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吵了起來

那天，松江古玩一條街，突然來了三個旅行社組織的旅行團。

樂壞了也忙壞了街上的大小老板，大家都或多或少賺了一筆。

“如山古玩”店里，香爸借著蔣科提供的紅山文化高仿品，頂多3000塊人民幣成本，賣出了九十萬人民幣。按合同規(guī)定，蔣科當(dāng)即付給了香爸5000塊人民幣的提成。

然而，瘋狂的暴利和巨大的價差，讓香爸心里嚴重的不平衡。

雖然自立門戶，嗆在古玩江湖快三個月了，可香爸仍然沒能控制好自己，臉上顯出了明顯的不悅。(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蔣科看在眼里，笑笑。

“還記得剛才那個佳卡的呀”

“嗯?！薄拔铱?，卡佳一定是上海大學(xué)的學(xué)生，”狡黠的咧咧嘴：“你香爸，可是上海大學(xué)的考古特聘教授的呀?！毕惆之?dāng)然聽明白了，擰擰眉頭。

“正問你呢，編什么不好，怎么偏偏編個教授？”

“看到客人多，興奮之下，一時口誤?！?/p>

蔣科承認：“如果編個中國國內(nèi)最著名考古專家之一的頭銜，會更有震撼力和吸金力?！薄澳銈€老浮尸，就知道胡編？”香爸借題發(fā)揮，罵開了。

“做生意要正正當(dāng)當(dāng)，遵法守紀?？窟@樣的忽悠賺錢，算什么本事的呀？我呸！”

蔣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好像，你從來不是偉大光榮正確的呀？”香爸沒聽懂，頸脖子一犟：“不要玩陰的，蔣科，剛來時我就說過，做正經(jīng)生意，掙正經(jīng)錢，半夜敲門心才不驚。”

“那你，就不該來趟這渾水?！?/p>

蔣科不急不燥，可心里有點煩躁。

這香老頭兒呀，總是這樣一陣陣的發(fā)神經(jīng)，真是影響店里生意和大家情緒。他瞟瞟小芳小英，二小姑娘各盡其責(zé)，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可那耳朵卻是豎起在偷聽，眼睫毛也在輕輕抖動……

說真的，蔣科現(xiàn)在有些后悔了。

后悔同意王國的建議，

讓香爸這自己店里設(shè)了專柜，獨立經(jīng)營。這人呢，就是這樣了。香爸沒設(shè)獨立專柜，跟著自己打沿邊竄時，雖然也不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基本上不和或叫不敢與自己公開叫真，頂多騷言雜語，發(fā)發(fā)牢騷。

可一經(jīng)有了獨立地位，就越來越公開囂張了。

蔣科猜王國的本意，

不過是借香爸把點立起來，然后自己取而代之，直接經(jīng)營。應(yīng)該說，省考古研究員這步棋并不復(fù)雜，也不算高明，稍一想就會明白的。

正因為如此，

王國才把這點借香爸之名，設(shè)在我的店里。

也因為看到日后的回報，我也才答應(yīng)和忍讓?？上憷项^兒這種心態(tài)，只怕要壞事兒。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香爸靠著自己的本事，真正賺得小錢。

事實上，

當(dāng)著游客替香爸編了個“上海大學(xué)考古特聘教授”并非心血來潮，也不是什么一時口誤。

對于自己的這個老同事老朋友，蔣科設(shè)身處地的替他想了多種包裝方式，也曾經(jīng)和王國有意無意的提過?？赡强脊叛芯繂T卻莫測高深的笑笑，莫衷一是，蔣科心里有底了。

因為，

王國離香爸實在太高太遠。

對這個曾經(jīng)的銷售冠軍，大廠工人和沒有多少文化的領(lǐng)養(yǎng)老金者，除了知道個大概，根本就不了解他。所以，這出戲得自己來唱。

而自己唱得的好壞，

又關(guān)系到王國對自己能力的認識。

好，業(yè)務(wù)就來得多和快，反之，嗬嗬。因此，蔣科想過來，想過去，給香爸湊了這么個頭銜。這是因為，膀大腰圓的香爸，悟性極高，反應(yīng)敏捷，什么東西和詞兒，一學(xué)就會。

香爸還有著天下男人共有的毛病，極愛虛榮和面子。

在蔣科看來，這種毛病其實不叫毛病，是一種進取心。

大凡有這毛病的男人，只要適當(dāng)激勵，甚至打擊，給予一定的機會，一定會憤然而起，只要不是白癡，一般都會達到一個新高度。

香爸還有二個有利方面，

他自己的家庭環(huán)境不錯。

女兒女婿都是碩士，親家又是什么網(wǎng)絡(luò)寫手，退休教師，他要咨詢弄明白個什么，比一般的同齡人強多了。我蔣科也不錯，雖然沒有王國那般高深的理論和鑒賞功力，可我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經(jīng)常給香爸點撥到，助他一臂之力。

讓他當(dāng)個“上海大學(xué)考古特聘教授”，應(yīng)該沒有問題。

教師，教授，不就是授業(yè)解惑的呀？別人（學(xué)生）問，你答，就這樣簡單……瞅到香爸不吭聲了，蔣科又朝香爸心里戮戮。

“我們都是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兒大女成人，有了親家，有了第三代，該想想自己的退路了。至于涉及到古玩這種特殊行道，你自己心里是明白的，不用裝出一副天真樣。我正想著，王國等幾天要過來，我是不是認真和他談?wù)劊俊?/p>

香爸眉頭一跳，扭開了腦袋。

這也是香爸的聰明之處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王國和蔣科，這其中的奧妙，一看就透。如果我連這點都糊涂，那可真是白活了一把歲數(shù)。所以，能不得罪，就盡量不得罪蔣科。

自己現(xiàn)在經(jīng)不起任何折騰，

沒有一丁點兒值得折騰和較勁的本錢。

“王國要來，我怎么不知道的呀？”香爸的醋酸，仍是按捺不?。骸岸嗑脕?？打手機不更方便？”蔣科不屑的搖搖頭：“剛才，你不是說你那親家可以合作嗎？”

“沒，我說過的呀？”

香爸狡黠的反問：

“我自己現(xiàn)在尚在努力奮斗，親家真肯來，也不會白幫忙的呀。”“所以我才提醒你，要和那個卡佳聯(lián)系的呀?！笔Y科悠悠呷一大口三花，咕嘟吞下。

“再提醒你一句，卡佳用的是世界頂級信用卡，一個普普通通的留學(xué)生，掏出來的是黑金卡，這中間的關(guān)聯(lián)，還用我提醒？真是這樣，豬頭肉，三勿精的呀。”

香爸當(dāng)然明白了，

他慢慢捂住自己下頜。

晚上回到明豐苑，吃飯時當(dāng)著二親家，香爸又摸出三張百元大鈔，遞給香媽。二親家都笑笑，不吭聲，繼續(xù)吃自己的。照理說，香媽平時也為人低調(diào)，內(nèi)斂。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

接過鈔票，不像往常那樣揣進自己衣兜，而是用力摔摔。

被香爸在銀行特地換成嶄新的鈔票，便發(fā)出了特有的悅耳聲響。這就罷了，還舉到自己眼前，就著燈光細細觀看。基本上不管這種閑事兒的香爸，瞟到退休教師倒無所謂。

白何老頭兒卻有些不了然。

么喝到：“吃飯吃飯，看什么的呀？等會兒看不行嗎？”

香媽奇怪的看看香爸：“怎么喝上了？我是看有沒有假鈔的呀？她奶奶，”老伴兒便看著她：“嗯。”“這幾天哇，也不知怎么搞的呀？我到菜場買菜，總要碰上一二張假鈔，比如前天，”

聽到香爸如果說，香爸不高興了。

我還是特地跑到銀行換的呀，怎么可能是假鈔？

這老太太，還當(dāng)著親家臭美，擺顯，也不怕人家多心的呀？“你不是一直在歐尚買菜，見物八折？怎么又跑到外面拿現(xiàn)金買的呀？”“內(nèi)部卡借給陽陽外婆了?！?/p>

香媽不以為然

可香爸皺起了眉頭：

“借過一次，又來了？這卡，不是不能外借的呀？”香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瞟瞟二親家，收起了鈔票。退休教師卻有些不高興了，可自然不便當(dāng)面指責(zé)，只好勉強笑笑。

“香爸真能干，香媽享福羅?！?/p>

一邊兒正揮舞著卡通勺子的彤彤，忽然響亮的說：“爸爸。”

妙香就側(cè)耳聽聽，當(dāng)真是大家熟悉的腳步聲。于是，都不說話，眼光投向門口。然而，“香媽，在的呀？”大家都不由自主往后一仰，陽陽外婆嘛。

“在，陽陽外婆，儂飯吃過伐?！?/p>

香媽探頭而答，可并沒打算開門，身子一動不動。

嘩啦，嗒，陽陽外婆自己在反手開門，因為不太熟悉，弄得個窸窣窸窣的。香媽只好放下碗筷，過去開了門：“儂飯吃過伐？”“兒子還沒下班。

香媽把她攔在門口，

陽陽外婆朝屋里探探頭，

笑嘻嘻的招呼到：“一家子吃得歡，好熱鬧的呀?！薄笆悄兀诵萁處熞残χ卮?，頓頓，又禮貌性的補上一句：“進來坐坐”陽陽外婆就順勢進來了。

香媽只得陪著她有一句無一句的閑聊

好在正是晚飯時間，大概陽陽外婆自己也餓了？

沒聊一會兒，陽陽外婆就起身，一面掏出那張內(nèi)部卡，遞給香媽：“謝謝，收好收好，你明天看到河南大伯，盡量繞道走的呀?！薄袄@道走？？為什么？”

香媽寶貝般緊攥著內(nèi)部卡

不解的反問到：“我們和河南大伯有閑聊的呀，繞什么道？”

估計陽陽外婆這時也回過了神，正在后悔自己說漏了嘴，便支支吾吾的，不想直接回答：“我說呢，這河南大伯嘴碎，一個胡子拉喳的大男人，到處炫耀和香爸的關(guān)系杠杠的，以后，說是明豐苑有想照彩超的，找他的呀。”

啪！香爸手里的碗筷，拍到了桌上。

接著，妙香也扔了碗筷，抱著彤彤轉(zhuǎn)身回了隔壁自家，咣的關(guān)上了防盜門。

陽陽外婆挺委屈的瞧著香媽：“這又不是我說的，河南大伯就是嘴碎，你們以后凡事躲著點的呀。”說著，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香媽沒讓路，

面無表情：

“陽陽外婆，我們樓上樓下的，彤彤雖說現(xiàn)在轉(zhuǎn)了園，可和你家陽陽一直是小玩伴，好朋友的呀。你有事，可別瞞著我?！?/p>

陽陽外婆急了，

搖晃著肥碩的身子：

“香媽，我們多年鄰里，你還不相信我的呀？我連河南大伯在外亂許愿，都給你講了，還有什么瞞著你的呀？”“就是，我們明天見了河南大伯，為什么要繞著走的呀？”

“不繞著走咋辦？

陽陽外婆手背拍拍手背，跺起了腳。

“唉，他要找你借內(nèi)部卡的呀？”香媽一怔，退后一步：“是你給他講的？陽陽外婆怯生生的點點頭，又急忙解釋到：“我本不想理他的呀，可每次我到歐尚碰得到他，推著他那個胖孫子，吱嘎，吱嘎的就跟著我走。結(jié)果，我今天在收銀臺掏卡結(jié)帳時，被他看到了，逼著問我，我，我就，”

沒說的，倒霉的香媽，成了眾矢之的。

同樣說漏了嘴的香爸呢，本來也脫不了手。

可內(nèi)部卡實惠帶來的風(fēng)險，似乎大過了說漏嘴。再加上心虛的香爸，搶先加入了對香媽的埋怨，居然滑了過去。不過，白何老倆口不能開口，只是客氣而禮貌的提醒。

“香媽也是為了這個家，以后注意就是?！?/p>

就進了大屋，輕輕關(guān)上門。

二親家一離開，一直以嘮嘮叨叨，勤勤苦苦和忍讓示人的香媽，居然發(fā)起了威：“褲帶松了塌地板高頭額。真是白弄飯給你爺兒倆吃了的呀？一個埋怨，一個吵鬧，伊講伊戇一剛，阿拉容易的呀……”

結(jié)果，把目瞪口呆的妙香和香爸，硬生生地趕回了各自屋門。

然而，一關(guān)上小屋門，香媽就鳴咽開了。

“這個陽陽外婆呀，真是害人不淺的呀，我怎么會把內(nèi)部卡借給她的呀，上次我老姐姐來我都沒給她的呀……”……香爸躺下在小床榻上，一直不吭不勸耐心的聽著，一面豎起耳朵，小心地聽著客廳的動靜。

不一會兒，大約也正是在香媽的嚎啕歇氣時候。

客廳傳來躡手躡腳的腳步聲

大概10幾分鐘后，又是交替的躡手躡腳的腳步聲，香爸這才轉(zhuǎn)向老太太：“算了，都過去聽產(chǎn)，怪陽陽外婆沒用，她就是碎嘴，還說人家河南大伯。我看，那個內(nèi)部卡，你干胞還給親家揣著，要用時再找她拿的呀。免得碎嘴婆厚著臉皮又纏上來時，你不好說，也有個推頭的呀?！?/p>

香媽搖頭，

香爸今晚上，本來是想和香媽商量的。

就是是不是請白何親家到店里一起干事兒，給這意外的事兒一攪，沒了興趣。老倆口發(fā)會兒呆，不覺又是深夜了。香爸放下手中的平板，揉揉有些發(fā)花的眼睛，向后一仰，靠在枕頭上小憩。

今天蔣科的話，對他有些震動。

以前聽蔣科說多少這樣的話，不屑一顧。

那不過是這老家伙借題發(fā)揮，故意打壓瞧不起我香爸罷了。現(xiàn)在呢，雖然名不符實，委委曲屈，畢竟也當(dāng)了快三個月的老板，境界和視野，都有所提高與開闊，也得到了一點實惠。

所以，我得抓住這個寶貴機會，讓王國看得起我。

而要王國看得起我，就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yè)和本錢。

現(xiàn)在，我這樣算是什么的呀？拿蔣科的貨鋪我的柜臺，費盡口舌好容易有個買主，卻是為別人作了嫁衣裳。嚇嚇！成本3000，賣價九十萬，而我只得了區(qū)區(qū)5000塊？

他媽的，這不是活活欺侮人的呀？

其實，我早明白。

我之所以快三個月了，一直翻不了身，主要在于我自己沒有貨。如果，能再有像上次王國維那種名人親筆書信，或者值點錢的古玩，我香爸就可以把我現(xiàn)在這攤子襯起，哪用得著受蔣科的氣？

這樣打開思路

你別說，那狗日的蔣科提議，倒真是有點道理。

香媽鳴鳴咽咽，嘮嘮叨叨之際，香爸卻在自己腦中聯(lián)上三條線：上海大學(xué)——卡佳（黑金卡）——海外。香爸——王國——成功。香爸——小香——上海古玩市場。

第一條線：

在上海大學(xué)找到持黑金卡的卡佳（順便提一句，剛才，黑金卡和上海大學(xué)的前生來世，香爸查了個大致，雖然有點暈頭轉(zhuǎn)向，可知道了許多以前根本不知道的，值！還待繼續(xù)努力）。

通過卡佳，開劈與海外古玩買賣的通道。無師自通的香爸，大氣磅礴：松江，上海，算個屁的呀？要玩就玩大的。把通向海外古玩市場的通道掌握在手，想不發(fā)都難。

你看電影電視和碟片上

有這種黃金資源的人，才是真正的富翁和老板。

第二條線：和王國直接聯(lián)系，摔掉蔣科這個絆腳石，一定可以早日成功。第三條線，就是與小香聯(lián)系，他那個老婆韓伢子，還是我介紹的呀。

真是的，整天站在那個鬼“如山古玩”店里。

就像被捆住了手腳，動彈不得，我己有好久沒和小香聯(lián)系啦。

明天上班第二件事，就是打他手機。這小子能干，有沖勁兒，和他聯(lián)手大干一場。可這樣一來，就得求到白何親家面前了。

我要跑上海大學(xué)，

還要和小香小倆口兒到處看看，搜搜，這店里的專柜誰來守？

這專柜可撤不得，撤了自己就沒立足之處，也師出無名。然而，白何那老頭兒愿意嗎？哦不，不是他愿不愿意，而是退休教師同意不？

還有，既使退休教師同意，白何老頭兒愿意。

可會不會，比如引狼入室，引火燒身？

因為，大凡戴眼鏡有知識的人，心眼兒狡詐，想法多多。學(xué)會了，知道了，會不會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我都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算了，明天再說吧，太晚了，有12點多了的呀。

香爸這樣費力的思考著，打著小算盤。

“以后給錢要注意”不知何時停止啜泣的香媽，突然開口到：“我以前就說過，不要當(dāng)著親家給。你可好，當(dāng)著給也行，除非給3000塊?！?/p>

香爸看看她，

嘆口氣：

“就這三百塊，也是我自己節(jié)約下來的呀。好歹總比以前好吧，真有3000塊，更只能背著給。就這樣，你看老頭兒那張臉？”

“退休教師管得緊，只有這點養(yǎng)老金的呀?！?/p>

香媽淡然到：

“不是什么網(wǎng)絡(luò)寫手嗎？我看，胡編亂造也賺不了什么錢的。這事兒，”她站起來，拉開立柜，往外拿換洗衣服，一面繼續(xù)說：“得怪我，我當(dāng)時一門心思就記著假鈔去了的呀?！?/p>

這是香爸第一次聽到香媽講，她收到了假鈔。

擔(dān)心的問：“收到多少？

“一張10塊，一張20塊?！薄?0塊呀？香爸瞪起眼睛：“30塊，要買多少小菜了？我看你，真是昏了頭，有內(nèi)部卡，非要借給別人，自己倒拿現(xiàn)金去買，受騙上當(dāng)？”

香媽跺跺腳，咬牙切齒：

“都怪那該死的陽陽外婆，我看她還好意思又上門來借?！?/p>

“親家雖然沒表態(tài)，可一定生氣。”香爸提醒到：“畢竟，這是白何老頭兒弄來的。明天，你主動找她聊聊，免得起又不高興的呀?！?/p>

香媽點點頭，

抓起換洗衣服，躡手躡腳出了門。

香爸想想，說干就干，拿起手機，找出小香的手機，發(fā)了個短信息過去。不到10分鐘，啵！一條短信跳了出來：“香爸，這幾個月一直有點忙，所以沒和你聯(lián)系，你好吧？”

“這小子，總算還記得我香爸的呀。”

香爸驕傲的自言自語，手指頭點點。

短信又飛了過去：“明上午打我的手機，有事兒要辦?！编?，關(guān)了手機。不料，虛掩著的小屋門，突然被撞開，胡亂穿著衣服，頭發(fā)上還有一小半香皂泡的香媽，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一下?lián)涞酱采?，像條魚一樣嗖地鉆進了早攤開的被子里。

好一會兒，張口結(jié)舌的香爸才回過神。

跳下床繞過去，先把小屋門嚴嚴的關(guān)緊。

后才沖著老太太問：“怎么啦？撞鬼了的呀？”香媽沒理睬，依然在被子里哆哆嗦嗦。香爸的眼睛骨碌碌轉(zhuǎn)轉(zhuǎn)，一下拉開了房門。

廚房燈火通明

老頭兒躡手躡腳的走過去，空無一人。

關(guān)了廚房燈，再看洗手間，抽風(fēng)機和照明燈都開著，更奇的是，四盞取暖大燈全開，小小的洗手間里熱騰騰的。香爸關(guān)上，又細細轉(zhuǎn)了一大圈，特別仔細的查看了里外二個窗口。

洗手間的窗子從來就沒開過，

現(xiàn)在依然關(guān)得緊緊好好的。

外面廚房的窗口倒是大開著，可這兒離平街層，足足12米高，裝著密封的鐵窗欄，香爸用力推推，小指粗的鐵條紋絲不動，外人想要由此進來，不可想象。

那么，

是白何老頭兒惹的禍？

香爸也理解，這人上了點年紀，尿急尿頻，想撒必撒，一點憋悶不住的。我的身體算好的，尚且如此，就白何老頭兒那身體，肯定比我更糟糕。

大上前天，晚上后半夜。

大概是三點過吧，我被一泡尿憋醒，下床就往洗手間跑。

其實晚上呢，廚房和洗手間完全不必開燈，借著外面明亮的路燈光，可以把馬桶看得清清楚楚。我沒開燈，正閉著眼睛痛痛快快的撒著，沒想到，一團黑影突然闖進，待我睜開眼睛，急叫：“有人。時，那暖呼呼的玩意兒，都灑到了我腳上。

我啪的打開電燈，

你道怎的？

白何老頭閉著眼睛，晃晃悠悠的，大概還在夢周公……他媽的，真是欺人過甚，再是睡得暈頭轉(zhuǎn)向，至少你要明白，這不是在重慶你那個家里，而是在上海，和親家住在一起的呀。

得知趣，有羞恥，注意避讓和提醒的呀！

哪有一著急，就悶頭悶?zāi)X闖進來了的？

香爸氣沖沖的出了廚房，對著房門緊閉的大屋走去?？蓻]走幾步，香爸放輕了腳步，然后向右一拐，扭開了小屋門。雖然依裹著被子，可老太太己鎮(zhèn)定下來。

“你沒敲吧？

下頜對隔壁揚揚

“老倆口早睡啦，生活比我們有規(guī)律性的呀?！薄安钜稽c兒，香爸咬著自己的牙跟：“太不像話了，那白何老頭兒，真把這兒當(dāng)著了自己家？”

“不許胡說。

香媽生氣了

“不利于團結(jié)的話，不說，不利于團結(jié)的事兒，不做。外公在背后這樣嘲諷爺爺，反過來，爺爺也在背后這樣嘲諷外公，拿笑事兒給外人看的呀？”

“那你剛才？”

香爸眨巴著眼：

“不就是因為，”“不一定，”香媽搖搖頭，又迷惑不解的看著香爸：“我剛打濕身子和頭發(fā)，抹了香皂，那熱水突然就沒有了。冷呀，擔(dān)心感冒，我只好匆匆套上衣服，跑了進來?！?/p>

“噢，你是說，在你洗澡時，有人關(guān)了熱水？”

香爸猶如聽天書，這可與自己剛才的猜測，南轅北轍。

“可能的呀？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你一直沒去繳費，被停了氣？”“這費不是你在繳嗎？”香媽從被子里伸出右手，拉開床頭柜，抓出一大迭單據(jù)，翻翻，扔過來。

“這不是，這個月繳了289的呀，怎可能停氣？”

香爸接過來看看，又扔還給她。

一昂頭，二手一叉腰：“怪了，阿永又回來啦？”“不要提他，”老太太將腦袋一別，癟癟嘴巴：“阿永固然可惡，但主要怪你自己無用，還好意思提起？”

老頭兒眨眨眼，

搔搔自己腦門：

“我還不行，無緣無故會停氣？大上海呀，別的不行，這這水電氣，可是保證供應(yīng)的。”拉門出去。老太太在后面低聲急叫：“死老頭子，夜半三更，你想干什么的呀？”

幾乎是不顧體面，裹著被子滾下床，竄到門口蹲下瞅瞅。

廚房燈光大亮，松口氣，重新回到了床上……

一會兒，香爸推門進來，先返身關(guān)上門，再拍拍自己雙手：“氣沒停，可給人關(guān)上了?！薄敖o人關(guān)上了？什么人？”香媽有些后怕，驚恐的睜大眼睛：“強盜進屋了呀？”

香爸到了廚房洗手間，又到處查看了一番。

仍然是一切正常，百思不得其解。

站站，香爸抓起自己茶杯，到開水器前接水喝，腦袋一晃動，瞟到一邊的氣表上，頓時明白過來。放下接滿開水的茶杯，擰擰氣表閘，果然關(guān)著。

不禁苦笑笑，重新把氣表閘推上去。

旋開水龍頭，啪嗒！輕輕一響。

從洗澡器上方的小窗口看進去，純藍色的火焰漂亮的跳躍著，冷水己變成了熱水，再調(diào)調(diào)水溫，燙，滾燙，巨燙，手不能沾……

要說這新一代氣表閘，

一改過去的傻大粗，小巧修長漂亮得猶如開水器側(cè)的小開關(guān)。

如果開水器與氣表挨得過近，二開關(guān)就幾乎以假亂真，唯能分辯的是，二開關(guān)的顏色不同。春節(jié)時，香媽的老姐一家加侄女侄兒大大小小六七個，來家團聚。香爸就把搬得離氣表閘遠一點的開水器，移近了一些，這樣接水灌水方便。

移出的地方，還可以放幾個小杯子。

結(jié)果，自己就關(guān)錯了二次。

所以，看來一定是香媽在洗澡時，教師親家出來接水喝后，順手關(guān)了開水開關(guān)，可關(guān)成了氣表閘。所以，繞來繞去，這事兒雖怪不著白何老兒，卻一定是退休教師。

這屋里就只有我們四人，一邊二個。

不是我老倆口，就必定是你老倆口。

唉唉，結(jié)果還是擠在一起惹的禍，真煩人的呀！香爸告訴完后，抓起換洗衣服，躡手躡腳的沖澡去了。

第二天早上

香爸準時到了“如山古玩”

抓起干凈毛巾，將柜上的商品一一擦凈擺好，就去經(jīng)理室給自己泡茶。蔣科坐在經(jīng)理桌后，拿著賬本相互細細的核對著，從滑到鼻尖的老光眼鏡上，瞧瞧是香爸，微微點點頭，算是招呼了。

小英在外面賣場做清潔，

小芳則在經(jīng)理室掃地。

其實，賣場和經(jīng)理室都干凈，打掃不過是一種習(xí)慣，表示一天的工作，從此開始罷了。端著茶杯的香爸，慢條斯理想著心事兒，回到自己的柜子前。

那掃地的小英，姿勢優(yōu)美的慢慢掃了過來。

到了白何身旁，將手中的掃帚，往他手里一塞。

“白副總，給?！卑缀尾唤猓骸叭o我干什么”按照合同約定俗成，全店的清潔工作，統(tǒng)一由蔣科負責(zé)。當(dāng)然，蔣科轉(zhuǎn)身就把這工作交給了雙胞胎。

這本無可非議和挑剔

可關(guān)于香爸的獨立展柜及周邊環(huán)境的清潔打掃，卻是這樣寫的。

“如店里員工有空，可幫其打掃?！爆F(xiàn)在，小英回答到：“我今上午沒空，蔣總我讓上新品。你自己打掃吧。”香爸立即敏感到，這是小英故意刁難，逐笑到。

“小英姑娘，麻煩還是你幫我打掃打掃吧，有空我再幫你，輪流歇歇。”

然而，小英冷冷的將自己雙手一縮，扔下一句。

“香副總，自己的事兒自己做，這是規(guī)矩哦?！卑缀文弥鴴咧?，有些尷尬。在家里就從來沒掃過地，做過清潔，到了這兒卻要自己動手？

我香爸倒不是怕掃地

可這一掃，何時是個頭？

自己就從老板淪為了一般打工崽，這可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香爸就又把掃帚放下，然后，照例把茶杯藏到柜門后面，準備迎接顧客。

可沒想到，

小英姑娘卻一扭身，叫了起來。

“蔣總，今天賣場的清潔沒做好，檢查時扣分，我可要跟你急的呀?！笔Y科聞聲出來了，笑嘻嘻的問：“小英姑娘，怎么啦？一大早的，誰欺侮你的呀？”

“沒誰，我是說，今天賣場的清潔沒做好，你要扣分，我不答應(yīng)。”

蔣科笑瞇瞇的，東看西瞧的走過來。

“為什么？不是做得好好的呀？”小英翹著嘴巴，朝香爸的專柜呶呶。蔣科看看，笑了：“這樣呀，小英姑娘，香副總一個人很忙的，你就幫他打掃了，好不好呀？”

小英姑娘一扭身，

撅起了可愛的小嘴巴：

“自己當(dāng)老板掙錢的呀，哪有清潔天天都要別人幫忙打掃？這不成了俺爹罵的剝削階級？”蔣科看看老同事，夸張的批評起來……

香爸冷冷的看在眼里，

這個小英姑娘，比她的雙胞胎姐姐小幾分鐘鉆出娘胎。

模樣兒基本一樣，可性格卻大相庭徑。平時看起也小心謹慎，怯場溫柔，可時時有驚人之舉。上次，就是她刮下經(jīng)理室墻頭上返潮的石灰，偷偷扔進香爸的茶杯，還用力搖均，使其看不出來。

現(xiàn)在，又當(dāng)面使絆，讓自己下不了臺。

一個在外打工的小姑娘，哪敢這樣當(dāng)著老板使氣發(fā)威？

很明顯，這一定是蔣科的唆使，有意讓自己難堪?！啊愀笨傠m然現(xiàn)在獨立當(dāng)老板了，可還是我們?nèi)缟焦磐娴母笨偨?jīng)理，你怎么敢這樣當(dāng)面頂撞的呀？”

蔣科板著臉孔，

還在拿腔拿調(diào)的批評：

“知道的，是你小英姑娘不懂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蔣總在背后唆使？”“行了，來客人啦?！毕惆殖虻揭粚χ心觐櫩停诘觊T口露露，又不見了，急忙招呼到：“蔣總，快?！?/p>

這種在店門口露露，又不見了的顧客，一般屬于閑散逛街的散客。

如果招呼得當(dāng)，或許會有一筆生意，這得全看老板的嘴上功夫。

上個月，對街那個姓茍的小老板，就是靠著嘴上功夫，成功攬住一對老年散客，小賺了一筆。蔣科一撒腿，以他這個年齡不相符的速度和輕捷，沖了出去，身后緊跟著小芳。

小芳姑娘的主要職責(zé)，

就是接待兼收銀，放跑散客，她有責(zé)任。

再說，攬住一個散客，或許還有意外收獲呢。這一來，賣場里就剩下了香爸和小英姑娘。奇怪的是，蔣科一離開，小英姑娘也沒了脾氣。她怯怯的看看香爸，居然自己拿起了掃帚，把專柜周圍打掃得干干凈凈。

“小英姑娘，謝謝！”

香爸心中更有數(shù)了，

拉拉自己衣角，腦子里默著客人進來的接待詞兒，一面微笑到：“今天下了班，我請你倆吃燒烤?！毙∮⒐媚餄q紅了臉蛋，嘴巴蠕蠕，看樣子想解釋什么，香爸搖搖頭：“快，客人進來了?！?/p>

話音剛落，滿面笑靨的蔣科邊說邊走。

后面是那對中年散客，小芳姑娘則像個乖女孩兒的，跟在后面。

香爸的專柜，設(shè)在靠墻頭的賣場中間，那兒剛好有一個較寬的凹陷，估計是原來的大煙囪拆后留下的。原放在經(jīng)理室的員工柜，高寬恰到好處，于是搬出來稍加修改，就成了香爸的獨立專柜。

香爸微笑著站在柜邊，

雖然做好了準備，腦子里卻想著昨晚上的事情。

他知道蔣科會一如既往，引著顧客慢吞吞從進門柜子逛起，然后在離專柜幾步的地方，不動聲色的引著客人到對面柜臺，再順著左面一大圈兒逛下，最后才會引到自己的獨立專柜。

這一圈子下來，

快則半小時，慢到大半個鐘頭。

因為很簡單，除了這所謂專柜，其他全是蔣科的商品。香爸的手機響了，這讓他有些發(fā)慌，一進賣場，營業(yè)員的手機就得全變成振動，可香爸今天忘啦。

在一片基本上的悄聲低語中，手機鈴聲響徹云霄。

大家的眼光都朝香爸掃來，香爸感到自己臉孔熱烘烘的。

香爸沒有年輕人的敏捷，伸進衣兜的右手，抓著手機摸索摸索的，就是沒摸索到聲音鍵。無奈，香爸只好當(dāng)眾掏出。香爸手機原來用的是妙香換下的蘋果4S。

黑幽幽的鋼色光澤，

加上蘋果強大的功能，香爸十分喜歡。

可是，在上次他意外幫小香小倆口，破獲了借快件偷運冰毒，小倆口受到公安機關(guān)嘉獎時，在三人的慶祝酒宴上，他給王國回電話時，被小香老婆韓伢子看上了。

一時高興，就慷慨的送給了她。

自己再買了一只老人手機

就是這種號稱“一用就會”的老人手機，讓用慣了蘋果的香爸，吃夠了苦頭。其實，經(jīng)廠商精心研制的老人手機，對老人來說的確操作方便，大鍵盤，大聲音，大內(nèi)存，大電池加一鍵通，可香爸的意識，卻總還在停留在使用蘋果手機階段。

因而被妙香和香媽

嘲諷成“用慣了高科技，成了低含量機盲”

手機關(guān)成了振動，還沒揣回衣兜，就真的振動起來。老人機的振動，可沒有蘋果手機溫柔，出于“老人大多耳背，要讓老人真正聽清楚”的產(chǎn)品理念，這振動聲，又猶如一匹小馬達，嗡……低音頻率比正常聲音，擾人更甚。

大家的眼光又掃了過來，

蔣科的眼光己顯得兇狠，而小英小芳，則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香爸只得恨恨的關(guān)了老人機，抱謙的對大家笑笑，繼續(xù)站好，努力發(fā)出更富老人魄力的微笑。什么是老人魄力的微笑？蔣科曾做過深入的研究，并得出了標準。

微瞇眼睛，嘴巴微張，雙手垂立，雙腳自然站立。

腰微駝（既使不駝，也要做出微駝姿勢）耳朵微背（既使不背，也要做出微背模樣）。蔣科的解釋是，地球人都知道，現(xiàn)在的人造美女帥哥太多，格式化的微笑太濫太假，所以才有了“審美疲勞”的詞兒。因此，現(xiàn)在的人都彼此不相信。

更因此，看到了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微笑，基本上都能接受和感動。

想想吧，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微笑，就像自己的老爸老媽，對兒女傾注著人間獨有的真正的愛。

于是，顧客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掏腰包。這，就是我們經(jīng)營古玩的資本和本事之一，也是我同意王國的提議，舍己為人，傾家蕩產(chǎn)，也要助你成功的內(nèi)在因素之一。

以前從沒給你說過，

現(xiàn)在說說知心話，是為了我們事業(yè)共同的發(fā)展和友誼。

當(dāng)然羅，現(xiàn)在沒人是傻子，不排除老人中沒有假冒偽劣和壞心眼兒?？山^對不是我們，對吧？當(dāng)時，香爸真正受了感動，也又一次感受到了蔣科的獨具匠心。

上崗第一天，

蔣科以身示范和耐心輔導(dǎo)，

天資極高的香爸，不過煉了半小時左右，就一掃長期的陰郁疲倦和憔悴，發(fā)出了有魄力的老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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