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山/海南

這是千年詩意和美學浸潤滋養(yǎng)的靈秀之地，這是十萬軍工群英薈萃的制造之都，這是中原文化和荊楚文化南北交融的千年古城，這是歷史上充滿金戈鐵馬的軍事重鎮(zhèn)，這是文人墨客心儀詩與遠方的精神家園，它的名字叫襄陽。

乍暖還寒的春夏之交，遙看天邊的云彩和眼前的風景，常常會感到一些莫名的傷感和懷想，更加思念遠方的老友和親人們。這是2019年5月的一天，陽光不緊不慢的在灰色的云層里游弋，空氣中不時飄來泥土和青草的氣息，這氣息使人想起故鄉(xiāng)的田野，于眩暈迷離中生出一種渴望的沖動，我們決定去襄陽見見那些多年未曾見面的老友和學生。我們一大早駕車從荊門出發(fā)，穿過高樓如林的城市，越過新修的道路，很快就從207國道駛上了二廣高速。

公路兩旁，高大的楊樹和雪松高低錯落，遠遠望去，粉墻黛瓦的民居在綠樹叢中時隱時現(xiàn)，遠處村鎮(zhèn)的上空，是纏綿飄曳的薄霧，雖已暮春，但漢水流域的廣袤田野上，每天仍然籠罩著這種如絲如縷的輕紗般的霧靄，鄉(xiāng)愁般的揮之不去，難得一見明媚的通透。

車窗外，楊花柳絮飛雪一樣迎面撲來，不斷飄落在汽車玻璃的周圍，拂去貼在擋風玻璃上的飛絮，遠處的田野阡陌縱橫，初黃的麥浪隨風起伏，想起小時候背誦的“夜來南風起，小麥覆壟黃”的詩句，勾起無限回憶和悵惘，去年10月，我曾專門去了一趟五二五老廠，由于時間關(guān)系，多數(shù)學生都未見面，回去后，寫了《鄂西之戀》，很多當年的老師和學生都在上面留言致意，今年春節(jié)，當年的學生干部吉靜牽頭組織了83、84屆初中和87、88屆高中的學生聚會，當時也向我發(fā)過邀請，可惜當時身在海南，未能成行。今天，帶著一份期待，一份問候，我們來了。分別三十年了，我的朋友，你們過的還好嗎？

襄陽既是歷史名城，也是軍工之城，制造業(yè)高度發(fā)達，先后有幾十家大型軍工企業(yè)落戶這里，比省會武漢還多。南船北馬，七省通衢，地處我國內(nèi)陸樞紐中心的襄陽，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上世紀60年代，中央把襄陽列為國家“三線”建設區(qū)域，一大批軍工企業(yè)匯聚于此。在襄陽地方政府的多重措施的大力支持下，一度困難重重的軍工產(chǎn)業(yè)，如今在襄陽市成了活力澎湃的戰(zhàn)略新興產(chǎn)業(y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近年來，襄陽市先后與中航工業(yè)、中國兵器、中國兵裝、際華集團、航天科工等軍工集團簽訂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打造航空航天、華中醫(yī)藥、五二五泵閥、襄陽光電、江山軍民結(jié)合、際華紡織、高德紅外、新興重工等八大特色項目及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園區(qū)。

目前，駐襄陽軍工企業(yè)中有18家成為省、市百強企業(yè)；有2家國家級、12家省級技術(shù)中心，年均完成軍、民品研發(fā)項目100多個。去年，該市軍民融合產(chǎn)業(yè)完成產(chǎn)值503億元。該市規(guī)劃，爭取到2020年軍民融合產(chǎn)業(yè)產(chǎn)值突破1000億元。我當年在五二五廠教過的很多學生就工作在襄陽的一些軍工企業(yè)中，成為這些企業(yè)的管理人員或業(yè)務骨干：

吉靜，女，國營五二五泵業(yè)有限公司的銷售部經(jīng)理，頗有將帥之才，手下掌管著龐大的銷售團隊；宋霞，女，國營三六一一廠辦公室主任，當年靦腆內(nèi)秀的乖乖女，如今掌管企業(yè)，長袖善舞，運籌帷幄，實力不容小覷；梁愛武是人力資源部的管理干部，處事穩(wěn)重老道；雷世明、胡少輝都是獨當一面的大區(qū)銷售主管，其他學生或在項目部，或在審計部，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干得風生水起，游刃有余……

一個多小時后，我們的車就到了古城襄陽，老友杜程勝先生已早早等候在高速路的出口。杜先生在襄陽是政法系統(tǒng)的文化名人，曾經(jīng)擔任過市政法委的領導，如今是市書法協(xié)會的主席，對于襄陽的文化歷史常有精辟獨到的見解，談吐風趣幽默，如數(shù)家珍，我的很多關(guān)于襄陽的知識，有很多都是在他那里聽來的。當天下午，他就陪著我們冒雨參觀了唐城影視基地，第二天又陪同我們參觀了習家池和米公詞，游覽了市區(qū)和漢江，所見所聞，令人震撼，由衷感嘆襄陽這些年的巨大變化，尤其是三線企業(yè)進城后煥發(fā)的青春活力。

襄陽不愧是軍工之城，城市建筑始終充滿陽剛之氣，兼具南北特色。它依山傍水，高端大氣，集最美城市的眾多元素于一身，可以和國外的一些城市相媲美，一條漢江穿城而過，該有的靈秀之氣它都具有，但又不像南方的城市那樣陰柔秀氣，在襄陽，三秦風煙攜裹歷史風雨呼嘯南下，五座大橋飛跨大江，平添了壯觀之美，恢宏之氣。大街小巷都流淌著厚重的文化底蘊，一磚一瓦都令人神游八極，思接千載。

漢水，是漢民族的母親河，流經(jīng)襄陽這段人們習慣稱為襄江，這里的江水清澈見底，碧波蕩漾，是漢江最美的水，既不像黃河泥沙俱下，也不像長江浩瀚蒼茫，她永遠都是水清沙白，漫江碧透，清風明月，波光瀲滟。

穿行在襄陽的大街小巷，隨著腳步丈量在長滿青苔的方磚之上，厚重的歷史元素撲面而來，令人眩暈和充滿遐想，作為具有悠久歷史的榮耀古城，襄陽既有驕人的過往，也有美好的現(xiàn)在，其專屬的詩風雅韻一直保留至今。舉目望去，巍峨高大的城墻，凝重深沉的鼓樓，寬闊平靜的護城河，無不向我們訴說著兩千八百年來鐵馬金戈的撞擊和歲月風塵的流淌。穿城而過的滔滔漢江水也向我們無言的傾訴著發(fā)生在這里的王朝興替和歷史風流。漫步于雨中唐城，一座座新筑的亭臺樓閣宮闕，于細雨朦朧中讓人覺得逝去的繁華并未遠去，恍如舊夢。被雨水沖刷過的朱雀門鎦金的匾額上，幾個大字熠熠生輝，使我不禁故都神游，難道真的是身在長安，京華煙雨濃，一夢回大唐？

徜徉在米公祠內(nèi)，游走在漫長的碑林長廊中，濃濃的翰墨書香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庭院內(nèi)相傳米芾手植的銀杏樹如今已郁郁郁蔥蔥，闊如華蓋。駐足于投硯池前，似乎一下子感受到當年米襄陽在此洗硯潑墨的狀景。如今雖然米芾手書及所藏的碑刻大部分已經(jīng)蔓滅，但這里仍然收藏著自晉唐以來歷代名家碑刻150余方，其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已經(jīng)匯成這座文化古城傲然于世的一部分。

在習家池，我們盤桓良久，不止一次地感嘆它的構(gòu)造之完美，環(huán)境之震撼，文化之厚重。

習家池是襄陽最早的古代私家園林。東漢初年，襄陽侯習郁在宅前筑堤修池，引入白馬泉的水，池中壘起釣魚臺，列植松竹。后人稱之為“習家池”，歷代迭加修建，日臻完善。這里山色蒼翠，水光瀲滟，背倚高山，南望漢水，風帆隱現(xiàn)。遠眺鹿門，山色蒼然。園內(nèi)樓館臺榭，參差櫛比。綠枝拂岸，粉荷映池，自是天然佳境。如是夜晚，不論滿月如鏡，還是新月如勾，上看勾懸于亭上飛檐，下看游蕩于池中清波。使你感覺到這里的世界是那么寧靜，那么悠閑，那么賞心悅目，既可以像孟浩然那樣“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也可以像海子那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襄陽不僅生態(tài)資源豐富，而且文化底蘊深厚，諸葛亮、龐統(tǒng)、孟浩然、杜甫等風流人物曾從這里走出，李白、王維、蘇東坡在這里留下筆墨，千古絕唱隆中對的故事就發(fā)生在這里。這里很久以前就被詩情畫意滋養(yǎng)，至今整個城市籠罩著詩意和美學的氛圍，一不留神就會走到詩人和墨客留下千古名句的地方，是真正的詩和遠方。作為軍事重鎮(zhèn)，這里曾演繹過襄陽之戰(zhàn)、岳飛收復襄陽、李自成攻克襄陽等經(jīng)典戰(zhàn)役，古人稱“得襄陽者得中原，得中原者得天下”，是當之無愧的金戈鐵馬的懷古之地。

游走在襄陽，透過數(shù)千年的歷史迷霧，我們可以看到：出世與入世，改革與保守，憂患與閑適，豪放與柔情，富庶與貧窮，東方與西方，繁華與落寞，輝煌與衰敗共生并存。穿過歷史的天空，撥開迷眼的塵埃,在綠水青山的懷抱里，在歷史長河的角落中，在滔滔漢水的洪流之下，在眼前，在地下，在心中，在俯仰之際，在吟誦之間......

漫步于米公祠外的漢江畔，徘徊于護城邊的堤柳旁，徜徉于諸葛亮廣場石階下，傾聽著這座古城跌宕澎湃的脈搏，凝視著這座新城日新月異的腳步，感受著這座都市只爭朝夕的豪氣，沿著諸葛亮那深遠睿智的目光，我們一次次沉醉于這座古老而大氣磅礴，嶄新而意氣風發(fā)的名城。

在襄陽，最美風景其實是創(chuàng)造了美好生活的人。我們到達襄陽的當天下午，最先知道的是學生王屏，緊接著當年學生游伯寧就打來了電話，她說學生們都催她抓緊時間安排，希望盡早見到我們,決定第二天晚上在吉陽酒店見面。

那天晚上，當我們一行四人到達酒店的時候，一部分學子已經(jīng)早早的等候在那里，他們是吉靜、宋霞、游伯寧、安擁軍、郭蘇雁、李清芳、李翠珍、王屏、胡少輝、雷世明、葉劍萍、徐天鵬。三十年了，當年的少男少女們一個個都成了工廠的業(yè)務骨干，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每個人都在華麗轉(zhuǎn)身，進入了人生的豐收季節(jié)，從過去不善言辭不愛說話到談吐幽默，充滿自信，從不諳世事的青蔥少年到獨當一面的企業(yè)精英，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在歲月的風雨中寫下了屬于自己的的詩篇，默默地為軍工事業(yè)貢獻自己的力量，為社會為襄陽的發(fā)展貢獻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從他們的身上，我看到襄陽軍工二代人的成長和滄桑，欽佩之余，深深為他們的精神所感動。

除前面提到的吉靜、宋霞等學生外，文靜內(nèi)向的游伯寧，戴上眼鏡一襲長裙頗有學者風度，她寫的詩一如少女般的細膩，不經(jīng)意間就觸動人內(nèi)心的深處，讓你淚流滿面；李翠珍的文學功底讓我欽佩不已，她的美篇作品構(gòu)思巧妙，文詞精美，感人至深；安擁軍還是像過去那樣開朗活潑，熱情似火，愛說愛笑愛唱歌，是聚會的明星人物；李清芳依然像是一個小女生，嬌小可愛，天真爛漫；一頭短發(fā)的郭蘇雁看起來更清新脫俗，干練中帶著利落，理性中透著睿智，她的母親魏老師是我當年的同事，工作上給了我很多幫助，如今斯人已去，留下無盡的懷念；王屏同學落落大方，溫婉優(yōu)雅，一投足一蹙眉頗有影視明星的范兒；冒雨專程從五二五老廠趕來的葉劍萍同學，她的名字總讓人把她跟一位偉人連在一起，坐在那里，顯得沉穩(wěn)大氣，氣靜神閑，言談舉止頗有大家風范；徐天鵬話語不多，有種成熟男子漢的穩(wěn)健，幽默中帶點頑皮……

宴會氣氛熱烈，很多因事不能前來的同學紛紛發(fā)來微信祝賀問候，師生把酒言歡，合影留念，高潮迭起，深諳襄陽人勸酒之道的學子們頻頻舉杯，輪番敬酒，不過他們心有靈犀地把勸酒的重點放在我朋友杜程勝那里了，杜先生的兒女親家也是軍工廠的老干部，因而在感情上和大家很是融洽，他舉杯豪飲，逐個回敬，面對眾多美女俊男，杜先生談天說地，八卦周易，詩詞歌賦，人情世故，一口正宗的襄陽話，妙語連珠，立論新穎，很受學子們的崇拜和歡迎。那一晚，大家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有種回到過去，不想分離的感覺，分手無言，瞬間淚目。

當晚十一點多，我們回到酒店。窗外，燈火闌珊，細雨潺潺，檀溪路的璀璨燈光在夜色中溫情地流淌，輕輕撫平一天的喧囂，學生們夜不能寐，紛紛寄語祝愿，我坐在窗前，守著一片寧靜，看他們微信中色彩斑斕的文字充溢著青春的活力、坦率的真誠，夢一般地從絢麗的詩文中飄出來，一次次牽動著我的思緒。感嘆之余，采擷數(shù)篇，再加上我和太太的應景之作，一并奉獻給創(chuàng)造了美好風景的襄陽軍工企業(yè)的學子們。

其一 相聚

1989—2019，30年歲月如梭，2019年5月6日晚襄陽吉陽酒店，與朱湘山老師（香山紅葉）和夫人張軍老師（玉樹臨風）再聚首，喜悅之情無以表達。老師雖芳華不再，但仍紅葉飄香，玉樹臨風，您的文章《鄂西之戀》《遠山的呼喚》學生熟讀在心，您的諄諄教導學生永生難忘。

相逢時難別亦難，相逢在我們的青春年華，相別在落雨的花季，香山紅葉會有期，玉樹臨風別亦難，祝福老師永遠安康，永遠吉祥。

芙蓉王（王屏）

其二 重逢

闊別重逢新吉陽，

三十余載喜相聚。

惺惺相惜師生情，

天涯海角共相依。

安然（安擁軍）

其三 記憶

那遠去三十年前的課堂，朗朗的讀書聲，仍在山谷的晨光里回蕩，你、我、他，三十六位同學，一起學習，一起暢想，一起懷著青春之夢，努力！它——是我記憶深處的寶藏。

記憶是青春泛黃的紅葉；

稚嫩的容顏融化瀟灑的香山；

欽慕你高挑玉樹的柔美；

無法抵御臨風輕拍海浪的樂章！

或許年過半百已降溫了激情，或許人到中年已遠離了夢想，但我們?nèi)匀幌矚g那首《沁園春·長沙》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人生，一直奔跑在追夢的路上……

雨竹（李翠珍）

其四 思念

"天涯海角有盡處，只有師恩無窮期"。

離開東方那片山區(qū)三十年后，和敬愛的老師重逢于新吉陽，輾轉(zhuǎn)難眠。

走過三十年，

在重逢的扉頁里，

仿佛看見，

歲月的長河渡來了一葉輕舟。

枝頭的嫣紅，

那是暮春的笑顏，

瀝瀝的小雨，

便是初夏的清愁，

一箋花開，

一念天涯，

那或濃或淡的思念，

沉淀如夢里詩篇。

拾起一段過往，

悄悄折疊成一份靜語的留白，

拈一縷墨香，

將最好的時光定格，

把一枚枚笑靨裝幀、收藏。

唯愿，

所有的深情不負華年，

每一個相擁重逢的畫面，

永遠溫潤記憶的心田……

玥兒（游伯寧）

其五

詩二首：襄陽與諸弟子相聚感言

（一）

暮雨瀟瀟灑江天，

別離卅年聚襄樊。

莫笑眼拙還細看，

應嘆華發(fā)忘舊顏。

老酒半杯夸盛世，

佳肴一席憶從前；

人生哪懼光陰短，

師生情誼永相連。

（二）

東方離別三十秋，

重聚襄陽話語稠。

昔日韶華春拂面，

今朝秋霜染白頭。

歲月無意催人老，

人生有情志未丟；

榮辱難驚名利淡，

初心固守天地悠。

（紅葉香山）

其六 珍藏

三十年后聚襄陽，

時光長河起波浪。

笑語融融學子情，

一縷墨香共珍藏。

（玉樹臨風）

5月7日，我們在霏霏細雨中踏上歸程，內(nèi)心深處依舊繾綣不舍，行走在高速路上，心依然留在襄陽，留在這個充滿著真情和感動的歷史名城，感覺自己像一只穿越時空的孤雁，孤獨地飛向了南方，仿佛從千年前的大唐又飛回到現(xiàn)實，在南來北往中獨自尋覓屬于自己的自由天空。忽抬頭，見一群北歸的大雁正迎風翱翔，如同天涯孤旅中相遇故知，平添了幾許溫暖慰藉。

襄陽，我還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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