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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塌哥

2015-10-06 22:21 作者:老夫子(熊自洲)  | 14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塌哥,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小時候,哥哥得了一場大病,幾天高燒不退,鼻子眼睛燒作一團,急得大人團團轉(zhuǎn),后來,我父親不知從哪里弄來偏方給哥哥吃了下去,哥哥的燒退了,命也保住了,但留下了后遺癥,人不明不白,呆頭呆腦的,鼻梁上因此也變得塌塌的,小時侯人們叫他塌鼻子,長大后,都叫他塌哥。

塌哥出生在五十年代初,他生來遲鈍,膽小如鼠,加之生理缺陷,書也讀不進,還常常受到同學們的欺負,甚至毆打,哥哥索性不上學了,與小他兩歲的妹妹一道在家里擔負起照看我的仼務,小小年紀,他們還要洗衣、做飯、打豬草。

六十年代初,農(nóng)村時興吃集體食堂,大人們都在生產(chǎn)隊爭工分,到食堂打飯的仼務就落到了年幼的哥哥姐姐肩上,他倆力氣小,端不動,就用水桶去食堂抬飯,有一次,哥哥笨手笨腳的,一不小心滑倒在稻田里,將半桶稀飯潑在田埂上,所幸哥哥姐姐沒被燙傷,中午,父母收工回家,看見空空的水桶和兩個呆若木雞的孩子,心疼地抱著哥哥姐姐痛哭一場,后來,父母干脆就不讓哥哥姐姐打飯了。

哥哥是個苦命人,十三、四歲就下地干活,爭婦女勞力工分。剛開始,哥哥不會除秧草,誤把秧苗當雜草除掉了,隊長見狀一竹蒿打過來,將哥哥的右腳打腫了,還氣勢洶洶地罵道:“打死你這個塌鼻子,真是五谷不分,把秧苗都孬死了”,疼得哥哥幾天幾不能睡覺。后來,哥哥長大了,身子骨也硬朗了,別看他傻里傻氣,心眼兒可足了,他肯學習,又舍得花功夫,生產(chǎn)隊里什么農(nóng)活都能干,樣樣都是好把式,哥哥的拿手絕活就是田耖得好,整得平,秧好插,受到灣里小嫂子、大姑娘們的青睞。每年農(nóng)閑,哥哥就到陽武干渠、三門湖、陳家閘等地參加大型農(nóng)田水利基本建設,在工地上一干就是幾個月,但他從不偷懶磨洋工,丈杷高的堤,挑起土來一擔接一擔,像一陣風,領導是否在場,他都一個樣,背地里人們都說我哥哥是個二百五,但他也因此得到領導的賞識和老百姓的信賴,吃大鍋飯時,哥哥當了十幾年的生產(chǎn)隊長。

哥哥在擔任生產(chǎn)隊長期間,他大公無私,一身正氣,為了集體和群眾的利益,敢于硬碰硬,受到干部和群眾的稱贊。有一次,我父親背著哥哥,和生產(chǎn)隊社員一起,在集體稻場里背回一籮筐癟谷喂雞,哥哥知道后,說服了父親,退還了癟谷,并在群眾大會上作了深刻檢查。記得還有一次,隊里部分社員外出搞副業(yè),不按規(guī)定交錢記工分,經(jīng)說服無效,他就找上門照章處理。有人勸他不要太頂真,這樣會得罪人的,他卻說 ;“大伙選我當隊長,我就要秉公辦事”。

農(nóng)村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后,哥哥雖然沒有成家,但他另起爐灶,單打鼓獨劃船過起“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生活,在種好責任田的同時,他辦過廠.做過銷售,也賺了一些錢,但由于分家后無人管束,他學會抽煙、喝酒、打牌,所剩也就無幾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隨著年齡的增長,哥哥的終身大事成了問題,這也是他的一大心病。八十年代初,也就是我退伍回鄉(xiāng)的當年,哥哥結(jié)過一次“婚”,確切地說是騙婚。一天早上,經(jīng)人介紹,他認識了四川省重慶市江北縣的范某,范某說黃某是自己的表妹,今年28歲,去年五月丈夫去世,丟下她和一個3歲的女孩,生活非常困難,決定改嫁,還說我哥忠誠.老實,小黃就喜歡這樣的人。黃看了我家的情況后,明確表示要與我哥哥結(jié)婚。接著,她又說丈夫去世時欠下了一筆債,要求我哥哥拿400元錢給介紹人帶回去還賬,再辦理結(jié)婚手續(xù),順便把女孩帶來。聽了這話,我們?nèi)胰水a(chǎn)生懷疑,推辭說,等結(jié)婚證領了再寄,范幫腔說:“錢把我?guī)Щ厝?,她人又不走,難到你們不相信?”黃發(fā)誓說:“我是出來改嫁的,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和你相親相一輩子!”一席話,說得我哥哥動了心,當場如數(shù)拿出了錢,范臨行前還說,他馬上回去遷戶口,要我哥哥作好結(jié)婚準備,一個星期后,正當我哥哥還沉浸在幸福之中時,黃攜帶我哥哥給她買的衣服和手表(折款三百多元)溜走了。后來,我哥哥才知道,范和黃是夫妻倆,他們到處以“紅娘”和“新娘”的身份出現(xiàn),進行詐騙。

哥哥上當了,受騙了,落到人財兩空的地步,他飯吃不下,覺睡不著,心情極度悲傷,整天以淚冼面,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哥哥的煙抽得更多了、酒也喝得更兇了,這樣的日子一晃十年又過去了。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哥哥四十多歲終于結(jié)了婚。哥哥的婚是結(jié)了,但家庭條件并未改觀,仍生活在貧困線下,由于哥哥手頭無積蓄,加之嫂子帶來兩個小孩,她自已有病又不能干農(nóng)活,哥哥一個人辛苦一年的收入也只能勉強解決全家四口的溫飽問題,沒有過上一天幸褔舒坦的好日子。

屋漏偏逄連陰,1998年11月26日,哥哥的一對兒女放學回家,吃了鄰居家大人給的糖果餅干,雙雙中毐,姑娘在送往醫(yī)院的途中死亡,兒子雖經(jīng)搶救過來,但由于中毒過深,大腦受到刺激,人不大靈光,也落下了病根,到現(xiàn)在還不能和正常人一樣工作和生活。從此,哥哥更加消沉,一天雷打 不動兩包劣質(zhì)煙、三歺廉價酒,以此來麻醉自己,整個人變成一個活脫脫的酒麻木。

后來,哥哥為了改變家庭生活,他打過短工、做過泥瓦活,皆因貧病交加,生活條件越來越差,2010年,哥哥全家人吃上了低保。這幾年,哥哥的身體大不如從前,做起活來力不從心,從去年八月份開始就病病癆癆,今年節(jié)還是在醫(yī)院度過的,由于癌癥晚期,六月份,哥哥走完六十三個春秋后乘西而去。

哥哥走了,走得那樣“安詳”,那樣的不舍,他是戴著“”走的,因為我還有百歲的老母健在,這幾年土地流轉(zhuǎn),加之有了低保,日子剛剛好過了一些,他卻撒手人寰。

哥哥的一生,平凡而艱辛,我為哥哥的不幸與無奈嘆息,也為他的掙扎與隱忍悲憫,但愿有來生,下輩子我還會做你的兄弟。借此“七七”之際,泣寫此文,以示祭奠。

二O一五年八月二十四日刊發(fā)在《江報》四版“粱子湖” 副刊

二O一六年《江夏文藝》春季號“散文拾萃”欄目刊登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787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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