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 子 姐

——紀實散文

別夢寒

聽聽，看看，娥子姐這名字，幾土。不，簡直是土得連土腥氣，腐草味都沒有了。再順勢一想，娥子姐怕是一個家教荒蕪，未曾讀書，不孝長輩，咒罵丈夫，一心只是撲在娘家、子女和土地上的娘兒們。

但很多的時候，人的姓名與本人在很多方面都是不那么吻合的。

娥子姐是她在同學間的微信名，她的實名叫汪銀娥。在我們班里的女生中，她的年齡最大，所以她有資格給自己的名字加個姐。不過，她與別的女同學的年齡落差最多只有半歲。(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呢，既叫她娥子姐，也叫她銀娥。

但不管如何，我作為她的同學、朋友和崇拜者，有義務跳過她的微信名。還她一襲人性的典雅，給她一方女人的豐碑。

下面就是我隨手拈來有關她自己認為的幾件小事的趣聞軼事。

成家后的娥子姐既上班，也做生意。

一天晚上，她從湖北天門岳口到武漢去進貨，考慮到車的前半部人來人往，她便提前坐在車后的最后一排。夜行的客車，后半部雖然沒有燈光，但可以朦朧出人的面部和姿勢。

娥子姐靜靜地坐在車后，計劃著自己這次進箱包的款式和數(shù)量。

這一車乘客大多是岳口的個體戶，他們都是去武漢的漢正街進貨的，男女都有。

娥子姐在岳口的箱包生意總是好于他人。她店鋪的置設，既有日本人的人性，也有猶太人的精準，又有德國人的嚴謹。加上他們兩口子的親和力，生意自然是風生水起。

“你們說，汪銀娥的生意為什么總是比別人要好？真是出鬼了?！币粋€女人說。

“她那張嘴，就會小說。再說她那張臉，一天到黑都笑瞇瞇的。”另一個女人說。

“還不說她的臉，以前黑黢黢的，現(xiàn)在白清多了?！痹僖粋€女人說。

“當然了，賺得到錢，就買好東西來擦來抹來堆，還能像以前那張黑皮？”又一個女人說。

“肖菊娥，你也賣箱包，我們都去抬你的莊，肯定比她的生意好?！?/p>

肖菊娥是我們的同學，只是不同班。她專營小五金和百貨。

五個女人以娥子姐為中心，在車上足足點評了她兩三個小時。

娥子姐坐在車后，也沒有閑著，她把她們對她不敬的語言全都過濾掉了，只專心捕捉其中有沒有對她啟發(fā)性的語言。與她鄰座的小丫大頭示意她奮起反擊，她只是搖搖手，微笑一下，再捏捏小丫的手，拍拍大頭的肩。

娥子姐是在她們消失在人群中后才下的車，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們。不一會，她若無其事地詳裝與她們巧遇，說：“哎呀呀，真是巧，我們幾姐妹難得在這里碰到。走，都過早去，我接客?！?/p>

那幾個女人先是心里一驚，繼而鎮(zhèn)定下來。問：“你也過來進貨，幾時來的？”

娥子姐說：“我過來幾天了。來，來，來，我們都過早去?！?/p>

回到岳口后，小丫和大頭把那晚上在車上的事給那幾個女人說了，開始她們死活不信，說銀娥親口告訴她們不是和她同一趟車。

“汪銀娥是一般的人嗎？她那樣對你們，你們還真不懂?”

她們這才羞愧難當，抱歉不已。稍后，她們爭先恐后地給娥子姐發(fā)道歉信。她們中的人對自己的朋友說：“歸汪銀娥發(fā)財，她不發(fā)財，就是財神爺?shù)难巯沽?。她汪銀娥真的是高姿態(tài)。那天晚上，我們那樣說她，她硬是沒有吭一聲，連咳都沒咳一下！難得，真是難得！”

從此，娥子姐又有了一個名字，叫高姿態(tài)。高尚的人格，姿勢的優(yōu)雅，態(tài)度的謙和，心胸的開闊，宰相的肚腸，海天的容量。事后在岳口，人們見到她，都叫她高姿態(tài)。

2017年4月29日，我們湖北省天門市岳口鎮(zhèn)1977屆高中畢業(yè)同學會在余子平同學的倡議，娥子姐和陳岳陽的精心組織、策劃下順利召開。四個班的兩百多位同學從祖國的北國南疆，東邊西域匯聚在故鄉(xiāng)的岳口文化館。館長也是同學郭利華。除極少數(shù)聯(lián)系不上和早退紅塵的同學外。

關于陳岳陽同學，不得不格外加幾句。

岳陽是我們同學間最經(jīng)看也很有味道的男人。他雖年近六十，可給人的視覺他的年齡總是滯后我們十年。我們總在揣測，他是不是得了他父母或老婆的秘方，才滋潤出了帝王將相般的青蔥？當然，他韓子高的氣派是否曾令多少女人為之折腰，實在難以考證。

我們這次同學會是一次極為復雜、系統(tǒng)、嚴謹?shù)?a target="_blank">人文工程。岳陽同學是這幢建筑中的鋼筋，而娥子姐就是其中的水泥石子與砂漿。

從4月15日到4月29日，僅僅14天的時間，娥子姐丟下老公一個人照看琴行，回到岳口，硬是用她的自信、人格、尊嚴與坦誠贏得了所有同學的信賴，并讓所有40年不曾相見的同學們歡聚一堂，使同學們心情既年輕了40年，又定格了40年，再相約了40年。

會上，娥子姐的老公馬銀庭同學為我們獻上了小提琴獨奏曲《新春樂》馬銀庭如果和周潤發(fā)不管在什么地方近距離地接觸，別人一定會以為他們是倆兄弟。馬銀庭的五官、體型，特別是他的一雙眼睛和嘴巴像極了發(fā)哥。如果他冒充發(fā)哥出鏡，發(fā)哥不僅不會起訴，肯定會大笑不止。而且，也肯定會聚集一大幫粉絲并且紅得發(fā)燙。而娥子姐也為我們同學獻出了古箏獨奏《春江花月夜》

這次同學會，娥子姐又得了一個職稱：汪主任。同學會籌委會主任。

已是大學教授的周捷用自己的車載著幾個同學直奔娥子姐的家。在巷口，他堵住了娥子姐的去路。教授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伸出頭，手一招：“汪主任，請上車。”

“呀，是周教授周同學。喲，后面還有陳教授呀（周夫人）還有你們哪？上車去哪里？”娥子姐看到了車內(nèi)的陳教授和幾個女同學。

“去吃飯呀。吃了飯再送她們回武漢?！敝芙淌谡f。

“真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倍鹱咏阏f。

“不剛當了主任，就不認老同學了。有什么天大的事還大得過四十年不見的同學面子大？”周教授說。周教授和余子平是這次同學會的現(xiàn)場主持。他花白的頭發(fā)，精煉的臺詞，睿智的幽默，信馬的由韁。給了同學們知識就是人格與力量的認同。

車上的人也下車圍著娥子姐，嘰嘰喳喳：

“我們又要各奔東西了，再見面，還要再等五年。這次多虧你讓我們這些人見上面，有好多同學都不認得了。走，一起去吃了飯，你也隨車回武漢。幾好？”

“是呀，沒有一個同學不感謝你的。這次同學會，一手一腳，都是你在挑大梁，唱主角。不是你，我們做夢都夢不到這種場面?！?/p>

“銀娥，你要是可以和我們一起吃飯，回武漢，我們就相當于又開了次同學會?！?/p>

娥子姐在武漢購了房子，開了一家指舞琴行。岳口她只是有事才回。

“恭敬不如從命。但你們要等我一個小時才行?！倍鹱咏阏f。

“是什么事還得一個小時？”陳教授問。

“我難得回來，走前必須給婆婆洗個澡?！?/p>

“你婆婆……”同學們的驚訝地問。

“我婆婆白內(nèi)障手術沒做好，當場又開的顱，不能自理，睡在床上。你們說，我這做媳婦的，就把她當做自己的老娘吧。再說，馬銀庭對我這樣好，不是婆婆的教育，我哪有這樣的福分？我給她洗了澡后，吃也吃得開心，回也回得安心?！?/p>

同學們不是沒話說，而是不再說。隨后女同學們一起要求和娥子姐去幫她的婆婆洗澡。娥子姐婉拒了。

“我們這個同學真了不起！”周教授又道：“你們誰對自己的婆婆有這樣的孝心？這不僅是敬老，更是愛己。你不敬婆家的人，老公絕不屌你半根毛。”教授回到了故鄉(xiāng)，在同學間，就回歸了本真真相。

“汪主任的事又是你回家后眉飛色舞，活色生香，津津樂道的快樂了?！标惤淌谡f。

“那當然吶。了不起，實在是了不起！這是同學的楷模，人性的光輝，生命的經(jīng)典吶”周教授也下了車，花白的發(fā)愈發(fā)顯出他的學問和閱歷。教授是不能被輕易感動的。但他頻頻搖頭，又頻頻點頭。

只是，不知他搖頭又點頭意味著什么？

“我的夫人，你不是有幾個專欄嗎？娥子姐的事是不是你的夢寐以求的？”

近期，我拜托娥子姐為了我30多歲孿生外甥子的婚姻，請她幫忙打聽留意。很快她就把我給她有關外甥的信息廣為散發(fā)，定點捕獲。她還與她的妹妹芝蘭去我姐夫的家，實地看了房子。她常住武漢，為了方便和效益，她事先用微信語音與我協(xié)商：“死黨，我突然想為你的事加強下力度。我想約幾個人，還有妹妹芝蘭一起去看看你姐夫的房子。如果有的子女在外面，他們的父母和爹爹婆婆就可以去看看，讓別人有個直觀的了解，也讓他們曉得我介紹的人是知根知底的。你的看法呢？”

很快，她和芝蘭就打聽到了一個女孩，并得到了對方的電話號碼。為了讓娥子姐和外甥能及時準確地了解情況，我要求他們建立直接的聯(lián)系?？僧斖馍c娥子姐的微信剛一建立，娥子姐就語音問我有沒有和外甥的微信聯(lián)系：“你看出來沒有，你外甥的微信名取得很不好。如果他的微信名不改，女孩的電話我絕對不能給他。雖說我和你是幾十年的朋友和同學，但這件事我絕對不能妥協(xié)，你不能怪我刻頭（固執(zhí)、刻板、變通）”

“我明白了，銀娥，以前我是覺得他的微信名有些別扭，但沒深想。你這一說，他的微信名確實取得不當。什么王大大？不管是長輩，平輩，同事，朋友，別人都會感覺到他那種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傲氣。必須改，必須改?！?/p>

“是呀?，F(xiàn)在的大大只有我們的習主席。以前的大大是父親和長輩。你說，我不給他女孩的電話應不應該？你是曉得的，我有我的原則和做人的分寸。不該做不該說的，連馬銀庭我都不做不說?！?/p>

不用說，我馬上留言給外甥，強調(diào)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及其后果和事實，勒令他改變微信名后才能和娥子姐聯(lián)系。

這就是我的娥子姐，我們同學的娥子姐。

她的柔情幻化如水的時候，就是人性與知性。

她的氣量小到針眼的時候，就是原則和是非。

她的友情窖藏如酒的時候，就是濃淡與可口。

她的氣量大到無邊的時候，就是脫俗和高貴。

哦。

我的娥子姐，原本不是一個荒蕪家教，不曾讀書，淺侍長輩，薄待丈夫的蠻荒悍婦。她具有讓人心曠神怡的土腥氣，青草味。還有春的和風，夏的轟然，秋的氣爽，冬的平和。

娥子姐：

你慈善的種子將芽發(fā)四方。

你觀音的精神會光芒萬丈。

千歲：娥子姐！

萬歲：真善美！

圖片說明：本文主人翁汪銀娥（左一）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上。

別夢寒：原名劉銀華。湖北省天門市岳口鎮(zhèn)人。現(xiàn)居浙江省紹興市上虞區(qū)。手機：。。郵編：。通訊地址：浙江省紹興市上虞區(qū)人民西路1088號華孚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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