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在汶川地震過去25天之后，鳳凰過衛(wèi)視“一虎一席談”欄目播出一場PK節(jié)目，對決的一方是在地震中自顧逃生的都江堰市光亞中學教師范美忠，另一方則是雜文作家郭松民。

說是PK，但看起來更像一場審判，或者說批斗。郭松民指著范美忠不斷地漫罵、進行人格侮辱，在高度情緒化中，一度還拂袖離席，然后又轉(zhuǎn)回現(xiàn)場。范美忠則雙腿發(fā)抖，但仍有點固執(zhí)地堅持自己的觀點。前者似乎已經(jīng)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一副“吃定了你”的姿勢，但言語中很少有理性和邏輯的成分；后者自知為千夫所指，也似乎帶有一定的愧疚，但仍能夠較為條理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

看完電視上的這一幕，筆者喜憂參半。喜的是，已經(jīng)被輿論釘上恥辱柱的范美忠，依然有機會走上屏幕，并且也得到一些人的支持，這足以證明，經(jīng)過30年的改革開放，我們的社會多了一些異端，也多了一份人文精神。憂的是，在這場爭論中，我們?nèi)耘f可以看到文革的影子。在這里，問題已經(jīng)不再是對范美忠先于學生逃離教室這一行為進行道德評判那么簡單，而是牽涉到如何看待復(fù)雜、多面的人性，以及是否應(yīng)該擁有一份同情和寬容品質(zhì)。

《圣經(jīng)•新約》中的《約翰福音》第八章曾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婦女正在行淫之時被人抓獲，按照猶太教的法律，這樣的婦女必須用石頭打死。文士和法利賽人（猶太教一個派別）把她帶到耶穌面前，故意讓耶穌作判決。耶穌對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他?！彼麄兟犚娨d這樣說，就一個一個地走了。

與郭松民同是雜文家的邵燕祥，曾于1992年寫過《〈圣經(jīng)〉擬作》一文，為這個圣經(jīng)故事戲擬了一個中國版本：……他們還是不住地問他，耶穌就直起腰來對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他們聽見這話，從老到少面面相覷，他們自知都是有罪的。一個長胡子的法利賽人站出來說：“誰用石頭打她，就能證明誰是沒有罪的?！庇谑撬麄円粋€一個爭先拿石頭打那婦人。其中有兩塊石頭還打在耶穌身上。

那些譴責范美忠的人們，應(yīng)該捫心自問，你是否就像邵燕祥筆下的法利賽人呢？如果不是，那么，你為這次震災(zāi)做了什么？捐了多少錢物，做了多少義工？如果你什么都沒有做，或者做得很少，甚至是發(fā)國難財、利用這次于震災(zāi)出名，那么，你就沒有資格譴責范美忠。即使你已經(jīng)為這次震災(zāi)獻出了許多愛心，你依然沒有資格譴責范美忠，因為你沒有親歷汶川地震，沒有體驗過在十幾秒鐘內(nèi)作出一個生死抉擇的情景。曾在地震災(zāi)區(qū)做心理輔導的盧悅說得對：“如果你們沒有經(jīng)過地震，你們沒有資格討論我能不能保護這些學生，你沒有經(jīng)過這個考驗，你如果經(jīng)過這個考驗?zāi)憧梢哉f。”(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位小學教師說：“如果我的孩子（學生）出現(xiàn)問題，即使大地震，別說7。8級，9級，我也會讓我的孩子全部跑出去我再跑?！蔽覀儾恢肋@位教師這一生中是否有機會遇上9級地震，但是，說出豪言壯語總是比它的兌現(xiàn)要容易得多，因為我們曾經(jīng)看到，許多承諾最后只是一張空頭支票。同樣道理，你打死了罪人，就不能證明你就是個無罪的人；你譴責了范美忠，并不等于你就是震災(zāi)中那些為救別人而犧牲的英雄。

范美忠在地震的那一刻表現(xiàn)出了怯懦，這一點他并沒有否認。實際上，人性是復(fù)雜的、多面的，在地震中表現(xiàn)出怯懦，并不等于在日常生活中他就不是一個稱職的教師。而那些犧牲了的英雄在危難中所表現(xiàn)出的勇敢，也不能證明他在自己的一生中就沒有一點瑕疵，這一點可以張志新為例?？紤]到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完美的，我們應(yīng)該寬容范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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