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長篇連載:上海屋檐下·第2部·第21章佛祖拈花

第21章 佛祖拈花
那日上午,白駒到了向前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
略略談過,向前就提出:“白工,我讓你看二個人,你愿意的呀?”
白駒毫不猶豫的點頭。雖然他并不知道向前的用意,可想想,自己也沒有什么怕見人的,但見不妨。更重要的是,白駒有一種直覺,要見的這二個人,或許與自己正和向前所談到的貸款有關(guān)。
向前拿起了深紅色的電話筒:“請進來”
沉重的絳色雙扇橡木門,無聲的被朝內(nèi)推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個老太太推著一輛雙輪車慢吞吞的進來了。輪車在辦公室的厚地毯上,無聲無息的移動著,移動著……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
白駒看到了一個雖然頭發(fā)花白,卻雙目堅定明亮的老婦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穿著樸實的中年婦女。
輪椅上,坐著個年輕姑娘,膝蓋上搭著一條碩大的繡花毛巾,將她下半身全部遮住,雙目炯炯,清秀俊雅。輪車,終于停下,一老一小二個女人,都靜靜地微笑著看著白駒。
白駒心里一動,似曾在哪兒看到過這二個女人?
向前趨步迎上前:“媽”“妹妹”
替輪車上的姑娘,捋捋膝蓋上的花毛巾,然后轉(zhuǎn)身,也不說話,三人一齊看著白駒。白駒莞爾微笑,他認(rèn)出來了,這不正是去年那個轟動大上海,被×國駐上??傤I(lǐng)事館一秘之子,驅(qū)車碾壓后又死里逃生的姑娘嗎?
經(jīng)過多方較量。
多次慘烈交手。
母女倆終于迫使×國駐上海總領(lǐng)事館一秘及其兒子,連同其重金聘請的世界著名大律師,一同站在了中國界內(nèi)法庭的被告席上。
當(dāng)然,自己在這場生死較量中。
對把兇手送上被告席,起到了關(guān)鍵性作用。
兇手己被中國法律嚴(yán)懲,高位載肢的被害姑娘,己獲得×國的巨額賠償,事情己經(jīng)平息,案件己完美結(jié)束。白駒,也早把這件事情扔在了腦后。
可是,“白工,還認(rèn)識嗎?”
向前的聲音,像是從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白駒微笑點頭,可又搖頭。
他當(dāng)然明白了向前的意思,可潛意識里又實在不愿意,把貸款的轉(zhuǎn)讓與感恩聯(lián)接起來。“白工”“白大哥”母女倆輕輕呼喚。
白駒走上前,握住了母親的雙手。
“阿姨,身體好嗎?”“女兒好,我的身體也就好了?!?/p>
母親高興的看著他:“謝謝你,幸虧你提供了關(guān)鍵的”白駒搖頭:“阿姨,我只做了我該做的。我想,這也是每個中國人,都會做到的?!?/p>
又看著姑娘,關(guān)切的問:“姑娘,好嗎?”
姑娘點點頭,眼里忽然噙滿了淚水:“白大哥,謝謝你!你不但救了我,而且救了我母親和弟弟,救了我們?nèi)?,”激動得說不下去了。白駒感嘆又高興,那日在法庭上的情景,又重新浮在他眼前……
一雙手蒼勁的手,輕輕撫摸著姑娘的肩頭。
然后順下,慈愛地替她捋捋毛巾。
白駒這才發(fā)現(xiàn),辦公囤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來人正當(dāng)壯年,氣色很好,中等個子,不怒自威,向前和妹妹,幾乎就是他本人的翻版。
白駒明白了。
禮貌的招呼到:“你好,董事長!”
上海灘上赫赫有名的×××××房地產(chǎn)業(yè)(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市人大代表,市房地產(chǎn)協(xié)會會長,向前之生父向××,對白駒禮貌回答:“你好,白工!”與白駒緊緊握手……
向前代表其父,莊重承諾放棄這筆三億元貸款的競爭。
并當(dāng)面給工行打了放棄電話,白駒激動得滿面通紅,連連感謝。
原來,這是一場特殊的報恩。去年,由于白駒提供了關(guān)鍵的證據(jù),被害姑娘才一舉扭轉(zhuǎn)了局勢。在勝訴的法庭上,當(dāng)年無情拋棄發(fā)妻和愛女的向董事長,良心發(fā)現(xiàn),幡然醒悟,淚灑長天,帶著兒子與母女倆相認(rèn),成為上海灘上曾經(jīng)天各一方的一家人,破鏡重圓感人肺腑的佳話。
得知白駒深夜向九大網(wǎng)絡(luò)和市局報料,并刻意隱瞞,甘當(dāng)無名英雄的壯舉,甚為感概。
在上海灘起起落落三十多年的民營企業(yè)家,看過太多的明哲保身,爾虞我詐和等價而沽,對此,真是心潮起伏,嗟嘆不己。
爾后,又從兒子嘴里詳細(xì)了解了白駒的情況,便動了報恩之心。
可畢竟是久經(jīng)沉浮的大老板。
深知諸如白駒之類高知白領(lǐng)的心理,矜持,自負(fù)且極要面子,任何形式的直接報恩,均會適得其反,弄不好還會因此得罪對方,這可不是自己所需要的。
因此,這件事兒就一直放在了他心上。
好容易等到了這個機會。
于是,向董事長不動聲色地咬緊了小陶之父。上海灘上的二大佬斗法,眾好漢鼓掌叫好紛至沓來圍觀,還不時想趁亂撈點便宜。
國家宏觀調(diào)控,全國銀根緊縮。
本就靠貸款過日子的兄弟姐妹們,個個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度日如年。
此時工行的三億元無息貸款,實在是太吸引人了,任誰也垂涎三尺?。∪欢y行嫌貧愛富,鐵面無私,誰也改變不了。到頭來,大大小小的老板們,也只落了個搖頭嗟嘆,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份兒。
同時,二大佬也到了血紅著眼睛,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最后地步。
其實,這只是小陶之父單方面的想法。
向董事長這邊是外緊內(nèi)松,就等著白駒上門了。因為,根據(jù)向前的敘說,老練的向董事長判定對方,最后只能許以報酬請求白駒出面。
按江湖上的規(guī)則。
一億元無息貸款的轉(zhuǎn)讓報酬,正好是200萬現(xiàn)金。
這也剛好符合自己報恩的標(biāo)準(zhǔn),從赤貧中一步步走過來的向董事長,深知人性弱點。因此,在200萬的基礎(chǔ)上,他決定不再加減,以免讓白駒欲罷不能,從而毀了白駒以后的人生。
白駒當(dāng)然不可能知道這一切,都是向董事長的精心安排。
還只以為是向前借此報恩罷了。
向前給工行信貸科打了放棄電話后,建議白駒立即通知小陶??杀幻稍诠睦锏陌遵x,卻支吾其詞,就是不愿掏出手機。向董事長和兒子莞爾一笑,隨即與白駒握手告別。
向前擁抱著白駒,提醒到。
“小周那兒,你不用擔(dān)心?!?/p>
白駒似懂非懂:“哦?好的,不過,小周沒說什么呀,還是他給我的你的最新手機號碼呢?!毕蚯靶Γ骸鞍赘?,你是好人,就算這樣吧。我們這兒,永遠(yuǎn)對你開放?!?/p>
轉(zhuǎn)向母親和妹妹:“是不是呀”
母女倆頻頻點頭。
特別是那年輕姑娘,滿目柔情的看著白駒,直看得白駒不自然起來。向董事長最后說:“白工,我雖然我只是個商人,可我相信因果報應(yīng)?!?/p>
他指指半空。
誠摯且謙恭。
“佛祖拈花,迦葉微笑,我也是最近才懂得一點道理:純凈無染,無欲無貪,坦然自得,樂觀自信,無拘無束,不著形跡,不可動搖,與世長存!雖然我不可能做得盡善盡美,但我愿意盡量向此靠攏,拯救自己的靈魂?!?/p>
“是的,董事長?!?/p>
白駒似有所悟,雙目炯炯。
“走出這個房間后,我只請求你記住?!毕蚨麻L真誠地看著白駒的眼睛:“我們?nèi)叶細(xì)g迎你,只要你愿意,什么時候來作客都?xì)g迎,不會有人攔你的?!?/p>
其實,出了向前的總經(jīng)辦后,白駒對向家父子,還有了點不了然的揶揄。
真是商人,借此報恩,分錢不出,算得精明哇!
不過,他到底想明白了向前的暗示,因此,也不打算對小周有所具體的酬謝。手機響了,貼近自己耳朵,是小陶欣喜的嗓音:“白工,謝謝,貸款己劃到了公司帳上,現(xiàn)在你在哪里?”
“等會兒見”白駒不動聲色。
他決定馬上趕回公司。
畢竟,自己和小陶只是口頭承諾,現(xiàn)貸款己到了他父親帳上,如果他就此消失不見,白駒只能冷暖自知,打不出半個噴嚏。
半點鐘后,白駒坐在了小陶辦公室。
小陶不在,陪同他的方總解釋,小陶只是臨時有事出去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閑談中,方總又提起請他加盟物業(yè)管理工作,白駒依然婉言謝絕。不想,方總感嘆到:“你愿意和許部一起辭職下海打天下,卻不同意和我一起工作,真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強??!”
白駒驚訝:“方總何出此言?從哪兒聽到的這個假消息?”
方總直截了當(dāng)?shù)幕卮稹?/p>
“小陶講的。白工,說句實在話,小陶對你很欣賞,你真是可能考慮轉(zhuǎn)轉(zhuǎn)行。當(dāng)然,許部也不錯,是個理想的創(chuàng)業(yè)伙伴??勺约浩鸩?,難度太大,極可能失敗,這你認(rèn)真想過沒有?”
白駒感到有些好笑,我何曾同意過許部的建議?
沒想到他還把這事兒,私下講給小陶聽,這不是自作多情嗎?
我要在遠(yuǎn)大死撐,他豈不是在自己抽自己的耳光?白駒點頭:“想過,的確風(fēng)險太大,可是,”方總笑:“不說可是,可是不說。人性的弱點之一,就是總愛形而上,假邏輯,總想像有第三條路可走。事實上,多少有志青年就是這樣,一頭闖入自己所謂的創(chuàng)業(yè),瞎折騰一番后,疲憊不堪,灰溜溜的跑回家中,成了憤青和宅男宅女。我不否認(rèn)也有人成功,可少數(shù)人的成功,就能代表絕大部份人,所謂天道酬勤,付出就有回報的一廂情愿?不可能的呀!”
白駒本來信心就不是很足。
給方總這么一說,又有些猶豫不決了。
門,輕輕一響,小陶進來了。小陶進來,方總便借故告辭。關(guān)上門,小陶也不說話,將一張?zhí)焖{(lán)色的銀聯(lián)卡,遞給了他:“初始密碼,,”
一伸手,抓過ATM,輕輕放在他手邊,起身踱開。
白駒也不客氣,將銀聯(lián)卡塞進了ATM的窗口。
看了看上面顯示的金額,并迅速修改了密碼,將200萬小心的揣進了自己衣兜。這一切做完,小陶也自然的踱了過來,又一伸手,遞過來一個褐色小本子。
白駒不知究竟,沒接。
小陶開了口,聲音低低的:“你可以看看”
白駒就接了過去,“離婚證”三個大字,撲入他眼簾。白駒一驚,急切打開,細(xì)細(xì)看后,慢慢還給了對方。小陶把離婚證無言的扔進辦公桌的大抽屜,緩緩到。
“一切都結(jié)束了,可你卻才開始。白駒,我只請求你一件事,你能答應(yīng)我嗎?”
白駒站了起來。
“我本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白領(lǐng),沒能力也無權(quán)勢,答應(yīng)一個大老板兒子的請求。不過,只要你能相信我,我也能做到,我就一定會答應(yīng)你的?!?/p>
小陶也站起來,跟在白駒后面。
“不,你能做到?!?/p>
一下繞到白駒前面,直視著他的眼睛:“答應(yīng)我,好好照顧李靈。李靈是個好姑娘,我祝她有個好歸宿!”白駒有些慌亂:“可你,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有家有室,是個有責(zé)任心的男子漢,不可能娶她的?!?/p>
小陶有些激動,也有些傷感,可極力控制著自己。
“可二人若有緣,真心相愛,不一定非要一個法定的小本本?!被羧晦D(zhuǎn)身,背對著白駒和大門:“請吧,你該忙自己的去吧。再見!”
“再見!”白駒有些遲疑,就這么離開?
雙腳卻不知不覺的跨了出來,那扇并不熟悉的紅木房門,在他身后緩緩關(guān)上。
現(xiàn)在看看手機,正是午餐時間。走在無人的走廊,白駒只聽見自己單調(diào)的腳步聲。不知怎么回事?200萬靜靜的揣在他兜里,可此時的白駒,沒有餓意也沒有興奮,只是感到疲倦和乏力,并且,心情也有些壓抑。
啵!短信息。
拿起瞧瞧,李靈發(fā)來的:我在“藝苑”,如你能來,我很高興。
稍一思忖,白駒拐上了到電梯的樓梯。藝苑,是在本幢商業(yè)廣場外,新開張的一家茶餐廳。白駒跨進去時,餐廳顧客盈門,熱鬧卻不喧擾。
每桌鋪著雪白臺布的玻璃之上,都放著插著一枝嬌艷欲滴紅玫瑰的小白瓷瓶。
白紅相映成趣,倍添幽雅景深。
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diào)小提琴協(xié)奏曲,漫空如水蕩漾,空氣中有一種莫名情愫在繾綣,小資味兒撩人心扉……二天沒看到李靈了。
人力部長單手掌腮。
半邊臉頰在斜披的烏發(fā)里,背朝外地坐在靠窗的桌前。
5月浪漫的陽光,將她勾勒成了一幅溫潤的剪影。白駒小心的擦過人群向她走去,胸中涌起以前從未有過的某種沖動。
他忽然想起了《野蠻女友》男女主人公,最后相逢的鏡頭。
感覺那電影中那牽牛的心情,大致和自己差不多吧?
“你好”“坐吧”李靈沒抬頭,放下右手,將點菜單推了過來:“你看看,吃點什么?”就這么個細(xì)微的動作,讓白駒心里充滿了感動。
這之前二人在一起,李靈可是百分之百的“野蠻女友”
吃什么做什么甚至想什么?都是由著她的性子和心情。
然而,白駒并沒珍惜自己的機會,而是把菜單又順著桌面推了過去:“還是你點吧,我己經(jīng)習(xí)慣了?!崩铎`抬起頭,對白駒笑笑,點了二杯黑瑪麗咖啡,法式蛋糕和一碗魚香肉絲面。
“這二天,感覺如何?”
李靈打量著白駒:“我聽文燕說,你找過小周?”
白駒點頭,知道她是拋磚引玉。這么復(fù)雜又單純的關(guān)系,自己這二天的活動,她應(yīng)該了解得清清楚楚。菜,送了上來,二人邊吃邊聊。
那一大碗魚香肉絲面,熱騰騰的,噴香撲鼻。
是上次李靈偶然聽到白駒說,自己喜歡吃的便記下了。
這家茶餐廳手藝不錯,看著審美很高的李靈,邊呷著黑瑪麗邊切蛋糕的滿意樣,白駒也很高興。因為,他覺得這魚香肉絲面,味道香濃顏色膩白 魚香肉絲料足 肉絲和蔥多 酸酸甜甜可口 還有一些辣,真正符合自己理想中的美食。
聽到白駒毫無保留的講完,李靈點頭。
“這么說,200萬到手了?”
白駒點點頭?!澳敲矗B同上次那100萬,你現(xiàn)在手里有300萬現(xiàn)金了?!崩铎`輕輕說:“在上海,300萬是小錢,可也足夠你應(yīng)付一陣子了。那么,全部用于二寶?”白駒心里一動,對方話中有話?
他靜靜的看著人力部長。李靈也靜靜的看著他。
優(yōu)雅的呷一大口黑瑪麗,沖下一大口蛋糕。
“這二天的蹲點,是你自己提出的?”“嗯”“許部順?biāo)浦郏u了個人情?”白駒把吃了一大半的魚香肉絲面,輕輕放下:“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p>
李靈傷感的搖搖頭。
“直說或隱含都沒用,白駒啊,遠(yuǎn)大畢竟是私人公司?。∵@么辦吧,下午老板若直接打電話找你,你可千萬要沉住氣,明白嗎?”
白駒當(dāng)然明白了,可仍似懂非懂。
“許部可是開發(fā)部部長,不是部門領(lǐng)導(dǎo)負(fù)責(zé)制嗎?”
“你的旅考,定沒有?”李靈所答非所問,臉色有些憔悴:“掛號牌,效果如何?”“可能,或許,”白駒有些遲疑不決,一是這二天忙著貸款轉(zhuǎn)移事兒,二呢,還沒認(rèn)真想想。
妙香二天之內(nèi),冰火二重天。
從假孕到二寶足雙月,旅考?怎么講呢?
至于掛號牌,還是不說為好?!昂冒伞崩铎`嘆口氣,憂郁的看著窗外,一地燦爛,滿眼風(fēng)景,從東海吹過來的海風(fēng),在如林的高樓大廈間穿行,掀動著綠化帶那些人為的樹叢,受驚一樣不停搖晃……
“你,不想對我說說小陶?”
白駒有些惶惑:“不是,我是想,”
李靈明白他的意思,回過頭,低聲到:“現(xiàn)在說吧,沒事兒的?!薄靶√战o我看了,離婚證?!彼路鹩行┏粤Γ骸半x婚證上,是昨天的日子。”
“具體是,昨上午10點34分?!?/p>
李靈盯著對方的眼睛,輕輕到。
“你,正在向前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薄班拧卑遵x承認(rèn),有些惶惑:“你不是說,對方一直不愿意簽字?為此,你還找了王檢查長?”
“突然就同意了,讓我馬上趕到區(qū)民政局?!?/p>
李靈夢囈般,眼睛直直的看著前面。
“見面,相互握握手,就簽字,拿證,再相互握握手,告別。”白駒定定的看著她:“小陶讓我轉(zhuǎn)告你,你是個好姑娘,要我好好照顧你。”
李靈扭頭看看他,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臉。
接著,一大滴一大滴晶瑩的淚珠,滲出了她指縫……
白駒安靜的坐著,不想勸導(dǎo)。這么一場奢華的豪門婚姻,以苦澀開始,又以苦澀結(jié)束,看似金童玉女,卻抱憾終身,若不是當(dāng)事雙方,誰又能解其中三味?
小陶說得對,我的一切結(jié)束了,可你卻才開始。
那么,現(xiàn)在輪到了我?可我算她的什么呢?
情人?愛人?男閨密?似乎是,卻又似乎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種不明不白,曖昧尷尬的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有些后悔。”李靈松開了雙手,鼻翼二側(cè),濕潤閃光,有一種很強烈的知性美女的嫵媚。
“白駒,我承認(rèn),我有些沖動,我還承認(rèn),以前我對你說了謊話,”
白駒不解:“謊話”
“是的,的確是謊話!”李靈帶著很濃的鼻音,像是突然間患了重感冒:“我不是同妻,小陶也不是那種人!我們,只是性格不合。”
“然而,可是,”
“是的,為了離婚,我傷害著他,沒想到在這最后時刻,他卻說我的好話?!?/p>
李靈拚命控制著自己,可淚花又一次盈出,還撲嗽嗽的直往下墜落……二點差五分,李靈白駒一起走進了遠(yuǎn)大公司。要按白駒習(xí)慣本不愿如此,可李靈卻叫住他一起緩行。
這讓白駒多少不太習(xí)慣,心虛地與遇到同事打招呼。
李靈卻落落大方,從容不迫。
白駒先到部長辦,許部點頭:“完啦”“完了”“回吧,忙自己的?!卑遵x就轉(zhuǎn)身,就在這一瞬間,他瞟到一邊辦公桌上的葉副部,正迅速垂下眼皮兒,佯裝著在讀桌上的文件。
白駒有些奇怪。
大約,剛才我和許部一問一答時,葉副部正瞧著我?
她躲什么躲呢?“你好,葉部?!卑遵x干脆對她問好:“還在忙”“你好” 葉副部一如平時那樣彬彬有禮,可仍讓白駒捕捉到了她臉孔上的不自然。
“哎白工,莫忙?!?/p>
許部又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問一下”
白駒重新轉(zhuǎn)身。“三天啦,你那旅考,定沒有呀?”許部似有些不解,這種好事兒,人家一接到通知,活怕被收回一樣,都是屁顛顛的馬上和家里通電話,最遲不過第二天就回話,第三天就起程。
“明天吧”白駒只能這樣回答。
又強調(diào):“這二天,不是在蹲點?”
他想,許部該心有靈犀的“哦”一聲,然后是公事公辦的提醒,“抓緊”??墒?,許部卻是揶揄的斜斜他:“是呀,蹲點大家知道?!?/p>
然后,才是公事公力式的提醒。
“抓緊一點,人力部等著安排?!?/p>
看到白駒回來,小玫瑰尖叫到:“大家以為你失蹤了了,正準(zhǔn)備報案的呀?”嗓門兒之大,同事們都紛紛抬頭,復(fù)低下,忙自己的。
白駒一面打開電腦,拉開抽屜,掛好大挎包。
一面說:“莫叫莫叫,上班呢。哎小玫瑰,這二天,忙壞了吧?”
“什么意思”小玫瑰對他翻翻白眼皮兒:“你在,我不忙?你不在,我反倒忙壞了?這不明明是說我怠工的呀?”四個敏捷的小滑輪輕輕一響,胸脯高挺的美女文員,整個人兒就滑到了他面前。
“老實坦白,是泡妞練攤?cè)チ??還是給逮進局子里去啦?”
白駒就愉快的抿抿自己嘴巴。
“什么都不是,是蹲點去啦。蹲點,你明白的呀?”小玫瑰沖他呸一口:“裝得還真像那么回事兒!白大工,我可告訴你,李部這二天可盡圍著開發(fā)部轉(zhuǎn)悠,群情激憤的呀?!?/p>
白駒腳尖往地上一點。
嘎嘎嘎的轉(zhuǎn)動著身子,四下轉(zhuǎn)悠。
“沒那事兒,我看你是慫人聽聞,造謠中傷,謹(jǐn)防我要索賠精神損失費喲?!敝?!小玫瑰又滑了過去:“精神損失費?我還女神受傷費喲?說真的,白駒,你可真沒良心。出去二個整天,怎么沒見你給我整點什么好東西回來,讓我高興高興?還有,人家伊本可一直掛念著你的呀。說真是,你是不是考慮把旅考,還給人家算啦?”
白駒停止了忙活,注意的看著小玫瑰。
“你們,在一起商量過?”
“沒有”小玫瑰一口否認(rèn):“要背著商量,那不成了搞陰謀詭計的小團體?”“那,你作什么洋急?”嗆得小玫瑰瞪瞪他,有點無可奈。
“你不去,也不回話,大家都干等著,誰不著急的呀?”
電話鈴響,是人力屈副部打來的:“我找白工”
小玫瑰不懷好意的回答:“哦,是屈副部呀?白工蹲點二天,累壞了,剛回來也不讓人家喘口氣?”“上班時間,莫開玩笑?!?/p>
比小玫瑰幾乎大一輪的人力屈副部長,正色到。
“讓他接電話,請快一點?!?/p>
小玫瑰拉長了聲音:“好,吧,官大三級壓死我,稍等?!痹捦残绷诉^來。白駒早己聽到,這次不是李靈,居然是很少找自己的屈副部,這讓他有一種不詳?shù)母杏X。
“你好,屈部,我是白駒?!?/p>
“白工,能解釋一下,你這二天具體干什么去了嗎?”
屈副部不動聲色,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可白駒,立即發(fā)覺不妙。這還用說嗎?在遠(yuǎn)大,部門領(lǐng)導(dǎo)安排下屬蹲點,基本上都是自己作主,無需對人力部匯報或備案的。
其次,白駒這次以蹲點名義外出二天之久。
大家包括人力部長李靈都知道,這是許部的安排。
何以部長不出面,副部長倒來質(zhì)問?同時,也就是否定了許部的安排,人力部直接干涉部門的工作,這可是破天荒的。
“白工,我聽著呢。”
大約是對白駒的怔忡不滿,屈副部冷冷的提醒到:“你的回答,將作正式記錄?!?/p>
白工忽然想起中午在“藝苑”時,李靈的提醒,心里有些慌亂,這么說,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搗鬼,把我以蹲點為名外出干私事兒的秘密,對人力部進行了公開檢舉揭發(fā)。
聽聽屈副部的口氣,仿佛是在對我傳遞什么信息?
“就是,到A廠辦,”
白駒猶猶豫豫,想著借口。天地良心,這可是一向自覺自律的白駒,來到遠(yuǎn)大二年多的第一次撒謊。所以,吞吞吐吐,欲罷不能。即或不是老到的人力部屈副部長,換了誰也聽得出來,對方正在撒謊找借口。
“行了,白工?!?/p>
屈副部輕輕說:“我看你,不必回答了,請稍等?!?/p>
話筒里傳來轉(zhuǎn)接電話的嗡嗡聲,然后,嗡聲突然消失,就得安靜無聲,嗒!有人拎起話筒的響聲,在白駒聽來,響遏行云:“你好,我是×××,你是白工嗎?”
聽到老板熟悉的嗓音,白駒反而鎮(zhèn)定。
“你好,老板,我是白駒?!?/p>
事先有了李靈的提醒,白駒反而渴望與老板直接對話:“excuse me(英文,對不起)打擾你了?!薄?That's alright! (英文,沒關(guān)系)”老板一如即往,熱情,簡潔:“開發(fā)部這次選定你旅考,congratulations(英文,祝賀你),請問多久能動身?”
白駒靈機一動:“一周后”
并誠實告之:“因為太太懷上了二寶,所以,尚在考慮能否一起赴美?!?/p>
老板先是給予祝賀,然后,笑嘻嘻的否定到:“這是不行的!按公司規(guī)定,是三天內(nèi)回話,我在這邊好安排相著事宜。所以,我很遺憾,excuse me(英文,對不起)?!?/p>
白駒忽然明白過來,今天不正好是三天?
也就是說,如果不能今晚上12點之前作出決定,就意味著自行放棄。
日理萬機的老板,超反常的打來電話,不正是在親口告訴自己,我的旅考被取消了?白駒默默,想想屈副部的剛才的口氣,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
雷打不動的旅考,以這種借口取消。
當(dāng)然源于這二天的私活兒。
而老板有意不提蹲點,也符合他一貫照顧員工面子的為人,其潛臺詞是,讓我自己提出辭職走人?白駒雖然這樣猜測,但不愿意肯定,心情十分矛盾復(fù)雜。
是不是就像李靈,朝思暮想著離婚。
一旦對方簽字撒手,又感嘆痛苦???
“白工”老板在那邊和藹可親的招呼著,卻無蒂是下了逐客令:“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意思。民營企業(yè)生存的第一要素,”
白駒挑戰(zhàn)地打斷了他。
“老板,今晚12點鐘之前,都算第三天?!?/p>
老板大約也沒想到,小小一個碩士居然也敢給自己難堪?停了停,語氣中多了些凌厲:“許部提出辭職,我己同意,按規(guī)定他的所有提成和職位津貼照發(fā),并吩咐多付給二月工資,人力部正在迅速辦理。我想,白工,”
白駒迅速作出了選擇。
“明白了,老板,我馬上提交辭職報告。”
即然自己己經(jīng)決定辭職下海,這多發(fā)給的近三萬塊錢,不要白不要,何必非要與對方爭個嘴上輸贏?更重要的是,華裔老板對人不算刻薄,自己也不能太表現(xiàn)出人性弱點,彼此留點余地,對雙方心里都是個寬慰。
“謝謝!白工,我對在遠(yuǎn)大工作過的每個員工,都心存感激?!?/p>
老板嗓音也變軟,好像動了感情。
“當(dāng)年王勃唱到:城闕輔三秦,風(fēng)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是宦游人。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我祝你們創(chuàng)業(yè)成功,保重!努力!再見!”
白駒平生第一次下海,就這么決定了。
坐在這張馬上不屬于自己的位子上,白駒有一種無言的傷感,不詳和慌亂。
畢竟,從校門直接跨入辦公室門二年多了,一些習(xí)慣在養(yǎng)成,一些想法在萌生。現(xiàn)在,一刀兒割去了這一切,明天的中餐,在哪里?
他回味著剛才老板最后的話。
“我祝你們創(chuàng)業(yè)成功”
為什么是你們,不是你?為什么許部同時辭職?這就是說,這一切都是許部搞的鬼,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就以這種造成即定事實方式,直接拉上了我白駒。
“白駒,定了呀?”
是小玫瑰,一反平時的調(diào)侃,靜靜的看著他。
“我看你臉孔不太好,沒事兒,年輕不怕失敗?!卑遵x沒搭理,電話又響了,白駒伸手直接抓起來,是李靈平靜的嗓音:“收拾收拾吧,下班前到人力部辦手續(xù)?!?/p>
下班前,白駒和許部在人力部碰了面。
許部沖他擠擠眼睛:“白駒,我們是不是議議?”
白駒悻悻然:“霸王硬上彈弓,你把我害得好苦。”許部笑:“辦公重地,莫談國事!出去聊,出去聊。”在李靈親自辦理下,手續(xù)很快就辦好了。
手續(xù)一辦完,李靈就當(dāng)眾抱住了白駒。
“外面風(fēng)寒,自己要多穿衣,和許哥精誠攜手,多聽許哥的意見,聽到?jīng)]有呀?”
窘得白駒滿面通紅,無地自容,用力掙脫著。許部哈哈大笑:“我許部變成了許哥,李靈,你可真會隨機應(yīng)變。放心,白駒,我倆一齊努力,會成功的?!?/p>
一邊的屈副部,二個小文秘,都鼓起掌來。
白駒掙一歇,居然沒掙脫,沒想到李靈的力氣可真大。
“唉,放開我,聽到?jīng)]有?”白駒生氣了:“當(dāng)著這么多的人,像什么的呀?”屈副部就笑到:“李部,拜托!別秀恩愛啦。沒看到人家白駒臉都白啦?”
二個小文秘也湊趣。
“李姐,算了吧,強扭的瓜甜,白工沒有同意哦。”
“白小伙,我們李姐看上你,是你的福份,還不快跪下謝恩?”李靈松了手……5點48分,李靈,許部和白駒,一齊到了李靈咖啡店的經(jīng)理室,邊用餐邊聊。
許部瞧瞧店里,十分感嘆。
“李靈,就這么間店子,也夠你吃三代了呀?!?/p>
李靈莞爾微笑:“一夜夫妻,百日恩呢。離了,可我與小陶仍是好朋友,不是嗎?”許部連通通點頭,轉(zhuǎn)向白駒:“你不知道吧?這間店子是小陶留給李靈的離婚紀(jì)念。七十年的產(chǎn)權(quán)期,全套裝飾和設(shè)備設(shè)施,若按時下市場價算,要值三千多萬人民幣?!?/p>
白駒搖頭,這與我有關(guān)嗎?
許部笑:“看你明白,其實你一點沒有數(shù)。知道這些,對我們以后的生意有好處的呀。”
李靈卻催促:“白駒,大事定了,你該給你家里講講,讓家人有個心理準(zhǔn)備?!卑遵x脫口而出:“商量過,她們都知道。”
許部更高興了,拍拍他肩頭。
“這段時間,那幼苗園的老師,老催著問我,我那兒子出生沒有?實話告你吧,己懷起足雙月啦,我真是火燒眉毛,一刻也不能再等啦。所以,只好先斬后奏,老弟,你沒多我的心呀?”
“作了這么多鋪墊,我想,縱是多心,也多不到哪兒去吧?”
李靈溫柔的碰碰白駒:“更何況,這是好事兒呀!”
白駒面無表情,心里排山倒海,忍不住問到:“許部,你說我們做什么好呢?”“廣告” 許部胸有成竹:“我們合力搞廣告,名字我都想好了,”
許部眉飛色舞,興致勃勃。
“上海一心廣告有限公司,注冊資金五百萬。”
白駒有些愕然:“你我的專業(yè),都不是廣告,這不是外行干外行,賠錢賺么喝嗎?”李靈也不解:“好像不太對?從沒聽你說過的呀?!?/p>
“我這廣告,乃此廣告非彼廣告喲!”
許部端起一杯紅少爺,一飲而盡。
再手指頭一伸,準(zhǔn)確的拈一塊奶酪,扔進自己嘴巴:“待我細(xì)細(xì)講來,諸位豎耳細(xì)聽就是?!甭牭揭淮蟀?,白駒借上洗手間,跑了出去。
當(dāng)然得給妙香打個電話,免得一家人等著自己吃飯。
妙香聽了,在那邊兒聳聳鼻梁。
“我怎么聞到了李靈的味道呀?你給解釋解釋?!卑遵x就老老實實告訴了老婆?!芭叮@么說,你們?nèi)齻€正在商量?廣告?上海一心廣告有限公司?我看還行吧。好吧,你們就商量吧,我也明白,光靠你白駒一人是打不了天下的。只不過,要注意,莫要打來打去,打到了人家床上?!?/p>
白駒嘿嘿嘿曬笑。
“哪能呢?真是那樣,我也不告訴你實話了。還有,今天二寶如何?”
“蹬了我一腿兒”妙香樂不可支,心情良好:“我正和彤彤說話呢,這小子大概不滿意我冷落了他,就蹬了我一腿兒的呀。白大俠,嘿嘿,就像以前你發(fā)夢囈,狠狠蹬了我一腳一樣,小家伙有勁兒呢,是個小子。”
白駒小心的放低了嗓門兒。
“這么說,你找到你的老同學(xué)了?”
妙香卻嘆口氣:“沒那么容易哦,現(xiàn)在,誰敢呢?再說,照一下就是3萬塊,還不一定準(zhǔn)。你沒看今天的網(wǎng)易新聞的呀?”
“什么意思”白駒想結(jié)束通話。
畢竟現(xiàn)在是下了海,許部正在講著如何創(chuàng)業(yè)?對自己有益?。骸鞍Π?,你怎么又扯到了網(wǎng)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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