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長篇連載:上海屋檐下·第2部·第10章塞翁失馬

白駒卻穩(wěn)坐不動,只是尋問般看著對方。
“對方公司的老板兒子,和你是好朋友。”
小陶抖抖支票,嶄新挺括的淡綠色片兒,在正午的陽光里,發(fā)出了很悅目的光澤:“并且,在去年那場×國駐上海領(lǐng)事館一秘的兒子,故意碾壓少女案中,是你讓他父親良心發(fā)現(xiàn),與被拋棄的母女當(dāng)庭相認。這讓你的朋友,對你更是充滿了感激。”
白駒腦子豁然開朗,脫口而出。
“哦,你是說那個小保安向前?!?/p>
“就是他,他的大老板老爸,本來要他留在自己公司里鍛煉,是他自己堅持要到社會上,隱名埋姓打工,從頭做起。”小陶告訴到:“現(xiàn)在,他的身家是三個億。白工,明白了吧?”(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白駒恍然大悟。
連連點頭,忍不住笑了。
“可是小陶,看來你白辛苦了,原本我和小保安就只是認識,再說,他早己離開了遠大,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我縱有這個心,卻無這個功收下這張支票了?!?/p>
小陶卻正色到。
“不,你能行!向前雖然離開了遠大,卻一直和那個小周,就是李靈的表妹夫有來往。據(jù)我所知,A廠還和他老爸的房地產(chǎn)業(yè)公司有業(yè)務(wù)來往?!?/p>
“原來這樣,可是,”
小陶輕輕把支票放在白駒手上,退后一步,重新坐好。
合起雙手,撐在自己下頜:“我相信你行,真的,幫幫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需要錢,我也需要錢,就算做筆交易吧?!翱墒恰卑遵x仍在猶豫。
他眼角早瞟到支票上“1”后面的6個0,100萬?
真找到向前商量,他一松口我就揣進100萬塊?
賺錢原來如此神奇容易?可是,向前能松口嗎?畢竟他只是大老板的兒子,不是大老板本人?。⌒√盏氖謾C響了,他站起踱到墻邊接打,小聲的說著話,不時焦急的瞟向白駒。從他的神態(tài)上,可以明顯的看出,對方在催促……
錢!二寶!白駒不是圣人。
他己經(jīng)明白,沒有錢,二寶何從談起?
同理,沒有二寶,要錢也有用。在今天,在上海,有錢不是壞事兒,沒錢,有理想有志氣也正直,就是活得憋悶。唉,如果活著連氣也出不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終于,白駒把手中的支票惦惦。
輕輕重新放在了矮文件柜上,站起來。
“我可以說句實話嗎”小陶捂住了手機:“請說”“我可以試試,不過沒有絕對把握,為了對你我都負責(zé),成功后再來拿報酬。到時,”
他雙目炯炯的看著對方。
“請你把最前面那個‘1’改‘2’,可以嗎?”
小陶意外的怔怔,隨即高興的點著頭:“行行,一言為定?,F(xiàn)在是個契約時代,即是生意,就得討價還價。我想,為了三個億的貸款,我付出200萬,可吃虧的仍是你,不是嗎?”
白駒伸出了右手:“再見!”
小陶用雙手握了上來。
“謝謝你的答應(yīng),再見!希望越快越好。哦對了白工,還記得去年在地下車庫,方總的提議嗎?”白駒搖搖頭,他的確記不得了。
再說,人與人之間的客套寒暄每天不少。
如果都當(dāng)真,那以后還怎么打交道?
“方總欣賞你,想讓你到物業(yè)公司來高就?!毙√仗崾镜剑骸拔蚁?,這總比呆在遠大拿萬把塊錢的死工資強。即便有一天許部說動了你,你倆一起辭職下海打拚,那種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p>
白駒笑笑,沒有表態(tài),就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格子間,他仍在思忖。
首先,這事兒告不告訴李靈?會不會是李靈借小陶之手,在有意幫助自己?當(dāng)然羅,李靈的幫助是有前提的,可這重要嗎?即或自己答應(yīng)作她的情人,李靈也心知肚明,我白駒不可能挺而走險,為她拋妻棄子的。
就像小玫瑰和伊本才女,這一對兒奇怪的組合……
可是,李靈現(xiàn)在正處在與小陶艱苦的拉據(jù)戰(zhàn)中,極于想擺脫這樁不幸婚姻的焦急心情,顯而易見。不管李靈態(tài)度如何,畢竟對我白駒一往情深。
揣在我衣兜里的掛號銅牌,就是一個明證。
所以,白駒決定給李靈講講。
再說,通過她的反映,也可檢驗小陶是否在我面前,裝聾作啞,逢場作戲?這與我以后和他打交道采取的方式方法,緊緊相連的。
胳膊肘兒被誰,推了一下?
白駒抬頭,小玫瑰正瞪著他。
“知道不,阿拉我,早對你白駒有了意見的呀?”“到底是我,還是阿拉?”白駒正色到:“我記得,好像你是福建人,后來考進上海交大,畢業(yè)后留下來的?”
小玫瑰又踹他一腳。
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嗔怪。
“阿拉是我,我就是阿拉,你嘲什嘲?小浮尸,小赤佬,拎勿清,不搭界的呀?”也許是無意,撒著嬌的小玫瑰這一腳,剛好蹭在白駒腳踝的螺絲骨上,疼得白駒差點兒蹲了下去。
“哎喲,上班時間,你干什么?”
白駒瞪起了眼睛,嚴(yán)厲警告到。
“我提醒你,我不是伊本同志,我是白工,我們只是同桌,同事。哎喲,小玫瑰,你真是有點過分喲?!毙∶倒逡暼魺o睹,居然還自鳴得意,晃晃烏黑的小腦袋。
“凡是說我過份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乍啦?我就這樣?!?/p>
白駒氣笑了,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行行,你就這樣,小玫瑰呀小玫瑰,你這么聰明能干,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女漢子,哪兒不能去,怎么偏偏要來當(dāng)這個文員?”
“本姑娘喜歡,乍啦?”
說著,小玫瑰臉上,竟露出了挑逗的媚笑。
“本姑娘喜歡你,才舍大求小,舍近求遠,舍簡求繁,舍本求,”白駒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扭過頭,李靈正站在不遠處,冷冷的瞟著……
這段時間,本不常到開發(fā)部溜達或叫有意避嫌的人力部長,一反常態(tài),經(jīng)常光顧開發(fā)部。
弄得兄弟姐妹們,包括許部,屈副部,部秘等人,都對白駒有了意見。
李靈走過來,卻什么也沒說,繞過前臺出了開發(fā)部。瞅著偷偷脧著李靈背影的白駒,小玫瑰無情的嘲弄到:“一對狗男女,奸夫配淫婦,也不怕我偷拍下來,送給你那妙香?”
白駒一拍桌子,咣!真冒火了:“你罵誰呢?小玫瑰,開玩笑得有個底線。你越線了知道不?越線的后果很嚴(yán)重,知道不?”
好脾氣的男同桌突然發(fā)作。
小玫瑰嚇一跳,到底給鎮(zhèn)住了。
漂亮的臉蛋漲得通紅,眼睜睜的瞧著白駒,似乎在問:“你也知道生氣哇?我好難過的呀。”這是小玫瑰主動請纓到前臺,成為白駒同桌以來,白駒第一次對她撕破臉。
瞧著女同桌可憐兮兮的模樣,想起平時她的好處。
白駒感到有些不忍,口氣變得稍軟。
幽默到:“野蠻的同桌!你是全智賢,可我不是車太賢呀,親,好啦,別生氣了,忙自己的吧。”看到白駒示弱,小玫瑰就陡的瞪起了眼睛,右手在桌上一拍。
還不待她出口,白駒狠狠瞪她一眼。
大約是想罵個痛快淋瀝的話,就又重新吞回了小玫瑰自己肚子。
見她終于安靜下來,忙忙碌碌的了,白駒松口氣,抓過大挎包,抖索索的翻一歇,拈出小周的名片,彈開了手機。一打就通,可接電話的卻是文燕。
聽到白駒自報家門,文燕憋住了自己嗓門。
“白駒?請問你是不是在遠大工作的那個白駒?”“是呀,是我,我就是在遠大工作?!卑遵x眨巴著眼,以為是A廠辦的秘書文秘打字員什么的,畢竟小周是廠辦副主任嘛,手下有幾個辦事員,情在理中。
“周副主任是我的老朋友,他在不在呀?”
“他不在,可手機在我這兒?!?/p>
文燕以幽怨的口吻答到:“我也正到處找他哩,我要他對我負責(zé)任的?!边@邊,白駒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聽起好像棄婦?腦子里迅速浮起辦公室畸愛一類的故事。
唉這個小周,才幾天就陷進去啦?
“即然你是他的老朋友,你就該幫幫我,要不,我告到法院,連你也脫不掉干系,鳴!”
白駒的眼睛直了,暗地叫苦不迭。一如他給小陶說的,自向前離開遠大后,白駒就再也沒和他聯(lián)系。所以,要找到向前,必須得先找到小周。
要不,這200萬不但鬧著玩兒,而且自己臉孔也無處放。
小陶說得對,現(xiàn)在是個契約時代。
自己即然討價還價的答應(yīng)了對方,也就等于簽了合同,違約,是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澳牵阋以趺崔k?”白駒感到自己喉嚨有些發(fā)緊,就伸手去抓水杯,沒想到那水杯卻自動地遞到了他手中。
側(cè)頭瞧瞧。
小玫瑰面無表情的縮回自己右手,丌自忙忙碌碌。
“我要你告訴我,周副主任心花不花?是不是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聽說他結(jié)了婚的,他的老婆叫什么名字?漂不漂亮?溫不溫柔?”
白駒想笑,好姑奶奶,這并不難嘛!
逐一一如實回答,可那邊兒的文燕,并不滿意。
“都說男人們都是相互幫著撒謊的,你是他的鐵哥兒們,把他說得這樣的好,一定是事先串通好了的呀。雖然我只有18歲,可我還不傻,你別想哄我的?!?/p>
白駒這下真急了。
原本想,回到格子間就與小周聯(lián)系。
然后,找個借口出去與小周見面,趕在明天之前,先讓這三億元的貸款有點眉目再說。不想,回到座位上還沒坐定,就被小玫瑰逮到鬧一歇,好容易板著臉孔動了真怒,卻又碰上了這么個幽怨的小三?
別說,雖然看不到小三長得怎么樣?
可聽她說話裊裊婷婷,奶聲奶氣的,乖乖,才十八歲?。?/p>
水嫩單純得如出水芙蓉,說實在的,誰個血氣精旺的男人不喜歡?嘖嘖!可是,200萬??!“好好,算我哄你,我不對,對不起,行了吧?”
白駒著急的告饒到。
“小姑娘,我真有急事兒找周副主任,請你告訴他在哪兒,求求你了!”
文燕忍住笑,瞪瞪正從電腦屏幕前扭過頭,暈頭轉(zhuǎn)向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老公,繼續(xù)幽幽怨怨到:“你們這些男人呀,動不動什么鐵哥兒們的?實話告訴你吧,你這么幫著人家,人家可把你的秘密,全都告訴了我的?!?/p>
白駒不相信,暈乎乎的反問。
“我不信,你亂說的?!?/p>
“亂說?哼,討厭的呀。”文燕嗲聲嗲氣的扭扭腰枝,瞅得老公上司,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你家中偎香依玉,外面紅旗飄飄,和你們那個人力部長李靈,公開有一腿對不對呀?是瞧著李靈漂亮?還是看李靈有錢的呀?你還和李靈到外面開房,泡咖啡廳,跳貼面舞,喝交杯酒,”
“夠了,你到底是誰?”
白駒越聽越不對勁兒,還有,這嗓音怎么越來越熟悉?
可一時又實在想不起,只好厲聲打斷對方:“想敲詐嗎?是不是要我報”“哈哈,白大傻的呀!”文燕終于笑出了聲……幾分鐘后,白駒愉快地關(guān)了手機。
小周聽到是白哥的聲音,一迭聲的問好,并請他有空過去坐坐。
于是,二人約定,一小時后,白駒到A廠辦副主任辦公室,和小周再詳聊。
可關(guān)了手機,白駒感到有點麻煩。雖然遠大的工作時間彈性十足,可即沒外出任務(wù),也無協(xié)作項目,自己一個大下午跑出去,畢竟不好。
再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且不說身為部長的許頭兒,即便一般工作同事,可都是掛在眼睛里的。
開發(fā)部相對而言,工作時間需在外忙活的事情,本來就不多??捎械男值芙忝脗?,卻總是忘記這一點,想走就走,想走多久,就走多久,反正沒人會攔著你。
結(jié)果,比如伊本同志。
就是在這事兒上嗆了水。
被硬指標(biāo)和軟刀子齊齊戮來,弄得經(jīng)濟和顏面盡失,叫苦不迭。關(guān)了手機的白駒,正拈著自己下頜苦想著借口,電話響了,小玫瑰抓起聽聽,將話筒遞了過來。
許部在話筒里問到。
嗓門亮亮的,中氣十足。
“你那個A廠的專題系統(tǒng),交給人家就不管啦?人家的合同總金額里,可是包括了售后維護維修費用的呀?!币徽Z中的,真是及時雨!
白駒心領(lǐng)神會。
高興地回答了。
“我正想著這件事兒呢,那幾個協(xié)作項目中,需要我的部份己初步做完,等他們的部份做好后,再行查漏補缺?!薄癆廠辦的催促電話,直接打到了我辦公室。我看,這幾天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去A廠蹲點忙忙的呀?”
蹲點,是遠大內(nèi)部工作的行話。
意指因工作需要或經(jīng)部領(lǐng)導(dǎo)同意。
正常工作時間,員工直接在外忙工作,可以不到公司報到上下班。白駒高興地答應(yīng)了。當(dāng)然,他也想到,事情不會這么湊巧,哪能在自己剛需要找借口時,許部就送來了“蹲點”?一準(zhǔn)是小陶的授意,個中的奧妙,還用細問嗎?
白駒這才領(lǐng)略到了,潛規(guī)則的厲害和無所不在。
懷著一肚子的興奮,屁顛顛的關(guān)電腦,整理桌面。
再取下大挎包背上,然后站起來,把電腦椅送進桌下。一切做好后,剛準(zhǔn)備撒丫,被小玫瑰一把揪住挎包:“少來了,又往哪兒跑的呀”
“到A廠,維護系統(tǒng)。”
白駒笑盈盈,神氣活現(xiàn)。
“可能要在外忙幾天,親愛的,別惦念我,我會好好的?!毙∶倒鍑娦Γ南虑魄?,掩著自己嘴巴:“拜托,別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好不好呀?明晚上,請你嘗一頓法國大菜,外加200塊小費,去不去的呀?”
“白吃白喝白泡美妞還白得,我不愿意,那不成了真正的白大傻的呀?”
愉快中的白駒,一口答應(yīng)。
詼諧的眨眨眼睛:“何時?何處?發(fā)短信息,發(fā)短信息?!币桓Z,竄出了開發(fā)部大門。因為去年做專題頂目緣故,白駒和文燕到A廠去過,所以出了遠大公司,他就輕車熟路的朝地鐵奔去。
在地鐵上,為了慎重,白駒撥響了李靈的手機。
先講了自己中午和小陶在一起的事兒,當(dāng)然全部隱去了三億元貸款的事兒。
然后說:“這幾天我在A廠蹲點,如果有事情,手機短信聯(lián)系?!蹦沁?,半響無聲,正當(dāng)白駒等得不耐煩,打算關(guān)機時,傳來李靈輕輕的啜泣:“謝謝你的告之,白駒,現(xiàn)在你成了我的唯一!”嗒!手機斷了。
這是與李靈認識以來,人力部長一貫以女強人臉孔示人。
第一次在白駒面前露出女性的真容,白駒不禁凜然。
他明白,李靈借此明確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愿,也就是說,如果自己沒有公開拒絕,就是默認!那么,以后二人就成了真正的情人。
情人是什么?身心相托,感情寄予?
還是茫茫人世間,在你苦悶,焦慮和無處訴說時,有一個溫暖寬容的懷抱,等著你的縱身投入?
生存,還是毀滅?這的確是個問題!可白駒還有選擇嗎?其實,白駒早明白自己的心,己放了三分之一在李靈身上,其余的一份給予妙香彤彤,一份給予望眼欲穿的二寶……
“小周”“白哥”
二只手,握在了一起。
文燕笑嘻嘻的拿著二只水杯過來:“白工,我的水平還行的呀?”白駒接過,一飲而盡:“我還真以為是小三呢?幸好我說的是實話?!?/p>
小周笑笑,往外攆著老婆。
“工作時間呢,去忙的呀。”
文燕點點頭,沒馬上出去,而是瞧著曾經(jīng)的同事和同桌:“我表姐,還好嗎”“還行”“小陶一簽字,這離婚大戰(zhàn)就結(jié)束了的呀?!?/p>
文燕有些憂郁,也有些迫不及待。
“她現(xiàn)在,可只剩下你了,唉!”
很顯然,李靈己把剛才自己在地鐵上,告訴她的全部告訴了表妹。怎么?當(dāng)面逼問呀?白駒輕輕擰擰眉頭。文燕出去后,二人才坐下,認真的相互打量,聊了起來。
從前的小周,現(xiàn)在的廠辦周副主任,長胖了。
軍轉(zhuǎn)民的A廠,管理規(guī)范。
辦公室人員著裝整齊劃一,一口的京片兒,一式的時髦潮流大格子間辦公室,秩序井然,忙忙碌碌。。從窗口望出去,繁忙的車間,正在裝卸的庫房,身穿連體天藍色工作服的工人和寬泛的廠區(qū)公路,一覽無余。
因為嚴(yán)格實行了減排抑嘈。
加之A廠的產(chǎn)品制造,本身沒有太大的喧囂。
所以,來訪者都恍惚感到自己,正置身于在上海灘隨處可見的大小公司里面。不算寬大的主任辦公室里,二人照例都是些尋常嘮叨。
“房呢?車呢?”
“和你一樣,二手房,小二室,靠近寶安北角,推窗可見停在吳淞口海面上的炮艦。”
小周淡淡而答:“車還沒有,好在廠里有上下班車,可如果加班或因事耽誤,自己就得轉(zhuǎn)四道車回家。”白駒點點頭:“我故事的開頭,可比我強多了,嗯,大寶呢?”
小周有些憂郁,伸出一根指頭。
“還有九個足月,我正捉摸著”
“一句話,到那兒找更多的人民幣?”白駒笑著打斷他:“大眾話題呀,沒創(chuàng)意,不新鮮,也不刺激?!毙≈芤残﹂_:“剛結(jié)婚,付了首付,我還真以為自己是全上海最幸福的人呢,不到三個月,就徹底改變了觀點。白哥,說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這讓白駒的笑,卡在了自己喉嚨。
按白駒為人處世的習(xí)慣,老朋友相見。
相互間的禮貌,客氣和真心話,應(yīng)該淋瀝盡致,方才感受到友誼的可貴??蛇@,二人聊上不過才十幾分鐘,小周就開始攆人?
見對方一時語塞,意識到了自己急燥。
周副主任抱歉一笑,指指墻上的《管理制度》解釋。
“顧主任外出辦事,廠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得處理,所以,”白駒做了個理解的手勢,直接問到了向前。結(jié)果,小周的回答讓他很是開心。
小周婚后前腳離開遠大,向前后腳也辦了辭職手續(xù)。
據(jù)說,向前到遠大人力部辦辭職手續(xù)時,有意炫耀了一大把。
讓五輛勞斯萊斯一字兒的,停在商業(yè)大廈前的廣場上,己經(jīng)因×國一秘之子碾人逃逸案,暴露了身份的向前,倒是尋常衣著,調(diào)皮笑貌,身后跟著二個身著黑西裝的美女保鏢,一路走進了人力部。
美女保鏢,倒是留在了人力部的外面。
向前自己一人進去辦完手續(xù),又一路招搖重新走回。
還真沒多少機會能親眼看到的,傳說中的二個美女保鏢,魔鬼身材,惹火臉蛋,像一對親姐妹,更如大二時代的上鋪下鋪,牽著昔日同事,上司和高知們的眼光,裊裊婷婷,風(fēng)情萬種,不露自威,直至進電梯,出大廈,置身于秋光之中。
憤世嫉俗得一大堆兒。
平時就對小保安瞧不上眼兒的人,鄙夷的癟著嘴巴啐到。
“暴發(fā)戶!土豪!我呸!”其中,有位心眼兒更窄的海歸博士,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憤慨,探頭往正走出大廈的三人,扔出了一瓶“農(nóng)夫山泉”。
“農(nóng)夫山泉”, 牽著大伙兒復(fù)雜心情。
在燦爛的秋光一閃,呼嘯而下。
眼看就要打掉暴發(fā)戶兼土豪的威風(fēng),一個美女保鏢凌空舉起指頭輕輕一撥,那還有大半瓶水的“農(nóng)夫山泉”忽然改道,朝三人的左后方飛出,砰的砸在花壇里。
大伙兒面面相覷,因為那美女保鏢并沒抬頭。
可是,緊接著,一直緊跟著三人的眾多眼光,更顯驚愕。
下面停著的勞斯萊斯車隊開始起動,一輛輛的并沒馬上開出去,而是繞著廣場慢慢轉(zhuǎn)悠,五輛豪車前面的車牌上,號碼醒目一致,唯有最后一個數(shù)字不同……
恢復(fù)了真身的小保安,并沒忘記老組長。
依然和小周保持著聯(lián)系,并一再邀請小周前來自己的公司工作云云。
“我是考慮到五伯在這兒,對我和文燕最安全,也最有保障?!毙≈苋粲兴嫉目纯窗遵x,繼續(xù)說到:“畢竟,向前,還有那些大老板,怎么說呢?道不同,則路不同的呀?!?/p>
白駒也深有感觸地點點頭,他覺得。
小周雖然說的是實話,可總有種令自己感到不舒適的感覺。
小周,現(xiàn)在周副主任又一次隨便揚起自己的手機,白駒知道他是在查看時間,便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我找向前有點事情,你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
小周就習(xí)慣性舉起手機,手指頭在鍵盤上點著,翻著。
白駒露出了微笑,小周正在手機的電話簿里找著哩。
然而,小周的指頭,停住了:“白哥,真是的,越急越亂,號碼太多,一時找不著了,你很急的呀?”白駒沒點頭,也沒答話,而是淡笑著看著小周副主任。
小周就又翻動,翻動。
未了,氣急敗壞的加快動作,搖著頭。
“真是的,難道上次手機進水維修前,被我無意中刪掉啦?”白駒站了起來:“行了小周,別急,找不到等會兒再找,不太急的。”
小周也順勢起立:“白哥,別多心,的確是一找不著了,”
話音沒落,文燕叩門而進,先謙意的對白駒笑笑。
然后,催著老公上司:“稍快一點,人家等著簽字報帳的呀?!卑遵x就不失機宜的告辭,并特別提醒小周,最好明天能找到向前的手機號碼,然后用短信息發(fā)給我。小周滿面愧疚,一口答應(yīng),
三人一起出了辦公室。
看來,周副主任的確也忙。
外面,拿著單據(jù)和筆記本的工人或干部,都安靜的站著等他,呈現(xiàn)出訓(xùn)練有素,教導(dǎo)有方和規(guī)范化管理的良好素質(zhì)。
出了A廠,看看手機,不過才三點多鐘。
白駒頓感到自己時間一大把,盤算著如何有效渡過?
當(dāng)然,白駒心里清楚,如果現(xiàn)在自己掏出手機一查百度,小陶所說的向前父子的那個房地產(chǎn)業(yè)公司,就會一清二楚??蛇@樣一來,自己就將失掉一個朋友了。
想想自己可以稱得上“朋友”的朋友,并不多。
更重要的是,每次回家,如何面對老門衛(wèi)那張皺褶的臉孔?
白駒忍住了,他相信,明天小周一定會發(fā)來短信,告之向前的手機號碼。小周比以前有了變化,正常!食色者,性也!活著,就得為如何活得更好而盤算,自己不也這樣嗎?
那么,回去吧。
天天一早出門,太陽落坡回家,沒說幾句話,天就黑了。
還有,現(xiàn)在妙香懷起了,雖然有岳父母全力照料,可作為她老公的我,卻過問太少,這不行的??墒牵瑒傁虻罔F方向動步的白駒,卻給手機鈴聲叫停了。
一看來電顯示,是老婆手機。
白駒不敢怠慢,一把將手機貼近了自己耳朵。
“是我,有事兒?”“你在哪兒呀”妙香有氣無力的,那邊好像人挺多,鬧哄哄的:“打你辦公室,說你蹲點去了。蹲點,為什么不告訴我呀?”
“現(xiàn)不是在告訴你嗎?說,什么事兒?”
白駒輕喝到,心里有一種不詳之感。
“今天一上午,就感到肚子疼,好像二寶在里面翻騰的呀。”妙香有點哭兮兮的:“還只吐酸水,就一個勁兒的干嘔,可又吐不出,”
白駒差點原地蹦將起來。
“你現(xiàn)在哪兒”“在醫(yī)院”
“拜托,說清楚,什么醫(yī)院?在哪兒?”白駒原地打著旋兒大叫,嚇得行人紛紛躲避不及?!霸凇痢痢聊下罚褪悄莻€叫‘××’的民營醫(yī)院的呀?!薄罢l讓你上民營的?真是胡扯蛋。”白駒更生氣了:“上國有醫(yī)院不好嗎?又不是給不起這個錢,都有醫(yī)保的?。 ?/p>
一只手,伸過來拍著他肩膀。
“年輕人,冷靜點,聽我說的呀?!?/p>
白駒扭頭,是二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待白駒氣吁吁的從警車上跳下來,守候在醫(yī)院大門口的香媽和妙香,都嚇了一大跳,急忙涌了出去。
看看湊在一塊兒,急切親切的小倆口和大媽。
護送的警察笑了。
“小伙子,岳母在此,老婆安然,祝賀你沒什么事兒。不過下次可要注意了,別再讓別人把你當(dāng)作患者,緊急報警的呀。再見!”鉆進警車,溶入了車水馬龍。
“怎么回事兒”
看看岳母和老婆的臉色,白駒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兒?不是,嗯,不是?”香媽卻和妙香面面相覷,然后一齊看著白駒:“警察說你是患者?什么患者?你犯病了的呀?”
“我患病了?對,是我患病啦,哦不,不是妙香病了嗎?”
妙香突然醒悟過來,指指老公,禁不住哈哈大笑。
“患者?神經(jīng)病患者的呀,你看你這模樣,不就是個真正的神經(jīng)病患者呀?”香媽也明白了,也抿嘴一笑,然后,拉住女兒嗔怪到:“還笑人家?都是你自己糊里糊涂惹出的事兒呀?!?/p>
話說,一早白駒出門后不久。
妙香和老父,一起將彤彤送到幼苗園。
她一向喜歡返回家里,睡個回籠覺的,正準(zhǔn)備脫衣上床,忽然感到肚子隱隱約約的有點疼,急忙打手機叫來了隔壁的老爸老媽。
老倆口倒并不太著急。
以為是女兒自己不注意,有點動了胎氣,只要安心臥床休息休息就行。
于是,老倆口替女兒蓋好被子,再悉心安慰著守在一邊,待妙香重新入睡后,方才悄悄離去。妙香本來就是“睡神”,盡管肚子仍隱隱約約生疼,可嗑睡一來,居然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到她醒來,己是中午時分。
雖然陽光燦爛,滿屋溫馨,可妙香卻陷入了困境。
肚子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同時,肚子的餓感更是排山倒海。妙香在床上到處亂摸瞎找,沒找到手機(手機就壓在她枕頭下,一時急切完全忘記了。),剛一扯開嗓門兒,叫了聲:“媽”一大口酸水,居然順著她張開的嘴唇,沖了出來……
待隔壁的香媽香爸,掐著時間。
弄好飯菜,擺上碗筷,卻總不見女兒過來。
始覺不好,顫抖著雙手開鎖沖進來時,可憐的妙香正倒在地板上,痛苦的呻吟著縮成一團……著急之下,香爸讓香媽扶著女兒,自己掏出手機學(xué)著女婿樣,電召的士。
可這項工作,平時都是白駒干的。
因此香爸根本不得要領(lǐng),撥弄半天,連一個電話也沒撥出。
情急之下,香爸背起女兒就往樓下跑,一面吩咐香媽:“上樓,找陽陽外婆,快去,發(fā)什么楞的呀?”正為自己昨晚上看到風(fēng),就是雨的瞎猜測,關(guān)在家里后悔不己的陽陽外婆,聽氣喘吁吁的香媽這么一說,一把抓起了手機,邊打電話邊和香媽往樓下跑。
待香爸背著女兒,跑到明豐苑大門剛停下。
陽陽外婆的女婿,駕著小車狂奔而來。
一行人匆忙上了小車,又狂奔而去。結(jié)果,令眾人大跌眼鏡。妙香根本就沒什么懷二寶,嘔吐呀肚疼呀惡心呀什么的,全是食物中毒惹的禍。
香媽香爸不服氣反問。
為什么女兒這一段時間來,連做夢都這種狀況?
醫(yī)生認真回答:“那是因為臆想造成的”并告訴到:“自從國家放開二胎政策后,疑是自己懷上了二寶的患者,前來檢查咨詢的,越來越多,你女兒并不是唯一的一個?!?/p>
頭發(fā)花白的女主治醫(yī)生,一臉專業(yè)與和藹可親。
得知眼前的女患者,竟然是從名牌高校畢業(yè)的醫(yī)學(xué)碩士,不禁訝然失色,訕訕兒的。
“學(xué)不致用,學(xué)不致用的呀。如今這些年輕人??!”經(jīng)過緊急搶救,其實也就是立即輸水吃藥,又靜臥休息片刻后,妙香感到好多了。
畢竟,是正兒八經(jīng)的醫(yī)學(xué)碩士。
稍經(jīng)醫(yī)生一點,就明白過來了。
妙香羞得雙頰暈紅,索性在病床上往無人處一倒,閉著眼睛想心事兒。突然想到了老公,這才慌慌張張的掏出了手機……待岳母斷斷續(xù)續(xù)講完,白駒差點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下好了,空歡喜一場。
還迫不及待地給五千里外的老爸老媽,打了電話報喜。
原來是場玩笑?。靠吹皆滥负屠掀艆葏葻o語的模樣,一向責(zé)任心很強的白駒,眨眨眼睛:“沒事兒,我們繼續(xù)努力奮斗。”娘倆破郁為笑。
三人真誠的謝了,一直伴隨在身邊的陽陽外婆。
白駒攔輛的士,一行四人剛好坐滿。
回到明豐苑后,苑內(nèi)的大伯大媽和全職太太們,正三三倆倆的站在一起,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吹剿娜寺朴七M來,都圍了上去,打量,挽扶和安慰,不絕于耳。
整個明豐苑,充滿了街坊鄰居們,親切友好和相互關(guān)心的和諧氣氛。
說笑一歇后,看看到幼苗園接小寶貝們的時間快到了,大伯大媽們又陸續(xù)朝外涌去。
這時,陽陽外婆亮開了嗓門兒:“鄰居們,請先站站,要我告訴大家一句老實話的呀?!币娻徖飩兌颊鞠铝?,陽陽外婆就躡起腳尖,扯足喉嚨,還揮起了右手。
“我要告訴大家,香媽的彤彤在幼苗園,沒被人摸,是我看錯了的呀?!?/p>
大家就哄的聲,大笑起來。
陽陽外婆哪兒知道,和幼苗園的干部員工們,都混得滾瓜爛熟的鄰里們,多的是。當(dāng)她昨晚上對老門衛(wèi)大咧咧的一咋呼,分秒間,就傳遍了明豐苑。
為之幸災(zāi)樂禍的,有之。
為之扼腕長嘆的,更有之。
更兼于明豐苑里的適齡幼苗不少,這事兒涉及到每個人的私事兒和面子。于是,芳鄰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結(jié)果很快就弄清楚了,陽陽外婆子虛烏有,夸大其詞,早在底下對她憤憤不平哩。
這下好了,她自己公開站出來認錯。
這下好啦,大家都松了口氣。
其實呢,芳鄰們也離不了陽陽外婆。老太太不但心靈手巧,小道消息多多,而且俠膽仗義,勤儉節(jié)省,又最愛伸手幫忙。
要說,沒受到過她好處或無私協(xié)助的芳鄰,幾乎沒有。
所以,有點嘴碎和心眼兒小,也就算了的呀。
再說了,居家過日子,阿拉小老百姓,誰又沒有個飛短流長呢?于是,有大媽揚聲回到:“陽陽外婆,我們早知道了的呀,沒有這樣的事呀,這事兒,到此為止的呀?!?/p>
陽陽外婆喜笑顏開,振奮接上。
“對對,,到此為止,我保證到此為止的呀,大家也要保證到此為止的呀!”
大伯大媽們一笑而散,奔街對面的幼苗園而去。盡管空歡喜一場,但白駒很快就回過了神;現(xiàn)在,我怕什么呢?有了“楊國平”掛號銅牌呀,而且還是吉利的“78”號。
再說,暫時沒懷起,不正好旅考?
嗬嗬,領(lǐng)著老婆女兒一起飛向美國,想想都愉快不己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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