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凌晨驚魂

“你今天上午不是到淮海中路看了嗎？買什么車需要40萬？”

香爸不解的看著老太太：“白駒要一步到位，買奧迪V8呀？”他眨眨眼，很有些擔心：“這孩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哪有一剛開車就買豪車的？你手連方向盤都沒摸熟嘛，如果有個什么意外，豈不，”

大約是自己也覺得不吉利。

香爸就此打住，香媽卻狡黠一笑，右腳一晃，架上左腿，形成了真正的二朗腿，還一抖一抖的，這有點像電視上，漢奸們的姨太太：“白駒的確是超前，不過，他的超前是想換房，不是要買什么豪車，你完全弄錯了的呀。”

香爸吃驚，把手中平板一放。(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白駒這是哪根神經(jīng)發(fā)了茬？這兒還在商量著買車，那邊就又想換房，弄錯沒有呀？”“這有什么錯不錯的？”香媽慢條斯理的捋捋自個兒鬢角。

“連小香都知道我們住的是租賃房，小倆口帶上彤彤是樓梯房，你怎么就好像都不知道呀？”

幾根花白長發(fā)繞在她指尖，香媽驚愕又有些傷感的看著：“瞧，又是掉頭發(fā)啦，都是給這租賃房害的呀。”香爸不以為然：“誰不掉發(fā)呢？都是七老八十的人啦。哎說正經(jīng)的，那白駒是不是受了你的鼓搗？才這邊還沒忙不過來，就又忙活著那邊？”

香媽扭身，冷笑一聲。

“我有這么大的魔力就好了呀，你那女婿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和你那寶貝女兒是一丘之貉，讀了個碩士，眼睛就朝上了天，連他自己的退休教師老媽和寫手老爸，都沒看在眼里，更何況于我們？”

香爸不服氣，癟癟嘴巴。

許是激動或氣憤，身子把床榻壓得嘎嘎作響：“話也不要這么說，白駒平時還是多收斂的呀。不過，這有點不合常理兒，如果是他事先打算換房，多少總會給我們透露點信息，”

香媽鄙夷的沖他直癟嘴。

“你怎么知道人家沒事先透露信息？沒透露，我怎么會知道的呀？”“可是，”“沒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香媽放下了二朗腿。

因為平時基本上沒撬過，所以，她覺得撬起一點兒也不舒服。

“車要買，房也要換。這靠我們一家不行，所以得才把親家拉進來，大家共同承擔，現(xiàn)在明白了吧？”香爸搖搖頭。

“我覺得你有點，卑鄙！如果不是你平時有意無意提示，或叫督促刺激，白駒是不會同時要求的，我了解這孩子。白駒就和妙香一樣，雖然有點老長不大不懂事，可為人不貪的呀?！?/p>

這話刺激了老太太。

香媽虎的站起，瞪起了眼睛：“我卑鄙？我看你才卑鄙！受傷后就不說了，沒受傷時你一天做些什么呀？自己想想，一個大老爺們兒，就知道哪兒的蔬菜便宜幾毛幾分，哪里的大米價廉物美……唉唉，你說你想過一些大事情沒有？”

這是香爸的軟肋，也是前銷售員的硬傷。

雖然平時，香媽并沒多少為此發(fā)過牢騷，卻深深的潛伏在他內(nèi)心，咬噬著他僅存的自尊心。所以，香爸垂垂眼皮兒，不說話了。

當然香媽也并不因此，感到得意且解恨。

不！相反她感到自己有些過份。香爸為這個家所作的一切，至今仍歷歷在目，命運如此安排，怪不得誰??！再說，大家都老啦。

不值得凡事，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對吧？

“好，我們只是普通百姓，所謂的大事情誰也考慮不起，不怪得誰?？扇绻B想都不敢想，那也太在，太欠妥了的呀?！?/p>

香媽立馬退后，借此打著圓場。

其實她的真正意思，是要把香爸的嘴巴，牢牢的封起來。這老頭兒，凡事就愛發(fā)個言，表個態(tài)，還總是要爭一爭，好像不這樣，就不足表示他的存在？

嗯，頂討厭的。

香媽有時和親家聊天，從退休教師嘴里得知，白何就不是這樣，凡事都聽教師的。這令香媽暗地里羨慕不己，想來也是嘛！

沒退休之前，二人各有朋友圈。

一邊兒是啤酒，臘鹵，哥幾個坐在一起胡吃海喝，天地盡在酒杯；一邊兒是家庭，孩子，姐幾位圍在一塊唏噓不己，道不盡埋怨責怪……

二人橫豎說不到一塊兒，倒是可以理解。

可退啦，也就意味著男人被社會踢回了家里，即然這樣，全心全意服從老婆的領(lǐng)導，有什么牢騷兜著，有什么話茬兒聽著，有什么意見自個兒憋著，不就行啦？

我們這代人的記憶里，有許多頗具特色的格言。

其中最著名的是，理解的要執(zhí)行，不理解的也要執(zhí)行！瞧，說得多好，仿佛就是專門為這些退休后的男人們，量身訂做的。

人家白何，就是這樣做。

不管退休教師說的和做的，自己理解或是不理解，都堅定不移的執(zhí)行。結(jié)果呢，省了許多的麻煩，占了許多的便宜。

表面看，寫手親家。

似乎被退休教師支使得團團轉(zhuǎn)，實際上，他屁事兒不管，省力省腦省心呀。你看看，有點知識的人，是多么的狡猾？可我家老頭兒倒好。

非但一點，沒學到人家的真本事。

反而自欺欺人，自以為是，非得把他扭轉(zhuǎn)不可的呀。不然，這家里還不得天天吵吵鬧鬧？香爸不再吭聲，重新拿起平板，津津有味玩起來。

突然冷場，這讓斗志昂揚，鉚足了勁兒的老太太，很不習慣。

香媽悻悻的瞅瞅老頭兒，出去了。她一離開，香爸就抬起頭瞧著她的背影，好半天，才無奈的搖搖頭。其實，事實上遠非香媽和退休教師的想像。

江山易移，本性難改。

人們長期形成的固定思維和生活習慣，豈可能因為一退休就改變？二老頭兒在老太太面前的不同表現(xiàn)，不過是因為性格所致罷了。

香爸其實是在替親家擔心。

前銷售冠軍當然明白，作為僅僅是普通教師和一般小干部的二親家，經(jīng)濟情況雖然比自己老倆口好一點，也絕非一掏就是幾十萬的瀟灑主兒。

情況是明擺著的。

如今這年頭，不經(jīng)商不炒股不期貨，靠那幾個死養(yǎng)老金，活著尚且艱難，真要做個什么大事情，更是難上加難。親家拿不出，或者暫時拿起有困難，母子倆必吵嘴。

母子倆這一吵嘴。

就極有可能加重，自己這方的負擔。負擔一加重，香媽就得又嘮嘮叨叨，嘮來叨去的，最后所有的埋怨和氣憤，又得全部發(fā)在自己頭上……

香爸心里其實透亮著的呢。

再則，香爸根本就不相信魚老板。是的，現(xiàn)在看來小香是起了點變化，發(fā)了點橫財，因此敢涉獵到搞房地產(chǎn)。但那不過是他一時心血來潮，趕時髦而己。

炒房么，是現(xiàn)在上海灘許多時髦中的一項。

房價的瘋狂上漲，使得許多手頭稍有點余款的主兒，都躍躍欲試。這就像炒股一樣，人們基本上都是買漲不買跌，而真正能買漲發(fā)財?shù)模瑓s少之又少。

紙上富貴，害己害人。

同理兒，炒房者中發(fā)財?shù)纳?，吃虧的多，虧得傾家蕩產(chǎn)，一跳了之的人，更多。所以，魚老板迎合香媽的心理，說的那些屁話，一點兒沒提起香爸的興趣。

反倒讓他有了更大的警惕。

道理很簡單，你小香也就那樣啦，莫看你黑塑大圍腰換成了西裝紅領(lǐng)帶，骨子里，卻只是個地地道道的小魚販子……

因此，命運注定。

你的折騰只能失敗，不信，走著看的呀！進了廚房的香媽，拉過凳子墊著，打開了碗柜頂門?？伤M力的摸來摸去，手指頭地始終沒碰到她想要的食品袋。

于是乎，香媽先下來。

找來手電筒，又墊上了一只小凳，這樣高度剛好與碗柜門一致，只要她稍稍踮踮腳尖，碗柜里面的所有內(nèi)容，就將一覽無余。

可望望三只木凳搭起的高凳，香媽又有些猶豫不決。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么高如果摔下來，那？還是算了吧？或者明早上再找不遲？香媽猶豫不決。一陣睡意襲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

掏出手機瞅瞅，喲，快12點啦。

時間怎么過得這樣快呀？睡吧睡吧，沖個涼睡吧，凳子呢不管它，就讓它高高的搭著吧，深更半夜的又攔不了誰的呀。

匆忙沖了涼，香媽把席子拖到小屋門口。

就著小屋空調(diào)的涼氣，瞇縫起眼睛，慢慢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香媽被突然響徹云霄的響聲驚醒，那響聲像是來自廚房，還伴著哎喲哎喲的呻吟。

香媽一骨溜爬起，就去開燈。

可燈沒亮，好像空調(diào)也停了，又悶又熱。這是上海，別的省市鬧停電停水什么的，在這兒可從沒發(fā)生過；因此，居民們也從沒有準備停電時用的手電筒什么的。

可這沒難倒香媽。

她一伸手，準確無誤的在桌底摸到一只打火機，那是她上次在菜市買菜時，在地上撿的，試試，輕輕一捺火苗竄起老高，蠻好用的，就順手拿回來，扔在了桌底下。

香媽手指一捺，火苗同樣竄起老高。

顧不上看小屋里的香爸和大屋中的老娘，她朝著發(fā)出聲響的廚房跑去。這一跑不打緊，香媽嚇一大跳，那本是壘起老高到碗柜頂?shù)娜首?，摔到了地下?/p>

砸得鍋呀碗瓢呀什么的滾落一地。

更令她瞠目結(jié)舌的是，地下還躺著個黑影，正拚命掙扎著想爬起來呢。好個香媽，一聲大喝：“你是誰？夜半三更的跑到我廚房做什么？”撲了上去。

香媽還沒撲攏，那黑影嚇得魂飛魄散，。

竟然嗷的聲跳將起來，這下把香媽嚇得夠嗆，猛地站住。但見他全身黑衣，臉上還蒙著一塊黑布，露著二只賊眼，骨碌碌的亂轉(zhuǎn)，右手握著把閃閃發(fā)光的尖刀。

可香媽畢竟是香媽。

略一遲疑，便大聲叫起來：“香爸，家里進了賊，起來捉賊呀?！币幻嫔焓謸炱鸬厣系男》降剩o巴巴捏在自己手上。

可待她剛把小方凳捏在手里，那賊忽然轉(zhuǎn)身跳上窗口一縱，就不見了。

香媽緊跟著撲過去，只見四樓之下，路燈明亮，通巷幽深，空無一人。再一細瞧，一根單人粗的水管，自頂樓筆直而下。

香媽明白了，那賊順著水管爬上來，又順著水管滑下去，逃之夭夭……

可笑的是，無論是香爸還是老娘，都還在悶熱中呼呼大睡，被香媽叫醒后，還直揉眼睛，大打呵欠呢。香媽開門出來，隔壁房門緊閉。

看來小倆口和彤彤，也正在睡得香甜。

香媽輕輕打開了隔壁門，試著伸手一捺，啪！電源開關(guān)在凌晨顯得那么的響亮，可沒電，屋里沒有空氣流通，更比自家悶熱襲人……

香爸和老娘，跟著出來了。

香媽示意他們退進，不要驚動了女兒女婿和小外孫女兒。明天，小倆口還要上班，不睡好怎行？略一問香媽，香爸便明白了。

他吩咐香媽，拖出床下的工具箱。

找出電筆螺絲刀什么的，然后讓香媽搬出人字梯，架在四樓走廊上，自己咬緊牙關(guān)，小心翼翼的拖著傷腿，爬了上去。

果如他判斷，401和402室的保險絲，被歹徒扭斷了。

而其他樓層，則燈光明亮。要說換保險絲這小屁活兒，平時的香爸眉毛也不眨一下，轉(zhuǎn)眼就能搞好?？涩F(xiàn)在因為顧著傷腿，重心不穩(wěn)，讓香爸感到很難，難于登天。

弄了老半天，軟軟的保險絲，就是繞不進上下二個卡口。

實在無法，香爸只好讓香媽過來，示意她用頭頂著自己屁股，并示意無論如何也要頂住幾秒鐘。待香媽堅定的點點頭后，吸一口長氣。

香爸把自身近200斤的重量，全部轉(zhuǎn)移到左腿和香媽的腦袋。

嘴里叼著熊熊火苗的打火機，雙手并舉，快速繞卡，分秒間便大功告成。香爸呸的吐掉打火機，順手推上閘刀，噠！屋里的燈亮了，傳來空調(diào)起動的嗡嗡聲。

香爸這才重新小心翼翼離開香媽的頭。

待全身重量壓在人字梯上，額頭早泌出一層汗珠。再低頭瞧瞧老太太，香媽依直挺挺的站著，嚇得香爸渾身一機靈：“哎她媽，你沒什么吧？”

連喊幾聲，香媽才好像回過了神。

緩緩抬起了頭：“弄好啦？”“弄好了，你沒什么吧？”“我沒，”一下靠著人字梯，身子軟軟兒的塌了下去……直到小倆口離開，親家來接彤彤時，香媽才撥打110報了警。

退休教師老倆口，聽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這是上海！每個小區(qū)自成一體，居委會把防盜防火防意外抓得挺緊。每當入夜，總有專人拎著電動喇叭來回轉(zhuǎn)悠，電動喇叭就不厭其煩的嚷嚷著。

請居民同志們注意啦，防火防盜防意外，遇到陌生人要查問！

再說四樓啊，足足12米高，沒想到還是發(fā)生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兒。楞了楞，白何摸摸自己的耳朵：“別說，我一直注意到那水管呢，像滑梯一樣從天而降，我就擔心可能被賊利用。真是奇怪了，不是明豐苑小區(qū)嗎？每個單元都是大鐵門，配上智能開關(guān)鍵盤鎖，本來是很保險的?？稍趺磿?，直直的又在屋外背一根大水管喲？”

“這房子都修了二十多年啦，漏水呀?！?/p>

香媽吮吮自己嘴唇，微嘆到：“不背水管，就得大修，大修沒錢，那時哪有什么開發(fā)商??？我問過，沒人知道該找誰負責的呀。”眉頭慫慫，接著又嘆息。

“所以，小倆口提過好幾次，我都沒答應(yīng)，錢??？”

抱著彤彤的退休教師眼皮兒垂垂，沒接茬。親家抱著彤彤，推著童車下樓不久，110就趕到了。一早聽說了此事就趕來的居委會鄒主任和老門衛(wèi)，連忙迎出，一邊一個拉開了大鐵門。

老門衛(wèi)，瞬間瘦了一頭。

個子顯得更矮，腰也更佝僂了：“請請，警察同志，往里直走直走，36單元401和402房間，失主正等著呀?！?/p>

警官嚴肅的看著他。

“居委會的人呢？”“在在，這是居委會鄒主任?！闭f話間，那鄒主任早熟練的拉開了警車后車門：“你好，代處，馮科，親自來了呀?！薄澳銈€大主任也不親自來了嗎？進進，上呀。”

鄒主任一探頭，鉆了進去。

瞅著警車沙沙沙的開進苑里，老門衛(wèi)眼眶紅紅的，泛著淚花。幾個大伯大媽過意不去，軟語相勸到：“唉，誰也不愿得，獵人也有被雁啄的時候呀?！?/p>

“老門衛(wèi)，別難過了，上次你還立了功咯?！?/p>

“我們都瞅瞅去，看香媽家到底丟了什么？回來給你報個信兒呀。”

老門衛(wèi)搖搖頭，痛苦的捶捶自己胸口，可什么也說不出。當然，也有大伯大媽在暗地咕嘟咕嚕：“老門衛(wèi)老了呀，上次偷私家車，這次直接偷到香媽家里去啦，這怎么得了呀？”

“都是給這天熱的，老門衛(wèi)一定是偷偷打嗑睡去哩，歹徒才溜了進去?！?/p>

“唉錢呀，沒錢！我要是有錢，早搬走啦。省得整天提心吊膽的呀?！?/p>

正巧，二個衣著整潔的年輕男女，趁大家都圍著老門衛(wèi)勸慰，精神煥發(fā)，旁若無人的走進來。老門衛(wèi)大喝一聲：“干什么的？”

分開眾人雄糾糾的奔過去。

“找誰？”“早上好，大伯，”小伙子笑著招呼：“您不認識我啦？”“不認識?！崩祥T衛(wèi)干脆的回答：“你住幾單元幾樓幾號？我怎么沒見過你們呀？”

“36弄四樓401室。”

年輕姑娘燦爛的笑著，對答如流，可沒想到自己正好撞到槍口上。話音未了，大伯大媽們圍了過來，驚愕的上下打量著二個年輕人。直瞅得小伙子和年輕姑娘滿面赤紅，站立不安。

老門衛(wèi)嘆口氣，揮揮手。

“唉，又是搞銷售的呀？年輕人，不是我不讓你們進，實在是你們這樣亂竄，給我們添麻煩的呀。要是壞人也冒充你們這樣亂竄，我這身老骨頭怕只有散了算呀。你倆回吧，啊，回吧回吧?！?/p>

二個××樓盤的銷售顧問，只得悻悻兒的轉(zhuǎn)了身。

走了多遠，還聽得見二人的相互埋怨：“你打什么逛兒嘛？什么你不認識我了？一聽就是假的呀?！薄澳悄隳?？唉唉我就不明白，你從哪兒想起個36弄四樓401室？瞧這幫大伯大媽驚訝的臉色，一準兒是你說漏了嘴。”

大半個鐘頭后，警察才撤出。

鄒主任則留了下來，陪著香媽嘮嘮叨叨，還幫著收拾。作為這個居委會的一把手，鄒主任親民，認真，負責，居民們對她的印象很好。

鄒主任雖然不是警察，可工作素養(yǎng)很高。

經(jīng)驗豐富，又加之性別相同，年齡也差不離，從香媽嘴里聽到一些細微瑣碎，引起了她的警惕?！斑@么說，阿永等會兒又會送魚來呀？”

鄒主任擇著菜，不引人注意的墊墊腳跟。

二老太太就這樣在廚房站著，邊嘮叨邊忙活兒，己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笆堑?，桂花魚，我女兒和小外孫女兒，都喜歡喝桂花魚湯呢的呀?！?/p>

“是呀是呀，桂花魚湯營養(yǎng)豐富，可有點貴喲，一般都是熬起讓孩子喝的?！?/p>

鄒主任自然的接著話茬兒：“我們呢，老都老羅，平時就吃吃白鏈草魚算了的呀。哎香媽，如果阿永送魚來，你不在家，就由香爸或你婆婆出面接待的呀？”

香媽搖頭。

“哪里喲？門開了，讓他進來就是，幫忙剖背，洗好，放上佐料小火熬起就是了的?！?/p>

“哦哦，阿永真是個好小伙，值得信任的小伙子呀。”鄒主任心里有底了。傳來敲門聲，香媽歡叫一聲：“阿永送魚來了呀，鄒主任，你等等。”跑了出去。

鄒主任放下手中的菜，注意的豎起了耳朵。

“香媽！”“阿永呀，進來進來，快進來。呀，這是中吧？”“其實是大，我們老板吩咐過，香媽香爸是魚檔的老顧客，大的一直當中賣哩?！?/p>

“這樣呀？我是一直覺得這中，就和以前的不一樣的呀?！?/p>

一老一少邊說邊走進來，一眼看到鄒主任，阿永不說話了，有些緊張的看著對方?！鞍⒂姥剑@是我們居委會的鄒主任?！毕銒専崆榈慕榻B著：“你還不認識吧？”

“小伙子，你好?！?/p>

思路清晰的居委會主任，微笑著伸出自己的右手：“我認識你，可你不一定認識我，對吧？”剖魚小工點點頭，好像有些手足無措?！皩α?，魚老板也開始了涉獵房地產(chǎn)，專業(yè)投資還是業(yè)余玩玩的呀？”

鄒主任不動聲色微笑的看著對方。

“還有阿永你呢，也成了個什么經(jīng)理助理吧？不過，在上海生活不容易，技多不壓身，多一種謀生的本事，有好處的呀?！逼属~小工，這才拘束而心小心的點點頭。

轉(zhuǎn)向香媽，打算告辭。

“香媽，”香媽也正轉(zhuǎn)身叫他呢：“阿永，我要和鄒主任聊聊天，你幫我弄弄行吧？不為難的呀？”阿永也點點頭。

香媽讓過阿永，抱著鄒主任的肩頭，來到了客廳。

因為有居委會主任造訪，香媽早打開了客廳空調(diào)。只是那長期少開的客廳空調(diào)，實在有點不爭氣，不但嘈聲極大，而且不太制冷，仍感到有些熱烘烘的。

在香媽的陪同下，居委會主任先到大屋，和老太太聊一歇。

又到小屋，站著看望了香爸，并且和香爸的見識頗具相似，這讓香爸十分高興。這一圈兒下來大概有十幾分鐘，

二老太太重新來到客廳。

那阿永早端端正正的坐著桌角?！跋銒專寂昧??！卑⒂勒酒饋恚瑴蕚潆x開。香媽點點頭，遞過去45元錢：“謝謝，這是魚錢。”

阿永接過，捏在手里就轉(zhuǎn)身。

“還有那事兒，那事兒，”香媽脫口而出，可又馬上穩(wěn)住，看樣子，是當著居委會主任，不好再追問。阿永就像沒聽到一樣，自顧自的出了門。

“這孩子，鄒主任在這兒也不打個招呼呀？”

香媽怕居委會主任冷落，自我解嘲的嘮叨到：“哎鄒主任，我看他有些怕你的呀?！薄芭挛?？為什么？”鄒主任笑笑，認真到：“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剛來那會兒，這么矮這么瘦這么小，臉孔黃黃的，有點營養(yǎng)不良。一晃蕩，幾年就過去了呀?！?/p>

“是呀，歲月不饒人，我們可都老了呀。”

香媽迎合著，二老太太又一起進了廚房。

果然，剛才鄒主任和香媽扔下的菜，擇得好好，洗得凈凈，放在菜板上；那條中號桂花魚呢，早變成了銻鍋里的美味兒，正發(fā)出撲鼻淡香。

灶上的雜亂，水漬，地上的拉圾，全收拾得干干凈凈，有條而不紊……

臨離開時，鄒主任拉著香媽的手，意味深長的問：“阿永真是勤快呀。還給小費，你這是把阿永當鐘點工了呀？”香媽也直言不諱。

“有這種想法，這孩子，每次幫了忙，留他吃飯也不吃，20元嘛，權(quán)當小時費了呀。”

鄒主任頓頓，在心里默著什么，香媽早瞧科在眼，便直截了當：“鄒主任，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提醒我，對阿永防備一點好的呀？”

沒想到對方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擔心。

這讓居委會主任，會心一笑：“沒錯！作為居委會主任，也作為旁觀者，我是這樣想的。我想，防患于未然，是我們每一個上海居民應(yīng)有的責任，應(yīng)該對你有啟示作用的呀?！?/p>

“那就再一次謝謝了?！?/p>

香媽欣然的笑笑：“阿永我信得過，再說，我家也沒什么可偷可搶的。阿永和早上那個黑影，扯不到一塊兒的呀。”

事到如今，居委會主任也只得直來直去。

“扯不扯得到一塊兒，這得公安機關(guān)說了算。當然，我并不是說阿永，就一定得和早上的黑影扯在一塊兒，我們不能亂懷疑任何人，對吧？”

“對！”香媽干脆的點頭。

其實，警察走后，居委會主任借故留下來，聰明的香媽就猜到了她的用意。這太明顯了嘛，即或鄒主任沒這個用意，香媽也早就在自己心里問開了。

可香媽最終否定了自己的懷疑。

的確，也如她對鄒主任所說，自家并沒什么可偷可搶的。房子是租來的，老娘和香媽香爸每月的養(yǎng)老金，都在各自的工資卡上，每月僅僅夠日常生活開銷而已。

家里也并沒有超過1000塊以上的現(xiàn)金。

就當阿永居心不良，可我這沒什么可偷可搶的，那他又究竟為了什么？費盡心思，喬裝打扮，總得有個目的，為了什么吧？

所以呀，哼哼！

阿永就是阿永，一個勤勞的剖魚小工，一個老實的小伙子，我就喜歡他，愛乍乍的！居委會主任到底走了，香媽對這個負責的鄒主任，仍心存感激，一直送到樓下的大鐵門外。

分手時，鄒主任忽然問到。

“香媽呀，你那親家不是說辦暫住證嗎？可并沒來呀?！毕銒尞斎辉缏犛H家講過，也就隨口答到：“算了算了，親家是外地人，即便這暫住證辦了，除了添麻煩，其實對他們作用不大?！?/p>

這讓鄒主任有些失望。

“是呀是呀，上次多虧他倆，我特地獎勵了10分。政策嘛，不是我制訂的，暫時只能這樣了。不辦不要緊，待要辦時再辦吧，替我謝謝你親家啦，都是有責任感的好公民呀。如果我們的公民都像他倆，何愁那些壞人暗中搗蛋的呀？”

親家受到了居委會主任的當面表揚。

這讓自尊心極強的香媽，好有面子。

她樂滋滋的笑到：“好的，一定轉(zhuǎn)達。我這二個親家哇，一個是高級教師，一個是網(wǎng)絡(luò)寫手，都是大知識份子的呀?！?/p>

鄒主任笑笑。

“這我都知道呢，再見！”

“再見！”回到家，婆婆正少有的坐在香爸的床沿上，母子倆正咕嘟咕嚕的呢。這讓香媽想起了昨晚上，妙香秉報的白駒和其老媽，不由得一陣高興涌上來。

你那母子倆，是咕嘟咕嚕的就吵嘴。

我這母子倆呢，放心，再是咕嘟咕嚕的，也吵不起來，只能越咕嘟越親熱的?！白呃?？”母子倆分開，卻不約而同的一起問：“那個鄒主任走了呀？”

“走了”香媽胸有成竹。

挨著婆婆坐下：“老娘哇，還記得那年你突然生病，晚上又叫不到出租，我只好給鄒主任打電話，是鄒主任連夜派車，送你進醫(yī)院的呀？”

母子倆都點頭。

“是這樣的?！崩咸€添上一句：“鄒主任是好人的呀！”“是好人，可有時呢也緊張過了頭?！毕銒屒魄评项^子。經(jīng)過凌晨驚魂和一大早折騰，愛發(fā)表意見的老頭子，一定急著要說什么吧？

香媽真是個無師自通的心理大師。

這一瞧，直瞧到了香爸的心坎上。前銷售冠軍就急不可待的問起來：“結(jié)論呢？”“待查！”香媽照本宣科：“也許就是路過的小賊，順著水管爬上來，想找點吃的用的，不慎撞在我有意設(shè)置的障礙上？警方是這樣認為的呀?！?/p>

“那水管在整幢樓的大門外，小賊又是怎樣進的一樓大鐵門？總不能是先順著水管爬上來，繞過你設(shè)置的障礙，躡手躡腳的連開二道門，到了門外扭斷我們二家的保險絲，再進來重新關(guān)上門，繞過你設(shè)置的障礙吧？”

香爸的思路格外清晰。

連珠炮似的推理，大有質(zhì)問得老太太張口結(jié)舌之虞?？上銒屛⑽⒁恍Γ骸安皇亲驳沽藛?？ 要沒撞到，還能把我驚醒。招來警察和鄒主任？”

香爸沒說的了，香爸不曾想到。

他質(zhì)問的，恰好正是歹徒凌晨的作案途徑。這種看似匪夷所思的作案手法，實際上最簡單可行。因為它不但操作毫無困難，而且更因為其貌似的復(fù)雜不可能，從而把警方的思路引向歧路。

可狐貍再狡猾，也斗不過好獵手！

經(jīng)驗豐富的警察們到場一勘察，就讓好歹原形畢露?！澳?，家里掉什么沒有呀？”婆婆也問到?？磥?，一向佛陀般只管吃飯，休息，看電視連續(xù)劇的老娘，也被粱了君子的造訪，嚇壞了。

“對，家里掉了什么沒有呀？”

香爸也一嘴接上：“小偷進屋，總得有個什么目的吧？”香媽莞爾微笑，是了，剛才這母子倆咕嘟咕嚕的，一定是這個問題。我可以驕傲的說，除了這，這個家庭還真沒有什么，值得他母子倆背著我咕嘟咕嚕的。

“什么也沒掉！什么也沒丟！”

她轉(zhuǎn)向老頭兒，話中有話：“這還全得香爸的功勞的呀！”老娘站了起來，顫巍巍的點點頭：“沒丟就好，沒掉就好，我們家也沒什么可丟，可掉的呀?！甭v騰出去了。

接著，隔壁大屋傳來吱嘎一聲。

那是老太太習慣成自然，把整個身子一下壓在涼椅上，發(fā)出的聲響?！罢鏇]丟什么？”半響，香爸悻悻兒的咧咧嘴巴，好像很為此而感到遺憾似的。

身子向前一俯，香媽輕輕反問。

“你難道真不明白，現(xiàn)在這家里，還有什么可丟可掉的呀？”香爸身子一縮，不說話了。香爸香媽都聰明敏感，只是命運始然，怪不得誰。

世上有多少這樣聰明敏感的香爸香媽??！

如果不是無常的命運弄人，保不準就多一些政治家，企業(yè)家和作家、詩人……“中午妙香有得吃的啦，桂花魚湯都熬好了呀?！?/p>

香媽打破平靜，站起理理吊繩。

“這事兒呢，女兒女婿要是問起，就簡單給說說。小倆口的精力要放在工作上，買車換房是第二位的呀。另外，反正你躺著也是躺著，順便在網(wǎng)上查查換房信息。我估計，小倆口要換房，也得放在買車后，而且只能放在，大二室一廳的電梯房范圍上的呀?！?/p>

“大二室一廳？”

香爸脫口而出：“即或是二手房，也得三百多萬，小倆口哪來這一大筆錢呀？”香媽有些不耐煩的瞅瞅他：“我看你是躺傻了呀！小倆口現(xiàn)在這小二室一廳，掛牌價就是220萬，屆時，唉唉，你呀你呀?！?/p>

忽然一皺眉：“對了，我忘了問你呢，你最近翻過碗柜頂？”

香爸搖頭：“想起了喲，你那碗柜那么高，我縱是想翻騰，可翻得了嗎？”想想凌晨香爸坐在自己腦袋上，吃力接保險絲的情景，香媽自己也搖頭。

可她眨巴著眼睛想，怪了！

小偷沒來得及翻，香爸也沒翻，我那裹著600塊錢的食口袋，又到哪兒去了呀？“阿永，”香爸又在吞吞吐吐的：“我說這阿永，”

香媽轉(zhuǎn)身，厲聲大喝。

“阿永是好小伙，凌晨完全是巧合?！薄翱墒?，”老頭兒還在猶豫不決，香媽不得不告訴他了：“我是那種糊涂蟲呀？我試過，好幾次我把1000塊錢，隨便扔在桌底下，包括昨上午我不在家，可錢從沒少過。你說，阿永見錢不眼開，是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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