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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名單上.原創(chuàng)長篇連載:上海屋檐下·第2部·第32章

2020-08-10 10:39 作者:奇書  | 4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第32章上黑名單

再想想,還有呢。

現(xiàn)在二親家住在一起

他用也是自己用,他扯不如我扯,反正順便的呀。這樣一想,瞅見那放在公用處的大中小的塑袋和食品袋,白何的手又開始癢癢了。 可畢竟后面有保安,不眨眼兒的盯著。

白何試了幾次,不好下手,就擔(dān)心對方上來難堪。

不管怎樣,這扯袋只是一種超市與顧客之間,心照不宣的潛規(guī)矩,超市若認(rèn)了真喝住你,足夠你打不起噴嚏,患者重感冒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點(diǎn)進(jìn)退兩難的白何,一橫心。

干脆一轉(zhuǎn)身,徑直對著那保安走去:“小伙子,你認(rèn)識我?”保安不進(jìn)不退,不怒不笑:“所有到超市來的顧客,都是我們的熟人。”

“我問,你認(rèn)識我?”

老頭兒依然逼視著他。

保安回答依然:“所有到超市來的顧客,都是我們的熟人。”白何知道對方訓(xùn)練有素,這樣下去,除了浪費(fèi)時間,毫無意思,便怒到:“從一進(jìn)門,你就一直跟著我,以為我沒看到?你搞什么名堂?我是壞人嗎?”

保安似懂非懂的看著他,一臉無辜。

“我問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白何提高了嗓門兒,并乞求援助似的,四下瞧瞧:“我是不是壞人?我來照料歐尚的生意,還有錯?”訓(xùn)練有素的保安,依然懂非懂的看著他,一臉無辜。對方不反抗,也不吭聲,這讓白何下不了臺。

老頭兒臉上掛不住了。

忍不住上前二步:“你不說清楚,”

旁邊,有人插嘴了:“大爺,你也別太得寸進(jìn)尺。人家在正常工作執(zhí)勤,沒理你就行了的呀?!笔且粚Υ┲鴷r尚的中年男女,正以憐憫和鄙夷的眼光,笑嘻嘻的勸他。

白何楞楞,還打算開口。

有個大媽也開了腔,她朝白何認(rèn)真瞅瞅。

然后,對著那保安安慰到:“小伙子,別怕,不要理他。一看老頭兒那眼神,就知道準(zhǔn)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我有經(jīng)驗的呀!”

白何倒吸了一大口氣。

媽媽的,這不是犯了眾怒嗎?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一個字:撤!默默地穿過好奇的大伯大媽們,低著頭的白何,終于到了收銀臺的長長隊伍后面。先悶悶不樂的排一歇,偶然抬抬手,始覺不對,二手空空,想來為了躲憤怒且好奇的眼光,飯遭秧也忘了拎?

也罷,瞧這一橫10幾個收銀臺口。

都是長長的隊伍,又不知排到狐猴年馬月?

白何離了隊,從“未購物通道”出了賣場。跑到走廊盡處的公廁,美美的灑了一大泡尿,雙手伸到紅外線水龍頭下洗手時,邊洗邊認(rèn)真地看著墻鏡里的自己。

瞧瞧,哪里呢?

多嚴(yán)厲優(yōu)雅的氣質(zhì)!多炯炯有神的眼睛!

這老頭兒的眼神很正常嘛,哪像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還有經(jīng)驗?zāi)兀窟@上海阿拉,我呸!踏上下移的電梯帶,白何思忖著回去的路上,記著在明豐苑門外的便利店,買瓶飯遭秧。

還有,拎瓶紅星二鍋頭。

每天吃飯時品一小杯,活腦也松神經(jīng),好習(xí)慣呢。

下了電梯帶,白何向左拐,轉(zhuǎn)進(jìn)了大廳。他本該是朝右拐,直接進(jìn)了歐尚的??蛇@面前大街的,卻只是歐尚的進(jìn)門之一,事實上,它面朝住宅區(qū)的后門更寬敞,商家也多。因為,所謂的法國Auchan(法文,歐尚)上??偛哭k公樓(群),正在它后門之側(cè)。

后門正中呢。

就是老倆口,去年在上海的租賃房所在地——水月坊小區(qū)。

300天后,舊地重游,白何打算去順便瞧瞧。穿過一間間寬敞明亮卻門可羅雀的商鋪,白何來到了后門,從寬大的落地玻璃墻望出去,聳入半空的水月坊住宅區(qū),清晰可見。哈羅!

你好!上海!

水月坊!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在那二室一廳的租賃房里,曾經(jīng)的風(fēng)景依舊?想去年,從火爐山城重慶,來到同樣爐火的上海,驟見歐尚新上市的“藍(lán)劍”啤酒,特價優(yōu)惠促銷。

650毫升的瓶裝藍(lán)劍。

居然只賣1.3一瓶。

喜得老白我呀,不顧老伴兒的白眼皮兒,屁顛顛的馬上拉回了三箱/48瓶。那日子,一個字兒,爽!中午一瓶!晚上又是一瓶!650毫升呀,才1.3/瓶,這要在重慶,比同重量的青啤,重啤和扎啤,好像還有什么啤,整整便宜了三分之一。

就此,我白何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喊。

上海,你好!你好,上海!

可是,不幸的事兒發(fā)生了。當(dāng)喝到最后幾瓶時,晚上睡覺我那腳趾頭,竟然時不時的扯著痛,就像平平安安的,突然被誰惡作劇地,猛踩到自己的腳趾頭一樣……

在老伴兒幸災(zāi)樂禍的竊喜中,從此好啦。

為了怕得痛風(fēng),我老白主動且傷感地,與啤酒說了拜拜……

咦,這是什么?思忖中的白何,瞟到了右側(cè)的二臺直升電梯之間,一大塊白墻頭上的紅方塊??拷嗽敚瓉砭故撬^的“不受超市歡迎顧客”的黑名單。

不,確切的說,不是黑名單,而是黑榜。

白底黑字的上中下三排,一溜貼著不受超市歡迎顧客的相片。

看來,相片都是在“不受超市歡迎顧客”們,毫不知情的狀態(tài)下偷拍的,因而形態(tài)各異,臉上經(jīng)過技術(shù)處理,都有意蒙著馬賽克,可注意認(rèn)真端詳,仍能看出對方的性別和大致相貌。

相片下面都沒有名字。

卻寫著該顧客為什么不受超市歡迎的理由,也就是黑名單們的“犯罪事實”。

在第二排左面第三處,稍咖端詳,白何便看認(rèn)出了蒙著馬賽克的自己。白何淡淡一笑,嘲弄般饒有興趣的踮起腳尖,細(xì)細(xì)把自己的“犯罪事實”讀了,不怒反喜。

應(yīng)當(dāng)說,超市方事實求是,并沒夸大其詞。

當(dāng)然羅,也沒變通縮小,基本上就是那樣。

看來,超市方是想借此公關(guān),一是威嚇潛在的“不受超市歡迎顧客”,二是趁機(jī)提高超市在大上海的見報率。大上海啊,上海灘,與美國紐約,法國巴黎和阿聯(lián)酋迪拜等等,比肩繼踵,縱橫馳騁,傲視全球的國際大都市。

任何所謂的世界500強(qiáng)到了這兒。

都不得不提高危機(jī)感。

歐尚,也不例外??墒?,在歐尚殫精竭慮之余,好像忘記了它們這樣做,是違反了相關(guān)法律和拋棄了某種道德?其他的“不受超市歡迎顧客”,也許是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榮耀”?也許是發(fā)現(xiàn)了還沒想到這一點(diǎn)?

可網(wǎng)絡(luò)寫手,卻馬上想到了。

看一歇,白何掏出手機(jī),嚓嚓了下來。

腦子里,不由得浮起早上那個胖老太影子。胖老太太長得挺富態(tài),不生氣時即或不笑,也如一個阿彌陀佛。若開口笑,眉毛眼角嘴巴動起來,更如阿彌陀佛落塵。

老太太一口一個。

“莫怕,我女兒是大律師?!?/p>

嘿嘿,律師?還是大律師?不正是這“不受超市歡迎顧客”黑名單的克星?可惜,離開時,只把自己手機(jī)號碼留給了她,忘記了要留下她的手機(jī)號,這下傻眼啦,到哪兒去找她?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胖老太太,自己拔刀相助,才成了“不受超市歡迎顧客”?

眼下,一定要想法找到那個胖老太太。

或許是天天到歐尚來逛蕩碰她?看當(dāng)時她的裝束和買的那一車食品,胖老太太一定也就住在這附近,只要天天找,不可能找不到的……

白何回到家,二老太正在弄飯。

當(dāng)然,香媽打主力,老伴兒沿邊竄。

可這樣也更好,重慶上海的各方面差異都大,香媽心里并不太愿意退休教師做飯,因為,她做的飯菜實在不合一家子口味,再加上擇菜理菜,洗菜用水和用碗筷等等,都和自己的理廚習(xí)慣大相徑庭。

可是,更不愿意看到自己忙忙碌碌,親家在一邊玩平板上網(wǎng)。

那樣,會使自己的心理絕對不平衡。

說不定,控制不住還會突然冒火的。所以,這種一人主打一人幫忙的理廚模式,最好最科學(xué)也最開源節(jié)流??吹嚼项^兒拎著飯遭秧和二鍋頭進(jìn)來,退休教師說到:“一樣就行了,那一瓶是怎么回事?”

聽聽話不對。

白何存了小心,支吾其詞到。

“有時,和香喝一小杯,有利于血管擴(kuò)張運(yùn)動嘛。”香媽答:“香爸好久沒喝了,什么都行,就是煙酒你莫勸他的呀。”一下就把白何方住了。

白何楞楞。

瞅到老伴兒鼓著眼睛,正嘲弄著自己。

只好答到:“聽親家的,在上海,親家為大,親家說了算?!崩习閮阂簿o緊跟上:“不但要聽,而且要發(fā)自內(nèi)心的聽。因為,自己不懂的呀。”

白何也無心湊趣兒,放下東西就進(jìn)了大屋。

解下腰包,掛在衣架上,迫不及待的貓在了沙發(fā)上。

手機(jī)響了,白何掏出一看,小聲的喜罵句:“狗家伙”貼緊了耳朵。白駒先問老爸吃飯沒有?白何答:“正準(zhǔn)備呢,我看二老太太和和睦睦,談笑風(fēng)生,一個主廚,一個幫手,和諧著呢。你在上班?”

“當(dāng)然,一直忙得很?!?/p>

白駒在那邊回答。

然后告訴老爸,有個網(wǎng)上買家,在自己開的網(wǎng)店上,定了盒瑞士生產(chǎn)的“依氏”養(yǎng)顏液,因為出差,希望這一刻能送到,妙香自然不便走這么遠(yuǎn),如果老爸有空,就抽出時間跑一趟云云。

白何自然滿口答應(yīng)。

能為兒子送貨,緩和和增進(jìn)父子倆關(guān)系,是好事兒,豈有愿意不愿意之說?

接著,白駒詳細(xì)告之了地址和對方的相貌特征,就掛斷了手機(jī)??纯床?分12點(diǎn),白何抓起手機(jī)出了大屋。聽說老頭子要外出替兒子和女婿送產(chǎn)品,二老太太忙不迭急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并連聲催促:“去呀去呀,我們等你回來吃飯?!?/p>

白何搖頭:“別等我,你們自己先吃吧,妙香哪能還餓得?現(xiàn)在是二個人呢?!?/p>

叩叩!妙香進(jìn)來了。

“爸,還是我去吧。”“嗨,你怎么行?醫(yī)生不是吩咐多臥床休息嗎?”白何接過了媳婦手中小包,匆忙跑下了樓。

從明豐苑到兒子告訴的浦西中路,是有點(diǎn)遠(yuǎn)。

要過6站三條街,大約3公里路。

好在上海不像重慶,地勢平坦,出明豐苑順支馬路前行200米,朝右拐,順著直路向前就是。去年在上海時,白何曾順著這條路一直向前走過。

記憶中在公路左側(cè)。

好像是有座浦西中學(xué),標(biāo)志也容易辯認(rèn)。

白何信心滿滿的出發(fā)了。大方向沒錯,可老頭子在過第三條街口時,迷了路。原因是街口正在整修,十幾個身著“上海路建”工作服的工人,忙著在現(xiàn)場搭建比人高的施工板,看到白何急忙忙走來,便揮手叫到:“大爺,繞道繞道,塌方了的呀?!?/p>

走得喘息未定的白何給這一叫,便停下。

指指前面:“我到前面浦西中學(xué)”

一個頭戴藤帽,手里捏著面小紅旗,貌似現(xiàn)場指揮的胖師傅,漫不經(jīng)心的朝側(cè)邊,揮揮小紅旗:“繞過去直直走的呀,大爺不是阿拉上海人?”

白何扮個鬼臉。

“你看我像不像?我可是正宗的浦西人。”順著胖師傅指的方向,大步而去。

出錯就在這一剎那間。胖師傅的意思是,要白何從施工板繞過去,繼續(xù)向前走。白何卻聽成繞過去,順著右面直直的走。這一直直的走,就大半個鐘頭。

上海的城市建設(shè)有特色。

如果從空中俯瞰,整個上海市區(qū),基本上就是一個碩大無朋的井字。

條條大道平坦筆直,箭一樣伸向前方。大道二旁,或是連綿不斷的大小商鋪,或是樣式基本上相同的住宅小區(qū)。不在上海生活上好幾年,初來者基本找不到方向。

白何正是這樣。

信心滿滿又何曾相識地,順著大道一直向前,向前……

不過,到底是去年曾經(jīng)走過,雖然沒有認(rèn)真記著方向和標(biāo)志建筑,可那種直覺還在留在心里。所以,越往前走,不安的感覺越深。

這時,手機(jī)響了,白駒打來的。

“老爸,你在哪兒?客人在問,怎么還沒到呀?”

白何邊走,邊看,邊答,白駒一聽急眼了:“老爸,媽說你出去個多鐘頭了,這不過六里路,怎么可能還沒到哇?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白何也急了,邊走邊問。

“我不知道哇?不是順著大路一直向前嗎?我又沒拐彎啊。唉,這地形我是不太熟,可你該知道哇?”

“我”白駒吞口氣,爾后回答:“算了,你最站在原地不動,我讓客人直接與你通話?!薄昂玫摹卑缀尉驼鞠铝?,也走累了。

望望天空。

明晃晃的太陽當(dāng)頭,耀得眼睛都睜不開。

走時匆忙沒帶水,現(xiàn)在口渴得厲害,多想來瓶“農(nóng)夫山泉”??!白何看看身邊的小店,摸摸衣兜還是忍住了。一瓶正常裝的農(nóng)夫山泉,最便宜也要3個鋼蹦兒(3塊錢),而歐尚超市里中瓶裝(正常裝的二倍多)的農(nóng)夫山泉,只要4個鋼蹦兒,與此相比,多么的不劃算啊!

算啦,忍耐忍耐。

看到有真正的小超再說。

手機(jī)又響了:“喂,白大爺您好!”標(biāo)準(zhǔn)的京片兒,又兼有蘇浙歌唱似的吳儂軟語,聽起就像在聽歌唱:“我是買家,我剛才聽你兒子講了呀。這樣吧,你站著別動,看看你周邊有什么顯著的標(biāo)記?!?/p>

這個難不倒白何。

老倆口出去散步溜達(dá)時,白何就常常這樣教著老伴兒。

“走錯路不要怕,你就站下,然后看看周圍,有什么好認(rèn)的突出建筑和商店,我憑這,很快就能找到你的?!爆F(xiàn)在,白何四下轉(zhuǎn)轉(zhuǎn),立即回答到:“我身邊有一座大酒樓,五層樓高,很海派,很熱鬧?!?/p>

“嗯,能說說名字兒的呀?”

白何就走近幾步,端詳端詳后回答。

“‘小洞天’”“明白了,白大爺,你就站在那兒不動,我來找你。”嗒!對方關(guān)了手機(jī)。白何卻有些納悶:“‘小洞天’?這不是咱重慶城的老字號嗎?怎么,開到上海來啦?”

白何就朝著小洞天。

又走近了幾步,細(xì)細(xì)地打量。

站在二旁的迎賓小姐,突見一個禿頭老頭兒,賊眉鼠眼的走過來上下打量,拿著手機(jī)就開講,仿佛在向誰匯報情報似的?

接著,老頭兒捏著手機(jī)又走近幾步。

依然賊頭賊腦地里外窺探……

迎賓小姐彼此交換交換眼色,便由站在最里間的一個美女,悄悄扭頭朝餐廳里面做著手勢。白何當(dāng)然沒看到這些,因為他正在思忖此小洞天,是否彼小洞天?

重慶小洞天(國營餐飲公司),是所有類似白何年紀(jì)的老重慶人,心里永遠(yuǎn)的痛。

那時的小洞天,薈萃了重慶的各種名小吃。

屹立在重慶最熱鬧的解放碑中心區(qū)域,幾十年來都是外區(qū)市民,到解放碑(進(jìn)城)游玩的理想目標(biāo)。那時的重慶市民,到解放碑一趟并不容易。

所以,到了解放碑。

基本上都會攜家?guī)Э?,到小洞天吃一頓,坐上一會兒。

男女老幼都要依著小洞天五層樓高的窗口,居高臨下,津津有味地觀賞著獨(dú)特的解放碑風(fēng)景。再在解放碑的群林市場,三八商店和國泰電影院逛逛蕩蕩,然后,才戀戀不舍地去排隊乘(擠)公交車,打道回府。

回到家,逢人便炫耀。

“今天進(jìn)城玩兒啥,吃了小洞天,看了解放碑風(fēng)景,安逸慘了。”

對方一定露出羨慕的神色:“小洞天哈?我知道我知道,小吃就有十多種喲?!睍r光荏苒,光陰如水,改革開放大潮洶涌澎湃,昔日的重慶驕傲——小洞天,和昔日的群林市場,三八商店和國泰電影院等等重慶老字號,幾經(jīng)風(fēng),終于散落于歷史煙云之中,銷聲匿跡,只留下一個個記憶,還殘留在老重慶人的記憶深處。

可是沒想到。

魂繚繞的“小洞天”,居然在這國際大都市又出現(xiàn)了?

“大爺,儂吃飯的呀?”有人在嘲弄般發(fā)問,其味兒之重,白何一下就聽出來了?;仡^,一個西裝小伙正笑瞇瞇的看著他。

“不吃飯,就看不得噻?”

白何直直的給對方拿過去。

“那店門上又沒張貼告事”“大爺呀,看起來挺有文化修養(yǎng)的呀,怎么一說話這么寒磣的呀?”小伙子依然笑嘻嘻的,可目光和語氣中,卻多了明顯的陰陽怪氣和凌厲:“不怕阿拉生氣?阿拉生氣,后果很嚴(yán)重的呀!”

白何聽出了對方蹩腳的普通話中,含著的不自然土語。

便輕蔑的笑笑。

“小伙子,你大概是把我看成了飯?zhí)??老實告訴你,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就從事酒店管理和研究。餐飲管理絕招之一,便是識人和說話??磥恚悴恍邪?!還得修練修練?!?/p>

嗆得小伙子臉孔漲得通紅。

白何又笑到。

“在外打工是不容易,可也沒必要硬卷著舌頭,把自己裝扮成阿拉呀。做真正的自己不好嗎?”嘎!一輛锃亮如新的奧迪,在離白何不遠(yuǎn)的路邊停下,一個清脆的女音在招呼:“白大爺,白大爺!”標(biāo)準(zhǔn)悅耳的京片兒,歌唱似的正宗吳儂軟語,一下就把所有人都吸引了過去。

白何估計是買家到了,便走過去彎腰朝里看看。

一個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婦女,對他招招右手,莞爾微笑。

“你好白大爺,讓你久等了,對不起?!避?yán)铮贾玫煤芘曰?,乖乖的長毛熊,玲瓏的小皮枕頭,可的卡通米老鼠,車載CD正放著如水般的“致愛麗絲”,空氣中蕩漾著淡淡的香水味……

“你好,讓你久等了?!?/p>

白何也禮貌的回到。

“真對不起,路不熟,差點(diǎn)耽誤了你的飛機(jī)?!闭f罷,把小包雙手遞進(jìn)了車窗。婦女接過,當(dāng)面折開驗驗,又重新包好,小心的一探身,放到一側(cè)的副駕座上。

然后,掏出11張百元鈔票,雙手遞給了白何。

“白大爺,請點(diǎn)點(diǎn)?!?/p>

白何也就理直氣壯的認(rèn)真清點(diǎn),眉梢一揚(yáng),拈出一張還給了她:“對不起,姑娘,你多給了,不是一千塊整嗎?”

對方對白何稱自己為“姑娘”,高興得咯咯咯直笑。

搖搖手,搖動著窗玻璃向下,一面說。

“白大爺,那是給你的小費(fèi),拿著吧,謝謝你的忠誠!拜!”白何手一伸,按住了就要關(guān)攏的車窗,將那張百地大鈔扔了進(jìn)去:“不用!為顧客服好務(wù),是我們網(wǎng)站應(yīng)該做的。姑娘,你真要感謝,就請多給網(wǎng)站點(diǎn)贊,謝謝你了?!?/p>

呼—呼!車窗玻璃又急速的降了下來。

婦女推推幾乎遮蔽了自己整張臉孔的太陽鏡,笑到。

“白大爺,看不出儂挺新潮的呀?白駒和妙香,有你這個新潮父親和公公,開網(wǎng)站是開對啦。再見!”白何退后一步,直起了腰:“再見!”嘎!奧迪輕輕向后坐坐,輕快的向左上方滑出,嘎!車尾排汽管冒出一縷白汽,駛?cè)肓苏馈?/p>

白何松了一口氣,看看手機(jī)。

這一耽擱,就是個多鐘頭,己近2點(diǎn)。

白何先給白駒發(fā)了送到并收了款的短信息,然后看看方向,又重新順著來路回去。沒行多遠(yuǎn),后面?zhèn)骱奥暎骸鞍状鬆?,白大爺,請等等。?/p>

白何站下,轉(zhuǎn)身。

是那個小洞天的西裝小伙。

依然是一身藍(lán)西裝,雪白的襯衫領(lǐng),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條紅領(lǐng)帶就在衣領(lǐng)下,顯眼的垂著。白何沒搭理,而是無言的看著對方。

小伙跑攏了,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

然后,致歉到。

“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了你老人家,因此,我想,我想,”白何莞爾微笑,年輕人啊,本質(zhì)不壞,都是給這生活逼的,改了就好,逐放軟了語氣:“沒什么!小伙子,是哪里人呀?”“重慶合川”小伙子恭恭敬敬的回答。

“白大爺,剛才您一開口,我就聽出來了,和我爸一樣。正宗的老重慶人噻?!?/p>

白何更樂了。

“越說越近啦,合川?合川好呀,現(xiàn)在從主城坐走高速,個把鐘頭就到羅。合川好,合川有釣魚城,獨(dú)釣中原??!改寫了中國和整個世界歷史?!?/p>

“我家就在釣魚城下”

小伙子依然恭恭敬敬的,這讓白何有些納悶。

“從小喝著三江(嘉陵江、涪江、渠江)水,聽著炮擊蒙哥大汗的故事長大的喲,白大爺,您到過釣魚城嗎?”

可白何看看手機(jī)。

所答非所問的說。

“小伙子,你還在上班吧?”小伙子點(diǎn)點(diǎn)頭?!拔铱?,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兒吧?”小伙子眨巴眨巴眼睛:“剛才,那輛奧迪駕駛員,你們是熟人的呀?”

白何皺皺眉。

“不要呀呀呀的行不?說本地話吧,你問這個,為什么?”

“我,是這樣的,我,”小伙子吞吞吐吐,支吾其詞,白何也不想多耽擱了,便告訴他:“是網(wǎng)站客戶,我給她送東西,就這樣簡單?!?/p>

可小伙子的神色,顯然不信。

“白大爺,這樣吧,我在上班,我看您也好像有事兒,有空,我爺兒倆聊聊如何?”一面掏出張名片,遞過來。白何本不想要,可也不愿意讓小伙子太難為情,接了過來,看看:小洞天?經(jīng)理 白茫,不禁笑出了聲。

“你也姓白?天下白姓是一家啊!我就捉摸著嘛,這重慶的老字號,怎么給搬到上海來啦?原來,經(jīng)理是個重慶崽兒哈!”

揣入了自己衣兜。

白何回到家時,老伴兒正在大屋床上休息。

小屋的門關(guān)著,白何躡手躡腳的進(jìn)了廚房,洗好手臉,揭開飯堡,熱氣騰騰,撲面而來。白何端出蒸在鍋上面的菜,擰開二頭密封火漆,倒出一小杯,站在廚房挾一筷子熱菜,呷一口二鍋頭,獨(dú)斟獨(dú)飲,好不樂哉悠哉!

正吃得愉快,門一響,妙香進(jìn)來了。

白何放下杯子,把錢遞給她。

看看,關(guān)心的問到:“有點(diǎn)不舒服”妙香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探身翻騰堆在客廳一角的紙板。白何知道,她是找紙板折快遞盒,便出來幫忙。

妙香也不客氣。

就捂著自己肚子退到沙發(fā)上坐著。

紙板都事先定好了型,白何取出后,就照著板型折起來,不用太費(fèi)力。邊折,邊小聲說:“不舒服,休息吧,等會兒我和你媽,去接彤彤,沒事兒的。”

媳婦呢,顯然是聽成了公和自己媽去接,楞楞。

白何連忙解釋:“是和你婆婆,哦,是不是?”見她一直微蹙著頭,捂著自己肚子,白何似的所悟,想問又不好問,正為難,大屋門響,退休教師出來了,小聲的招呼到:“妙香,咋不多睡會兒?”

白何說:“寄快遞呢,把地址給我吧,我來寫?!?/p>

妙香搖頭,可老伴兒扶住她,取下她手里的紙條,遞給老頭子。

又想想,對媳婦說:“這樣吧,我們把快遞盒抱過去,要裝什么東西?怎么樣裝?你坐著說就行了,你看怎么樣?”妙香點(diǎn)頭。

白何把紙板抱過去后,過來匆匆刨了飯,又跑過去。

正弄著,香媽午休起來,也過來幫忙。

這樣,妙香坐著指揮著,二老太折盒子,白何寫封面,三老人配合默契,快快樂樂。白何暗想,看來,小倆口開的這個小網(wǎng)站,生意還一般,就是不知實際收益如何?

白何對網(wǎng)上開店是門外漢,完全沒話語權(quán)。

快四點(diǎn)鐘時,香爸回來了。

進(jìn)門就拍著自個兒雙手:“嘿嘿,都在忙的呀?今天的單子,這么多?”“是呀,老爸,你跑到哪兒去了呀?”一直顯得有力無力和不舒服的妙香,此時一掃陰霾,笑容可掬,愉愉快快的嗔怪著:“正需要你時,不見了蹤影。”

香爸就朝二親家笑笑。

蹲下來麻利的收拾,一面答到。

“老爸這幾天有點(diǎn)事呀,好啦好啦,通知沒有呀?”“通知了”此時的妙香,力也有了,氣也足了,也不舒服啦:“我換了快遞,換成順豐了的呀?!薄安皇菆A通嗎?好幾年了?!?/p>

看來,香爸平時一直在替女兒打點(diǎn)。

收拾起來輕車熟路,又迅速又干凈。

這讓一直有點(diǎn)笨手笨腳的白何和二老太,干脆停下來,都看著他。聽到老爸發(fā)問,妙香癟癟嘴巴:“圓通過去還行,我們合作得算順利。可圓通現(xiàn)在生意做大了,擺架子了,你讓9點(diǎn),過去基本準(zhǔn)時,現(xiàn)在不拖上大半個鐘頭不行。”

老伴兒接嘴。

“可能是生意做大了,人手忙不過來?”

可妙香仿佛沒聽見一般,只是略停停,繼續(xù)對著老爸說到:“還找借口,耍態(tài)度,所以換了?!毕惆炙坪醪橛X到了不對,停下,扭頭對親家母解釋到:“人手少,也是個原因??杉慈簧庾錾先チ耍投嗾衅溉说难??!?/p>

白何點(diǎn)頭。

“是這樣。以前10個人做同樣的工作,現(xiàn)在工作任務(wù)突然加重加大,依然還是那10個人,自然不行。”

叮咚!香媽叫一聲:“快遞”欲站起來去開門。

可或許是蹲久了,突然頭暈身子一軟,差點(diǎn)兒摔倒。

幸虧后面跟著站起來的老伴兒,順勢一抱,將她抱住。叮咚!可離房門最近的妙香,卻突然捂著自己的肚子,一直站不起來。白何便一個箭步撲過去函,拎起了話筒,迅速一捺開門鍵,然后掛上電話。

香媽在親家母的攙扶下,稍站站,就好了。

“起來急了點(diǎn),急了點(diǎn)?!?/p>

香媽對親家母說:“親家,你也要注意的呀。”香爸卻逞能地,一跳而起:“我怎么沒事兒”噔噔噔!一個身著標(biāo)有“順豐快遞”字樣T恤的小伙子,三步并做二步跑了上來。

因為快遞件有點(diǎn)多。

快遞小哥一人抱不完,二老頭便幫著向下抱。

然后,站在陰涼的巷子里,看著快遞小哥竭力前伸著雙手,騎著幾乎將他視線遮住的電動摩托,徐徐離去?!霸趺匆惶鞗]看到你”回過頭來,白何笑問:“香爸呀,聽說你在干大事兒?”

香爸楞楞,似乎對“干大事兒”這幾個字,還是第一次聽到。

“哪里呀?誰說的?”“猜的”

說著,白何拉開樓口的大鐵門,禮貌的請親家先行。以前呢,凡是碰到這類事兒,香爸必謙虛謹(jǐn)慎,向前一步拉住鐵門,朝上揮揮手:“親家,你先走?!卑缀瓮仆?,然后心安得理跨上石階,香爸跟在后面。

可現(xiàn)在,白何略一禮貌。

香爸居然毫不客氣,一步就跨了進(jìn)去。

白何跟在后面,心里有點(diǎn)不是滋味。要知道,自成為兒女親家以來,香爸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謙卑有度,態(tài)度隨和。

當(dāng)然,對方如此,白何自然也很注意分寸。

在香爸面前說話辦事,無一不提醒著自己。

可今天的香爸,卻有點(diǎn)反常。眉宇間何曾熟悉的憂郁,一掃而光,周身充滿了活力,詼諧幽默。都是老頭兒,因此白何知道,只有心情愉悅,胸懷開朗,才可能如此。

那么,是什么讓一直郁悶自卑的香爸,心情愉悅,胸懷開朗呢?

白何心里閃過一絲疑慮,答案很簡單,二個字:有錢!

可香爸的年齡,比自己還大半歲,又沒文化,就憑這,他哪可能有錢?錢從何處而來?不過,白何畢竟有點(diǎn)文化,有點(diǎn)文化的老頭兒,遇事愛問個因為所以。

快上到四樓時,白何突然想起了去年。

當(dāng)時,親家因黎明前失盜,老倆口去接彤彤時剛好碰到,于是知道了個大概。

更愛刨根問底的老頭子,私下還追問過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樣,對此知道得并不多的白駒,也就給老爸說了個大概。不管怎樣,“藍(lán)邊中碗”“漢代,距今近二千年?!睅讉€字,還是銘刻在了白何腦海。

現(xiàn)在,白何神差鬼使的想了起來,并在自己心里反復(fù)推斷。

進(jìn)了客廳,二老太太正在鬼鬼祟祟的說著。

見二老頭進(jìn)來,香媽便拍拍沙發(fā):“正嘮叨著呢,他爺爺呀,我們得統(tǒng)一一下口徑的呀。”二老頭一左一右的站下,白何嚴(yán)肅的點(diǎn)點(diǎn)頭。“昨天呢,小姑娘在幼苗園玩游戲,碰到個二寶小朋友,就一直不高興了的呀。”

香媽對白何老倆口笑著。

對香爸卻板著臉孔。

“所以呢,在小囡囡面前,嚴(yán)禁說二寶二寶的,連二也不要說最好。小姑娘可愛,誰都喜歡,不要逗著樂著,就脫口而出的呀?!?/p>

昨天,香爸和妙香接了彤彤。

交手時,羅老師就輕聲告訴了父女倆,小姑娘今天有點(diǎn)不高興和原因。

父女倆在路上倒很注意,一直用別的趣事兒引開彤彤的注意力??稍谶M(jìn)了明豐苑后,香爸卻神差鬼使的逗著小外孫女兒:“小囡囡,還在生二寶小朋友的氣呀?不理她,聽外公給你講個好聽的故事呀。”

己經(jīng)平靜下來彤彤,就又哭鬧起來。

“不要弟弟!打死弟弟!打死媽媽!”

聽完香媽的“揭發(fā)”,白何老倆口真是哭笑不得,頻頻點(diǎn)頭,滿口答應(yīng)。香爸則瞅瞅白何,想說什么,這讓白何有些憤慨,看我做什么?未必我還像你一樣不懂事兒呀?

不防,老伴兒在一邊揭發(fā)到。

“你盯人家香爸干什么?我看,你也一樣。喜歡起來沒個寸,嘴巴成了水龍頭?!?/p>

香媽香爸愉快的大笑。當(dāng)下,二親家四個老人,一齊下樓到幼苗園,妙香因突感到肚子不舒服,在家臥床休息。

路上,白何拉拉香爸。

香爸會意,慢下來和白何掉到后面。

“香爸,有才哇,”白何對他擠擠眼睛:“找大錢了哇,行??!”香爸淡笑,搖搖頭:“哪有的事兒?我沒文化,又比你大半歲,精力不行了,找什么大錢的呀?”

白何輕笑,搓著自己雙手。

“早起的兒有食吃,早起的鳥兒吃獨(dú)食,神清氣爽,信心滿滿的呀。”

二老頭肩并肩的走著,遠(yuǎn)遠(yuǎn)地可以看到,家長們簇?fù)碇挠酌鐖@了?!皠e瞞我,我學(xué)過周易,也會卦卜,”白何半開玩笑半當(dāng)真,愉快地嚇唬著親家。

“中年男找錢,靠運(yùn)氣。老年男找錢,靠實力。我呢,與錢沒緣分;你呢,現(xiàn)在正當(dāng)年,就是不出手,那百元大鈔也自己爭著往你的腰包跳著呀。你以為,我們直不知道?我們一來,就明白了哇?!?/p>

香爸站站:“我們”

“是呀,我和退休教師呀,還兒女親家呢,要共渡難關(guān)的呀!”

“是香告訴你們的”白何心里一樂,忍住笑點(diǎn)點(diǎn)頭:“嗯,這有什么不對?老頭兒找得到錢了,老太太高興,是要拿出來炫耀炫耀的呀?!薄安贿^五萬塊的呀,這老太太?!?/p>

香爸脫口而出,又向前走去。

“有什么好炫耀的?又不是五十萬,五百萬和五千萬。”

白何瞪瞪眼睛;啊哈哈,5萬塊!5萬塊還嫌少哇?這香爸硬是在找大錢?口氣這么大?算算,估估,以前也沒聽白駒講過,老伴兒肯定也不知道。

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

這五萬塊錢,是香爸近期才發(fā)生的。

至于香爸在干什么?怎么找到的這5萬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香爸找到了5萬塊,根據(jù)他的口氣,己全部交給了香媽。

依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香媽一定會對老伴兒炫耀。那么,今明上,自己得準(zhǔn)備接受退休教師的嘮叨和白眼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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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名單上.原創(chuàng)長篇連載:上海屋檐下·第2部·第32章的評論 (共 4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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