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心.原創(chuàng)長篇連載:上海屋檐下·第38章
第38章說者無心
老伴說完后,自個兒先走了。
略一思忖,白何跟在后面。
上樓時,老倆口的腳步都放得很輕,11點半都過啦,又是和親家住在一起,要最大限度地尊重別人的生活習(xí)慣。這是禮貌,也是為人處世的基本準(zhǔn)則。
快到四樓時,老頭子輕輕拉拉老太太的右手。
不想老太太也輕輕拉拉老頭子的右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是心領(lǐng)神會的和解信號,老倆口吵吵鬧鬧了一輩子,也這樣于無聲處諒解了一輩子。這就是生活!是尋常百姓貧賤夫妻的故事章節(jié)!有人把它寫出來,便成了精彩小說。
上了四樓,老太太閃到一邊,老頭子上前開門。
這一道大鐵門后加一道大木門的,是明豐苑小區(qū)的鄰里風(fēng)格。
事實上,二十多年來,小區(qū)門衛(wèi)盡職盡責(zé),小區(qū)鄰里和睦相處,從沒發(fā)生過失盜什么意外,真不知這二道森嚴(yán)壁壘,到底在防什么?
白何反勾著手,踮起腳尖從鐵門鎖下探過去。
捏著門拴輕輕一拉,嗒!鐵門開了。
動作雖然很輕,可長期有些銹澀的鐵門內(nèi)側(cè)大螺母,仍發(fā)出了吱—嘎!聲音不大,可在老倆口聽來,猶如響遏行云。白何停停,小心的扭開了木門,回頭看看老伴兒,耳朵緊貼在隔壁的防盜門上聽著。
老伴身上的衣服顏色,又和防盜門色彩高度接近。
所以不細看,完全看不出來。
白何捏著木門的把手等著,瞅瞅客廳一片幽暗,始放心,香媽香爸己經(jīng)關(guān)門睡覺啦。為什么這樣肯定?是因為從下面的門縫處,也看不到一丁點兒燈光。
不過,仍不能掉以輕心。
白何可是知道,這人要上了點年紀(jì),失眠會主動找上來。
睡不著?不要緊,躺到床上去吧,關(guān)了燈,睜著眼睛想心事兒,或者老倆口有一句無一語的嘮嗑著,相互取笑,揭發(fā)和揶揄著,不知不覺中腦袋瓜子一偏,扯呼去啦。
老伴兒過來,一道道的輕關(guān)好門。
插上鎖鏈,才放心的回到了大屋。
一起懶洋洋的伸懶腰,打呵欠,然后,老伴兒說:“算啦,5月底啦,今天又沒出什么汗,不洗澡啦?!卑缀吸c點頭。
那邊兒的小屋里。
躺在小床塌上的香爸,正豎耳聽著外面的響動。
小床榻內(nèi)側(cè),亮著臺燈,可燈光被小床榻和膀大腰圓的老頭子,攔住了大半,再被外面大床和側(cè)睡著的香媽一遮,所以從外面看進去,連門底的門縫也是黑的。
輕輕的腳步聲,響過來,響過去,隱隱約約,持續(xù)不斷。
從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中可以聽得出,親家老倆口挺知趣也挺自覺。
這讓一直有些擔(dān)心的香爸,松了好大一口氣。做人,就應(yīng)該自覺知趣,即或是兒女親家,甚至是父子母女和夫妻之間,也應(yīng)當(dāng)這樣。
經(jīng)過這幾天的磨合。
香爸一直吊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大的矛盾沒有,習(xí)慣可以相互適應(yīng),雖然的確有點不方便,可像現(xiàn)在這樣,好像也不錯!畢竟,家里多了一對老倆口,對香爸而言,只要自覺和不過分,反而添加了活力。
這比香媽在廚房享受般悠悠閑閑弄飯。
自己只有躲在小屋抓著平板玩兒的形影相吊,多了熱力和實在感。
“今天怪了,一出去就這么久?”香爸猜測,這老倆口是不是跑到新開業(yè)的“復(fù)旦軟件園”廣場,忘記了回家的路?“會不會,比如說,”
老伴兒則臥在大床,哼哼嘰嘰的。
“比如說,會不會,”
香爸悄聲的打斷她:“別胡思亂想了,睡吧。明天老倆口帶妙香去醫(yī)院,你陪著去呀,完了一起回家弄飯吃,也隨便看看妙香有什么事兒沒有的呀?”
“你不懂”老太太還是前幾天那樣,言簡意賅。
“我要去了,妙香倒是巴心不得,可親家會不高興的。讓二親家?guī)е约合眿D招搖過世,頻頻曝光,不是一件讓我們高興的事情呀?”
香爸恍然大悟,點點頭。
“這樣呀,我還真沒有想到呀?!?/p>
這邊大屋,房門緊緊關(guān)上后,老伴兒就上了床,靠在床頭想心事兒,平板捏在她手中,亮閃閃的也不關(guān)掉;白何則在另一頭,鉆進了被子,然后,又小心的探出腦袋瓜子:“睡了吧,一早還要起來呢。對了,你剛才聽到了些什么?”
“彤彤好像在哭鬧?妙香在哄?!?/p>
“嗯,沒聽到那狗小子的動靜?”
“累啦,怕是睡啦?!崩习閮簢@到:“在遠大呢,相對固定,沒外面累。整天東奔西跑的,唉,都怪我們??!爹媽要是有錢有勢,哪個孩子愿意跑到外面顛沛流離?我也想通啦,不說他了吧,出都出來了,還多關(guān)心鼓勵才是?!?/p>
白何無語,他心里明白,也完全同意老伴兒的所想所作。
可一想起白駒的我行我素和自以為是,心里那股邪火就熊熊燃燒。
“我看,打官司的事兒呢,”老太太深思熟慮,字斟句酌:“算啦!超市的作法雖然欠妥,可想想也有合理性。我們不能由此分散我們自己的精力和注意力?!?/p>
“或者,暫時放一放?”
白何漫聲回應(yīng)到。
“反正臉上打著馬賽克,別人又認(rèn)不出來?!薄翱晌铱茨莻€花花律師,好像義憤填膺,憤怒得不行,總覺得,她似乎好容易才找到這么好機會,不會白白放過?!崩习榘櫰鹈碱^:“如果她非拾掇我們,就不要理她。反正。我們不管??刹灰米?,”
說著說著,白何興致勃起來。
下床從腰包里掏出U盤和倒出的文檔,重新回到被子里,炙樂滋滋的看著……
第二天一早起來,趁一起送彤彤進幼苗園,走在最后的白何,碰碰白駒放慢腳步,父子倆就慢騰騰的拖在了最后。白何輕聲問到:“辭了職在外面打拚,很艱辛吧?”白駒意外的看看老爸:“你和媽都知道了”
“嗯,知道啦!”
白何重重的嘆一口長氣,就是想明顯的傳達自己的不滿和擔(dān)心。
白駒垂頭走幾步,說話了:“對不起,爸,又沒征求你們的意見,你們很生氣吧?”“昨晚,我和你媽一夜沒睡著,千頭萬緒呀?!卑缀握f著,注意到前面的老伴兒,扭頭過來瞧瞧又瞧瞧,又補充到。
“你媽當(dāng)時就擔(dān)心得捂著自己的臉孔,哭啦。說到底,還不是擔(dān)心著你?都怪我們,沒錢沒勢,讓你顛沛不安,憂患重重?!?/p>
“爸”聽起來,白駒十分感動,因而嗓音有些顫抖……
白何不禁想起了,昨晚在樹下老伴兒的勸說。別說,還是她考慮周到。
看看,真如果沖著兒子大喊大叫,這狗小子還會如此平靜?唉唉,認(rèn)了吧認(rèn)了吧,兒子本來就活得不易,煩惱叢從,不要再給他施壓了。
“你們等會兒,要陪妙香到醫(yī)院?”
“嗯,如果有空,你也去去就好了?!?/p>
白駒搖頭:“要不然,讓媽先陪妙香去,你再去幫忙送送貨?!崩项^兒高興的回答:“要得要得,地址?”“就是上次那個,你走錯了路的女顧客呀,”
白駒看看手機,好像很忙。
“你有她的手機號碼,地點還在浦西中學(xué)對門,莫又拐彎走錯了。”
“貨呢”“等會兒回家后,妙香會給你,爸,麻煩你了。”“哎,說這些,”老頭子高興了。因為,自從到了上海,兒子除和老伴兒咕嘟咕嚕,還沒和自己說過這么多的話:“彤彤進了幼苗園,二寶還沒出來,有時間,能做點,是一點,我也幫不上你多大的忙,盡力而為吧。”
老伴兒香爸牽著彤彤手雙手,到了大鐵門口。
鐵門還沒開。
家長們都高高興興的相互問候著,而小寶們貝則相互相推掇著,嘰嘰喳喳,呈現(xiàn)出上海街頭幼苗園前的特有鏡頭。
看看父子倆也快走攏了。
老伴兒便把彤彤左手,交給了妙香,朝后面擠來。
看到老太太擠過來,白何忽然想起什么,問:“我們沒來之前,是你岳父送貨?”“網(wǎng)上店,遠的是快遞,只有本區(qū)近一點,有時是他幫忙送送?!薄澳牵F(xiàn)在你讓我送,會不會?”白駒腦袋搖得像貨郎擔(dān):“不會不會,岳父腳不好,跑多了也不行。”
老伴過來了。
老頭子擔(dān)心她責(zé)怪兒子,就先對她說。
“我己和白駒溝通了,沒事兒,辭了就辭了唄,反正現(xiàn)在都是合同工,到哪兒都關(guān)不多?!崩习閮簠s抓住兒子,雙手在他身上撫撫,摸摸,疼愛之情,溢于表里:“拉廣告很辛苦啊,陪客人喝酒打牌的,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別逞著自己現(xiàn)在年輕,過幾年就麻煩了?!?/p>
白駒似乎不喜歡老媽這種,光天化日之下的親妮。
一個勁兒的躲閃著:“唉媽,我知道了,行啦行啦?!?/p>
“不行!我得有機會就提醒你?!蓖诵堇蠋熣J(rèn)真到:“你看看你爸爸,年輕時多硬朗,多固執(zhí)多自負(fù)?喝啤酒從來不用開蓋器,都是用牙齒咬,聽不進啊?,F(xiàn)在好啦,一口牙齒基本上落完了,萬把塊錢砸進嘴巴,變成一嘴假牙,硬熱生冷都得忌,天天晚上睡覺還得取,早上爬起來重新戴,嘴巴大張開,賊眉鼠眼,小心翼翼,一不注意卡在口腔肉上,疼得連蹦帶跳的,多麻煩??!”
“鐵門開了”白駒簡短的說,三人一起跑過去。
回到樓上,白何找妙香要過包裝好的保濕液,就匆忙下了樓。
他與老伴兒約好,老伴兒和妙香在醫(yī)院先忙著,自己完了后就趕過去;香媽呢,留在家弄午飯,讓大家回去吃后好休息。
白何這次可牢牢的記著,向前直走。
路過那街口時,比人高的維修板還牢牢的圍著。
里面不時傳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男蘩砺暋@项^子認(rèn)真地望著正前方那座,高出平房頂?shù)溺姌羌馑?,上次走錯后,路過這兒他曾認(rèn)真的觀察過,那與尖塔平行直線的前面,就是浦西中學(xué)。
繞過維修板,對著尖塔走。
20多分鐘后,白何順利到達。
左面,是一寬敞的褐色大理石校門,校門一側(cè),是規(guī)范明亮的傳達室(保安亭),雙進雙出的人行道,車道,另一側(cè)是半人高50米長的褐色大理石墻上面是餾金大字“上海市浦西中學(xué)?!?/p>
……從校門望進去,蔥蔥郁郁的林蔭道,環(huán)型的彩跑道和高大的教學(xué)樓,盡入眼簾。能在涌擠不堪,瑣瑣碎碎的下只角,看到這么倩麗的風(fēng)景,真是養(yǎng)眼!
校門正對面,停著上次那輛嶄新的棗紅色奧迪。
不用說,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攔風(fēng)玻璃后的那個白領(lǐng)麗人,就是上次那個女顧客啦。
平時和老伴兒外出散步或溜達,白何只要干干凈凈,記得帶上手機和鑰匙就行了??蛇@送貨呢,不用兒子和媳婦提醒,白何卻格外注意。
畢竟在那些打工年頭里。
白何曾是高級管理人員,知道形象和語言的重要。
莫看只是在替兒子送貨,其實自己就是兒子網(wǎng)站的活廣告,得穿著得體,說話得當(dāng)和做事穩(wěn)重才行。此外,如有機會,還得略略顯示自己的才華,敏捷和視野,得讓廣大顧客接了貨后,愉快而認(rèn)真的思忖著,連送貨大爺,都不是一般老頭兒,這網(wǎng)站,靠譜!值得信任,再次光臨!
白何挺挺胸,提醒著自己,對著奧迪快步走了過去。
白何剛走攏,那車門就猛地從里朝外被人推開了。
白領(lǐng)麗人鉆了出來,依然綽約多姿,富貴逼人,卻有些慌亂:“白師傅,請幫我看到一會兒,我,我突然肚子疼,”連車門也沒關(guān)上,朝著對面的校門跑去。
中年門衛(wèi)一直坐在傳達室,分理著報紙。
突然聽到嗒嗒嗒的高跟鞋跑步聲。
掀掀眼皮兒,正好看到白領(lǐng)麗人急切的跑來,右胳膊肘兒一舉:“順林蔭道朝右拐,教學(xué)樓底樓?!薄爸x謝”麗人沖鋒一樣跑了過去,直看得白何連連搖頭。
人有三急,水火無情,英雄平民,概莫能免。
記得去年在上海,老倆口輪空時到長三角的江南小鎮(zhèn)常熟,自助二日游。
鐵底巷遺址,忡雍墓,尚湖,虞山……一大圈兒興致勃勃游弋下來,喘息未定,緊接著就準(zhǔn)時登上了回上海的高速大巴車。
本來外出旅游呢,老倆口都很注意。
一是少喝水,免得長途車上內(nèi)急不方便。
二是莫生病,以免半途出現(xiàn)意外,讓大家都為難??蛇@天因為一早就開始了游弋,到下午4點準(zhǔn)時登車時,老倆口都口渴難耐。
白何倒是忍住了,可老伴兒卻實在無法忍耐。
將一中瓶800毫升的農(nóng)夫山泉,全倒進了肚子。
老頭子一再提醒,老太太就一再反譏:“物理定律,你懂嗎?渴了大半天,這水全順著毛細血管揮發(fā)了。要不,我怎么一點兒沒尿意?”“你不是教小語的嘛,怎么又成了物理老師啦?”“自學(xué)成才,我也可以當(dāng)當(dāng)吳健雄,李政道,高錕嘛,怎么啦?”
“沒什么沒什么”
老頭兒煩躁的扭過頭。
“待會兒你才知道厲害”“待會兒,沒有待會兒?!笨墒?,待會兒不久就來到了。老太太在一人一位的大巴上,扭來扭去,皺眉苦臉,忐忑不安,那個可憐樣哇,不擺了。
老太太從大巴的最后面,第三次東倒西歪走到駕駛室。
請求司機停車求急,那個滿臉青春痘年過四十的上海司機,卻裝聾作啞。
白何實在忍不住了,上前把老伴兒往邊兒拉拉,一大團紙用力砸在了阿拉司機頭上……就這樣,白何用差點釀成交通事故的巨大代價,攙扶著老太太在高速公路一側(cè)下了車。
可憐的老伴兒,還沒鉆進路旁的樹從,褲襠就濕了一大片。
而那輛長途大巴,一待老倆口下了車,就撲地關(guān)上車門,揚長而去……
所以,白何對匆忙跑去的白領(lǐng)麗人,給予了深深的理解,還擔(dān)心她心急迷路找不到洗手間呢。白何守在敞開的車門前,朝里望望,依然猶如上次,粉色,卡通,音樂,女性味兒濃郁……看看這白領(lǐng)麗人雖然穿著時髦,打扮潮流,可好歹也有四十歲了吧?
在重慶,似這樣的中年女子也不少。
可跟上海比起來,卻差了那么一些韻味兒和氣質(zhì)。
大上海,上海灘,這不,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挺好聞的脂粉味??!咦,這是什么?白何的眼光,突然被駕駛室方向盤上的攔風(fēng)玻璃下面,吸引住了。
再一定神,哦,一個打開的手首飾盒。
里面紅絨襯墊上,一串白金項鏈胡亂的扔著,項鏈都掉出了盒子一小段。
哦,旁邊還扔著個大牛皮信封,一迭嶄新的百元大鈔,赫然在目,看得清清楚楚,估計怕有一萬多塊。不用說,一準(zhǔn)是這白領(lǐng)麗人正拿著它們把玩著。清點著,突然內(nèi)急,于是……
白何再想想,豁然開朗。
貪官??!一準(zhǔn)是某個大貪官的情婦或老婆!
要不,她的穿著和這車,這些匆忙丟下下的玩意兒,如何解釋?白何對她的印象,陡然壞了:老子最恨貪官!最見不得也是貪官!
哎哎你們說說這世道。
殺人犯,搶劫犯和貪污犯,還有這犯那犯的什么犯,是可惡,是社會渣滓,是該砍腦袋!
可是想想,人家那也是擔(dān)著風(fēng)險的呀!付出了血的代價的呀!可這狗日的貪官,暴露了,倒霉了就不說啦;沒暴露的,披著“人民公仆”外衣,戴著“廉潔領(lǐng)導(dǎo)”帽子,滿嘴巴豪情壯志,滿肚子男盜女娼,招搖撞騙,逍遙法外,讓人眼澀不眼澀?
信不信,老子連這盒子和牛皮信封,點上一把火燒了?
“哎哎,你干什么?”
一個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的小伙子,居然歪著腦袋朝里車?yán)锎蛲?,這讓白何很是不爽。你走你的路,往人家的車?yán)锿裁赐?/p>
“車門大開著,望不得呀?”
小伙子收回腦袋,居然瞪瞪老頭兒。
“關(guān)你什么事兒?你是干什么的?”“我是這輛車的守衛(wèi),你走自己的。”白何挺挺胸,拎著小袋子的右手揮揮,大約是想起了小袋子里的保濕液,急忙換到左手:“忙自己的吧”
不想,那小伙子上下打量打量,靠了過來。
“大爺,懂啦,江湖規(guī)矩,見人一半?!?/p>
他鬼鬼祟祟的四下瞅瞅,低聲到:“你不敢下手,我來,錢歸你,項鏈歸我,如何?”白何楞楞,氣笑了:“小伙子,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小伙子卻往里一鉆,譏笑到。
“別裝啦,不想吃鍋巴,卻圍著鍋轉(zhuǎn)?你盯人,我來拿的呀。”
白何用力將他一拉,嚴(yán)厲警告到:“住手!我叫人了??!”小伙子就重新鉆出來,恫嚇的揚揚拳頭:“你敢叫人,老子就開打,老頭兒,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不當(dāng)俊杰,想當(dāng)死人的呀?”
白駒真是氣壞了,左手輕輕一放,把小袋放在駕駛員座上。
然后,胸鋪一挺,雙手成拳,撲撲撲的互擊著。
“老子年輕時就耍橫,沒想到現(xiàn)在又碰到個小耍橫?有本事就上,老子奉陪!”白何可不是魯莽,他早看清楚了,小伙子聲厲色茬,眼神零亂,一直四下打量著如何逃跑。
還有,這雖是條支路,卻和東西主干道首尾相連。
因此,那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有對面學(xué)校值班室里的中年男,絕對一喊就到。
再說了,我白何大爺也不是豆腐渣,無論春夏秋冬,夜里挑燈碼字兒,晨起堅持鍛練,哼哼,真動手,鹿死誰手,還真難說呢??墒牵?,怎么啦?小伙子猛一轉(zhuǎn)身,竟然跑掉了。
瞅著小伙子連蹦帶跑的背影。
白何老頭兒感到了有些后怕。
唉,光記著提虛勁兒,逼嚇對方,卻忘了記下把他的相貌特征。這要是走在路上又碰著,他認(rèn)得到我,我卻認(rèn)不到他,老伴兒又在一起,就麻煩了。
還有,我咋忘記了老太太的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
加上昨晚上那個阿拉吧主,到上海不過十幾天,就得罪了二個當(dāng)?shù)厝?,這不太妙呀!
白何老頭兒,你可真是要注意了,不要再得罪人了哇。這是在上海,不是重慶,人生地不熟,真打起來,或叫莫明其妙的被人打了,連報警也不知該向誰報哇?
“白大爺”眼前一暗,白領(lǐng)麗人回來了。
“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呀。”
白何冷冷的看她一眼,指指駕駛椅上的小袋子:“驗驗”“不用啦,我還不相信你的呀?”白領(lǐng)麗人,順手抓過那個牛皮大信封,拈了10張百元大鈔,遞過來:“清清”可白何雙手往自己身后一背,不接也不吭聲。
“白大爺,怎么了?”
“我們網(wǎng)站只賣干干凈凈的貨,因此,也只收干干凈凈的錢!”
白領(lǐng)麗人的臉孔,驟然漲得通紅。她瞧瞧白何,嚅嚅嘴巴,可到底默默地抓過塞在駕椅側(cè)面的小拎包,取出個長女式錢包,數(shù)了10張鈔票,遞給了對方。
白何接過,清點后揣在自己衣兜。
禮貌的說聲:“謝謝,合作愉快!”轉(zhuǎn)身而去。
走了好長一段路,白何停下回頭,那輛棗色奧迪,還一直停在原處……10點半,白何趕到了醫(yī)院。好一番擠來鉆去,才在三樓的B超區(qū),找到婆媳倆。
鋁制長椅的正中,老伴兒和妙香,緊靠在一起。
為什么是緊靠著?
因為本是二個人的座位,擠了三個人,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少婦,緊擠著老伴兒,老太太自然只得往媳婦身邊靠了。雖然相互緊緊的靠著,可各玩著各的手機,那么專心致意,好像在進行比賽。“嗨!”白何站在外面,打著招呼:“如何”
老太太抬起頭。
“怎么現(xiàn)在才來?沒看到嗎,還在等輪子?!?/p>
白何環(huán)顧四下,皺眉到:“怎么這樣多的人?這要等到什么時候???”“等唄,你別亂走,就站在那兒?!崩咸愿赖剑骸坝惺聝汉谜摇薄耙谩薄澳阏f什么”退休教師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京片兒:“別亂走,聽到了沒有哇?”
老頭兒搔搔自個兒腦門。
唉唉,這是在公眾場合。
按照老伴兒的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自己要嗎不說話,只點頭,實在是想說話或者非說不可,就盡量說普通話,哪怕是外人聽不懂的“川普”,也要比土里土氣的重慶話好得多。
于是“好的”,白何用川普剛吐了二個字兒。
椅子上的妙香,那個大肚子少婦,還有站在白何身邊的一個老太太,撲嗤!就笑開了。
妙香倒是馬上捂住自己嘴巴,有些惶惑的低頭,重新玩著手機,而那二個卻照笑不誤,邊笑邊瞧著白何??衫习閮簺]笑,反而恨鐵不成鋼地?fù)u搖頭。
這讓老頭子有些不快。
這能怪我嗎?我只有這個水平嘛!
算了,還是不說話,就點頭同意,搖頭反對算啦。旁邊的老太太笑畢,問:“大爺,你是那姑娘的?”“公公” 撲嗤!“她是我媳婦”白何賭氣的看看老太太,閉了嘴。
“你媳婦和婆婆,好親熱哩,真讓人羨慕哩?!?/p>
老太太說:“全靠這婆媳倆,我女兒才坐下哩,都裝沒看到的呀?!?/p>
白何捂捂自己嘴巴,差點兒也撲嗤!老頭兒這可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退休教師和妙香好親熱,還讓人羨慕??纯茨?,可不是,婆媳倆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樣,緊緊的靠在一起,咋不讓人羨慕?
可問題是,誰也沒細瞧或者注意到。
這一老一少,都盡量避讓著各自的身體。
而且都利用各玩各的手機機會,避免著無話可說的尷尬……唉唉,還是冷暖自知吧!“大爺哩,你是穩(wěn)罰豬(文化局)哩?”白何搖頭。“叫疼豬(交通局)”搖頭。“公閹豬(公安局)”“老太太,你是湖北人吧?”
白何這次說的重慶話。
并且嗓門兒不大,估計坐在椅中間的老伴兒聽不到。
老太太點頭,這讓白何想起了在火車上認(rèn)識的那個退休何局,不禁笑到:“都猜錯了,我只是個退休老頭兒。”老太太聽明白了,卻像找到了組織,嘰嘰喳喳起來。
白何連聽帶猜,大致也聽明白了她的話。
這兒雖然只是個區(qū)醫(yī)院,卻是全上海最讓人相信的醫(yī)院。
因為,在這個區(qū)醫(yī)院照的B超和看的病,你會到最真實的情況。正因為這樣,所以,這兒的病人才最多。比如,挨著你家婆媳坐的那一長排病人,有的據(jù)說是昨晚上就在椅上排的隊云云。
白何恍然大悟。
是說嘛!我是是說嘛!
醫(yī)院看起來規(guī)模也不算大,至于名氣更沒聽說過,可一跨進醫(yī)院大門,卻被那么多的病人和家屬,震憾了。都日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我白何當(dāng)然算不上是這一行的內(nèi)行。
可別忘了,我是網(wǎng)絡(luò)寫手?。?/p>
這名兒可不浪得虛名的。
即然要“寫”,你總得知道“如何寫”吧?因此,老頭兒就比一般多了足夠的觀察力。說破了呢,其實也很簡單。
為什么你在醫(yī)院,甚至是名聲在外,聞名遐邇的大醫(yī)院里,特別是其關(guān)鍵的門診,急診室和B超區(qū)等,總會看到那一堆堆,一潮潮,嚷著叫著,擠著推著,焦慮不己,惶恐不安和憂心忡忡的人們?
除其許多因素。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對不可預(yù)知自身病情的擔(dān)憂。
在誤診,亂開藥和沒病醫(yī)成小病,小病醫(yī)成大病,大病醫(yī)成絕癥的當(dāng)下,說實在的,有幾個良心醫(yī)院和良心醫(yī)生,對你真正關(guān)心的是病情,而不是你的腰包和醫(yī)????
所以,可憐的中國病人!病人家屬!
一旦進了不管大小的所謂醫(yī)院,莫不惶惶如沒頭蒼蠅,急急似迷路羔羊?
昨晚到屋后,怕驚動親家睡眠,老倆口連澡都沒洗,各自稍事洗漱就上了床。然而,上床后又各自抱著平板和手機,按妙香說的醫(yī)院名,好一番搜尋。
可除了知道,是一個不出名的區(qū)醫(yī)院,別無所獲。
然而,就這么個小小的無名區(qū)醫(yī)院,就因為說實話。
醫(yī)院雖小卻留人,病人雖多卻不亂,面露安詳,擁抱平靜,秩序井然,不像在就診看病,反倒似閑散游玩,也算得上是上海灘醫(yī)界的一大奇觀了。
白何瞧瞧仍和老伴兒擠在一起,興致勃勃又津津有味地,玩著自己手機的妙香,感嘆到“到底是年輕人,哪好哪差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媳婦兒,清醒著呢!”
“爸,爸”妙香突然抬頭。
清脆的叫了起來:“爸呀”
老伴兒也抬起了腦袋,先是莫明其妙的瞅瞅媳婦,耳朵一立,馬上叫到:“白何白何,喊到名字啦?!笨刹?,廣播里正在念著“××,妙香,×××……”再瞧瞧,B超室頂上的屏幕,也正同步亮著××,妙香,×××……
白何點點頭,朝前面的B超室擠去。
老伴兒則撫著妙香,從椅縫中慢慢騰騰出來,跟在后面……
等了三個鐘頭,真正B超時間不過五六分鐘。待老太太攙扶著妙香出來,白何就上前也打算攙扶??伤焐祀p手,有些尷尬的又停住,這?好像從沒扶過呢?
老太太也覺不妥,就吩咐到。
“出去叫的士”“回去啦,就這樣完啦?”
老頭子傻呼呼的眨巴著眼睛:“不是還要醫(yī)生看嗎?還等著拿結(jié)果呢?!崩习閮簲v著媳婦沒停下,邊走邊繼續(xù)吩咐:“出去叫的士,的士,你沒聽見嗎?”
其實,根本用不著白何慌亂。
用不著他像在其他醫(yī)院那樣,飛奔出醫(yī)院大門,和眾多的患者家屬擠在一起,在街口和路邊蛤蟆一樣連蹦帶跳,張牙舞爪和聲嘶力竭的招停著的士。
順著醫(yī)院門沒跑幾步,白何就拐向了大門左側(cè)。
一溜兒的二排鐵欄桿里,候車的病人和家屬,秩序井然的跟著向朝移動。
欄桿外面,一輛輛亮著空燈的的士,也慢慢地跟著向前移動……按照老伴兒的安排,婆媳倆先回去,白何留在醫(yī)院拿結(jié)果。
老伴兒還特別吩咐。
因為這個說實話的區(qū)醫(yī)院,就醫(yī)人特別多,所以,老頭兒可能就得多呆呆。
呆多久,不知道!反正這兒椅子凳子都有,外面還有假山小橋流水,累了可以在椅子上歇歇,煩了可以在花園中逛逛,餓了呢,出門有各種小飯館,當(dāng)然羅,花費只能限制在10元盒飯和3元礦泉水之中云云。
白何這下傻眼了。
早知道如此,一早就該把平板和腰包帶上。
就白何而言,等,不是問題。等多久,也不是問題??筛傻戎瑹o事可做,才是最大的問題。要說像平時一樣,找一個空椅位子坐下,或者拈一處無人打擾的地方踱著,慢慢兒的垂著腦袋構(gòu)思,也并非不可。
可是,莫忘記了,這兒畢竟是醫(yī)院。
麻雀雖小,肝膽俱全,居然還有著“腦神經(jīng)科”
這“腦神經(jīng)科”醫(yī)什么???門外漢白何雖然一頭霧水??伤孟褚灿悬c明白,是專醫(yī)精神病方面什么?這就可怕了。
自己云里霧中地坐在椅子上,或者踱在花園里,隨著自己腦中的情節(jié)或人物。
咕嘟咕嚕,鬼鬼祟祟和賊頭賊腦,被人當(dāng)作精神病捆扎起來,怎么辦?
根據(jù)相關(guān)資料,老頭兒在自己的故事中,這樣描述到:被緊身衣緊緊的包裹著,露著二只絕望的眼睛,骨碌碌的四下轉(zhuǎn)動,一動不動的躺在鐵制的床上。如果呼救,大聲哭泣和漫罵,那醫(yī)生會出其不意的進來,手中長長注射器扎豬一樣,撲的刺進病人身體。要不到一分鐘,病人就會安靜下來……
哎呀呀!真這樣。
豈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反害了唧唧性命?
于是,白何在深感后悔沒帶上平板和腰包同時,瀟灑的揮揮手:“沒事兒,你們回吧,我等著?!备?!一輛的士滑了過來,輪到自己上的婆媳倆,便慢慢鉆進了的士,絕塵而去。
其實,在白何來說。
能有這么單獨到處走走,四下溜溜的機會,還是很難得的。
這樣的機會,之所以難得,是因為老倆口到了上海,二人的活動范圍,就被限制在了明豐苑,更莫說呼朋喚友,談三論四。
于是,本是在重慶各有各的朋友圈子,一吃完飯就各玩各的老倆口。
就只得空前的秀恩愛,進進出出成雙成對。
所以,機會難得,到處逛蕩逛蕩吧。嗯,還是先別忙,先到取片處打聽打聽,這結(jié)果究竟還有多久才能拿到?聽了他的詢問,窗口里的小姑娘笑到:“大爺,按照你媳婦的照片時間,恐怕還得等等的呀。”
“這我知道”白何笑呵呵。
“可能不能說個大致時間?久呆在椅上也不是個辦法啊?!?/p>
“大概,現(xiàn)在是三點過,下班之前的呀?!毙」媚镒詈蟮囊粋€“呀”字剛落音,老頭子就被后面等的人,輕輕的給笑著擠走了:“大爺,外面貼著醫(yī)院的上下班時間?!?/p>
白何到B超區(qū)門口,看了下班時間。
喃喃自語到:“下午17點?真是奇怪,這醫(yī)院怎么也成了早九晚五的政府部門?這么多的人,還有不足二小時,行嗎?”又自我回答:“我看不行!難道也要我像那些排隊掛號的患者,今晚上睡在這兒不成?”一面踱出了B超大門。
出了B超的區(qū)域大門,朝左拐,就是小巧精致的花園。
白何早看在眼里,正思忖著到處一逛呢。
進了小花園,端的個古道、西風(fēng)、瘦馬,小橋、流水、人家,好個悠閑散漫的好去處。且慢,容我慢慢踱去,要把這濃縮了紅塵風(fēng)景,看個夠!
走著,踱著,瞅著,白何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旁正坐在石凳上說話的一男一女,吸引住了老頭兒的目光。
怎么,倆人都何曾認(rèn)識?再一細看,呆呆,哎呀,這不是今上午那要貨的白領(lǐng)麗人,那個“江湖規(guī)矩,見人一半”的貪財小伙?
可笑的是,二人光顧著說話,竟然沒看到就站在不遠的白何。
于是,老頭子敏捷的向后一轉(zhuǎn)身,向前急走一拐彎,鉆進了樹叢。
然后又悄悄摸到了二人的身后,再細細查看,不錯,的確是那一老一少?!耙虌?,今早上那老頭兒,我看靠譜的呀,”“嗯。唉,你姨父走得早,這一攤子哇,”白領(lǐng)麗人在喟然長嘆:“總得有人幫幫我才行,我老啦,也累啦,真想撒手不管休息了的呀?!?/p>
小伙子就輕聲勸導(dǎo)著。
“姨媽,瞧您說些什么呀?您才剛滿五十,什么老不老的?早著的呀!”
“可是,剛才你也看到了,那老太太和那年輕女子,好像和老頭子是親人?”白領(lǐng)麗人有些惶惑:“如果是他的太太和媳婦,就麻煩了的呀!”
“我看也沒什么”
小伙子不屑的跺跺腳,大概是坐久了,鞋子里爬行進了小蟲子。
“不就是個錢呀?花上個二三百萬,不就什么事情也辦成了?”“可是”白領(lǐng)麗人似乎猶豫不決:“金錢并非萬能呵!小萬子,大學(xué)都讀了二遍,你該懂這個理兒的呀?”
“姨媽,正因為我懂,我太了解人性的弱點,所以才這樣勸您的呀?!?/p>
小伙子很自負(fù)的呶呶嘴巴:“我看那老頭兒有點文化,氣質(zhì)也行,就是窮,不然,為什么捏著個爛手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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