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長篇連載:那一片絢爛的云霞第22章剪除對手

第22章 剪除對手
牛黃到辦公室。
正碰上廚房的王媽從黨支部出來。
據(jù)說。
王媽的炊事員男人在武斗時,不幸為了革命事業(yè)英勇捐了軀。
時年三十有一的王媽,便揮淚繼承了男人的革命志,參加了男人原單位也就是現(xiàn)在的區(qū)房產(chǎn)公司的革命工作,揮起鍋碗瓢盆,繼續(xù)煮飯炒菜……(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王媽沒再婚也沒生育過。
身子仍保持著未婚時的苗條。
更顯成熟豐腴。
只是整日與油鹽醬醋打交道,那脾氣也磨礪得像爐膛中的柴禾和蜂窩煤。
風(fēng)風(fēng)火火,紅紅熱熱,,一點就著。
大嗓門兒嚷嚷起來,幾里外都能聽見。
“牛辦事員,上班啦?”王媽客氣的打著招呼。牛黃站住,笑著點點頭?!靶』镒佑?a target="_blank">文化有禮貌,將來有出息哩?!?/p>
王媽笑瞇瞇的說著離去,
牛黃走進(jìn)辦公室,小肖正向他笑。
“有事兒?”
牛黃奇怪的問。
“你笑什么?”
“市里要組織革命職工文藝匯演,有你忙的了?!?/p>
小肖總是消息靈通。
文藝匯演?牛黃還沒聽說哩。
“怎么?劉書記動員你入團你不愿意?”牛黃望望小肖:“我才入了工會,又忙到入什么團喲?我不感興趣?!?/p>
小肖急了。
脫口而出。
“共青團是我們青年人的組織,是入黨的前奏,你不求上進(jìn)啦?”
牛黃失口笑道。
“小肖,莫非只有入了團入了黨才是要求上進(jìn)?沒聽說過?!?/p>
“你強詞奪理,你不入團入黨怎樣上進(jìn)?在心里自我改造嗎?”
小肖將桌子一拍,正待站起來,忽然間,劉海、柳書記、工會趙主席和二工區(qū)的木工宋師傅及二個徒弟,陸續(xù)進(jìn)了辦公室,不大的公司行政辦公室,頓時變得擁擠。
這一干人擠著坐下。
開始商量位于二工區(qū)轄區(qū)中的軸承廠家屬區(qū)修繕等問題。
時間過得飛快。
沒多久呢。
怎么就過了10點鐘?
牛黃把整理好的下工區(qū)記錄和外出青工受傷事件匯報,遞給劉海。
劉??纯袋c點頭,順手?jǐn)R在桌上,輕聲道:“別忙,我等會兒再看?!?/p>
此時,灼熱的太陽高掛空中,辦公室顯得十分悶熱。小肖將吊扇的開關(guān)扭到最大檔,粗大的葉片嗡嗡作響,開始飛速轉(zhuǎn)動。陣陣涼風(fēng)撫來,大伙兒才松了口氣。
突然。
王媽在廚房后面的洗澡洞失聲尖叫。
叫聲是那樣的驚恐和刺耳。
幾乎同時。
劉海牛黃和木工宋師傅及二個徒弟沖出了辦公室。
其余人跟在后面。
王媽抖索索的半披著衣服正在洗澡洞里尖叫。
一個大木桶里的溫?zé)崴€搖蕩著一圈圈的水波……
沖在最前頭的劉海和牛黃,甚至瞅見了王媽濕漉漉掛滿水珠的半祼胸脯?!傲髅?,有流氓偷看?!蓖鯆寶庥跤醯闹钢缸筮叺亩醋?,一邊匆匆拭去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
隨之趕到的一干人涌進(jìn)洗澡洞。
發(fā)現(xiàn)洞壁上有一條裂縫。
柳書記和工會趙主席瞅過去。
清楚地看見被關(guān)押反省的王主任,正驚慌的瞅著這邊。
以維護(hù)婦女權(quán)益為已任的趙主席怒不可遏。
“這個王云山完全是流氓。
關(guān)押反省期間竟敢還有花花腸子偷看女工洗澡?
呸,什么主任?
完全是混進(jìn)革命隊伍的臭流氓!”
眾人都?xì)鈶嵅灰?,倒是柳書記沉得住氣,叫牛黃馬上作紀(jì)錄,讓眾人簽字。
保衛(wèi)科王科長黃干事聞訊趕到,柳書記嚴(yán)厲斥責(zé):“你倆到哪兒去了,反省的事情還沒搞清楚,又出了這流氓事件,影響了革命職工的工作熱情,我拿你倆是問?!?/p>
王科喏喏連聲,和黃干事沖進(jìn)了隔壁洞子。
片刻,洞中傳出了王主任痛苦的慘叫聲……
力保王主任的公司基層工區(qū)頭兒們目瞪口呆。
神圣聯(lián)盟,剎時土崩瓦解,煙消云散。
很快。
公司保衛(wèi)科以流氓罪和破壞革命組織罪,將王主任捆送市革委公檢法組。
時逢大規(guī)模鎮(zhèn)壓反革命分子。
王主任差點兒就做了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槍下鬼。
被五花大綁的拉到沙灘上陪殺場,隨即下來判了個死緩,扔進(jìn)革命的大牢。由此,他還被區(qū)房產(chǎn)公司開除黨籍和公職。
作為驕橫自大,靈魂深處沒改造好的混進(jìn)革命職工隊伍的流氓異已分子。
被公司教育科當(dāng)作階級斗爭的活教材。
年年講。
月月講。
天天講……
最后,風(fēng)云一時的王主任,就徹底的從公司政壇上和人們的記憶中消逝了。
房產(chǎn)公司柳書記自此一統(tǒng)天下,在一旁瞅熱鬧怠工的老少爺們,趕快摸到了磚刀,抹灰板、推板、斧頭和鋸子墨斗等吃飯的家伙,滿懷革命熱情重新開始了全區(qū)的房屋維修工作。
這天。
劉海神色嚴(yán)峻的讓牛黃通知。
公司中層干部馬上在公司會議室集合。
安排重要事情。
明天上午九點正,全公司干部員工在區(qū)文化館禮堂開重要大會。
缺席等同于犯罪或是與無產(chǎn)階級專政為敵。
習(xí)慣于聽到開會就想方設(shè)法溜病號的一些干部和員工油子,聽到辦事員牛黃如此通知和上綱上線,莫不個個吐舌結(jié)巴,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因此。
到開大會時,人員滿荷,座無虛席。
個個面色凝重。
正襟危坐。
目不轉(zhuǎn)睛。
九點正,牛黃看見柳書記拿著一迭文件上了主席臺。
緊跟著,牛黃、小肖在劉海指揮下,按照昨天干部會議的布置辦,督促選出來的大小干部,分別把守著禮堂所有的進(jìn)出口。
牛黃還親自跑去吱吱啞啞的關(guān)上了大門。
禮堂內(nèi)一片靜寂。
大家的心怦怦跳著。
有些怯場的女青工和師傅的女輔助工們,額角上沁出了冷汗……
柳書記先威嚴(yán)的掃視全場人員一眼,清清嗓門兒,咳嗽一聲,翻開了攤在話筒邊的文件:“現(xiàn)在宣讀中共中央的重要文件:‘關(guān)于粉碎林陳反黨集團反革命武裝政變的斗爭’……”
全場目瞪口呆。
鴉鵲無聲……
牛黃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襲來。
天方夜談。
不敢相信。
偉大領(lǐng)袖的親密戰(zhàn)友和接班人,竟然不請假不打招呼地擅自駕機外逃?
這革命怎么啦?革來革去,吵吵嚷嚷,全人類還沒徹底解放,指揮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的副統(tǒng)帥自個兒卻先駕機跑啦!還沉戟折沙加機毀人亡哩……
下班時。
牛黃走在大街上。
忽然發(fā)現(xiàn)路人幾乎人人神情詭異。
個個滿面憂郁。
大家壓著喉嚨說話。
左顧左視。
那聲音晃晃悠悠輕輕抖抖的,透著幾許驚恐、驚訝、釋然和開心。
劉海破例和他走在一起,卻眉頭緊鎖,沉默不語。走到那條通向花海的青石小路,牛黃要與劉海分手了。
牛黃正待說再見。
忽聽得劉海迸出一句。
“媽的,一切都是假的!”
劉海扭頭瞅瞅牛黃。
“牛黃,我們都太年輕了,輕易就被人家騙了耍啦,騙啦,整一個世紀(jì)大騙局?!?/p>
牛黃不解地問:“被誰騙啦?我怎么感到整個世界亂哄哄的呀?”
劉海拍拍他肩膀:“不清楚好,亂哄哄好,小伙子,別追根問底了!睜大眼睛好好地活著吧,明天見!”“明天見!”
老房一夜無眠。
老爸、周伯、黃工宣隊長和陳師傅陳三。
不!
凡是老房四樓的老少爺們都聚到了一塊。
神秘兮兮激動萬分的談著論著……女人呢,一旁聽得似懂非懂,間或么喝一聲跑來跑去的小子們,又急忙豎起了耳朵。
牛黃周三照例湊在一起,
小聲交流著各自的見聞和公司的情況。
二人慢慢兒聊到了王主任偷窺耍流氓一事。
周三冷笑道。
“這下好啦。
好不容易給王主任安了個流氓罪名。
柳書記掃清了妨礙。
房產(chǎn)公司誰敢再較勁?”牛黃遲疑不決的湊近他耳朵說:“我看這事兒沒那么簡單,有些名名堂?!敝苋⒍⑴|S:“……?”
“那煮飯的王媽,早不洗澡晚不洗澡,怎么早上十點多鐘單等會議室里人多時洗澡?”
周三渾身上下一機靈。
豎起了耳朵。
“而且我聽小肖說,從沒見到過王媽早上洗澡。
更巧的是。
那天會議室里來的全是公司頭頭加基層的工人。
出事后,柳書記馬上叫我作記錄,并讓大家一一簽字,不急切了點嗎?并且那天早上班,我親眼看見王媽從柳書記辦公室出來。
她一個煮飯的。
一大早跑到黨支部去干什么?
是匯報自個兒的思想情況?
或是伙食團里的階級斗爭新動向?”
牛黃眼睛閃閃發(fā)亮。
頓頓又道。
“你瞧,連親密戰(zhàn)友兼副統(tǒng)帥加接班人都跑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是真的?
還有什么話可信?”
周三說:“這世道,也太莫明其妙了。我說牛黃,你剛才說的就當(dāng)一風(fēng)吹,可不能再說羅?!迸|S道:“再說?給誰說?給柳書記和劉海說嗎?
整個世界都在騙人。
我們怕要多長個心眼!”
說話間。
陳三鬼鬼祟祟的來了。
見四下無人,湊近二人說。
“哎,兄弟,給支煙抽?!?/p>
周三瞟他一眼。
“裝什么怪?明知道我們不抽煙?!?/p>
陳三笑了:“說個嘛。喂,有個絕密消息,聽不聽?”“偉大領(lǐng)袖的親密戰(zhàn)友和接班人駕機跑啦?”“你、你們也知道了?”
“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啦?!?/p>
牛黃又好氣又好笑。
指指陳三。
“你呀,還神秘兮兮的個啥?”
不久,牛黃發(fā)現(xiàn):柳書記越來越煩躁。
到辦公室來的時候,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小肖理解地解釋:“那是柳書記肩膀上壓著沉重的擔(dān)子,急的?!?/p>
自王主任一撥人垮掉掩鼓息旗和副統(tǒng)帥駕機外逃后,柳書記一反往昔處事穩(wěn)重低調(diào)的風(fēng)格,大膽疾快潑辣起來。
他迅速撤換了基層工區(qū)的辦公室主任。
只設(shè)辦事員。
每月一次的干部會,改為每周一次。
且人人過關(guān)。
個個總結(jié)。
向黨支部交心談心。
狠斗自己頭腦中的私字一閃念。
這樣一來,公司行政辦公室的日常工作,更忙啦。
牛黃還發(fā)現(xiàn):劉海變啦。以前總是干勁十足斗志昂揚的團支書記和公司辦公室副主任,工作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力不從心和失誤不斷了。
二人到基層時,劉??偸墙韫识悴亍?/p>
讓牛黃代表自個兒一人去。
下工區(qū)記錄整理好后不看也不修改。
而是淡漠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往堆積如山的文件堆中一扔,再不曾過問。
小肖見慣不驚,不過和牛黃相對呶呶嘴巴,然后埋頭努力工作。
這天,倒了霉的王主任老婆---原三工區(qū)庫管員帶著二個未成年的女兒來找劉海。王主任在任時,工區(qū)一樓辦公室空著的二間房,是工區(qū)保管室也是主任老婆的寢室。
住家與單位一混淆。
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在里面。
王主任被批捕時,劉海奉柳書記之命,帶著牛黃與保衛(wèi)科黃干事一同查了工區(qū)帳。
自然。
有些事情,主任老婆兼保管員就無法說清。
劉海不耐煩到。
“既然你都說不清,就先停職反省,直到你能說清為止。”
柳書記當(dāng)然同意劉海的這一決定。
原本無多大文化的保管員,被停職幾個月后身無半文仍然沒法說清。老王坐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大牢去了,家里已經(jīng)窮得揭不開鍋啦,二個拖鼻涕孩子餓得直哭。
原來極有個性的保管員再也撐不住了。
心一橫。
牙一咬。
拖一個抱一個的闖到公司。
找劉海和柳書記要飯吃。
大人哭,小孩叫,攪得公司行政辦和黨支部風(fēng)生水起,觀者如潮。
保管員饑黃著一張老臉,一件破破的舊勞保服罩在身上,逢人便嘮嘮叨叨的訴說,未了,便跪下給人嗑頭……唬得眾人忙不迭及的紛紛躲避。
劉海與柳書記不見她。
工會趙主席躲避不及。
被保管員死死拉住乞求復(fù)工上班,左右為難。
牛黃想起那些時候下工區(qū)見到的保管員。
精明能干。
走路如風(fēng)。
談笑風(fēng)生。
喝斥老王和工人師傅們,猶如斥責(zé)自己孩子……
牛黃沒有想到,生活會讓一個人變化如此巨大,如此卑賤;再看到哭爹叫娘的二個孩子,不由得感慨萬分,便悄悄兒生出憐憫來。
他望望對面的小肖。
小肖早撩起了手帕。
偷偷的揩著眼淚。
趁保管員拉住趙主席的衣襟連說帶哭時,牛黃悄悄到了伙食團。
正在使勁兒揉搓灰面的王媽笑嘻嘻的。
“牛辦事員,有事?”“還有饅頭沒有?”“有哇,今晨沒賣完,蒸籠里還有幾個。”牛黃掏出幾毛錢扔在桌上:“我全要”。
他拎著幾個還有余溫的饅頭回到辦公室。
悄悄的塞給二個孩子。
可憐的孩子捧著就啃。
一大口下去,被嗆得臉色紫紅……
小肖趕忙端過二杯溫開水。
“別忙,先喝點水,啊,乖,慢慢吃呀?!?/p>
語氣仍有些哽咽。
趙主席被保管員死死拉著走不了,一時著急,道:“王嫂,這事兒我真的做不了主。要不你松手,我馬上去找找柳書記和劉海,替你問問,或許有辦法?”
保管員松開了手。
門外又涌進(jìn)幾人。
一進(jìn)來就圍著保管員,帶著哭腔勸道。
“嫂子,有困難給我們說哇,干嗎要往這鬼門關(guān)跑???”
是被撤職為民的原先幾個工區(qū)的頭頭。
“嫂子呀,你到這里來求人沒有用哇。好人都死絕了,這里全是鬼呀!”
“走,跟我們回去!”
“媽的,什么世道?”
偏偏喜歡湊熱鬧的王媽,垂著滿是白灰面的雙手屁顛顛的也跑了來。幾個苦主正愁滿腔怒火無處發(fā),頓時你一句我一言的指桑罵槐。
“媽的,不就是胸前鼓二坨,下面少一根嘛,賣什么騷?”
“洗嘛澡洗?想男人了就直說,勾引人家家破人亡,要遭雷劈電打。”
“婊子一個,呸!”
王媽本不是省油的燈,聽得臉色驟變,氣得身子直抖,雙手往自個兒腰間一叉,破口大罵起來。一時,你來我往,惡語相交……
仇敵相見。
分外眼紅。
保管員早可著勁兒奮勇的撲了上來。
二個女人揪成一團……
王媽雖往地下揪著保管員占著上風(fēng)。
但保管員的二個孩子卻揮著小手幫著自己的媽媽;四只小手亂抓使力,忽啦一下,拉下了王媽的薄褲,那雪白的屁股一下就露了出來……
此時。
柳書記穩(wěn)穩(wěn)的坐在保衛(wèi)科里。
聽著趙主席的匯報,不動聲色。
劉海上廁所回來了。
這家伙進(jìn)門就哭喪著臉。
坐在凳子上默默無言。
柳書記瞟瞟他。
這幾個月來就這樣蔞靡不振的,劉海這是怎么啦?
“不能退,這是二條路線斗爭在我們公司的具體反映?!绷鴷洓Q然的對趙主席指示:“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鋼鐵煉成的,不能一見眼淚就心慈手軟,這樣還能辦大事?”
“可是,畢竟拖兒帶女的影響不好呵,書記,您看是不是?”
“黨把這樣一個二百多號人的公司交給我們,我們就是要掌好舵,領(lǐng)好方向。不行!我們要對黨負(fù)責(z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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