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臂掌嬰》連載-2-別夢寒-湖北天門
2: 我婚姻的喪鐘是從手機鍵盤開始敲響的。
這天下午,我們細紗保全工由廠部安排整理一間庫房。帶隊的是廠設備主管,他 是湖北公安人,年近四十歲。我們保全隊長是湖北宜昌人,五十多歲 。他有一副好身體,兼有一副好肚腸。其中有上虞豐惠的許少君,此人書法、美術、人際、趣味、言談、手工均為上乘。屬大俗大雅之人。
這間庫房很大,里面堆放著廢舊機件、油料及生產用的各色粗細紗管,工具車,雜七雜八。雖大致分了類,但沒有專門管理人員,時間一長,各車間的廢舊機件就堆放在一起。我們的任務是將它們在主管的指導下,按車間的不同把它們歸類存放,將可利用與完全報廢的機件進行分開,然后將各色紗管按色入袋。今天的任務就這些,什么時間干完什么時間下班。主管說。
那好呀,夜摸完了洗澡后,主管會有安排的。然后呢,我們就去摸人。許少君說。(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許通,你摸我也摸。現在通江路上的小姐多大年齡?一個同事問少君。
許通是我給他取的外號。他喜歡談上虞通江路上的小姐,他又是公司報社的特約通訊員。在工作與設計上他樣樣精通,他每制作一件東西都讓人愛不釋手,無可挑剔。在人際關系上,他與所有的人都保持著同樣的親近度。很多與他年齡相仿的女工的腰部和屁股,他都可以隨意碰撞而不會引發(fā)不快。他所具有的童趣與少年的言行讓人愉悅。屬于通才類人才。在車間,他會用錠帶打上活結悄悄地套在擋車落紗工的腳背,或者用透明雙面膠帶劃與撕成有趣的動物與人體器官粘在已婚女工的后衣擺上。有一次,一個同事將吹吸風機停在他工作的段面。這吹吸風機是由四根人腿粗的塑料軟管外加一根帶動它移動的龍帶組成的,它們在細紗機的左右各有兩根,它們間的距離有一定的空間,酷似人的腿縫。它們一根吹掉機臺上各部位的積花,另一根吸納地面上的落花。因鄰車所紡紗的顏色不同,所以在兩車間拉上布簾以防紗線出現異色。我的少君同志無意發(fā)現了秘密和機會,他將自己的屁股隔著簾布似貼非貼在吹吸風機上,瞇起雙眼陶醉在酥麻中。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貼的是兩根塑料管,但不告訴他,也不打攪他。這兩根塑料管被他誤認為是一個女工站在原地清除羅拉上的積花。少君的屁股動一下,那兩根管子也動一下。如此往復了幾分鐘,他右手伸向身后想去摸到他想象中的女人的屁股,在他悄悄又輕輕觸摸時,被管子上螺旋狀的表面驚醒過來。他用手抓住了那兩根風管,在確認了不是女人的雙腿后,用腳后跟狠勁撞擊風管,再睜開眼,自嘲而又失望地癟著嘴笑了。
十五到二十五歲的各種型號。你去不去?
點錢呢?
二十以內一百五,二十以上一百元。你要去?我給她們講一下,優(yōu)惠點。主管和隊長去我買單,怎么樣?少君說。你現在把錢給遞(括號里均為方言。遞:傳、遞、交、給、把)我,我就去。隊長說。
還有主管呢?少君說,你去我加你一包香煙。主管有老婆在身邊,少君就激他、將他、涮他、趣他。
拿錢來。主管說。
誰把錢放在身上?我放在柜子里。少君答。
我們下午下班時間是17:30分,因工作量大,我們一直干到了19:10分。
今天真累呀。少君點上只煙,回家也趕不上了。哎,主管,這晚飯怎么解決?
洗澡后,到阿二骨堡去。主管說。
阿二骨堡是一家餐飲店名,在曹娥江邊,人民大橋引橋旁。它以豬骨為主打,配上蔬菜、豬血,豆制品,羊肉卷,豬腦髓,蘑菇木耳等數十種樣式。店內一米多高的隔間,每間內配置一套桌椅,桌子是長方形,桌下放氣罐,桌中挖一空間放氣灶,灶上座有不銹鋼鍋,做熟了的豬骨就放在調好了味的鍋中。十多只碟上放有客人點的配菜,它們像配角一樣圍繞著骨堡。這骨堡的湯味飄在店外,使人忍不住多做幾次深呼吸。少君和我一樣好酒,但他能喝三頓,多我兩頓。在等骨堡湯沸騰時,少君拿出紅塔山甩了一圈。他用眼神向隊長示意著一個服務生,怎么樣? 少君說。還行。隊長說。你的眼光還很高的呀,你說說她的缺點。少君又癟起了嘴。屁股和兩個奶子小了點,發(fā)型也隨意了些,曲線沒有奪人的力度。隊長說。我雖說好酒,但量不大,所以一般不多開口,以免引火自焚。
隊長的食量是驚人的,他的消化系統(tǒng)出奇的發(fā)達。店內的桌子是固定的,他經常站起身在鍋里挑選自己喜愛之物。我們一共八個人,一盤豬腦十只,他可以代勞兩只。鍋內豬骨上的肉有多有少,有的是筒骨,有的是快骨,他都有既定的目標。除了主管吸了一根筒骨外,其余的全堆放在他的面前。我們這樣的底層人,平常是很難由廠方出資消費的,所以今晚的興致特別好。我們身處底層,但相互的稱號還是很上臺面的。你敬老總一杯,他敬經理一次。我是無湯不酒,也羞于和他人爭搶食物的,加上牙不爭氣,我只吃豆腐豬血,待我想撈一片快骨時,也被隊長捷手先擒。在他最后一次起立考察桌面時,他放了一個嘹亮的屁。這屁聲引來了鄰桌的側目。他喜不自禁的說,格棒棒,這屁不能憋,要順其自然,該出手時就出手。哈哈哈哈。
今晚因菜好湯足,在少君的勸說激將下,我比平常多喝了幾杯。我借向主管敬酒時問他廠里還需不需要人。要。是男的還是女的?他問。女的。有多大年齡?和我差不多。廠里要人,你快點要她來。現在應聘的人很多,今天回去后就打電話。我給廠里說一下,留個名額。能不能揩車?揩車上白班,不用熬夜。我問。只有擋車落紗。工資、住宿、福利你是知道的。路費呢?我又問。廠里報。但要做滿半年,半年后全額報銷。
這是一個愉快的晚上,我的酒剛好喝到狀態(tài),宿舍的人因為明天休息都跑出去了。我看了一版的《南方周末》,抽了幾支煙,先看了時間,拿出了手機。你好!我打電話一般在問候之后有意停頓一下,以判斷對方即時所持的心情、處所與環(huán)境,再從對方的前三句話判斷其對我的態(tài)度和距離感。人的聲音一旦借助了工具,都會或多或少地被異化一些,皇后記不清了我的聲音?!澳闶?.....?”
“我是劉夢寒。”我說。
皇后不姓皇,她的本名叫曾湘。她的體型豐而不盈,飽而不滿,五官的線條很柔和,尤其是一雙大眼總是被微笑浸泡著,一只小嘴只有別人的十分之八,小得只能剛好放只櫻桃,要是吃稍大一點的東西,就不免讓人膽戰(zhàn)心驚,生怕裂開了她的小嘴。她好笑,格格地笑。她和全班的男女同學都保持著友好的關系,讓人察覺不到親疏。有很多男同學約她吃飯,她都痛快應約,但前提是她必須帶上幾個同學。她說熱鬧好玩,不怕外校和別班的同學欺負。她的理由堂堂皇皇,一般同學是請不起的,即便勉強赴約,也沒有了約請的樂趣和初衷。她與我從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初二時班上文娛委員轉學,她接替了這一職務。高二時她代表學校參加了全縣高中的“五.一"文藝匯報演出,她出演李鐵梅,客串小常寶,捧回了優(yōu)勝獎。在初三的畢業(yè)典禮上,班主任指定我為典禮演說詞的起草者。我從沒約過她吃飯,單獨交談也不多。但她在我的心里有著公主皇后般的地位。我經常只用幾秒鐘的時間偷偷看她,
從沒被她發(fā)現過。為了表達對她的喜愛,我在演說詞中有這樣一句話:“我們初三<3>班之所以成為全校的樣板班,除了各位老師嘔心瀝血的奉獻,除了各位同學的勤奮向上,同時也得益于我們班的學習委員金國安同學對其他同學的幫助和啟發(fā)。我們班同學間之所以這樣團結友愛向上則得益于班上的文娛委員曾湘同學。是她凝聚了同學間友愛向上的激情與快樂。可以這樣說,如果我們班是初中年級的皇帝,那么,曾湘同學就是這個班的皇后。”我的這段話得到了同學老師的一致贊賞。但我深藏于心的則是想向曾湘表達我對她的敬愛。我的男同胞們都在很多方面比我優(yōu)秀,但我的作文、詩歌、美術是他們難以企及的。全班除了政舉戴國在作文上能與我比肩外,沒人能在我面前自大,盡管我的數理化經常要抄他們的。所以男同學們對我給予曾湘的溢美之詞不得不保持沉默與默許,而我給曾湘的這個美名就伴隨上了她。
上高中時,她又和我同班,也許是我在初中的演說詞中恭維了她,或者是我的作文經常被老師作為范文,再或者是我一個人可以用不到一天的時間為班上出一期批林批孔的墻報,且刊頭插圖不需勞動學校的美術老師,她與我隨意了起來。有時她會和我說些閑話,還給我取了個才子的雅號。只是我這才子的稱號沒她皇后敬稱的生命力強。在她影響力的支撐下,我被同學們勉為其難地叫了幾年才子,高中畢業(yè)不到一年,別人便忘了我的才能,而我給她皇后的雅稱,則始終與她不棄不離。在我們各自有了家庭后,我們同學相互碰上了,都叫她丈夫皇帝,叫她女兒公主,她當然就是皇后了。有時,我們也開開玩笑,嗔怪她讀書時過于保守,以致我們男同學對她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哪個有那個膽子?”
“反正我是不敢的。”
“哦,是你呀。”
“你在屋里搞(干、做)什呢(什么)?”
“沒搞什呢。在玩?!?/p>
“真的?”
“真的?!?/p>
“你想不想來我這里打工?”
“我可以搞什呢呢?”
“只要你愿來就可以了,我已和別人說好了的。反正你來了,飯有你吃的,事有你搞的,錢有你賺的,覺有你睡的?!?/p>
我這個不入流的狗屁業(yè)余作家,在寫狗屁文章時用慣了排比,總認為排比句有詩的靈動,詞的雅致,韻的綿長,味的雋永。在說話時也多少沾染了這一惡習。就是這一分鐘的對話,準確地說就是其中的兩個字葬送了我成立了二十多年的家。事后回想起來,這家葬得很無奈,送得很冷酷。我不得不承認朋友政舉的觀點,沒有心細如發(fā),沒有自制力,沒有厚度的人是不配喝酒的。葉舒也經常勸導我節(jié)制飲酒,酒水,酒水,酒是一種特殊的水,水可載舟,也可覆舟。我身上所有的傷疤,被人提起的談資,讓人不齒的罪錯,都是因為酒。當我從對方語音的細微差別中醒悟過來時,話已經說出去了,像水倒在地上,尿屙在澡盆中。此時,我才清楚地明白,賴琳的聲音與我同學皇后曾湘的是如此接近,幾可亂真。雖然她們兩人的音質很相近,但音域寬窄不同。
“對不起,我打錯了電......”對方沒讓我說完就掛上了。我迅速調看通話記錄,剛才我是把電話誤打到妻租住房房東曾爹的座機上了。妻有時好把手機放在包中,有時同別人打牌,有時到外面與人吃飯,有時和別人天南海北??傊?,我怕有時聯系不上她所以把曾爹的座機號儲存著。而手機制造商考慮到用戶的便捷,在儲存姓名時,一律以同一聲母為序集中起來。而曾湘與曾爹的曾是同姓同字同聲母同韻母又同為兩個字,并且有幾位。像樓上樓下,如果不注意,二樓的住戶很可能跑到三樓去插錯鑰匙。相信不少剛入住商品房的業(yè)主都有這種體會。當你舉手敲門或插錯鑰匙時,你才頓悟。有教養(yǎng)的人家會對你的歉意會心地一笑,而粗野的住戶會罵你神經病,再把你作為小偷防起來。并且會友善地告訴他的親友,注意,那個人很可能是小偷。
這次,我就插錯了鑰匙敲錯了門——手機按鍵。而且這一敲,就敲響了一個家庭的喪鐘,敲出了我丑惡的嘴臉,敲起了岳口鎮(zhèn)經久不息,有關我各種版本的傳說。
我知道我拔錯了電話,很想打過去向賴琳解釋一下,但想到她剛才連那個電話的“電”都不讓我說完,我就放棄了。
一個“覺”字,一個“睡”字,如果單獨使用是不妥的,但還有“飯”,“吃”,“事”,“做”,“錢”,“賺”陪著,就顯得自然貼切。充其量,這“覺”和“睡”只能算是一個不妙的語病和表述不當的雜種。如果換成“床有你睡的?!被颉胺坑心闼??!迸率歉硬煌?。再或者用“睡有你床的。”與“睡有你房的。”也是不當。抑或用“房有你用的?!奔啊按灿心阌玫??!币彩遣缓谩R驗橐c前三句一樣整齊劃一,一時找不出匹配的句式。
“我從沒碰上過這種稀奇事!鄧醫(yī)生你也要千萬千萬注意些!”
我的老婆鄧田叢向賴琳再三驗證了電話中的“覺”與“睡”,再同她一起查看了賴琳家座機上的號碼顯示后,馬上給我來電。
賴琳是個乖媳賢妻良母,專婦道的。她長我三五歲,我與她從沒開過任何玩笑,何況這種想象空間很大的玩笑。也許,她很少或從不與人開類似的玩笑。所以,一個“覺”,一個“睡”讓她吃驚與受侮,再讓她擔心與恐懼。她要找到這個圖謀不軌的家伙加以防范。雖然她知道我的姓名,但她不能確認是我。她將剛才所接電話的號碼給了她在外地的兒子,她的兒子很快回復了她,這個號碼的機主叫劉夢寒,浙江紹興人,我升格為魯迅先生的小老鄉(xiāng)了。劉夢寒不是鄧醫(yī)生的老公嗎?他不是在浙江紹興打工嗎,謂必(難道)是他這個臭不要臉的?不行,出于我自己和保護鄧醫(yī)生,我得告訴鄧醫(yī)生。賴琳把我的號碼告訴了我老婆鄧田叢,在得到確認后,她把我打她電話的內容驚恐萬狀心有余悸地復述了一遍。她以自己對語言文字的領悟力將我那二十個字,特別是其中兩個字理解得不堪入耳,極其下流。隨后她付上兩個說明:
“鄧醫(yī)生,這事太稀奇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p>
老婆給我來電:“將才(剛才)是不是你打了曾爹屋里的電話?”
“是的,我打錯......”妻與賴琳剛才掛我的電話一樣,她沒讓我說出完整的話。
十幾分鐘后,兒子破例給我來電:“你將才給哪個打了電話?都放了些什(什么)狗屁?”
“我是受別人委托,給一個同學找工作,可她和曾爹一個姓,我喝了卡(很小、很少、一次、一點)酒,沒注意,看錯了行,打錯了?!?/p>
“你都放了些什狗屁?還覺睡睡覺?”
“我的本意是有她睡覺的地方,不用租房。開始我沒發(fā)現打錯了電話,她很像我那同學的聲氣(聲音),我還以為是我那同學,后來我發(fā)現了,可我已經把她當成了我的同學。你不要把“覺”“睡”理解成睡覺,更不要只注意這一句,我前面還有“飯”“吃”,“事”“做”,“錢”“賺?!?/p>
“我不想聽你的狡辯和詭辯,你跟(給、和、與)我注意(小心、警示、威脅)卡!”兒子斷然結束了通話。
如果沒有兒子當即的給我的電話,沒有他們將“覺”、“睡”顛倒后的理解,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峻性與不可收拾。就是在天紡改制期間,我寫了那么多東西公開張貼,其中包括《倡議書》、《敦促書》,上訪《通知書》、《通告》等,都沒有讓公安局抓住我一字一詞一句的把柄而將我丟進號房。這次卻因“覺”、“睡”這兩個字的口語,而出現不可預測的風雨欲來的天象。
我絲毫不怪責賴琳的沖動和處事的簡單,可我想,如果她首先能聽我解釋或者道歉,并認可我對她沒有半點惡意與圖謀,完全可以一笑了之。她可以把自己暫時作為我同學的化身和替代,是在代同學與我通話,而不是她本人。再者她不將“覺”、“睡”理解得那樣陰暗與不軌,也許就不會多出一個鰥夫鰥父,長出一個寡婦寡母,也不會破碎一個完美的家,更不會脫落一身華美的衣。
賴琳沒有錯誤,只有失誤。她只是將一列正常行駛的列車,在無意識時給駕駛員發(fā)出了錯誤的信號,當她意識到這列車正駛向深谷絕壁時,她卻沒有了制動的能力。盡管她作了種種努力,可列車仍然呼嘯而去,再由她親眼見證了列車的墜毀并堵截了一條親情的河流。
我在兒子來電之后,立即給妻子去電,連續(xù)了三四次,可她的手機關機。這個晚上是我婚后第二個憂郁、恐慌、無措的不眠之夜。
妻子關機拒絕我的電話,她的心里肯定難受,但我不能因她關機而對她不作片言只語的安慰與說明。她開診所的,不會永遠關機,在她開機后,我要讓她在第一時間看到我給她的信:
“叢:你的黑發(fā)疏,我的白發(fā)稠。你從少女來,我從少年至。不易,是你我的曾經與熱愛,更是已有的真誠與執(zhí)著。就算重新戀愛,我從任何角度、方面、地域、法律上都不會放棄你——我的最愛!
“笑一笑,一笑泯恩仇!決不放棄,是我不變的始終、情感與決心!愛你,終生不渝的敬愛是一個中年男子以少年的情懷對妻子此生不移的終極所求。
“愛你,并由你接受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愿犧牲我的必須去愛你!
2008.3.:25.”
我從床上三四次爬起來到外面晾衣的地方去抽煙,一次兩三根。在夜深人靜的上虞市區(qū),我的目光無意識地四處游弋。遠遠近近的燈光們用各自不同的色彩與各異的形態(tài)所亮出的輝煌多姿競爭著。它們有的明明滅滅,像偷情的女人向男人暗送秋波。有的就那么一直亮著,一動不動,像受到驚嚇或被吸引住了的兒童的眼睛,專注與持久。有的燈光成柱狀向天空刺去,并搖曳著,似在探究域外的神秘。更有的燈光不明也不滅,像時鐘的指針靜而不止,動而不亂,它們間隔著用自己的暗催生著前后的明,再用自己的光推擠著左右的黑,它們永無止境的循環(huán)追逐。那些高樓住宅上的窗在入夜后被剪成的一塊塊溫馨浪漫的光像無數塊電影幕布,放映著自己并不特別喜歡,但外人卻充滿激情的,不需編劇、導演、演員、音樂的電影。它們的故事與情節(jié)雖有相似之處,但更多的是各有千秋,兼有悲歡,并蓄離合。此時,這些高樓中的電影是曲終人沒散。而這些電影中的故事的一部分將會在明天繼續(xù)放映,一部分又會放進新的,出人意料的情節(jié)與細節(jié),還有無數不同的開始與劇終。
由我和妻主演,賴琳、兒子和許多與我們有著各種不同關系的配角及群眾演員,可能還有一位不可或缺的,沒有出境的他和她,正在幕后我所不知的房間,為我們家的這部電影撰寫著臺詞,設計著動作,構思著情節(jié)。這個或這些作者為我們量身定制著劇本,他和他們用許多真實與虛構的情節(jié)來為劇本中的高潮和結果作著墊鋪,他和她需要——某種——結果。
當妻因為某些事對她做出了擊發(fā)后,她會讓自己像子彈一樣不倦地旋轉與飛行,直到尋找到了彈著點并擊中目標為止。否則,她會一直飛,一直去飛。
在好多天中,我的呼叫都遭到了她手機的目標拒止,我的短信也得不到她的回復。我打電話我的朋友們,請他們偽裝成不知情的心態(tài)下到診所去,同時也給艾蓮、栗娥打電話發(fā)短信請她們去疏通妻淤塞的思路。我的朋友們陸續(xù)回話,大罵我不是人,白批了張人皮。灌泡(酒)灌出了怎(這、這么)大的窟窿,看你狗入的這回啷(怎么,怎么辦,怎么樣)去補?朋友盛軍罵我。他又補上一句,灌,灌,灌,灌你的騷尿,等你灌死后老子是不會正眼看你一眼的。狗入地,把你沒辦法。嗯!方平打來電話說,朋友啊,這回怕不是隨便可以熄火的,她像顆子彈,就是想飛,你這指頭一扣,那子彈怕是不會回頭了。
好多人以前勸我說妻是刀子嘴,豆腐心,叫我不要太在意她的刀子嘴。在她發(fā)脾氣時,盡量忍讓,要多想她的豆腐心,這樣日子才能過下去。
我發(fā)信艾蓮栗娥想回去,當面向她解釋道歉,但她們認為不妥。她正在火頭上,過些日子,等她的火小些了,氣消些了再說。我給艾蓮發(fā)去短信:
“我真不曉得從何說起,我雖說是冤枉的,但電話的事實在,不能否認,可那確確實實不是他人所理解的那樣。對不起,我想說,她們?yōu)槭裁丛谂c男人一涉及到睡、房、床時總是那樣敏感與過激?我不能說天下的女人都淺薄無知,地上的男人都潔身自律。但這樣的偶然卻讓我巧合了,這是不是天意或者人心?由此我聯想到很多右派與人類錯誤的產生也不那么令人不可思議與匪夷所思了。艾娘,你和栗娘是她的摯友,請你們和她多溝通,待過年我回去后向你們和她作詳細的說明,并向你們致意!
“ 特祝安康并晚安!
2008.3.:35.”
“酒伯:你好!
“ 請放心,只要你問(捫)心無愧,對得起我們的姊妹,相信我們可以說服她的。
2008.3.:50?!?/p>
艾蓮栗娥和我妻子在財富、身份、品味上雖不在同一層級上,她們與我妻子在細微處也有很多差異,但這不妨礙她們能結為三姐妹,并將各自的社會角色出演得風生水起,活色生香。艾蓮是一個吃房地產大餐的,栗娥是仙桃民政一個副主任,妻子則在個體醫(yī)療領域享有盛譽。她們三人因不同的角色形成了良性的互補再使各自的身份日隆。她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部分地影響另外兩個家庭生活的點滴與走向。因此,我不能忽略她們的存在,我必須向她們講明真相。不是我自己的朋友、親屬。凡有身份或職位的人,我都會用短信。因為短信敲好后可以反復修改,不怕出錯。另外短信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墊鋪、設計。它是寫信人在單向地講話,可以克服被對方誤導與左右的優(yōu)勢。另外還給了對方不便接聽的自我裁量權,并具有隱秘性與自由度,給對方什么時間看與回有了很大的自主權。
“栗娘:你好!
“首先祝栗娘‘三.八’節(jié)快樂!
“你可能已經曉得了我因酒后誤打電話的事,我的辯解已向艾娘申訴過。我主要是想向你說明另外幾點,一:那天我想打電話的人是我初高中的同學,她叫曾湘,外號皇后,住岳口鎮(zhèn)吳家路58號。她的丈夫因車禍致殘,還倒賠了別人的錢。二:現在長途車站開勞保店的吳敏也是我的同學,她是曾湘的委托人,我是她的請托人。曾湘的電話是她把遞我的。煩你抽空去向她們證實一下。三:如有可能,在征得各方同意后看能否從移動公司服務器上調出當天我給曾家電話的詳細內容,再請高中語文老師評判,其中所含惡意有多少?
“栗娘:我為擁有那么優(yōu)秀的妻子深感自豪,更為她能交上你和艾娘這樣的朋友陪感欣慰。我知道你和艾娘對她的影響力。
“拜托了:栗娘!
2008.3,:05”
“酒伯:你好!
“你現在才曉得酒的作用了吧?它可以讓人興奮,讓人麻醉,讓人沖動,也讓家庭毀滅。只要你沒踏及紅線,以我和艾娘與她的關系,相信可以化解這一危機。你在電話中的那幾句話,雖沒大錯也沒全對。就看當事人的理解了。
2008.3.:08”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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