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色瑪麗

可是，白駒卻不能不去。

說來可憐，以前也曾喜歡泡咖啡廳的白駒，己經(jīng)有一年多的時間，沒坐咖啡廳了。確切的說，是自從女兒出世，白駒就與咖啡廳絕了緣。

現(xiàn)在，李靈呢？

又笑瞇瞇的轉(zhuǎn)向了文燕，說著一些年輕女孩兒才聽得懂，挺悅耳的悄悄話。白駒則懶洋洋的收拾著。今天是周五，龐大的開發(fā)部，己基本上無人，只有許部辦公室的燈亮著。

靠在第二排，小玫瑰以及伊本才女格子間，也熄燈走人，一片幽暗，可總讓白駒感到有一縷輕婉的歌聲。鼠標(biāo)放好，工作電腦，記事貼，U盤，手機什么的，一一放進大提包。(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慢條斯理，捋理著提包背帶。

白駒知道，莫看李靈正靠在文燕桌前，閨密般喁喁傾談，那眼睛，一定是在注意著自己。白駒本打算用公司的電話，給妙香打個電話告之。

可又有些僥幸。

萬一等會兒李靈改了主意呢，豈不又讓老婆誤會？因為，除了部里臨時有加班任務(wù)，下班后的硬件工程師，都是獨自按時回家，極少和同事外出滯留的。

今年三月。

許部的女兒生日，在某飯店訂了生日宴，滿請本部同事袍澤賞光?？膳R時接到飯店通知，因故把他的生日宴，從原訂舉辦的時間，往后移二個鐘頭。

事情本不大，狐貍般精明的許部。

大光其火，大發(fā)其怒，堅決不充許。可沒想飯店來得比他更絕：“因故移動宴會時間，全上海通用，如您對此有異議，我們同意取消本生日訂宴，照合同違規(guī)條例賠償損失?！?/p>

一大幫子同事袍澤。

憤世嫉俗之余，催促著許部拿出合同審看。結(jié)果令眾人大跌眼鏡，合同關(guān)于違規(guī)處理只有一句格式化條文：出現(xiàn)合同執(zhí)行爭執(zhí)，雙方協(xié)商解決……

至于許頭兒最后如何如何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原本是傍晚19點的生日宴，被飯店硬生生的移到了21點。初春三月，春寒料峭的夜晚21點，基本上己是白領(lǐng)們，或聚在酒吧卡廳放松消閑，或坐在溫暖的床上網(wǎng)聊。

為睡覺前準(zhǔn)備之時，可以想象。

在這個時候，誰還有食欲和興趣？白駒便隨著同事們，餓著肚皮悻悻兒散去。雖然大家基本上都等于沒有赴宴，可那最低300元的紅包，卻是早就給了的。

結(jié)果，回到家。

白駒和妙香，發(fā)生了很少有過的口角。妙香說什么也不相信，飯店會把訂好的生日宴，硬生生的往后挪移達(dá)2個鐘頭？

其言外之意。

不用明說吧。

讓白駒簡直是怒發(fā)沖冠，悲憤莫名。現(xiàn)在，如果提前打了電話，李靈又臨時放棄，自己真還不知道何去何從？

一句話，白駒不會撒謊。

也從不會無故在外滯留，更不會一個人慢慢騰騰的拖著霓虹燈，在大街小巷溜達(dá)?！鞍グ坠?，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呀？你快去占位子呀。就是出門往左拐，進那門得了。”

李靈扭頭，朝他笑喊。

“挑臨窗視野開闊的，以前你不是老泡咖啡廳嗎？”白駒只得站起，背起大提包出了門。不寬也不窄的大廳，奶白色墻布，枝型小燈，設(shè)計成大波浪形的彎曲吊頂，上面鑲嵌著無數(shù)顆璀璨的小星星。

這種燈飾裝飾，白駒看過不少。

基本上，大多都是雪白亮晶晶的?？蛇@家的小星星，卻全部是蔚藍(lán)色。一大片上百顆蔚藍(lán)色而璀璨的小星星，宛若大海在頭上流暢，給整個大廳帶來一種全新的動感。

頓時，就顛覆了他以前的審美。

白駒到達(dá)時，客人正陸續(xù)進來。他連忙踱到臨街的落地大玻璃窗前，選了一個三人咖座坐下，沒等他把大挎包從自己肩上取下，一個年輕漂亮的吧女（服務(wù)員），就笑容可掬的站在了他面前。

“你好，先生，請問幾位？”

白駒舉起三根指頭。

“謝謝，先生你請坐。”一杯純凈水放在他面前，吧女微微一笑，纖指在座號上一拈，那乳白色的座牌上，便亮起了“訂座”小紅字。

放好大提包，白駒沒忘記。

抓緊時間，先給妙香打了電話，聽說他有同事聚聚，妙香倒沒多問，只是笑到：“不會又被后移二小時的呀？”“哪能呢？”

白駒有些狼狽，要知道。

好兒童白駒自從認(rèn)識妙香，并光榮的當(dāng)上父親以來，還沒有過一個人在外吃晚飯。岳母家的生活習(xí)慣和大部份上海人相似，基本上是吃多少，弄多少，不吃隔夜的剩菜剩飯。

其開飯呢？從來都是。

在等大家都回來后，除非你事先打了招呼，一般不會為你特別留著飯菜。因此，三月的生日宴移后，回到家的白駒，是在快要到達(dá)明豐苑時，自己解決的晚餐。

尋一個角落大排檔，吃了碗辣肉面了事。

“我只是玩笑，你當(dāng)什么真呀？”妙香在那邊嗔怪，然后甜甜的說：“老公，我怎么感到，你有一縷做賊心虛呀？”

白駒睜大眼睛，仿佛老婆就在面前。

“你別亂猜測，真是同事耶?！薄拔译m是學(xué)醫(yī)的，可我也知道，這方塊字有種概念化毛病?！泵钕憷^續(xù)在那邊，甜滋滋的說著。

“比如這人，人有男人，女人，好人，壞人，不好不壞的人……”

手機里，傳來他熟悉的蟋蟋蟀蟀，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邊身著吊帶睡裙的老婆，怎樣在開著空調(diào)的里屋床上，那一堆永遠(yuǎn)潔凈淡香的空調(diào)被或精致可愛的卡通套間，舒坦的滾來滾去。

現(xiàn)在呢？岳父雖然受了傷。

可自己的爸媽卻來到了上海，這無蒂讓本有些緊張感的妙香，又重新變得輕松灑脫了：“再比如這天，有下雨天，刮風(fēng)天……”

“行啦，娃兒他媽，你累不累喲？”

那邊兒頓頓。

很少和老婆開玩笑的白駒，說起了內(nèi)地話：“硬是要橫七豎八的亂猜嗦？我只能告訴你，夫人，沒事兒，你帶著女兒好好歇著吧。拜！”

“好吧，完了就回來，你明天還要上班。拜！”

妙香楞楞。

似乎有些惱怒，突地關(guān)了手機。白駒的手指頭一彈，也關(guān)了手機，可他沒收回，而是炫耀般捏著懸在半空……

有個婚姻學(xué)專家，說過句精僻之語。

婚姻不是終止，婚姻里的二性，繼續(xù)因其自己的出色或落后，與對方進行著無聲的永無止境的較量。關(guān)于妙香，白駒早己明白，自己在她面前的所有優(yōu)勢。

而妙香，又因自身。

對其特別敏感，格外自尊。所以，在二人認(rèn)識，戀愛，走進婚姻殿堂，直至同時上升為父親母親，都竭力表現(xiàn)得不像一般的女子。

這多少，有點令白駒感到遺憾。

現(xiàn)在呢，好不容易聽到她表現(xiàn)出了一點醋酸，這于白駒倒真是一種遲來的享受。動動身子，瞟瞟廳內(nèi)，咖客己來得不少，衣裙蟋蟀，西服革履。

或情侶甜蜜喁喁。

或朋友相對笑意。

其間，有不少白皮膚，勾鷹鼻，閑情低語，不亦樂乎！旋律如水游弋，輕柔的撞擊心扉，那是白駒很喜歡的鋼琴獨奏曲《巴比松》

這首鋼琴曲，瑞士鋼琴家創(chuàng)作演藝。

旋律優(yōu)美，節(jié)奏輕快，主題鮮明，層次斑斕，把19世紀(jì)中葉，聚集于法國巴比松城鎮(zhèn)，從事繪畫的一群喜愛風(fēng)景畫的藝術(shù)家，與巴比松迷人的風(fēng)景相揉合，呈現(xiàn)出其特有的新鮮和浪漫……

窗外，華燈初上。

正與地平線上的落日余輝，爭奪著夏夜守護權(quán)。華廈高聳，俯瞰著八車道的大街車水馬龍，紅綠燈亮了，寬敞的斑馬線上，潮水般涌來涌去的人群，泛著彩霞。

千絲萬縷，神情各異。

宛若落日里的大海，那定時的退潮漲潮，隔著厚厚的落地大玻璃窗，白駒甚至可以感受到潮汐特有的呼嘯和濡濕。

手心一旋，白駒拈起手機。

800萬像素的三星，隨意地對著人潮嗒嗒嗒的拍攝。這款三星手機二年前上市時，曾創(chuàng)當(dāng)時中國手機的最高售價。

正和妙香熱戀的白駒，毫不猶豫的買下，送給了未來的準(zhǔn)老婆。

可是，一年多后，蘋果4呼嘯在中國上海上市。質(zhì)量手感都不錯的三星。就做了白駒自用的手機。嗒嗒嗒！白駒并不是一個職業(yè)拍客。

可眼前，洶涌澎湃。

這樣的的人潮，讓他有些驚訝和釋然。儼然突然來到了南京路。而聞名中外的南京路，是上海著名街景，游客必到之地。

曾記得，在南京路。

白駒第一次，為如此洶涌的過街人潮所震憾?？墒?，白駒絕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工作單位的不遠(yuǎn)之處，竟然也有著和南京路上相似的情景？

這讓他興奮驚訝。

嗒嗒嗒！好的街景照，可以選去作屏保，其余的，基本上都馬上刪節(jié)掉了。白駒有一張外灘的隨手拍，他有意不拍，外灘那些高聳入云的標(biāo)致性建筑。

反而利用角度。

選擇了黃浦江流出江口時最寬敞處。結(jié)果，嘿嘿，蘭天白云，清澈江水，幾只振翅的海鷗，層次分明，輝映成趣，景深之美，令人愛不釋手。

同事們看了，都猜測說。

一定是在國外某某名勝處精心拍攝的，紛紛找他烤貝索要，就連審美很高的李靈，也破天荒的來要去，做了她工作電腦的屏?！?/p>

嗒！吱，卡！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xiàn)，旋即被一輛突然起動的車輪撞倒，哄！白駒驚訝間，那車輪又突然向后一退，隨即車輪又上前滾壓半步，剛好壓在第一次的車轍上。

驚叫聲四起，嗒嗒！嗒嗒！

最后一松指頭，白駒捏著手機站起來，向前半步湊在玻窗上朝外看去。人潮散落去，一個年輕姑娘癱坐在地上，正捧著自己的右腳哭喊。

離她幾米外，是那輛壓人的小車。

這是一輛锃亮簇新，加長版的銀灰色勞斯萊斯。這大半個月以來，白駒被文燕五伯撩起的購車夢，越來越在他腦子浮想聯(lián)翩。

借著工余轉(zhuǎn)換腦筋休息。

白駒把本來并不太懂行的車世界，也了解了個大致清楚。他知道，即或是在豪車如注的大上海，這種世界頂尖豪車，也比較少見。

這時，那車中間的車門，打開了。

三個痦性十足的外國年輕人下來，一左一右地扶起被撞姑娘，在說著什么？然后，把姑娘攙扶進車廂。銀光一閃，車門關(guān)上，勞斯萊斯疾駛而去。

地上，留下了一灘血跡。

看樣子，姑娘受傷不輕。人潮己緩慢散落，車載斗量，一片車輪疾駛的唰唰聲。受傷姑娘倒地后，沒有任何人停留下來尋問或扶持。

只是猶如碰到礁石的的海潮。

略略停停，爾后分成二道急流，繼續(xù)咆哮奔瀉。“等急了吧，窗外風(fēng)景如畫呀?！卑遵x轉(zhuǎn)過身，李靈微笑著站在面前。

順手捋捋自己衣裙。

順勢坐下，再以主人姿態(tài)，指指對面的座位：“坐，坐下聊呀?！卑遵x有些意外：“不是還有文燕嗎？怎么？”

“臨時說有急事回去啦，人家可是美女，我看到向前在門口邊候著呀?！?/p>

白駒明白了。

他想想，古怪的笑笑，一面把三星捏在自己掌心，也慢慢坐下：“這么說，你壓根兒就沒打算請人家？”“對！文燕也明白，所以她借口走了。”

優(yōu)雅笑笑，李靈點頭。

靠在圈椅的背沿，拈起菜單：“喝點什么？我買單！”“有什么事嗎？”白駒閉閉眼，他不喜歡李靈這種口吻，總覺得她的話中，充滿了行政式的冰冷和自傲。

按照華裔老板。

企業(yè)管理理念和授權(quán)，遠(yuǎn)大科技（中國）有限公司的高層結(jié)構(gòu)，是這樣的：法人，董事長（老板），監(jiān)委會主任（美國合股人），財務(wù)處經(jīng)理（老板娘）。

以下分別為。

董事兼總經(jīng)理，負(fù)責(zé)中國大陸的遠(yuǎn)大科技營運，董事兼副總經(jīng)理，協(xié)助董事總經(jīng)理的日常工作。人力資源部長，負(fù)責(zé)中國大陸的遠(yuǎn)大科技的勞資人力，人才儲備，績效考核，薪餉評定和職位建議等……

因此，這個李靈。

實際上，就是遠(yuǎn)大科技的第二副總經(jīng)理。更兼在她之上的董事總經(jīng)理和董事副總經(jīng)理，都是華裔老板，從美國畦谷重金聘來的海歸。

二海歸在國外多年。

專業(yè)是沒說的，可若論結(jié)合中國國內(nèi)實際情況，中國特色的人情世故或心理干預(yù)，二海歸還得深深的依賴著，公司的人力資源部長，李靈……

“可以直說吧？”

白駒定定的看著對方。

他覺得，面對李靈越來越緊迫的攻勢，自己如果不奮起反擊，只怕越來越被動。說白了，他根本不能接受李靈的“強愛”

第一，自己不太了解她。

第二，自己還有老婆孩子，第三，對方的這種居高臨下，讓他感到越來越不愉快。“可以！”李靈依然微笑著，手指頭輕輕一彈。

吧女應(yīng)聲出現(xiàn)。

“小姐您好，需要點什么？”“二杯黑瑪麗。另外，”她抬起身子，俯近吧女耳朵說著什么。吧女頻頻點頭，悄聲而去。

二大杯黑瑪麗，送了上來。

純黑中二道淺棕漩渦，襯著潔白細(xì)膩的小瓷勺，像幅畫。李靈接過，先放一杯在自己面前，再放一杯在白駒前面，然后拎起小勺子，緩緩兒的攪動。

“我己經(jīng)直說過了，現(xiàn)在應(yīng)你要求，再直說一遍。”

李靈的神情，有些憂郁。

“你不該這樣逼我，雖然今生無緣，但愿此生有幸，既不強索你的情感，也不干擾你的家庭，就這樣，靜靜的相互坐坐，尋找一種心靈和思想上的慰藉，有什么過錯？”

白駒看著她，冷冷答到。

“可事實上，你己威脅到我的生活?！彼鞠胝f得更尖銳一些，話到嘴巴，吞了回去：“在單位上，你知道，這樣不行，這讓別人怎么看？人言可畏！”

“你一個大男人，也怕人言可畏？”

李靈有些苦澀的咧咧嘴唇。

“那些話，那些幾千年俗話習(xí)慣，都是針對我們女人的。好了，你還有什么問題？”白駒有些哭笑不得，一時語塞。

這么個嚴(yán)重大問題。

經(jīng)她這么一問，居然如水嘩嘩東流，氣氛眼看又要轉(zhuǎn)變，白駒下了狠心：“請別纏著我，行嗎？我不欠你什么，也沒得罪過你，我只想認(rèn)認(rèn)真真的上班，月底領(lǐng)到自己的那一份工資，養(yǎng)家糊口，僅此而己?！?/p>

“纏著？這個形容不好，應(yīng)該說我們比較合得來。”

李靈慢慢端起咖啡杯。

用自己的嘴唇去將就杯口，蜻蜓點水般輕輕呷一口：“難道男女之間除了肉體關(guān)系，就不可以有精神上的依托？行了，別亂想啦，白駒，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沒那么大的魔力。”

白駒耳根一熱，有些發(fā)窘。

“論人才，論收入，論情感和論別的什么，你不過如此?？梢哉f，你并不是一個，值得我全身心投入的好情人，對不起，原諒我用這種語言?！?/p>

人力部長，漫不經(jīng)心的瞅瞅?qū)Ψ健?/p>

頭一低，嘴唇湊近杯子，又是吮吸似的一呷：“可是，問題就在這兒。世上沒有完美，人也沒有完人，不完美的才以獨特的缺憾美，引起有心人的喜歡，懂嗎？”

白駒昂起了頭。

“不懂！”“好了，我還是我，你仍是你，什么也沒發(fā)生，對吧？”李靈搖搖頭，眼睛瞧著窗外：“我聽說你搭電動車回家，有些難受。一個如此有才華的硬件工程師，竟然買不起一輛私家小車，這是時代的不幸。如果你不嫌棄，或者就算我求你，我有一輛八成新的棗紅色標(biāo)致，打算借給你無償使用，可以嗎？”

白駒睜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

“八成新的棗紅色標(biāo)致？那不是文燕那輛？怎么你也會有一模一樣的呀？”“是呀，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可實實在在是有，所以才求你呀?！?/p>

白駒堅決的搖頭。

“我不能要，這算什么了？”“悉聽尊便，隨你！”吧女過來了，湊在李靈耳朵咕嘟咕嚕，李如點點頭，吧女無聲離去。

李靈放下杯子，雙手一舉。

輕輕互挽著自己的胳膊肘兒，溫柔的看著白駒：“對不起，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幫我，不知行不行？”白駒尋問般瞅著她，他有些嘲笑對方的自作多情。

可是，奇怪！

現(xiàn)在的硬件工程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固執(zhí)和堅定，正在一點點消失。“我的那個名義上的男友，找來了。 別的我下來給你解釋，我只想現(xiàn)在讓你臨時客串我的男友，可以嗎？”

李靈往前湊，急促而低聲。

“實在不行，我可以給你報酬，只求讓我能擺脫他?！卑遵x還沒回答，吧女很悅耳的嗓音傳來：“小姐，這位先生說找你?！?/p>

白駒抬頭，眼前一亮。

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小伙子，正微笑著站在李靈身邊：“李靈，你好！”李靈則勉強笑笑：“你好，小陶，”指指空位：“請坐，你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小陶彬彬有禮。

先對著白駒點點頭，然后悄然坐下，隨即，一縷男用香水的淡香，飄了過來。李靈鎮(zhèn)靜且勉強的推過菜單：“喝點什么？”

“黑瑪麗吧，和你們一樣?！?/p>

小伙子很帥，膚色白哲，身材碩長，手指修長。

奇怪的是，嗓音有點偏尖高，像女人。身在繁華上海灘，白駒對名牌品牌并不太陌生。他立刻注意到，小陶一身名牌。

西裝，是ARMANI(意大利)-- (阿瑪尼)。

腕表，是 (Patek Philippe）百達(dá)翡麗。玩具般捏在他手里的棕色小抓包，是TOD（意大利）。成橢圓狀的銀白細(xì)條眼鏡，則是手工制作的Lotos（羅特斯?德國，1872）……

總之，這個帥小伙。

整個兒就像在露天舞臺上，著世界品牌走貓步的時裝模特兒。“你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姓白的硬件工程師？”

小陶微笑著，看著對方。

隨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撣撣，一串亮晶晶的白金手鏈，滑下他右腕，手鏈上吊著一枚藍(lán)寶石針，晃晃悠悠的閃著璀璨，隨著他的身子向前一探，一只仿如女人細(xì)膩的手，伸了過來。

“我姓陶，陶瓷，是李靈的同班同學(xué)兼男友，你好！”

白駒沒握他的手。

而是禮貌的欠欠身：“你好，我是白駒，李靈的部下兼同事，幸會?！薄澳敲?，”“先生，您要的黑瑪麗。”吧女甜柔的嗓音響起，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輕輕地放在他手邊。

“謝謝！”

小陶彬彬有禮。

對吧女點點頭，手指在小抓包里一拈，一張50美金的美鈔，放在了吧女手心。白駒瞟到整個過程中，李靈視若無睹，只是靜靜的端著黑瑪麗，用嘴唇去將就杯子，輕輕的呷著，品著……

“我想，你己經(jīng)知道了我是誰？那么，請問白工，我是不是有些唐突，打擾了你們工余的聊天？”

白駒皺皺眉頭。

此君來者不善呵！加之剛才李靈近似于乞求的要求，白駒立即警惕起來。說實在的，關(guān)于這個小陶，李靈之前曾給白駒多次講過?！?/p>

雖然，只是停留在問題的表面。

但給了白駒一個強烈的信息，那就是李靈并不愛他。正因為李靈不愛他，所以才有心情苦悶的李靈，主動出擊追求自己的局面。

這真是個可以理解的富于現(xiàn)代愛情傳奇的故事緣由，然而，白駒寧愿相信這是李靈笨拙的借口，卻不相信它的真實性。可從現(xiàn)在看來，好像李靈說的，又的確是實話？

這個小陶，與眾不同的炫耀。

與平時低調(diào)的李靈，恰恰相反。白駒想，如果李靈真能從現(xiàn)在就看出，自己與對方完全不同的審美，從而果斷的分開，倒真的不失為聰明之舉。

說來話長。

白駒是在其父母表面和諧親愛，暗地爭吵斗毆，又都為了唯一的兒子而強忍著，從而保持一個幸福和平家庭的狀態(tài)下長大的。

考入上海，跨上西去的列車。

白駒松了好大一口氣，當(dāng)火車?yán)懫?，緩緩起步離站，望著己不再年輕，花白頭發(fā)在風(fēng)中飄蕩，對他戀戀不舍頻頻揮手的母親，淚水滑出白駒眼眶。

他真誠地在自己內(nèi)心，為貌合神離的雙親祈禱。

按照弗洛伊德的“力必多”理論，和所有在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一樣，白駒孤獨，細(xì)膩敏感，總是能在一般常人所不能看穿的表面，看到下面發(fā)展的必然。

所以，白駒突然有所醒悟。

在一片耀眼的犟強和奢華之下，深深蟄伏著的，原來是勉強與傷感……剎那間，白駒決定給予李靈援手。他微笑地看著對方，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有一點，不過，你可以亡羊補牢，比如，喝完黑瑪麗，就可以離開做你自己的事情?！?/p>

小陶一怔，這大概不是他想聽到的，于是，眨巴著眼睛，斜瞟著對方，好像在思忖著如何回答？又似乎顧著自己的形象面子，有些遲疑不決。

李靈呢？正好相反。

而是抬起頭，黑黑的大眼睛，充滿希冀地看著白駒……“詹姆斯?卡梅隆的《泰坦尼克號》中，沉船時有個最經(jīng)典鏡頭，不知白工記得否？”

帥小伙輕輕開口。

終于平靜的端起了黑瑪麗，有些夸張的輕輕呷一口。白駒細(xì)細(xì)的端詳著他，這才看到，小陶的嘴唇居然勾勒著唇線，暗白色的唇線與嘴巴暗白的膚色十分和諧。

如果不認(rèn)真觀察。

一點看不出來，只是覺得對方嘴唇，十分飽滿性感而己?！按髱煹慕?jīng)典片，經(jīng)典鏡頭皆是，不知你指是哪一個？”

白駒嘴唇一動，毫不客氣的反問。

其實，他己查覺對方的真正用心?！熬褪悄莻€沉船時，音樂家們沒中斷演奏，”“船長勸二個散步的紳士撤船跳海，紳士們卻回答‘我們是貴族’？”

白駒打斷對方，笑嘻嘻的插上。

“對吧？”小陶不由自主的點點頭?！白屛腋嬖V你吧，如果說這個鏡頭顯示了大難到來之時，貴族的從容鎮(zhèn)定，那么，‘勇敢的心’‘圣女貞德’和‘斯巴達(dá)克斯’，卻更多的展示了貴族的猥瑣私欲，貪婪愚蠢和狡詐陰險?！?/p>

慢吞吞的說罷，白駒端起了黑瑪麗。

“還有，請告訴我，難道貴族的定義和身份，就是一身世界名牌？”他逼視著對方：“如果有個街頭的乞丐，買彩意外中了大獎，換了一身名牌服裝，是否也就成了貴族？”

其實，就自己內(nèi)心而言。

白駒本不想與對方成為敵人，可是，對方的居高臨下和自以為是，最終激怒了他。白駒認(rèn)為，小陶如果靠著一身世界品牌，就認(rèn)為比對方高上一頭，那可是真正的大錯特錯了。

小陶的臉孔，由晴變陰。

又由陰變晴，他狠狠的剜白駒一眼，然后，充滿希望的看著李靈，竭力讓自己的嗓音顯得平靜且詼諧：“你的同事可真是敏捷輕快，靈牙利齒??！不愧為遠(yuǎn)大科技的員工。靈，我看，是不是就到這兒呀？快八點啦，我們?nèi)コ燥埌?。?dāng)然，”

他脧脧白駒，對方也脧著他。

“如果白工也愿意，我歡迎我們一起去如何？”白駒雖漲紅了臉，卻有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我不反對！前提是，我買單！”

果然，小陶一激即怒。

也驀然漲紅了臉孔，幾乎是跳了起來：“你說什么？你買單？”“好了好了，小陶你坐下，稍安勿燥嗎。”李靈說話了，先轉(zhuǎn)向小陶，誠懇地告訴他。

“小陶呀，我曾多次說過，現(xiàn)在當(dāng)著白駒我再說一遍，強扭的瓜不甜！道不同，話亦不同！我們的確不是一路人，我們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絕不是一路相持，執(zhí)子之手，白頭到老的夫妻。所以，我真的求你了，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請放手吧，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兒。”

誠懇，真心，溫婉甚至可憐，小陶不說話了，三人一片寂寥。如水泛濫的《巴比松》，現(xiàn)在換成了美倫美煥的《粱祝》，鋼琴特有的清脆，悠長和明亮，把抑揚頓挫的如泣如訴，演奏得行云流水，入骨十分……

小陶站了起來，帥臉上滿是微笑。

遲疑片刻，對著白駒伸出了右手：“白工，你贏了，祝賀你?！卑遵x也握住了對方，復(fù)雜而謙意的搖搖：“謝謝，多保重！”

爾后，小陶轉(zhuǎn)向了仍坐著的心上人。

“靈，我先走一步。不過我得申明，愛情，是一種直覺，是一種召喚，也是一種歸宿。我仍相信我的選擇，因此我不會輕易放棄的?！?/p>

彬彬有禮地對端坐著的李靈，微微點頭。

“再見！”昂然轉(zhuǎn)身而去。白駒重新坐下，二人相對沉默，有好一會兒都沒開口說話。窗外忽然喧鬧起來，二輛警燈閃閃的警車，疾駛到紅綠燈下嘎的停住。

還沒等警察開門跳出。

那紅燈忽然變成了黃燈，黃燈閃閃跳跳的，忽然變成了綠燈。斑馬線二頭，早等待得著急的人潮，撲的呼嘯而出，黑壓壓的人潮剎那間鋪天蓋地，蔚為壯觀。

李靈舉起有些僵硬的右手。

先捋捋自己的鬢發(fā)，嘴角含著一縷苦澀，然后微顫著手指頭，端起了黑瑪麗；白駒傷感的瞧瞧她，也端起黑瑪麗，邊呷邊看著窗外。

真是奇特，雖說己快20點了。

可肚子，卻并沒有明顯的餓感，這自然得益于神奇的咖啡因。記得讀書單身時，自己常泡咖啡廳。五個一（一個人，一盤CD，一本工具書，一付耳麥，一個座位），泡上大半天。

然后搖搖晃晃。

一身悠閑地出了咖啡廳（館），鉆進大街小巷，買上二只面包或二個肉包下肚，這一天也就算基本交待了……單身的日子多美！

可是，聽聽。

小陶走時的話兒，李靈的用心良苦，似乎并沒取得應(yīng)有的效果？想想這事兒呢，她的麻煩未消，自己的煩惱卻才剛剛開始。

這種單相思，情人和有錢的主兒。

幾乎人人是白癡，個個是犟牛，表面的彬彬有禮下，是粗俗的憤怒沖動；做作的大氣豪爽中，積聚著太多的狹隘復(fù)仇。

無蒂，這正是一切愛情悲劇的創(chuàng)作源泉，更是世俗生活悲劇發(fā)生的原因之一……白駒推推自己的眼鏡，感到有些無奈和晦氣。

人潮即過。

車載斗量。

可因為停了二輛警車，大小車們一改往昔的匆忙燥動，變得穩(wěn)重而平靜。警車門大開，幾個警察跳了下來，手拿皮尺，筆記本，攝像機什么的，一起圍著個多鐘頭前，那個年輕姑娘被勞斯萊斯撞壓的現(xiàn)場，忙忙碌碌起來。

白駒看得氣不一處來：真是一幫飯桶！事前做什么去了呀？

即或再沒人報案。

你那交警指揮總部，總還該有監(jiān)視儀吧？監(jiān)視儀前，總該有24小時值班的交通警吧？難道在撞壓的那幾分鐘內(nèi)，值班交警剛好打呵斥吹牛去啦？

剛好方便或蹲在洗手間上網(wǎng)，昏天黑地的聊天去啦？

真不像話，這是在上海?。　昂苁?，是吧？”李靈略帶無奈的聲音，似從遠(yuǎn)方飄來：“沒想到我為此精心策劃，卻是這種無奈結(jié)局？對不起，白駒。連累你了。”

白駒從窗外收回眼光。

看看眼前的李靈，禁不住揚揚自己眉梢。但見不太明亮的燈光里，平時總是神采飛揚，精神抖擻的人力部長， 無力的陷在單人沙發(fā)里。

佝僂著腰，二眼無神。

煩躁而沮喪地直視著，空空如也的彩圈咖啡杯，整一個“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fēng)，人比黃花瘦?！?。一歇側(cè)隱之情涌了上來，白駒扯扯自己的衣襟。

下意識的，抓起大提包。

理著那總是被扭成麻花狀的帆布提包帶：“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只是，我覺得枉冤?！彼麘蛑o到：“我真是你的男友，倒也罷啦。只是，我不但是假冒偽劣，更是殘廢次品，球錢沒得，光圖鬧熱啊?！?/p>

李靈哭笑不得。

張著嘴巴：“我都這樣啦，你還有心開玩笑？”再看看他，聲音忽然變得凄婉：“這得怪你自己呀，現(xiàn)在你倒會裝聾作啞？”

白駒嚇一跳，怎么回事？

說來說去的，我怎么又把自己給繞住了？不行不行，這樣不行，得把話兒給她岔開?！斑€有，你說什么‘球錢沒得，光圖鬧熱’”

李靈皺起了眉頭。

“是給你女兒買皮球沒錢嗎？嬰兒的小皮球再貴，你白工也不會買不起呀？”白駒語塞。李靈的張冠李戴，著實令他噴笑。

按照內(nèi)地俗語。

這可是句非常難聽罵人的話，此球非彼球，而是指男人胯下那玩意兒，表示窮困沒錢，可能給她解釋嗎？“嗯，我倒是覺得，小陶這人，你是不是？”

白駒開始有些吞吞吐吐，猶豫猶豫的，他打算把對方的思路，往另一個方向引。再說，20點都過了，妙香抱著彤彤一定在家等得焦急，還這樣情意錦錦的熬著，幾時才算完?。?/p>

李靈何等聰穎？

馬上就聽明白了對方的隱喻，苦笑笑，像下著什么決心似的，挺挺修長的身子，撣撣自己胸襟，看定對方輕輕說。

“看來，人的外貌服飾，的確能以假亂真。白駒啊，我就全部告訴你吧。小陶這人不壞，小陶的父母也對我很好，知道我未來的準(zhǔn)公婆，答應(yīng)了我些什么嗎？”

白駒搖搖頭，也坐直身子。

他覺得李靈這次是認(rèn)真的，也就認(rèn)真的看著她，豎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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