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與自然的重慶

——我的山城印象

小時候讀過小說《紅巖》，重慶讓人想到的是白色恐怖和血雨腥風；革命者偉岸，反動派猙獰。

還有，“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一個聲音高叫著：爬出來吧，給爾自由！我渴望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軀怎能從狗洞子里爬出！……”我所想象的是，這“渣滓洞”非常窄小，而且，這洞是建在比較陡峭的山坡上的。人要往外爬，頭朝下，腳在上，渾身的血都涌向腦袋，感覺一定非常難受。我雖然沒有親自爬過，但在讀小說的時候我在晚上的夢中經(jīng)常遇到的。

讀過《紅巖》，又過了幾年，我從平原到了深山里——這是一座面積不大的縣城，父親工作的地方——這一呆就是40多年。出門被山所擋，視野被山屏蔽，天大亮了還看不到太陽，離天黑還早著呢太陽就落下去了。剛開始那幾年很不習慣，我苦悶，每天都皺著眉頭，象總有什么心事似的。

后來知道了重慶也是山城。聽去過的人說，重慶房子都建在山上，道路盤旋而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就想，重慶是一座大城市，那么多的人是怎樣擁擠在山里的呢？我所在的這個小城是否能向重慶學習一下呢？

倫敦是英國的首都，名氣很大。倫敦的別名叫“霧都”，有人把重慶稱作中國的“霧都”。這樣，重慶的知名度似乎一下子又被提高了許多。

夏天，重慶的熱也是出了名的，被列為中國的“三大火爐”城市之一。

總之，重慶一直就令我神往著。從十多歲到年近花甲，這一神往就神往了幾十年。

從重慶回來許久了，拖至今日，還是要談點什么，以對得起我這幾十年的神往。（利祥）

一、人文的重慶

到了重慶，渣滓洞是一定要去的。

渣滓洞是關(guān)押政治犯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些政治犯被關(guān)押在洞里，設(shè)置監(jiān)獄的那些人把政治犯稱作“渣滓”?？戳私榻B，方知大謬不然。渣滓洞在重慶市歌樂山麓，原是重慶郊外的一處小煤窯，因渣多煤少而得名。渣滓洞三面是山，一面是溝，位置較隱蔽。1939年，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wù)逼死礦主，霸占煤窯，在此設(shè)立了監(jiān)獄。

讀小說《紅巖》的時候，我那時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閱后，與小伙伴們侃起來，頂多又添了一個眉飛色舞的話題而已。對我印象較深的有，雙槍老太婆，兩臂揮槍，百發(fā)百中，讓然羨慕不已，心想，要是自己也能練就這般本領(lǐng)，那該誰也不怕了；華子良機智，也很有趣，可愛；甫志高是書中最令人痛恨的一個大壞蛋，一邊閱讀一邊擔心他再出賣更多的地下黨人，恨不能立馬整死他；直到他被擊斃，讓人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至于江竹筠，被人稱為 “江姐” 的，自然是好人。她丈夫的頭顱被敵人砍了下來，掛在城門上示眾。對于小讀者來講，那種場面想象著都很害怕。對于江姐內(nèi)心的悲痛，當時的我也自然沒有成人理解得那么深刻。而在少年的我的心目中，江姐應該是媽媽、阿姨輩。

真正讓江姐“火”起來的興許是歌劇《江姐》吧。慚愧的是至今我還沒有看過這部歌劇。但歌曲《紅梅贊》、《繡紅旗》等，雖然唱不全，但也早就會哼了。“紅巖上紅梅開，千里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向陽開……”“線兒長，針兒密，含著熱淚繡紅旗，繡呀么繡紅旗。熱淚隨著針線走，與其說是悲，不如說是喜……”那旋律激昂、優(yōu)美，令人振奮，經(jīng)常聽，經(jīng)常被感動。

在電視綜藝節(jié)目中看到的“五代江姐”，唱功、演技自不必說，還有，當年她們都很年輕、靚麗，十足的美女，年輕的小伙子，甚或年老的太爺們都會愿意多看幾眼。

這次到了重慶，看到了真正的江竹筠的照片。圓圓的、微胖的臉型，似乎剛剛描了眉、燙了發(fā)，眼睛、嘴角呈微笑狀，面目和善。再看看有關(guān)介紹，這是我多少年來，第一次在有關(guān)現(xiàn)場近距離、細致地了解江竹筠——被殺害時，她才29歲！從照片看，從年齡看，江姐，江竹筠愛美，時尚，爽朗，大方，她的生命本該十分鮮活，她的事業(yè)也才剛剛開始。

在少年的我的腦海里，江姐是英雄，是前輩；在青年的我的眼里，江姐是是舞臺形象，藝術(shù)作品；當我進入花甲之年，年齡對比一下，她去世時還不足我現(xiàn)在的一半，完全是我子輩的年齡。哦，原來這么年輕，甚至可以說，原來這么小！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巨大的反差，她被殺害在人生本應正在走向輝煌的年齡，身后還留下了一個沒有父母的3歲多的孩子。

目睹老虎凳、吊索、鋼鞭等刑具，推想當年大屠殺的場景，至今都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人類對人類的摧殘、滅絕，竟是如此的無情！

從最高層的統(tǒng)治者到那些行刑的劊子手，在家里也許是孝順的孩子，體貼的丈夫，慈祥的父親，面對自己的同類，僅僅因為政見不同，他們是怎樣發(fā)出殺人的命令，怎樣舉起手里的屠刀的呢？從年齡上講，這些人或許應該是我的長輩，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理解這樣的長輩，并為曾經(jīng)有這樣的長輩而難過！

那時以及后來，這些人沒有一個受到反人類罪的起訴，但這絕對是中華民族向民主、文明、自由、法治社會邁進史上最痛的一頁，也是中華民族現(xiàn)代史上最沉重的一頁。這是人類發(fā)展史上總要經(jīng)歷的一個階段吧——我只能這樣想。（利祥）

二、自然的重慶

我對自然的重慶，遠比人文的重慶要輕松得多。

出了火車站，大重慶就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這哪里是山城，簡直就是平原了！

看了有關(guān)資料，知道了重慶原本就處在四川盆地——四川盆地的邊緣上。本文所說的重慶，僅指重慶的市區(qū)。從東北劃向西南的武陵山、大婁山，距重慶尚遠。

重慶的母城渝中半島約9平方千米，三面被長江、嘉陵江切割，最低處朝天門沙嘴海拔168米，比較高處的鵝嶺海拔也不過400米。道路雖然有起有伏，但就整體而言，還是一座凸起的大臺子。相對于這么大的一個凸起的臺子，我們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過于渺小，以至于對地形起起伏伏感覺都不是非常的明顯了；只是汽車時而上坡、時而下坡，還提醒著我們是行走在凹凸不平的所謂的山城中。

如果一定要說重慶是山城，那么至少可以把世界上的山城分為兩類：一類是建在山坳里的，四周被崇山峻嶺所包圍——就像我所在的山城。一類是建在較為平坦的山頂上，四周是空曠的——就如重慶的母城渝中半島。

我在重慶的那幾天正值7月下旬，也是重慶一年中氣溫最高的時候，平均在26至29℃之間。這個氣溫比我所在的地區(qū)高了大約4℃。在空調(diào)時代，我們很難品嘗到“火爐”的真正滋味，也讓人殊為遺憾。不過，打開洗手間的水龍頭，我們還是能夠感受到重慶的不同。水管流出的涼水，我們感覺到的不是涼爽，而是溫乎乎的。（利祥）

三、結(jié)束語里的未結(jié)束

20世紀前半葉，中華民國政府曾頒布《 國民政府移駐重慶宣言》，定重慶為戰(zhàn)時首都。在將近8年的時間里，重慶曾為戰(zhàn)時首都。臨時政府和最高領(lǐng)導人不免會留下許多遺跡，供今人瞻仰。作為一座城市，這種履歷的確很輝煌。但我想，還有別的一些城市，在別的一些朝代，作為戰(zhàn)時或非戰(zhàn)時一下定都數(shù)百年的也有。這樣一想，即時處在風景優(yōu)美區(qū)的總裁官邸，也讓人失去了參觀的動力，被擠出了行程安排之外。

末了，我還要說點自己的意見。

我在網(wǎng)上搜索有關(guān)重慶的資料，“市情簡介”里有這樣的話：重慶“旅游資源豐富，有長江三峽、世界文化遺產(chǎn)大足石刻、世界自然遺產(chǎn)武隆喀斯特和南川金佛山等壯麗景觀?！蔽也皇钦f這4處景觀不壯麗，也不是說這4處景觀的名氣不足以大；我只是想在后邊另加上一句，這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吧：“重慶還有20世紀40年代行政當局對政治異見者的逮捕、虐待和屠殺的現(xiàn)場”?！艾F(xiàn)場”的價值在于無法復制，更在于目前國內(nèi)還沒有能夠完全替代的。我們這個民族經(jīng)常會做一些選擇性的失憶，暫時還沒有被失憶的“現(xiàn)場”就顯得尤為珍貴。（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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