān)系,所以在香媽有意的暗示下,白何凡是買魚,專門繞過就離明月坊幾步遠的菜市場,舍近求遠。
這事兒呢,許是魚老板心明肚知?
白何每次來,都熱情得很,縱是顧客圍著,也專門抽身接待他。碎薺菜,是老伴兒仿著親家,花上比正常薺菜價高一些的價格,專挑鮮嫩翠綠的薺菜片兒買的。
買回家,先命老頭子細細的洗凈。
再后用溫開水泡一歇后,細細冼凈,用菜刀剁得碎碎爛爛的,準備揉在飯里,一勺勺的喂小孫女兒。智級電飯鍋里,還燉著半只老母雞。
那是老伴兒一早爬起來,專門跑到大街上的雞販處買的。
這種雞販,在清晨的上海大街小巷,隨處可見。一輛三輪摩托車或一輛農(nóng)用四輪車,稍加改裝,就成了流動的雞舍。
可憐的雞們,豈知大限己到?
伸著頸子在籠子里,爭先恐后的啄食,斗毆或振翅啼叫,大媽大爺們則在外指指點點,打著小算盤??春靡恢缓?,雞販一伸手,擰著不幸被選中的公雞或母雞出來。
就地蹲下,利刃一閃。
倒拎起流盡雞血,然后扔進小盆,端起用酒精爐或液化氣灶,燒得滾燙的開水一淋,片刻間,一只打整得基本上算干凈的肉雞,便扔進了大媽大伯的菜籃。
再瞧瞧,一地干凈。
那些污物和拉圾什么的,都被事先準備好的清潔袋或化肥袋裝著。就像約定好了似的,不管春夏秋冬,刮風下雨,只要一過清晨八點,雞販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xiàn)場整潔,干凈,仿佛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
而這時,如果你還想要買雞,除了到名正言順的菜市場,在大上海任何一條大街小巷,你都會垂頭喪氣,空手而回。
長此以往,風雨無阻。
所以,每當看到老伴兒屁顛顛的一大早起床,白何就知道那一準是趕早去買雞。其實,老伴兒也和白何一樣,奉行有啥吃啥,簡單易行。
并不刻意去買,去費力的大弄特弄。
再說,上海不比內(nèi)地。按照百度和地理書上的注釋,上海屬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主要氣候特征是:春天溫暖,夏天炎熱,秋天涼爽,冬天陰冷,全年雨量適中,季節(jié)分配比較均勻。
總的說來,就是溫和濕潤,四季分明。
可近年來,這些定律和注釋,似乎越來越失去了正確性和權(quán)威性。無論春冬夏秋,4—5級的季候風,時常肆虐,一來就是驚天動地。
風頭氣盛。
在林立的租賃房可疑的間距中穿過,發(fā)出一陣陣尖利的呼嘯,恐怖且嚇人。老伴兒一早起來之時,往往都伴著嚇人的大風,的確辛苦。
因此,出于心疼。
白何有時勸她:“何必非要找雞販?菜市場不是有賣嗎?”老伴兒答:“你不事家,所以不懂。菜市場的雞,怎能和雞販的雞相比?我家彤彤就要吃雞販的老母雞,這是個責任心的原則問題?!?/p>
不過呢,直到現(xiàn)在。
白何也仍然沒弄明白,“我家彤彤”為什么“就要吃雞販的老母雞”?或是新鮮?或是伺料?或是價格?
總之,天昭昭,地烈烈。
凡彤彤歸爺爺奶奶帶時,電飯鍋里,總是會偎著一只香噴噴的,老伴兒一大早買回來的老母雞。當然羅,總是還有一小碟煮得爛爛的黃豆。
黃豆的秘密,老伴兒的發(fā)現(xiàn)。
每次喂還不太會自己吃飯的小孫女兒,都是一樁艱辛困難的工作。天性好動的小孫女兒,被兒童飯桌上的皮帶緊巴巴捆著,小公主一般,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東搖西晃,咿咿呀呀。
一手揮舞著自己專用的卡通品牌小勺子,費力且淘氣的舀著飯菜亂拋,一手則抓著飯或菜,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里喂。
面對著她,可憐的奶奶。
額上滲著細汗,竭盡全力的哄著,逗著或唱著,瞅準小家伙張嘴的一剎那間,撲!喂進半筷子被精心剔除了刺兒的桂魚肉;咣!喂進半勺摻著碎薺菜的蒸飯。
喳!喳!
又喂進了二小塊燉得爛爛的老母雞肉……老伴兒那個興奮和成就感呀,真是不說了。而這時的白何,則機智的瞪著眼睛,拿著專用的卡通塑碗。
一邊放著抽紙,保濕巾和消毒巾什么的,寸步不離的守著。
被偷襲式喂食著的小孫女兒,一動嘴巴:“喝傷(湯)”白何就屁顛顛的跑到廚房,揭開電飯鍋,舀上半碗噴香的雞湯,用事先準備好的筷子頭嘗嘗。
嗯!不冷不燙,不咸不淡,端出去也!
老伴兒一聲令下:“擦”,白何就順手一拈,取出保濕巾,消毒巾或抽紙,繞到小孫女兒背后,剪徑般一手捉住她的小腦袋瓜子,一手輕輕擦拭……
總之,一頓飯喂下來。
老倆口都汗流浹背,極不舒服。白何曾納悶到:“是不是我們的喂飯方法有問題?怎么會這樣艱難?”“就該這樣艱難?!?/p>
老伴兒堅定執(zhí)著,可不容老頭子動搖和懷疑。
“現(xiàn)在的孩子嘛,哪像我們那個時候?大了,自己會吃飯了,就會好的。”“一頓喂下來,浪費的比吃下的還多,這個成本,”
“閉上你的豬嘴巴!”
老伴兒不高興了。
恨恨的斜睨著他:“你也想來個‘紅旗到底打得了多久’?”“呔,這是哪跟哪呀?”終于有一天中午,彤彤照例咿咿呀呀,東揮西灑。
老伴兒和老頭子。
二人都累得疲憊不堪也無計可施時,老太太一眼瞅到了被移到柜子上,白何下酒用的煮黃豆,靈光一閃,吩咐到:“把黃豆端過來?!?/p>
白何一伸手,放在她面前。
老伴兒就舀了幾顆黃豆,遞到小孫女兒嘴邊:“乖,豆豆,吃豆豆,好吃得很哦,吃了還想吃哦?!毙O女兒照例搖搖頭,不張嘴。
于是,又哄。
瞅見她嘴巴張開一瞬間,老伴兒一勺喂了進去。沒想到小孫女兒骨碌碌的嚼一通,咕嘟咕嚕的吞下后,居然又叫到:“王(黃)豆,王(黃豆)?!?/p>
奇跡,就這樣發(fā)生了。
于是,彤彤的每餐飯,便有一小碟黃豆。老伴兒在廚房里忙忙碌碌,白何就抓緊時間,在小屋的電腦上敲敲叩叩,時不時的,還輕輕溜到臥室門外。
雙手輕舉,摳著門楣。
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瞅瞅,又急忙坐回電腦前。一如老伴兒帶著嘲弄味兒,給親家介紹的那樣,白何的確是個寫手。
白何,自幼喜文。
多年的習慣,一直沒有改變。來到上海后的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兒子閑置的臺式電腦,搬到租賃屋里裝好,以致于引得老伴兒和兒子在一邊,悄悄的翻白眼皮兒。
白何不笨。
當然讀得懂母子倆白眼中的含義:“死老頭子!老爸耶!叫你到上海來,是帶彤彤,不是讓你來敲鍵盤玩兒的,你怕是忘記了吧?”
可是,帶孩子也總得有空時間吧?
多年的寫作習慣,讓他實在接受不了沒有電腦,不能原創(chuàng)的日子。于是,為了讓老頭子,心甘情愿的當好助手,為了讓老爸盡心盡力意為自己女兒服好務(wù),母子倆最終選擇了默認。
作出了以妥協(xié)換實效的重要決策。
滴滴嗒嗒!嗒嗒滴滴!滴嗒滴嗒!白何瞅著屏幕,雙手叩著鍵盤,打算把自己才完成不久的一個長篇再改改,查漏補缺,然后投出去。
白何愛上網(wǎng)文,己有二年多啦。
原本對電腦一竅不通,且近似于完全拒絕的他,被早就用電腦工作的老伴兒,嘮叨得實在走投無路,一怒之下,發(fā)了毒誓。
“別以為只有你會,老子也會,不信,走著瞧?!?/p>
于是,翻騰出了多本老伴兒的教學工具書,打算從最基本的拚音記背入手??墒牵?1個聲母和39個韻母,背得滾瓜爛熟后,卻怎么也上不了鍵盤。
丌自納悶,困惑之余。
白何在新華書店漫不經(jīng)心翻騰時,一本“五筆打字”引起他的興趣。倚著書柜看了半天,毅然買回來,自己較好的記憶習慣,幫助了他。
于是乎,憑著硬記。
再加上近30余天不舍晝夜的坐在電腦前,發(fā)雞爪瘋一樣抖動著指頭,按著自己記背的“五筆字型”,發(fā)狠地咬著牙根,一個字一個字的叩打著鍵盤……
付出總有回報,天道酬勤。
年逾花甲的白何,硬是學會了打字。用電腦寫作的攔路虎一旦拔掉,后面的路,便陽關(guān)大道,一馬平川,一通百通……
二年多來,800多個晝夜。
白何己經(jīng)用電腦原創(chuàng)了,不少于50萬字的詩歌散文和中短篇小說,并在網(wǎng)絡(luò)上小有名氣,初見成效,也嘗到了動腦動手的甜頭。
這部新寫作的長篇呢?是白何首次嘗試寫的。
書名《滴血的蓋尸布》,全本60萬字,是以前俄羅斯未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在1917年初的二月革命中,被迫退位后,全家連醫(yī)生男仆等共11人,被新生的布爾什維克政權(quán)槍殺為契子。
接下來,圍繞著。
尼古拉二世神秘的蓋尸布,展開的一系列爭奪,顛覆與捍衛(wèi)的懸念驚悚故事。全書跨度近百年,人物眾多,涉及到前蘇聯(lián)和俄羅斯,眾多歷史人物和著名事件。
白何為這本書的完成。傾述了極大的心血和希望。
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文化與網(wǎng)絡(luò)文學,發(fā)展迅猛,泥沙俱下,奇葩不斷。為了名利,許多會編故事的人,充分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的虛似空間和網(wǎng)絡(luò)優(yōu)勢,迎合市場和讀者的各種需要。
因此,要從其中沖出一條血路,實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好在白何一向走得很穩(wěn),心也不算太大,更不像許多寫手那樣,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非得要在網(wǎng)絡(luò)上挖空心思,賺得第一桶以及許多桶金。
白何本人,對此并不太著急。
滴滴嗒嗒!嗒嗒滴滴!滴嗒滴嗒!嗯,這一段好像有點多余?刪節(jié)了罷。那一排句子呢,怎么看也有會可有可無,縮緊點,更簡潔形象呢。
叩叩!什么玩意兒在響?
雙指捺住鍵盤,白何定睛一瞧,嚇一大跳,小孫女兒光著小屁屁,額頭汗?jié)駶竦?,津津有味地吮吸著自己的中指姆,正傻呼呼的望著自己笑呢?/p>
白何一退,撲的蹲下。
大約是屁股挪椅時驚嚇了彤彤,小可愛嘴巴一癟,就要開嚎。白何連忙抱起她,一步竄進一門之隔的臥室,把小孫女兒重新塞進小被單。
這才大聲叫到。
“哎呀,彤彤醒了,彤彤醒了,就望著我笑,好可愛喲?!闭趶N房忙忙碌碌的老伴兒,聞聲扔掉什么,飛快的竄了進來。
“哎呀,我們彤彤醒了呀?這一覺整整睡了二個多鐘頭哦,睡得可香甜哦,奶奶給你熬了山楂水,喝了山楂水,胃口大開,我們彤彤一頓要吃二碗飯呀。”
小孫女兒也不說話。
只是吮著中指頭,一面撲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安靜地望著爺爺奶奶。老伴兒瞧瞧白何,滿意的夸獎到:“這還不錯!到上海來,就是為了帶好彤彤。特別彤彤睡覺時,一定要守著她,免得她一翻身蹬開被蓋,著了涼吃不下飯,親家和妙香都不高興。”
“嗯嗯,瞅到你在廚房,我就一直守著她呢?!?/p>
白何忍住笑邀功。
指指小孫女兒:“這么久,也不知尿尿沒有?”老伴兒便小心翼翼的掀掀小被蓋,點點頭:“嘿,真讓你給說準了,沒尿尿,可尿不濕掉了?!?/p>
有些迷惑不解,老太太看看他。
“怪了,睡前我不是給她帶上的嗎?怎么會掉了?嗯,是不是剛才彤彤自己醒了,一見沒人,自己爬下床跑了出來?”
白何心一抖。
“沒有哇?我一直守著呢。還有,”
看看老太太懷疑的眨巴著眼睛,白何抓緊時間堵她的嘴:“唉,你自己不是也說一段時間來,你常忘記什么什么的。我看,一定是你自己又忘記了?!?/p>
“我忘記了嗎?”
老伴兒喃喃的自言自語。
然后,吩咐到:“還站著什么?到柜子里拿一塊新的尿不濕呀?!贝缀文弥碌哪虿粷襁M來,老伴兒一手抱著小孫女兒,一手正給她上尿不濕呢。
“放回去!在被窩里找到了。我聽白駒講過,這是日本的花王牌尿不濕,原價752,折價396,限時搶購的,能省一只是一只?!?/p>
白何點點頭,順手放在枕頭上。
“待會兒一起放,移一移,我把床理理,把被蓋疊了?!崩习閮簠s抱著小孫女兒身子一扭,擋在他前面:“我讓你先出去?!?/p>
白何依然沒回過神。
啪的把燈捺亮,反倒不耐煩:“不用了,你快一點吧?!薄俺鋈ィ 睕]想到,老伴兒一扭頭,怒目而視:“你出不出去?”
白何怔怔,直起腰來。
“哎,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生氣,又怎么啦?”無可奈何的老伴兒,氣極而笑:“你這個死老頭子哇,枉自還是什么寫手?一點悟性都沒得。不知道彤彤光著屁股,男女有別嗎?”
白何楞楞,忍不住哈哈大笑。
“彤彤?才多大喲?你想到哪里去了?”“18個月大,也是女孩兒,你就得避開,懂嗎?真是的?!崩习閮赫牡傻伤峙み^了身子。
一面給小孫女兒卡尿不濕,一面咕嘟咕嚕到。
“自己沒悟性,白何,我看你是沒救的了。要是親家和妙香在場,你也這樣暈頭轉(zhuǎn)向的不醒事兒,完都完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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