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

作者：文華山

我的老家在湖南農村。一個大家族居住在一個大的村落里。我不知道家族在這兒繁衍有多少代了，記得村里有個祠堂，供著好多排祖宗的牌位。

六叔是我的遠房叔叔。他路過我家時，如果碰到我爸媽，會和他們打招呼，有時會來我家坐坐。我爸我媽有次閑聊，說他有個外號，叫“棧板”。我問是什么意思，他們笑而不答，只是說“說了你也不懂”，因那時我還沒上小學，小屁孩一個。但我知道棧板是擋閘口、鋪面、柜臺的木板。他在村里開了一個小雜貨店。

有一天，我爸要我去他店里打瓶油，但沒給我錢，要我對六叔說是我爸要我來賒的。賒是買東西不給錢，記上賬，等有錢了再還。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可能是我爸老去賒賬不好意思。我知道賒賬這個詞，可能那個時候常聽大人說起賒賬。

我到六叔店里，按我爸交待的話對他說了。六叔給我打滿了一瓶油，沒想到剛交到我手上，因油瓶外沾有油太滑，我沒有抓住，掉到了地上，油瓶木塞沒塞好，油也灑了。好在我那時個子很小，油瓶從我手上掉下去的落差不大，油瓶沒打碎。我扶起油瓶，害怕得哭了。六叔走過來，把油瓶拿過去添滿油，還用草紙把油瓶擦了擦，交到我手上，要我小心點不要再掉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回家后，我沒敢把打油的經過告訴我爸媽。過了幾天，我媽才數落我在六叔店里闖了禍為什么回家不說。我媽從不罵我，更不打我，我犯錯誤了，只是批評幾句。

我長大了才知道村里人為什么給六叔安了“棧板”這個綽號，是因為他說話做事死板，不講情面，就像棧板那樣，把你擋住，沒法接近。

七十年過去了，這件事還清晰地留在我的記憶里。后來，我到長沙去讀書，再后來去外地上大學，工作分配到了西北，距離老家越來越遠，就再也沒有見過六叔。但我還記得他老人家的模樣：五短身材，微胖，面部表情平淡。

在我的記憶里，六叔個子不高，壯實，臉平平的，沒什么表情；銘記在我心中是他老人家的柔和與溫暖。

田利祥注：這篇短文的作者叫文華山，年近80,1960年代考入醫(yī)學院，幾十年來一直供職于衛(wèi)生行業(yè)。他是我的老師，也是朋友。他很少寫作?，F在偶一動筆，還很見功底：除了文字，還有一種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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