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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要來

2018-10-04 16:52 作者:清風  | 5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父母要來

文/辛淑英

同事告訴我電話響過幾次的時候,我的思緒正在江南一個名為花鎮(zhèn)的地方逗留——后清新濕潤的空氣中,夾雜著桃花梨花桐花的香味。但仔細嗅了,還有另一種特殊氣息的彌散——花鎮(zhèn)出了樁丑事,雙胞胎女孩父親花榮生打折了龍鳳胎父親李廣來的腿。

李廣來是個木匠,花鎮(zhèn)上的人都找他打家具?;ㄈ萆鹪缲澓谫u豆腐。在奔小康的道路上,農(nóng)民各有各的奔法。日子富裕了,瞅著女兒們也大了,花容生家不可能不打家具,他老婆把木匠叫家里來,不只是因了這事情,原來她對木匠李廣來早生了暗戀,騷情一上來,勢如破竹,江的水,怒放的花,擋也擋不住的。趁男人外出賣豆腐,她勾引了來家里打家具的李廣來,李廣來的心事一點就著,倆人的腿隨穿進一條褲子里去了,丑事很快傳遍了整個花鎮(zhèn)。

花容生氣急了,闖人家里打斷了木匠李廣來的腿,出奇的是木匠被打不還手也不告官,花容生原怯著的心意也就放下來,知道自己老婆不是個“好東西”便牛一樣使喚她,起早貪黑不算,他再去賣豆腐,都讓老婆跟著掌稱,他要靠死她,讓她再騷!

接下來還發(fā)生了什么?正急著往下看,同事就來找我了。書里的花鎮(zhèn)和花鎮(zhèn)上的人不見了。我伸了個懶腰,躺著看書久了腰有些酸。(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剛才看的是小說里的情節(jié),我喜歡王澤群老師的這篇《花鎮(zhèn)的故事》,意味深長。

抽屜里的電話再一次響起,是爸打來的,已經(jīng)是第七個電話。

不去了,不去了,呵?!

怎么啦,怎么不來了?來吧!我說,前幾天不是說好的來我們這里住些時嗎?

哪里也不去了,回家!回家!

爸爸聲音急躁又煩惱。是他打了無數(shù)次電話我沒接的緣由嗎?不至于,他一向疼我,再說我解釋了,自修室看書,隨身沒帶手機。電話里換了媽媽的聲音,這老頭子,至于嗎?不就是一頓粥嗎!

原來一大早,我侄兒小偉鬧著要喝地瓜粥,我爸手舞足蹈,哼著小曲去早市上買來地瓜。熬了地瓜粥,小偉又不喝了,哭鬧時不小心打翻了粥碗,撒了一地。爸爸看不過,往小偉屁股蛋上拍了幾巴掌,小偉嚎啕大哭,撒潑打滾,上班要走的張慧琳自然不高興了,拉長個臉說,看個孩子都看不好,要你們來干么?!

你聽聽,你聽聽,這是人話嗎?爸爸接著說,更可氣的不是咱小偉要喝地瓜粥,是那老妖婆想喝,她挑唆小偉說的。憑什么?害我起個大早!

張慧琳是我弟媳,小學教師,老妖婆是張慧琳的媽媽,一個腿腳不好的老人家。

是她讓我們來的,當初我們還不想來呢!爸爸又說,你媽倒好,難聽話兒當耳旁風,還屁顛屁顛地去哄那少爺,唱小曲給他聽,你說煩不煩人!

就為這事你們吵著嚷著要回去?

這事還小嗎?不是一次了,上回小偉生病,可該我和你王伯伯釣魚去了,她回來看你媽一個人忙活,見了我就說,爸爸要不你回去吧,這里不用你操心,讓媽一個人帶小偉就行。還說房子小,人多住一起不方便。她啥心眼嗎,好歹我和你媽過了大半輩子了,老了老了分居不成?

我忍不住想笑,我弟媳張慧琳忒會算計了,她想把老頭攆走,來個珠檔分離,在我們家,算盤上的珠子和檔是不能分的。

大志呢,大志怎么說?

他能說啥,他現(xiàn)在綿軟得像煮透的面條,撐不起架子來了,也不知媳婦給他灌了啥迷魂湯,對她是言聽計從,早看準了,也是個白眼狼。

好歹那是您養(yǎng)的,我挖苦爸爸。爸爸不搭我的話茬,獨自說他的,看小偉撒潑打滾的,只要他媽一來,咯噔不哭鬧了,還乖乖吃飯,這娘倆加那老妖婆仨人,不純碎氣人嗎?立馬走,一天都不想待了,可你媽不干,說既來之則安之,等她放了假再說吧。

你媽這人就是沒骨氣,三句好話哄著就失原則了。我想讓大志網(wǎng)上買好票吧,到時候說走就走,她也哼哼唧唧的,像似不肯走,說孩子的忙,能幫就幫,她是不是腦子有???

我再不想聽爸爸嘮叨,掛了電話??墒?,還是放心不下,等我再打電話的時候,已是傍晚六點多了。媽媽做好了飯菜,等大志張慧琳他們來了吃,爸媽和張慧琳的媽媽都不怎么吃晚飯。老太太患風濕腿腳不好,不能走長路,只好待在屋子里隔窗看街景。爸媽喜歡外出散步,老了老了,倒是聽從醫(yī)生的囑咐,早晚的去外面走動走動。像早晨外出的功夫,早點捎了來,他們不怎么吃干的,保持老家時的習慣,喝粥就點咸菜,挺好,那包子,油條嫌油膩,兒子一家吃不了了,怕浪費,他們中午才熱了吃。

平時,爸媽也基本不參與小區(qū)里那些老頭老太太們的任何活動,看他們伸腿打拳就是閑得慌。幾個老頭打羽毛球,爸爸會說,幾根破雞毛掐斷扎成的東西那也叫球?迎上來送出去的忙活半晌,什么意思嗎!老太太在樹蔭下的石桌上打麻將,媽媽會說,在那團團圍坐了,一起摸那幾十個小塑料塊,眼神還不好,像咱那里小孩玩的“摸瞎驢”游戲。

而在小區(qū)前面的廣場上跳扇子舞的,倒是很得爸爸的心意,他讓媽媽去參加,他說這活動好,聽著音樂,筋骨又能舒展,一跳一扭的,還促進胃腸蠕動。媽媽一臉的不屑,那是什么音樂?反復放那幾首歌,好運來,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也沒見帶來啥好事,一天還是一天!再不就是,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不就個花嗎,值得那樣唱來唱去的?

媽媽不識字,電視上聽過那些歌曲,至于歌曲的來由,當然不解。媽媽說爸爸好自能。作為老初中生的爸爸,識的字在長期干農(nóng)活喝糊粥中還沒忘光,加上早些年參加過文藝隊的活動,吹拉彈唱不是多精通,可多少會一些。人不說嗎?半瓶子醋——瞎晃蕩!說的就是爸爸這樣的人。他不費口舌對媽媽多講什么,就像一個不懂琴音的人,你對她彈了又怎樣?

眼下生活好了,那些跳扇子舞的老頭老太太們都置辦了行頭的。白的滑綢上衣,雪白的滑綢燈籠褲,一把紫檀木骨的大紅絲綢扇子,那景致好美。尤其有點風時,松闊的上衣燈籠褲被風一吹,飄飄欲仙,爸爸看了會想起“分外嬌嬈”四個詩意的字來。

再看那舞太極劍的,曼妙的音樂中劍隨步態(tài)起伏左右舞之,似行云流水,收放中節(jié)奏明快自如。爸爸的思緒不知飄忽到哪兒尋來?就聽他吟哦“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青光”雄渾的詩句來。

爸爸和一些人坐在樹陰下的連椅上看他們表演,那些表演者因為有了他們的觀眾,扇子舞跳得更加精神,舞劍者更有自我陶醉的樣子。相比之下,爸爸更喜歡前者。

瞧那一把把紅扇子在他們手中舞得風生水起,出神入化,那嫻熟的動作,時而身后垂袖,作蝴蝶飛舞招式,時而猶抱琵琶半遮面,露出嬌羞模樣,算是將他們活潑歡樂的精氣神都舞出來了。爸爸喜歡扇子舞,與他年輕時候在戲臺上表演扭秧歌是分不開的。據(jù)說秧歌隊中,爸爸打前排,歡快激昂的鼓點踩得最準,扭著浪不丟的腰身,滑稽扭捏作態(tài),逗笑大片觀眾。觀眾中有菊姨她娘,她不看隊伍里的菊姨舞,單瞧爸爸舞,瞧得眼熱心跳,決意要把閨女許配給他,后來打聽到爸爸已經(jīng)和媽媽定親,才遺憾作罷。多少年后爸爸當笑話提起,媽媽抿嘴笑而不語。而我們好像聽著一段風流之韻事,很想知道著下文。

所以媽媽的小心眼,多少年了都沒變。她繞開那些活動的人群,一個人郁郁地走在一旁,老頭想看讓他看好了。她自個沿池塘邊的“花道”散步,蘆葦婆娑在地上,她用手分擋著側(cè)身過去。池塘旁的柳樹,綠瀑布的枝條湖面上弄影,謝了花的桃樹,梨樹,結(jié)出了毛茸茸的的青澀果實。春天的時候,滿樹滿樹的花間,蜜蜂蝴蝶亂飛舞,走過去,身上熏得都是香味,久也不散。

這些都是媽媽描述不出來的美,媽媽識不了幾個字,自然不解那就是詩意。戀愛中的青年男女就喜歡在那有詩意的環(huán)境里好不避人地摟抱親嘴。爸爸所以不跟媽媽來,就是看不慣那情形,說是有傷風化。

聽媽媽講,爸爸年輕時怪騷情的,就是和爸爸一個隊伍里扭過秧歌的菊姨,后來又在一個工廠里做過事,她幫爸爸把汗?jié)傻耐敛脊幼酉吹醚┌祝频牡胤郊毭艿尼樐_縫好。想想爸爸當初的心該是啥滋味?有我和弟弟兩個拖油瓶,爸爸才沒繼續(xù)騷下去。對這事,后來因生活壓力,身心疲憊的爸爸似承認又不承認的,好像媽媽在說別人的故事。媽媽是越說越來氣神,是不小心打翻了醋缸的那情形。

現(xiàn)在爸爸老了老了世故了,但他還不想去教育誰,誰也成不了他教育的對象,更不想受誰來約束,性子就這么擰巴著。他寧可看老頭老太太們跳扇子舞,看舞太極劍的,也不去“花道”陪媽媽走走,眼不見心不煩。

當觀眾時間久了,爸爸也結(jié)識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退休的老教授王伯伯。王伯伯身子胖,仰坐在連椅上,對身旁土了吧唧的爸爸不屑一顧,想躲又躲不得,手里拿把扇子,胸前趕蒼蠅似得輕輕拍打。爸爸心想,你神氣個啥,再有能耐,還不是和我一樣是那些人的觀眾?就算你是陽春白雪,俺是下里巴人好不?也不能狗眼看人低!

對爸爸的搭訕,王伯伯處于客套地嗯嗯著。爸爸沒話找話,說他會給名字編詩,王伯伯乜斜著眼睛,眼角分明掛著譏誚的笑意等下文,倒要看看爸爸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來。爸爸沒多想,隨口吟哦:

王孫善保天尊體,

大腹便便好福氣。

王伯伯聽了直挺站起,臉有了怒色地望著爸爸。爸爸沉靜自若;

您別笑俺學識淺,

當年高科奪魁首。

這之前爸爸早就打探到王伯伯脾氣古怪,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爸爸尋時機就想開他的玩笑,這等于老虎臉上拔胡須,弄不好粉身碎骨??礋狒[的都圍上來,眾目睽睽之下,王伯伯不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地往爸爸肩頭捅了一拳,你個老孫頭,罵人都不帶吐臟字的。

一來二去的,兩個人攀談起來。在王伯伯看來,這鄉(xiāng)下老頭還不賴,有兩下子。爸爸喜歡釣魚,王伯伯也喜歡釣魚,爸爸喜歡書法,王伯伯也喜歡書法,兩個人很快廝混在一起,無話不拉。王伯伯是文化人,他引領(lǐng)爸爸去市里的老年活動中心看書報,畫展,可爸爸在那優(yōu)雅的環(huán)境中反而不習慣,又不敢胡來,一幅正襟危坐,噤若寒蟬的的樣子。王伯伯看了捂嘴笑,他開始向媽媽打小報告,有意編排些爸爸的壞話。媽媽明事理,以笑敷衍,心想,你再怎么挑撥離間,俺還不知道誰是誰?

這都是平常爸媽打電話時告訴我的。我知道了那個王伯伯是個賽羅漢的胖子,退休的大學教授。按說打小報告不該由他,但他以高明手段,不直說,而是拐彎抹角,左顧右盼,斷章取義地,把爸爸如何如何了,輕描中不拖泥帶水地說出來,最后哈哈笑作圓場。所以爸爸最后在媽媽面前也不得不承認,聽她嘮叨個沒完。什么開玩笑得分場合,更別說一些過分的話。媽媽知道爸爸忘乎所以的毛病,感覺在城里還和鄉(xiāng)下時一樣,碰見村里的老嫂子喊人家“死妮子疙瘩”,也開小輩人的玩笑,村里人都知道他“瘋癲”倒也不惱。

不管媽媽怎么說,我看爸爸總是個愛尋樂子的人,愛好也多。寫的毛筆字行筆松緩,從容嫻雅,在鄉(xiāng)村里很有名望;拿泥巴捏個小狗小雞小魚逗引村里的孩子玩;種出造型別致的葫蘆拿集市上賣。媽媽說爸爸僅是個半拉子農(nóng)民,一輩子怕出過力。

記憶里的爸爸也的確是個閑散之人,里里外外的忙碌中都是媽媽的身影。爸爸拴個牛十回九開。都下地了,牛脫掉韁繩滿院子瘋跑,餓了撞門入室,把個面盆,米缸,糧食口袋,撞翻扯到,吃飽了屎尿一通,甩著尾巴方悠閑出屋。下晌回來的媽媽看著滿屋狼藉,氣得跺腳只掉眼淚,她明知道爸爸栓不好牛,忙得騰不出手來,才所幸再信他一回,可爸爸還是讓她失望。相比怕牛撐死,不給水喝,由我牽著圍著村子走動,媽媽的生氣煩惱又都是小事情了。

媽媽不罵人,懲罰爸爸的辦法是當晚的荷包蛋沒有了。那個時候能頓頓吃個荷包蛋就是福氣,我們都知道那是媽媽留給瘦弱的爸爸的,只能眼巴巴望著的份兒。

沒拴好牛的爸爸對媽媽的挖苦譏諷早已習慣,所以挖苦也是白挖苦,譏諷也是白譏諷。

現(xiàn)在有了王伯伯的挑撥離間,媽媽不全信,也不得不信,她性格溫和,再見了性情豁達的王伯伯時就躲開走,裝沒看見。這也引起王伯伯的不滿,看樣子他是想和媽媽眉來眼去的,可媽媽心眼瓷實,所想的也僅限于農(nóng)村生活里的那些事,她不知道城里人在男女交往上是很隨意的,所以爸爸想有個情敵都難。王伯伯心里算是明白了,這個鄉(xiāng)下老太太不識好歹,只能和他老孫頭做高山流水的朋友。

我接過電話后,心里莫名的煩惱。本來依賴睡眠的我,里失眠。睡眠不足,頭腦里一窩蜂似得嗡嗡作響,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我每天做的雖然算不上技術(shù)含量高的工作,但萎靡狀態(tài),會犯一些低級錯誤。同事揶揄,不用說晚上沒干好事,小青年都不如你們會玩,悠著點,別傷了身子。玩笑歸玩笑,都知道人到中年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挺多,而玩笑不過調(diào)劑下生活而已。

人就像生存在一張網(wǎng)中。比如我吧,俗人一枚,做不得網(wǎng)中大魚,那需要多的基石籌碼,我沒有,充其量我只是一尾小魚,或鋪在路上的可有可無的石頭子兒,這個社會有我沒我都沒多大關(guān)系??稍诩彝ブ芯褪橇硪换厥铝恕?/p>

老公陳一文說我窩里橫,我說窩里橫的也不是我一人,你就樂著享有吧。晚上,我對他說我爸媽來的事,沒想到他一口否絕,不行!

我急了,戧他,你怎么能這樣?他們可是一次沒來過!

我就這樣——又怎么啦!他故意拉長腔,作弄我。

陳一文平常和我說話,直接說我爸爸的名字,開始我感到別扭,后來就習慣了。記得他剛到我家時,喊我爸叔叔,爸爸勉強答應。結(jié)婚后改口叫大爺。我們那兒的習俗是女方父母比男方父母歲數(shù)小時,姑爺仍喊大爺大娘,是尊稱。說是有個口吃的新姑爺頭年上門,從大門口開始喊大——大——大一直喊到進了屋門,那個爺字也沒喊出,臉紅耳熱,羞得身子無處躲藏,

陳一文不口吃,一副瓦刀臉,說話語速快而成了話多的人。爸爸蹙眉,多毛糙啊,在我面前抱怨。

我不樂意了,不就是小我?guī)讱q嗎?你不看你閨女,長得難看不說,二十八九,都剩女了。

媽媽倒是不嫌棄,在她看來,男人長相沒那么重要,婚后能過日子就好。還說呢,當年他找我爸,還不是圖他長得不賴,又有點文化?一個不識字的村姑都能挑剔,忘了這檔子事了?

再說陳一文的長相因瘦也黑了些,的確與英俊無緣,說話多怕啥?配我還是綽綽有余的,估計在媽媽看來,只要是個男人就配得上我。

我沒遺傳媽媽的俊美,長得像我爸,又矮又瘦,膚色還不如我爸白,他是一白遮了三丑,我是即黑又丑,取名小雅,這讓見了我的人大失所望,不就是個家雀子嗎,哪里雅???!

我的自卑感七八歲時就有了,之前并沒意識到。青春期,別的女孩臉蛋粉嫩貌美如花,我再多的粉底霜也掩蓋不了那層黑,反而越描滿臉的蠅子屎仍是明顯。那時我對自己的長相徹底失望,又常聽見媽媽嘆氣,女孩家不應該這樣,這以后咋找婆家?十多歲時,我知道自己丑就默默多干活,學會幫媽媽燒飯,蒸饅頭,包包子,烙餅,搟面條。挎起草筐到地里割草,拾柴,割豆,掐秧子喂豬喂羊,從不懈怠。我還有一副好聽力。和伙伴玩瘋了的我,不管在村子的哪個角落,都聽得到媽媽的叫喊,于是救火似得跑到她跟前,接過哭鬧不休不讓她做事的弟弟大志。

爸爸倒不說我丑,他的話我信不過。我長得像他,又是他稀罕的頭生閨女,說我丑就等于說他丑,他沒那么傻。我媽俊美,他說比他閨女都丑,我知道那是瞎話。

所以我從不和媽媽一起出門,喜歡由爸爸帶我。媽媽也不想帶我,喜歡帶弟弟大志,大志隨她,長得明目皓齒,粉嫩白凈,人見人愛,這會讓媽媽在人面前臉上大放光彩。

小時候爸爸帶我去村東的小河溝里摸魚,摸起一條條的魚投向水邊草叢,撿起時滑漉漉的魚在手里竄蹦,弄得我滿手魚鱗。晚上用自行車馱我去鄰村里看電影,行走在夜晚的曠野中,清涼的風聲音樂般灌耳,心是多么歡暢!那些反特的,抗戰(zhàn)的電影,百分之百都是那時候看的,仍記憶猶新。還帶我走親戚,去個叫郭店的地方,我管親戚家的閨女叫姑,她穿著顯出腰身的華美衣裳,白高跟鞋踩得地面咔咔響,她看我時異樣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在嫌我丑。我穿著方口黑土布鞋的雙腳倒騰著往褲筒后面藏,是不想讓她看我腳上難看的云白色絲襪,來的路上爸爸花了六角錢買的。那年我八歲。

所以,弟弟才是媽媽的錦繡文章,而不是我。我是爸爸種植在田野里的,接受陽光雨露,等待開花的一棵小草

即便再丑的花草逢著春天也有長成的時候。那一年我大學畢業(yè),和同學去了大城市工作,在那里我認識了同一車間當技術(shù)員的陳一文。陳一文夸我工作認真仔細,說我算不上漂亮,但心性好,愛讀書,身上自然有一種超然的氣質(zhì)。這些恭維話讓一個女孩的虛榮心得滿足,除了我爸還沒人這樣對我說話,但因為丑,我不敢奢望太多。工作之余,我偷偷躲在廠房的一角嘗試寫點什么?一次陳一文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驚慌失措的我懷疑他在干涉我的自由,這讓他忍俊不禁,爽朗的笑聲是如此干脆,也隨之打消我的拘泥性。他坐下來和我交談,至于談了些什么,都忘了。接觸的多了,彼此有了些好感,就差一層薄紙沒有捅破,后來同事張姐的撮合下我們兩個才好上了。

媽媽對陳一文喜歡,這摻雜了她給予所有男孩子的喜歡。陳一文說話爸爸不愛聽,可媽媽愛聽。一次去我家時,陳一文拿了一籠提當時挺貴的紅富士,媽媽喜歡得臉成了盛放的花朵。愛飲酒的爸爸悶悶不樂,對陳一文敬上來的煙勉強抽幾口。

陳一文一來,媽媽忙著去菜園子里摘菜。陳一文也不閑著,忙著拖地,劈柴,掃院子。我坐爸爸跟前跟他聊讀過的書,念給他聽我寫的文字。他給我說村里的事情,談?wù)摮鲎约旱目捶ā?/p>

那一年春節(jié),臨走時陳一文把錢遞到媽媽手里,他們推搡時一旁的我不高興了,咕噥著嘴欲言又止,媽媽面紅耳赤,等陳一文上了車,轉(zhuǎn)身她就對爸爸說,小雅這小蹄子壞著呢,爸爸咧嘴笑。

還有層意思,媽媽說我壞,是和村里的藍玉相比較而言的。藍玉和我一起長大,后來一起上了小學,初中,高中,她沒考上大學。我在大城市工作,藍玉留在村里。又過了些年,藍玉去了縣城的大酒店上班。我們村離縣城十多里路程,藍玉騎著坤車,披著蟬翼薄的翡翠綠披肩,花蝴蝶一樣早晚的在村莊與縣城的公路上飛舞,據(jù)說很惹行路人的眼目。藍玉人長得漂亮,說話柔聲軟語,在酒店很快升到大堂經(jīng)理,再進村時,大包小包,穿金戴銀,開著一輛紅色雪佛蘭。

我工作雖然是大城市,企業(yè)效益不景氣,工資很低,生活依然清苦。

在村里藍玉媽媽一度拿這個譏諷我媽,我看落架的鳳凰到底比雞好!

何者我是雞,她家藍玉是鳳凰?媽媽被藍玉媽媽氣得灰頭土臉,再爭執(zhí)下去沒啥意思,不歡而散。

媽媽這個人外觀看似綿軟,但內(nèi)心強硬,她吃不下這氣,我家小雅,我家小雅怎么了?我們穩(wěn)重,從小就喜歡讀書習字,你家藍玉多好呀——妖冶!指不定和哪個有錢人睡覺了呢!

就是,咱小雅是內(nèi)在的好。爸爸笑顏附和在家生氣,叨叨不停的媽媽。

電話里我聽了無語。媽媽在外對我的“體恤”也只有我懂,感覺身上暖暖的,像似從來沒體驗過的溫暖重又回來了一樣。

反過來,我媽也戧我。我一年回不了一兩次家。電話里她捎帶著說藍玉對她媽媽的好,如今又買了大房子,光首付就二十多萬。挨年根,還帶老太太去海南的三亞,亞龍灣,椰林園轉(zhuǎn)了一遭。在藍玉媽媽這個鄉(xiāng)下老太太看來,漂洋過海,坐飛機又上輪船的,那就是出國。陽光下多明媚的沙灘?。∵h方的海岸線多綿長??!壯觀的椰樹林里吹著椰風,真是說不盡的舒爽,享受了神仙過的日子,死了也不愧了。

媽媽的心事我懂,她說藍玉不過隨便,間接說我才是真,我不愿意聽。我沒有藍玉闊綽,結(jié)婚十多年了,所住的還是小房子。別說我沒有,就是我有,也不會請她跑那么老遠的地方看大海,看椰林的。青島,威海,連云港的海不照樣能看嘛,再說那椰林就那么好看?比開噴的杏花,桃花,梨花都好看?電視上我見過一群老頭老太太手舉著小紅旗,戴著小紅帽,像幼兒園里的小朋友跟著導游走,他們的背囊里,分別帶著這藥那藥,累得歪歪斜斜,這哪是旅游,分明是找罪受!

爸爸說就是,就是,現(xiàn)在生活好了,哪里都一樣。我知道爸爸在幫我,他聽了媽媽的言外之意是對我不滿,替我解圍。這讓媽媽有些心煩,是爸爸故意和她唱反調(diào),她譏諷爸爸,你看你閨女好,別在家住了,去和她過罷。

媽媽一數(shù)落就數(shù)落個沒完,老賬翻新版,什么拴個牛手法故弄了,地里干活甚怕出過力了,把禾苗當秕谷草拔掉了,識字不多倒是會窮拽詩文了,整天桃花園(源),杏樹林的,盡說些沒用的。還說爸爸一輩子就那么回事。擱年輕時,聽媽媽這樣往“狠”里說他,爸爸會急,現(xiàn)在老了,性情改變了。媽媽的話雖然夾槍帶棒,但經(jīng)歷了這么些年的風風雨雨,心已平靜,非但不惱恨,反而嘿嘿地笑,更無意爭辯。

別看媽媽好逞強,可離了爸爸還是不行。有一年爸爸去了外省走親戚,媽媽一個人在家三頓飯湊合,結(jié)果胃腸紊亂,老胃病也犯了,我們又都不在身邊,她一個人硬撐硬熬。爸爸回來一看人都黃花瘦了。那時是農(nóng)歷的九月低,不管小河的水涼不涼,爸爸就下河摸魚。鮮活的鯽魚燉湯,外加小米蓮子粥,給媽媽滋補了好長時間胃腸才好。

所以爸爸看似粗心大意,他是粗中有細。先前為我的事他也沒少操心。后來聽媽媽講,當初他到處托親戚朋友給我介紹對象,爸爸的心氣比我還高,要給我介紹個“才貌雙全”的,他真是把他閨女當寶捧上天了。就我那樣,我看中人家,人家未必能看中我,真是好笑。

其實那時我正和陳一文好,只是沒告訴他們罷了。爸爸沒看中陳一文,媽媽則是抱著的一塊石頭放下了,在她看來,這老大難的問題解決了,其他的事就不愁了,也好在村里抬起頭杠杠地走路了。

大志不僅長相像我媽,脾氣也和得來,說話柔聲細語,從來都不和她頂嘴拌舌。高考考了個技術(shù)學校,學了陶瓷繪畫,算是一門手藝。他們那一批學習的同學,畢業(yè)后都進了陶瓷廠當工人。學了工藝美術(shù)的,在碗,碟子,花盆上畫個花蟲魚,活兒計件,多畫多得??考夹g(shù)掙來的錢,買房,買車,娶妻生子,過平常人的生活。

爸爸看來,大志也不過如此,他沒有在他身上寄托更大的希望,以一個農(nóng)民的思維邏輯,大志倘若有更大的發(fā)展前景,那得費老鼻子勁了。但事情往往會出人意料,有些事你看似平淡無奇,卻又有突兀的一面。所以事是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而改變的,在沒了解某件事之前,不要把事情看得一竿子能捅到底。大志就是這類形。他在陶瓷廠早八晚六地干了兩年,一個工友伙同他出來單干。他想也是,廠里把計件的工錢壓得很低,他們轉(zhuǎn)手就是高額的利潤。以大志的性格在其他事情上黏糊,在辭職上也不告訴爸媽和我,則當機立斷。辭職后他去瓷都景德鎮(zhèn)學習了大半年,學習歸來就自行籌劃設(shè)備,資金不足向爸媽和我伸手要了些,算是贊助費。一個人進貨,繪畫,高溫烤制,然后自主經(jīng)營,當起了小老板。

當時的城鄉(xiāng)建設(shè)正蓬勃發(fā)展,壁畫是繪在釉面瓷磚上高溫燒制成的,人文關(guān)系密切,在建筑環(huán)境中起到美觀作用。

孫大志把彩釉調(diào)勻畫在白面瓷磚上的畫面,有的大紅大綠,富貴吉祥,有的古意樸拙大方,蘊含深刻。畫面的大小不同,是因人們的需求而定制。

畫得熟練了,他閉上眼睛都能勾畫出一幅圖景來;一棵枝葉蒼翠的松樹,松樹下站立著松鶴,遠景的空中飛翔著小鳥、有山有水,和白云深處氤氳花紅里的人家,很有云深不知處的古詩意涵。有的畫面在顏料搭配中很清很淡,遠近分明,古樸典雅的格調(diào)中立體感很強,是給鑒賞水平高雅的人看的。

陶瓷壁畫的好處在于高溫燒制后不怕風吹雨淋,日光暴曬,深受廣大建筑用戶的青睞。孫大志就這樣做起了他的生意,算不上特大的發(fā)展,可也衣食無憂,相繼著買房買車,結(jié)婚生子,過起了自己的小生活。

沒生孩子之前,爸媽不怎么去他們家,去了嫌張慧琳花錢如流水不知道個節(jié)儉。他們心疼不便說,說了張慧琳會不高興。像我媽那樣隱忍度很深的人,也有忍耐不住的時候。她可以把張慧琳當外人不給她說,可兒子是親兒子,是她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不會不聽。在她看來兒子永遠是好兒子,乖兒子,她什么話都可以對他說,大志也不藏著掖著,什么話也對媽媽說。媽媽盡量把尺寸拉直,道理擺正了說。她說她不是有意要挑撥他和張慧琳的關(guān)系,她絕不是不通情理的婆婆,一個人再能掙,也擱不住她大手大腳地花法,她網(wǎng)上買那么些東西干啥?櫥子里滿了,屋里也堆得到處都是,趕上開超市的了。

大志聽了勸慰媽媽,讓她放心,他會說服張慧琳的。媽媽相信他,滿臉是笑。晚飯后娘倆手牽著手,在池塘邊媽媽一個人常去的“花道”上散步,晚風中濃濃的荷花香味撲鼻。

爸爸看媽媽和大志常常軟聲細語地一起說笑,有所擔心。因為他看到張慧琳的臉有些拉長,張慧琳一定認為他們母子公然不顧及她的感受,竊竊私語著說她些什么?

爸爸的看法沒錯,剛來時張慧琳對他們多么和顏歡笑呀,她是教師,很喜歡表達感情。后來臉色變得復雜了,有時外出長時間不回。等她吃飯,打電話過去她就說在外面吃過了。

爸爸一看這變臉比翻書還快,就招呼媽媽,說兒子媳婦也看了趕緊回去吧。媽媽想不通,她沒說什么呀,至于嗎?再說明明是兒子家,怎么她撂臉子?

一直等張慧琳懷孕了他們才又去了一次。張慧琳妊辰反應厲害,她不支使媽媽,支使大志干這干那的。媽媽心疼兒子,伸手去做,張慧琳不說什么,但不舒服的身體讓她看上去不悅。盡管她說話放低聲柔和地說,可那語氣里分明是不滿。她說洗衣服要多洗幾遍,殘留的洗衣粉對皮膚不好,湯要煲得淡一些,稀一些。這些媽媽都聽著,可就是多年的習慣改不好。她知道城里的水花錢買,不像鄉(xiāng)下的怎么禍害都不心疼。再說爸媽都是重口味,吃不慣清淡飲食,尤其清湯寡水喝在肚里撒泡尿沒了。媽媽分明是擔心張慧琳肚子里的孩子吸收不到營養(yǎng),湯燒稠點反倒有錯了,這讓她心里不悅,但臉上還是平靜的,既然張慧琳喜歡那樣就那樣好了。媽媽又不傻,媳婦是嫁過來的,不是她親生的,有些事情可以諒解,畢竟她懷的是孫家的骨肉,就憑這一點,她一切都能容忍。便想著法子和張慧琳解悶聊天。張慧林暫且放下那小市民情調(diào),一聲一個媽地喊著。媽媽的心被軟化得柔柔的甜甜的,她給張慧琳說爸爸,也說我,和村里鄰里之間的那些事,最后說到他們的掙錢辛苦,眼看添人添口,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其實媽媽前面說的都是鋪陳,最后一句才是主題??蓻]等媽媽把要說的話說完整,張慧琳已經(jīng)不給她機會了,以身子酸疼為由,去屋里躺下了。

淘個沒趣不是?爸爸不要媽媽自作多情地參與他們小兩口之間的事,人家過日子,用不著你來指手劃腳。這下媽媽不悅了,她原一片好心,不得好報也就算了,用不著爸爸來說三道四的。心口就一直疼,一直疼,老胃病也犯了,難受得什么也做不了了。這讓她不猜思好,是不是活不成了?想到孫子還沒抱,還有爸爸這不識好歹的,要成孤家寡人了不成?更傷感了。

大致看著郁郁不歡的媽媽,低眉斂首。但明顯是站在張慧林一邊的,這讓媽媽那個傷心,就差沒哇哇地大哭一場,悲戚戚得像個怨婦。

爸爸平時還行,不怎么發(fā)脾氣,可一旦發(fā)起來就十分草莽,粗野,眼珠子瞪出來了,臉黑得像豬肝。媽媽的氣沒消,隨擔心起爸爸,不再哼哼唧唧喊心口疼了。爸爸憤慨,為圖心靜,提起小馬扎找王伯伯到郊外釣魚去了,整天都不回。

這都是媽媽打電話時說給我聽的。我又說給陳一文聽,陳文說你可別管,隨他們鬧騰去,人家到頭來還是跟兒子親,你姓什么?姓陳,陳孫氏也!

我知道陳一文這些年變得世故了,可我聽了這話仍覺得不舒服,女婿到底是外人,別看平時對我媽喊的那個親熱,比我這嫡親還親,可關(guān)鍵時候還不是親是親,疏還是疏的。

可是,我有些心疼我爸了,他一向喜歡熱鬧,愛扎堆開個玩笑啥的。以前為此還說過他,別和人打得火熱,弄不好不好收場的,爸爸很不以為然。媽媽說他一天不找樂子,心會發(fā)毛。就說上次從大志張慧琳家回去后,村里些人見了問他城里待的咋樣?爸爸拉開架勢學趙本山演小品時的滑稽相,又學劉姥姥初進大觀園時的樣子,逗得村人捧腹大笑。

爸爸在郊外釣魚,風寒冷飲的,身子骨怎么吃得消?張慧琳孕期,情緒不定,又怎聽得下媽媽的嘮叨?更不好說大志什么?他夾在爸媽和張慧琳之間兩邊落埋怨。那時我實在忍不住,才又打了電話,勸爸媽他們還是早早回去吧。

張慧琳做了媽媽后,那小市民情調(diào)才有所收斂,她不時地對爸媽開始諂媚幾句,媽媽不顯老,比她媽還年輕,爸爸氣血好,走路帶風。

張慧琳媽媽人高馬大,穿衣喜歡大紅大綠的,以爸媽的說法,再亮麗的顏色,也沒把老太太穿年輕。臉上的老年斑還是逐年增長。爸爸夸媽媽一輩子沒擦過雪花膏,臉照樣白皙,我聽了笑爸爸,這回可說了實話了。

他們對張慧琳的夸口聽得順耳,百聽不厭。過年時再回到村里,爸爸人群里一站,添枝加葉地說給他們聽,有遺漏的地方,媽媽接過來提醒,兩個人真是珠聯(lián)璧合,惹得鄰居們好生羨慕,老孫家的媳婦不賴,好學問不說,又給添了個大胖孫子。

可事情總有兩面性,在我看來張慧琳是精明。籠絡(luò)人誰不會不?不就是態(tài)度好些嗎!不就是嘴巴甜潤些嗎!就像有人夸自家的孩子長得漂亮,真聰明!這叫一個禮數(shù)。一種沒花一分錢的禮,是為人的處世之道,所以爸爸媽媽對她的好,張慧琳眼不眨照單全收,就像不花錢的補藥,不吃白不吃。尤其作為鄉(xiāng)下人的爸媽心眼瓷實,擱不住三句好話,看張惠琳有意貶低自己的親媽,竟看不出這是她的策略,還沾沾自喜呢,真以為張慧琳胳膊肘朝他們拐,一對單純善良的老人啊!

從那時起,張慧琳對爸媽那叫一個好,不時地給他們買衣服,幫媽媽修剪指甲,洗頭發(fā),不用大志陪了,由她陪著去“花道”上散步。還帶她到處旅游,媽媽可算是過足了旅游的癮,想著再見了藍玉媽媽可要好好地說道說道。還說養(yǎng)的兒女都沒用,還是俺張慧琳好,待她比自己的親媽還親。

我不會蘸酸吃醋,我做不好媽媽的貼身小棉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一點我與她是心照不宣的,家里也從來沒指望我去做什么?用不著,有兒子大志,后來又有了張慧林。我希望一直這樣過下去,讓他們一直好下去。

可惜這“一直”只維持了幾年,小偉要入托了。張慧琳忙于工作,回家來不是看電腦就是一直抱著手機看。由于市場經(jīng)濟滑坡,大志的生意也不如重前,兩個人為此不斷發(fā)生口角。年輕人吵吵嚷嚷難免,爸媽并不放心上,有時早起買來早點,張慧琳不吃就走,到門口回個冷臉,大志給媽洗頭,大志邊吃邊嗯著,場面尷尬。

飯后,爸爸說大志你忙你的,我給你媽洗頭。媽媽不讓爸爸洗,也不讓大志洗,她的頭被張慧琳那雙秀手輕揉按摩慣了,換成男人的手在她發(fā)根間抓來撓去的,怎會受得了?

在我看來媽媽和張慧林正好是琴瑟和鳴,她把張慧琳當閨女甚至比親閨女還親看待。有時爸爸脾氣不好,她還說他,人心都是肉長的,真心疼她,還會差嗎?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不知哪里出了問題?媽媽心堵得慌,就像看著離別多日的院子里長滿的荒草,不知從何拔起?

她把委屈訴說給大志聽,大志保持沉默一句話不說。小區(qū)的老太太們常常談?wù)撈牌藕拖眿D之間的永恒戰(zhàn)爭,她自信這事不會發(fā)生在他身上,她是善良的,從來抱著多干活少說話的原則。再說她討好一個人,從沒像討好張慧琳那樣討好過,可現(xiàn)在真是熱臉撞了冷屁股,心里能不難受?

前一陣子,我聯(lián)系上了多年不見的朋友,她現(xiàn)在和她媽住在一起。她說你不知道和老年人一起住多可怕。我想那可是她親媽??!朋友接著說,在你面前她是操不完的心,只要一回到家,她就跟著你,你想清靜一會兒,她倒是來精神了,你到陽臺,她跟到陽臺,你到廚房,她跟到廚房,你到衛(wèi)生間,她站在衛(wèi)生間門外跟你說話,真把人逼瘋了,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朋友像個怨婦,嘮叨個沒完。

我想起某些電影和故事中的母女同住多年,甚至同床共枕,想想這樣的母女關(guān)系,還真有點瘆得慌,至少我做什么的時候,媽媽不會亦步亦趨三歲小孩那樣跟著我說話。她要跟也是跟在張慧琳的后面,她不是想和張慧琳琴瑟和鳴嗎?可張慧琳現(xiàn)在不和她“和鳴”了,她怎么能接受得了這樣的事實?

媽媽就是這個時候頻繁地給我打電話。她不說張慧琳如何如何,也不說大志什么什么了。在她眼里大志是潔凈的,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坨肉,她除了喜見沒別的意思。。

從醫(yī)學角度講我也不是外人,可畢竟嫁出去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一輩子當一門親戚走動,媽媽曾親口這樣說過。我聽了當時心里好難受,并不作辯解,強顏淺淺一笑。

媽媽顯然不懂什么生物學意義,她只是安常理把我從和同胞兄弟共同擁有的“家”里排斥出來,一輩子只當作她的一門親戚走動而已。她不知道做女兒的心里咋想的?——在我看來,無論時間如何堆積,過了多少年之久,那個曾與我血肉相連的出生地,才是我心中真正寓意上的家園,這輩子我都無法走出她的門檻,因為在我的血脈里,同樣流著先祖的血液。

從媽媽的心事考慮,就算大志繼承了她更多的基因,算是一對嫡親母子,可我和爸爸還像相呢!在女兒的“家屬權(quán)”上,她認為是那個樣子。相比之下我覺得爸爸更喜歡我一些,這又多么引以自豪!兼受媽媽的疼愛,我企圖回到小時候的樣子,做她的乖孩子。但時間又把我拉回現(xiàn)實,在那里徘徊,形如我面前是一條河,媽媽在河的那邊,我在河的這邊,我努力奔跑著想過河撲進她懷里,可醒來才知道是里的情景。

所以,媽媽頻繁地給我打電話,似在嘗試說些什么?而原來一周一次的電話都是由我打的。與媽媽通電話,我會抑制住情緒,噓寒問暖一陣子不知道接下來說什么了,就問爸爸呢?媽媽喊爸爸來接電話。我和爸爸總有話說,他說話嗓門響亮,生機勃勃,像梵高的向日葵飽滿又熱烈,聽著有輕松愉快的感受。

張慧琳的嬗變是爸爸告訴我的。媽媽不會說,她不得不承認,孩子一入托,張慧琳的風格無論怎么變都是合情合理的,權(quán)當自己吃了啞巴虧,她遇到高手了。

媽媽還想起生了小偉那年,大志張慧琳他們想換大房子,看房時請她和爸爸一起去的。老倆口當時就愛上了那兩個朝陽的房間。張慧琳指著其中一間說,采光好,適合老年人居住。她還自作多情,以為“老年人”就是指她和爸爸。后來才知道那是張慧琳耍的花招。張慧琳當時接下來又說,房子好是好,得六七十萬年呢?你看大志的生意難做,人都黑了,瘦了,聲音柔細。

爸媽回老家后。媽媽的不高興是掛臉上的。爸爸知道她的心事,當張慧琳說房子得分期付款時,他心里就明白,想要兒媳婦開這個口,那樣錢就算“借”給他們的,讓他們努力掙錢慢慢“還”,如果拱手給了,就是應份。這借與給是不同的。

媽媽心疼兒子,更心疼孫子,不能因買房子生活拮據(jù),孫子的奶粉錢都沒有。二人再三商量,咬咬牙,傾其所有,攢了多半輩子的二十萬存折給了張慧琳。

這事當初他們沒告訴我,我是后來才知道的。張慧琳的媽媽住了朝陽房子的一間。媽媽那個氣呀,憑什么?憑什么讓那糟老太太住,我們花錢買的?!

怎么回事?我本應該問一問,可是我不問,這是他們與兒子之間的事。媽媽的說法,我不過家里的親戚一枚,他們孫家的財產(chǎn)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后來我把這事在飯桌上對陳一文說了。他出奇得高興,這就對了嗎,斟酒,陳孫氏!

那一年的春節(jié),我們說好回家的。爸爸早早地打了電話來催,灌好了臘腸,煮好了大肉,扒了雞,宰了鴨,等我們回去吃。媽媽說她泡的豆芽剛長好,養(yǎng)的蒜苗碧綠鮮嫩,味道沖著呢!

不知道為什么,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忍了忍,輕松著口氣對媽媽說,孩子病了,發(fā)燒得厲害,剛好些,再回去的話,怕重感。

那你們什么時候來?媽媽問。不知道,看情況再說吧,我掛了電話。

陳一文說,真不去???不去,不去,要去你去!我大聲戧他。其實孩子沒病,那一年春節(jié),我們哪里也沒去,就在家里了,我想去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過得舒坦。

后來才知道,春節(jié)是爸媽兩個人過的。大志和張慧琳的房子是新居得暖房。

等小偉會說話了,他就對爺爺奶奶說要吃什么,媽媽是不惜余力地下廚房。做了他又不吃,倒是那老太太吃的歡。就知道是她想吃,不明說,挑唆孫子去說。

這些張慧林都不知道,可知道了又怎樣?想那老太太怪可憐的,老伴死的早,累死累活拉扯大了四個孩子,三個兒子相繼娶妻生子,過得都不是多富裕,對老太太一個比著一個不養(yǎng),張慧琳是回去一次哭一次。

孩子一入托,爸媽有大半天的閑暇時間,除了擺弄陽臺上的幾盆花草,喂喂魚缸里的金魚。張慧琳的媽媽則坐在屋里看風景累了,就念念有聲地贊美起她的耶穌主來。

看這情形,媽媽不想呆下去了,爸爸也不想呆下去了,他們要歸去來兮。

陳一文給媽媽打電話,你們先別急著回家,到我們這里來住些時吧。媽媽聽了沒說不行,也沒說行,她得和爸爸商量。

我說咱們家房子小來了沒法住。

陳一文說,我去買床,咱們住陽臺,兒子房間里的床不動,爸媽來了住咱們的房間。

我說,憑什么?

就憑他們生了你!陳一文說,就這么定了!

其實。說了這么多。我就是這意思,不好對陳一文明說,我怎么能委屈他住陽臺?我又怎么可能讓我爸媽不來呢?——他們生了我。

我想,人真是個特殊的物種——嬗變!

于2018年7月寫、10月修改、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novel/vgjpskq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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