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猶若鬼蜮

話說那下午，二親家一起接了彤彤出來。

白何拉拉香爸落在后面。

白何稍稍一詐，香爸就承認了在外和老朋友做點事，不經(jīng)意找了5萬塊，己交給了香媽，聊補家用云云，不提。回到大屋，白何就老是心虛的提防著老伴兒，怕她拿香爸的這5萬塊說事兒。

晚飯后，老伴兒就叫上了白何。

來上海這多天了，總是呆在屋里，走，到外面散散步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于是，老倆口給香媽打個招呼，拉上門就下了樓。出得明豐苑，向右，拐彎向左或過街，徑直可到歐尚。向左，是美食一條街，出了街口向左，就是浦西公園。

老倆口慢慢悠悠的拐向了美食街。

300天沒見，美食街似乎沒什么變化。

順直走，一間間小店飯館，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店里鋪內(nèi)服務(wù)員比顧客多。對面呢？倒像是有點不同于去年，比如回收店，緊挨著就是二家，牌子都相同，生意各做各。因為有點索然無味，走在前面的老太太，就開始了嘮叨。

“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以前呢，還以為自己會點子乎者也，教得來點小學(xué)語文，寫得來點狗屁文章，自我感覺良好，看不起人家?？涩F(xiàn)在人家變啦，有錢啦，成了成功人士啦。其實，一切的最后結(jié)果，還是看有無價值？這就是真理。白何大爺，”

稍落后老伴兒一二步的老頭子，心里一緊。

偏偏怕啥來啥？開始啦。

“聽著哩”“不對，不規(guī)范，為了二寶，從現(xiàn)在起要注意言傳身教，你應(yīng)該回答，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啊”“五萬塊是個什么概念”“哦，五萬塊呀，只怕一張張可以從這兒，排到浦西公園?！?/p>

老頭兒裝聾作啞。

邊答邊甩起了雙手，呼呼呼。

“還記得去年租賃房我肩膀不？這睡了幾天，好像肩膀又有些酸痛了呀？”“哦，真的假的？”退休教師停下了腳步，恐怖的看著白何：“拜托，剛來上海喲，你莫又像去年那樣，給我弄個晚上哎喲連天，都睡不著覺哦。”

白何超過她，邊答邊向前走。

老太太就不由自主，跟在了身后。

“要不，還是找香媽拿上香爸的醫(yī)?？?，我們明天到醫(yī)院看看，防患于未然?！崩咸铧c兒跳將起來：“這不是搞笑嗎？老倆口是來帶二寶的，不是來看肩膀的。二寶還沒出來，肩膀倒先酸疼上了？你那是什么鬼肩膀??？才來幾天就開始酸疼？自己忍著！”

“忍著就忍著”白何竊笑。

這老太太，莫看她雄糾糾，氣昂昂的，主攻方向也正確。

可只要稍一岔一帶，就會十萬八千里的偏離：“妙香才足2月半，二寶出來還有大半年呢，到那時再酸疼不遲?！薄芭艹鋈チ撕脦状?，你那U盤倒得如何了？”“倒得倒霉透啦”白何苦著臉孔，講了接連被網(wǎng)吧拒絕的熄事兒。

老伴兒聽得笑咧了嘴巴。

痛痛快快的揶揄到。

“不打字，毋寧死嘛？現(xiàn)在你白何大爺，可以安心的去鳴乎哀哉啦！”停停，又說：“我看你不是還帶著紙筆？真是天才，就紙筆也可以寫的呀，非要倒什么U盤文檔的？”白何沮喪的咕嘟咕嚕：“老天爺餓不死睜眼的雀，將就吧，哦，修好啦？”

他忽然停下，高興的看著。

街對面，名為“復(fù)旦軟件園”的主體廣場大樓，簇新奪目，笑語歡歌。

“復(fù)旦軟件園”五個字的超大霓虹燈牌，閃爍在32層樓的樓頂，五條銀白燈鏈，順著五幢樓廊瀑布般濺下，在離地面五層樓高時，嘎然而止，變成無數(shù)塊不同顏色的霓虹招牌，“stereoscopicfilm（4D動感影院）”“一對一國際輔導(dǎo)中心”“海盜船主題自助火鍋城”……星羅棋布，星光燦爛。

遠遠望去，廣場壩子寬敞明亮。

大媽們正在壩上隨著音樂跳舞。

拿在她們手中當(dāng)?shù)谰叩拇蠹t綢扇，整齊劃一，嘩嘩作響，時而翻騰成紅色海洋，時而飛翔成驕健蝴蝶……老伴兒也興奮的看著，不斷念到：“好快哦！好快呀！”

去年，老倆口帶著彤彤常在這兒溜達。

那時，這兒永遠豎著一片半高框架。

沒有標(biāo)語，沒有工人，也沒有轟鳴，甚到連經(jīng)典的高聳入云的起重機，也沒看到，就像資金鏈斷裂，老板跑路，永遠被拋棄了似的。

白何加快了腳步。

“走，過去看看?！?/p>

過了斑馬線，也就到了“復(fù)旦軟件園”廣場，聽著節(jié)奏舒緩的樂曲，瞧著大媽們躚蹁起舞身姿，老伴兒不由得雙眼放光，咿咿呀呀的，那身段似也變得苗條起來。

白何理解的鼓勵到。

“去嘛，去跳，去試試。”

老頭子打著小算盤呢，趁老太太舞性大發(fā)，也跟著扭扭動動的，自己就進門瞧瞧去。當(dāng)然，主要是想看看有沒有網(wǎng)吧？如有，就再試試運氣。

可老太太顯然葉公好龍。

在一邊咿咿呀呀，比比劃劃一歇。

未了一甩手：“走”“不跳啦”白何有些失望。老太太在一起，即或有網(wǎng)吧，也不好當(dāng)著她面問的。如又被拒絕，豈不更添她拿此說事兒的聊資？

“你不懂”老伴兒查覺了老頭兒的失望。

瞪他一眼：“又想一個人跑進去？”

“沒這事兒，我是說，你也可以借機鍛煉鍛煉?！薄澳悴欢崩咸貜?fù)著，內(nèi)行的搖搖頭：“這種廣場舞看似自由沒人管，實際上有領(lǐng)頭的，還有領(lǐng)舞老師，大家還像征性的繳了費的。你一個外來者厚著臉皮加進去，哪行的?。俊?/p>

白何聽著，覺得有些恍惚。

隊伍前排的一老太和一少婦，怎么就盯著自己看？

還不時沖著自己笑，好像認識似的？怪了，我在上海沒熟人呀。嚓嚓——嘭！剛好一段音樂完了，秩序井然，起舞有致的大媽們，也嘩的四下散落，朝圍在四周的親人熟人和鄰里走去，興致勃勃的嚷嚷著：“水，水，好口渴的呀！”“衣服給我披披，怕感冒了哇。”

“走吧”老太太領(lǐng)頭，就朝商場里面走。

白何剛起步，被那老太和少婦攔住了。

“白大爺，是我呀，”老太太愉快的叫到：“是我呀，就是上前天上午在歐尚，你幫我的那個外地老太太呀?！卑缀我舱J出來了，高興得嗨的聲：“我是說，怎么就把我直直的盯著哦？我還以為你認錯了老頭子呢?！?/p>

“是呀，上海灘的老頭兒到處都是呀，”

老太太大咧咧的嚷嚷著。

“可像白大爺你這樣的好老頭兒，卻只有一個，我哪能認錯的呀。來，花花，”她招呼身邊的少婦：“這就是那天幫我的白何大爺呀”“白大爺，你好！”少婦高挑，30出頭，不算漂亮，有點嚴(yán)肅，矜持的微笑著。

“謝謝你的俠肝義膽、古道熱腸，如果人們都像白大爺這樣，地域歧視和恃強凌弱，就會少得多的呀?！?/p>

白何猛然回過神來：“哦，你就是，”

“我女兒”老太太炫耀似的介紹到：“上次我給你說過，莫怕，我有大律師支持，就是我女兒呀，她就是一個大律師?！?/p>

白何扭扭頭，看到老伴兒久等不獲，正擠過人群重新走過來。

于是應(yīng)酬般微笑到：“過獎了，怎么稱呼你呢？”

“和我媽一樣，叫我花花吧。”花花一抬手，遞過來張名片：“伸張正義，維護法律尊嚴(yán)！白何大爺，我媽回家說后，我就到歐尚去看看，”

白何剛把她的名片接過來。

老伴兒就一把奪了過去。

“怎么，你們認識？”面對老伴兒的突然出現(xiàn)和近似無禮的舉止問話，母女倆楞楞，白何忙介紹：“我老伴，陳老師！這呢？”他指著母女倆，對老伴說：“就是前天在歐尚的那個老太太，這是她女兒，是個大律師哦?！?/p>

接著，二老太太也相互認出了對方，都如釋重負的笑了。

特別是，花花和老伴兒聽了白何的介紹，都很驚奇。

在上海的外地老太太和年輕人，過江之鯽，何其多哉？可對方是老師和律師的，二人卻都是第一次碰到，因此有點猩猩惜猩猩！

花花伸出了雙手。

“你好，陳老師，謝謝教出了白何大爺這么好的老人家。我聽我媽說了，那天如果不是你們，她還知道要吃多大的虧呀？”

退休教師也伸出雙手，一老一少緊緊拉著。

然后放開，花花繼續(xù)說到。

“謝謝你的教育有方，碩果累累呀?！崩习閮褐t虛到：“言重了，過獎啦！這人啊，要乖自己乖，別人是幫不上忙的，萬丈高樓從地起，平時的基礎(chǔ)教育最重要?！?/p>

花花頻頻點頭。

頗具心領(lǐng)神會。

“到底是老師，說得好！說得好呀！比如我爸，七老八十了還特貪玩，說話也全是棒棒話。要不是我媽天天教育到，還不知成什么樣兒的呀？”

老太太聽得眉開眼笑。

白何卻聽得啼笑皆非。

瞧這一老一小的二個師，好像多年的芳鄰和閨密，在喁喁私語交換著育兒的經(jīng)驗和教訓(xùn)；好像都忘記了議論的對象，是生性調(diào)皮好動的孩子，而不是白發(fā)蒼蒼的花甲老伴和父親。

“陳老師呀，我給你說吧，關(guān)于歐尚的‘不受超市歡迎顧客’黑名單，我當(dāng)時就專門去認真的看了，還吩咐我的秘書拍了照?！?/p>

花花拉拉退休教師的手。

認真而嚴(yán)肅地告訴到。

“從法律角度來看，超市明顯是侵犯了白何大爺?shù)乃饺穗[私。從偷拍的相片來看，超市更是野蠻侵犯了白何大爺?shù)男は駲?quán)，因此，你們可以提起公訴?！?/p>

花花律師停停，想想什么。

然后，認真的告訴到。

“我敢保證，起訴必會得到法庭的受理，屆時，我為你們出庭申訴辨護，要求超市賠償經(jīng)濟和精神雙重損失的呀。”聽到花花如此肯定，老倆口相互看看，沒吭聲。

花花會做事，更會做人。

見老倆口態(tài)度一致，莞爾一笑。

“當(dāng)然，這事兒得你們回去好好商量商量。畢竟，風(fēng)塵仆仆，千里迢迢，來到上海灘，目的是想帶好自己的寶貝，而不是節(jié)外生枝，惹是生非的呀?！?/p>

音樂重新響起。

大媽們紛紛從四周跑來，重新各歸其位。

老伴兒出于禮貌，催促母女倆歸隊起舞?？墒?，二人都搖頭。老太太說：“天天跳到的，也不在乎少了這么一場。關(guān)鍵是，摔了不疼，爬起來痛。這幾天呀，我老想著那個打我的上海阿拉。我家老頭子氣得呱呱呱直叫，非要我天天領(lǐng)著，找他算帳去?！?/p>

老太太臉頰上。

居然出現(xiàn)紅暈。

“我家老頭子，顧著我的呀?？晌矣X得，事兒都過啦，老糾纏著沒多大意思。要不是，在歐尚看到了見義勇為的白何大爺，居然還被超市列入了黑名單，這事兒我早忘記了。這人哪，得向前看，對不對呀？”老倆口都點頭。

這時，花花想想又說到。

“我是律師，我有相關(guān)資料證明，北上深廣一類大城市，各方面都靠著外地人，也就是官方報道的流動人口撐起?？墒沁@些大城市卻并沒給外地人，應(yīng)有的正當(dāng)權(quán)利，反而是明里暗地的歧視，限制和無理。歐尚的黑名單，就是這種歧視，限制和無理的代表性產(chǎn)物，具有重要的教育意義。因此，請倆老站在全局的高度，認真商量商量。如果同意，我們就行動。當(dāng)然，如果認為不必要，也就算了的呀?！?/p>

退休教師看看老頭兒。

再對花花婉言到。

“我覺得，還是你剛才說得對，我們商量商量再告訴你，好嗎？”“當(dāng)然可以！哎陳老師，”花花忽然笑了：“怎么就你一個人說話，白何大爺跟著點頭呀？”

老伴兒眉梢揚揚。

“是嗎？主要是我喜歡說話，白何大爺呢，喜歡點頭，對吧？”

她朝向老頭子：“是不是這樣”白何點頭。老伴兒對花花笑笑：“瞧，點頭啦，習(xí)慣?。　薄澳銈z老人家呢，活像我爸媽?！?/p>

話投機，心里爽。

女兒高興之余，毫無顧慮的拿自己老媽開涮。

“家里家外，都是我媽作主，我爸今天吃什么？做什么到哪兒去？都要我媽點頭。我媽呢，就是過去至高無尚的皇帝！”

老太太滿面放光，很受用的聽著。

二只肥肥的手背，隨著廣場上的音樂節(jié)奏，輕輕兒的擊打著。

“我公公呢，也差不離。莫看他是個什么環(huán)保局座，可在家庭問題上，卻一點不環(huán)保?！被ɑㄓ中Φ剑骸澳垂谕饷嫔駳馐?，滔滔不絕，引經(jīng)據(jù)典，風(fēng)趣幽默，只要我婆婆一來，立馬閉嘴。”白何眨巴著眼睛：“環(huán)保局座？花花，你公公是哪兒人呀？叫什么名兒？”

花花作了介紹，白何聽笑了。

世界真小啊！

原來，花花的公婆，就是那重慶某區(qū)的環(huán)保局長和科長，這不是什么都湊齊了嗎？交換了手機號碼后，母女倆繼續(xù)回大媽堆中跳舞健身，白何老倆口則進了商場。

果如白何所料，商場內(nèi)也有網(wǎng)吧。

不過規(guī)模不算大，裝飾得中規(guī)中矩，外面看上去，有點像卡通游戲廳。

商場四層，整個給人印象，小小巧巧，緊緊湊湊，好像把時下的“微企”概念，落到了具體和實處。一圈兒瀏覽下來，只看不買，腳走得有些乏力，錢卻沒花出一分。

老伴兒很高興，也有些納悶。

因為，白何白駒父子倆，有許多相似的地方。

白駒小倆口，不管上海灘哪兒新店開業(yè)，只要有空，基本上都要帶著彤彤驅(qū)車前往，美名日：新開業(yè)，必打折優(yōu)惠，湊點人氣，撿點便宜，對得起老板，也對得起自己。

白何老倆口，只要逛新開業(yè)商場。

老頭子必要想方設(shè)法在里面，買杯檸茶，喝杯咖啡或一把瓜子。

實在沒得，甚至連礦泉水也要拎一瓶，美名日；粘喜！要說這些花錢也不大，頂多也就15塊，老伴兒基本上都依著老頭子。

可今天，白何不扭也不咕嘟。

而是乖乖兒的跟在老太太屁股后面，這讓退休教師有點不解。

可從電梯上下來，經(jīng)過一樓的網(wǎng)吧時，老伴兒明白了。她站下，伸出了手：“把U盤給我”白何也明白了，大喜，從褲兜里掏出天天帶著的U盤，遞給老伴兒，可到底想想，又縮回：“還是我自己去問吧，你不知道倒什么文檔。”

老伴兒想想，仍然伸手。

“真笨，一起進去，你在旁邊指指，不就行了？”

白何仍搖頭，原來他想起了有好多天，沒與之通話了的“人民公仆”和“娃兒他媽”，在重慶煞費苦心搭起的網(wǎng)橋，總不能就這樣斷了吧？

其實，老伴兒還在提醒著，明天陪妙香到醫(yī)院檢查時。

老頭子就想起了那段心事兒。

隨著二寶出生時間的越來越迫近，這個全家翹首以待的小寶貝是男是女，也就壓在了每人心間。白何相信家人都在想著這個大事兒，只不過看看時間似乎還早，又沒人提起，暫時都悶在心里罷了。

因此，如果網(wǎng)吧能同意自己的要求，就可以趁機上網(wǎng)。

反正拿錢嘛！

門口的牌子上明明白白的標(biāo)著：全新極速網(wǎng)吧，新開業(yè)酬賓，前三個小時/5元/小時，三小時后/7元/小時，以此類推，不封頂。

白何指指對面。

“那一排成衣店還沒逛蕩，不如你自己去看看，我進網(wǎng)吧，手機聯(lián)系?！?/p>

老伴兒欣然同意，逐屁顛顛的趕了過去。有前幾次的經(jīng)驗，白何從容成熟多了。他進了網(wǎng)吧，也不正眼看一眼正從收銀臺里站起來，迎著他作笑臉狀的小姑娘，輕車熟路地朝著標(biāo)著“洗手間”的幽暗處，慢慢騰騰踱去。

上洗手間當(dāng)然是假。

白何在洗手間洗洗手。

就著冷水抹抹臉孔，甩著二手水珠兒出來，先找個獨立位子坐下，然后，舉起右手揚聲叫到：“管理員”一個小伙子匆匆應(yīng)聲趕到：“大爺”“喊什么的呀？叫大叔?！?/p>

白何漫不經(jīng)心的握著鼠標(biāo)。

斜睨著對方：“把權(quán)限打開”

小伙子毫不遲疑的改口：“大叔，現(xiàn)在是實名制！公安規(guī)定，上網(wǎng)要身份證哦。”白何就掏出身份證給他，然后，有些緊張的瞟著。

然而，白何真掏出身份證遞過去。

小伙子只是拈在自己手中瞅瞅，就又還給他。

“好，請讓讓?！卑缀问樟松矸葑C，屁股緊貼著四輪吧，椅吱溜向一邊退退，小伙子就俯下了身子，手指頭在鍵盤上幾敲敲，嗒！一聲輕響，屏幕拉開了。

雖然到目前還算順利，可白何碰了點小遺憾。

這臺電腦上，沒有裝極品五筆。

而唯一可用的極點五筆，又與極品五筆有較大出入，這讓白何傷透了腦筋。好在多花點時間，也就過來了。順利的打開U盤，倒出了文檔，這讓白何樂得心花怒放。

這兒離明豐苑就一街之隔，現(xiàn)在混了個臉熟。

以后只要拿錢就可上網(wǎng)，多方便啊！

想著，白何愉快的掛上了，點開了“人民公仆”和“娃兒他媽”，順利的接上了頭，一番熱情傾談后，白何暗示著胎檢要請他幫忙，“人民公仆”一口答應(yīng)。

“不過，是我一個最好最好的老朋友兒媳，”

白何吃力的敲著鍵盤。

睜大眼睛盯著極點五筆打出的字根，耐心地尋找著自己需要的字句。打慣了極品五筆，自己需要的字句在哪兒，基本上一敲鍵盤就能出現(xiàn)和找到。

可極點五筆呢，字根打出后的字句排列。

完全和極品五筆的排列南轅北轍，所以極不習(xí)慣。

“他現(xiàn)在上海，屆時，你能幫上忙嗎？”“網(wǎng)絡(luò)時代，穿越時空，沒什么照不了的。再說，上海我們也有人，不在話下?！卑缀胃吲d得眼睫毛一挑，吃力地慢吞吞的敲著鍵盤：“那就先，”卡住了，隨后的二個“謝謝”，始終敲不出來，更莫說找了。

“人民公仆”著了急。

“小姑娘，怎么這樣慢？是不是一面上網(wǎng)，一面和男友纏綿??？沒有職德哦，再不回答，我下了哦?！?/p>

一直掛著冷笑表情的“娃兒他媽”。

奉送了個抓狂鬼臉和窗口搖動。

突然，一只手伸過來將白何推推，白何下意識讓開，嚇一跳，居然是老伴兒。老伴兒來不及坐下，抓著鼠標(biāo)換了輸入法，手指頭上下跳動，劈里啪拉，“謝謝啦，保持聯(lián)系，祝順利。”一口氣送了過去。

“人民公仆”也客氣回答。

“保持聯(lián)系，午安！”下了線。

然后，老太太將老頭子的號，換成了自己的Q號，與自己一幫老姐妹，嘮嘮叨叨起來。畢竟，網(wǎng)吧里光線和空氣都不好。白何聳聳肩，悠哉游哉的踱出網(wǎng)吧，打算在外面的休息椅上坐等?？伤麆傋叩介T口，肩膀上就被人拍拍：“大爺，是你呀？”

白何扭扭頭，幽暗中。

一個面孔幽黑的瘦削男，直直的站在他面前。

“你是誰”白何吃力的看著對方：“我不認識你，認錯人了吧？”瘦削男就朝門外揚揚頭，自己領(lǐng)先出去，背朝門里站著。白何出來，正想問他，瘦削男猛然回頭，白何一怔，是那個在歐尚，被自己當(dāng)眾抽了二個大耳光的上海阿拉。

“白何大爺，認出了來的呀？”

阿拉笑嘻嘻的。

一身典型的海派打扮，近似光頭的偏分頭，白色露膀背心和大短褲衩，人字拖鞋，泛著白光的頸脖上，拴著根中指粗的金項鏈，二只手腕上分別纏著，粉色的手機腕套，繞了多圈的褐色佛珠……白何警惕的退后二步，同時瞟瞟身體二側(cè)。

講打，對方最多1米58的個頭，單薄得一吹似倒的身體，不是對手。

麻煩的是，他怎么會在這兒出現(xiàn)？

難道他就住在附近？如果真是住在這兒，那以后的日子有得熬了，并且，還可能累及到兒子媳婦大寶二寶和親家……“那天，對不起，”瘦削男依然笑瞇瞇的，可在白何眼里，是皮笑肉不笑，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

“說大聲點啥，別羞羞答答的哈?！?/p>

一個大嗓門兒，在白何腦后響起，說話發(fā)出的熱氣，差點兒直撲到了他頸脖子。

白何一扭頭，啊哈，是邱總！“莫光態(tài)度端正啥，把你那天打人的勇氣和威風(fēng)，都拿出來哈。”小私營主呵斥對方后，對著白何：“這小子回來一講，我就估計是你。再到歐尚看到了那黑名單，嘿嘿，白兄，對不起喲，害是你出名了喲，這不對??！”

“他是”“我侄兒，不成器的侄兒?！?/p>

邱老頭面無表情。

“在火車上，我不是給你講過，我家三兄弟，一個在北京，一個在上海，我是老大，可就我混得最差?！北淮蟛@么一呵斥，阿拉侄兒不敢笑了，而是認真嚴(yán)肅的看著白何：“白大爺，對不起的呀。你那二耳光，打得好，我現(xiàn)在改了許多的呀！”

白何忙抬抬雙手。

“行了行了，認識到了就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嘛?！?/p>

邱老頭擰著眉頭：“唉白兄，上了黑名單，畢竟影響心情。沒給你說，我看到的當(dāng)天，就拉著侄兒到了歐尚辦公室，找到超市值班經(jīng)理，提出馬上撤下的要求。那值班經(jīng)理說他沒權(quán)利，只能向上匯報后看看，”

又搖搖頭。

“我今上午到歐尚買菜，還特地繞到后門瞧瞧，唉，還在墻頭啥。白兄，你看看，離了重慶，我們可都成了真正的土鱉，人家根本不理我們啥，強龍難壓地頭蛇啊！”

“白何”“老伴兒，你看這是誰？”

退休教師看看邱老頭，遲疑不決：“好像，有點熟哦?！?/p>

再看看小私營主身邊的阿拉侄兒，面露溫色：“那天打人的嘛”白何做了介紹，邱總笑：“火車上，你和我家老太太就聊哇聊的，哪認得到我嘛？”“老伴兒沒出來”“伺候媳婦啥，足快三個月啦，”邱總笑呵呵的，像個孩子似的，搬著自己的指頭玩兒：“你們呢”

“要三個月了”白何回答。

可瞟到退休教師脧著自己，就閉了嘴巴。

“是要三個月了”老伴兒不動聲色接上：“正想明天陪她去醫(yī)院檢檢查，你們檢查沒有哇？”有人碰碰白何，白何回頭，阿拉侄兒端著四大杯黑糊糊的芝麻糊，挨個兒的往手上送。

“謝謝”白何端一杯，先遞給邱總。

再端一杯，遞給老伴兒。

最后自己才端起來。含著大吸管輕輕一吸，還帶著熱溫的芝加哥糊，進了他嘴巴，抿抿吞下，立即感到胃里熱乎乎的。這時，邱總四下瞧瞧，提議：“我們坐下聊聊哈”老伴兒就順勢往后一退，打算坐在彎型休息椅上，邱總說：“我們進網(wǎng)吧經(jīng)理室啥，有吃有喝還有坐的，全免費?！卑缀握０驼０脱劬?。

“邱總，你和網(wǎng)吧經(jīng)理是熟人？廣告業(yè)務(wù)??？”

邱總笑，指指阿拉侄兒。

“他就是網(wǎng)吧經(jīng)理，進吧?！卑缀涡﹂_了，還擔(dān)心呢，這不什么都解決啦？大家重進網(wǎng)吧，己得知白何老倆口身份的收銀臺姑娘和網(wǎng)管，熱情交加，自不待言。

白何老頭兒更是猶如從地獄到了天堂。

興奮勁兒溢于表面，全身輕松。

經(jīng)理室不大，三人加上阿拉經(jīng)理，勉強匯得過身，寸土寸金的上海灘嘛，就這6個平方的小屋，能從寶貴的營業(yè)面積中擠出來，己不錯了。

阿拉經(jīng)理給三老人奉上三瓶無鹽汽水，一大盤糖柑橘，一碟白味瓜子，就出去忙生意。

剩下三老閑拉家常。

邱總以主人身份，給老倆口一人剝一個糖柑橘，放在面前，抓起抽紙揩著自己雙手，一面看著老太太：“三個月了，從沒檢查過？”“好像是”退休教師回憶地，慢慢點點頭：“所以，明天一定得去檢查。”“一定得去哈，要抓緊點啥，我家二寶是每個月檢查，”

邱總告訴到：“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缺陷，”

停停，輕了嗓音。

“還可以及時處理，再大，就不行了哈。陳老師，最近看過網(wǎng)易新聞沒有？”老伴兒塞了一瓣糖柑橘，甜得眉開眼笑：“好甜的糖柑橘，買到真貨了。網(wǎng)易新聞？沒看，一天窮事兒多。”白何知道邱老頭想說什么，所以故意慫恿到：“我也沒看過，你講講嘛?！?/p>

邱老頭就抑揚頓挫的講起來。

直聽得老伴兒頸肚子一縮，好像刀架在了上面。

然后垂著雙手，看看白何。白何就一伸手，嗖嗖嗖！扯了一團抽紙遞給她。老太太揩干凈雙手指，就掏出了手機，按照邱老頭所告訴的時間，上網(wǎng)搜尋起來。不一會兒，搜尋到了，老太太越發(fā)越憂心仲仲，把消息和載圖舉到邱老頭眼前。

“是不是這個”“就是它”

邱總看看，點頭，還補充到。

“你看好可怕，醫(yī)生一疏忽，本不該出生的孩子，一出娘肚子就沒有右手，就成了殘廢人，這一輩子怎么過喲？”老伴兒揣好手機，惶恐不安到：“不是先進儀器檢查的呀？怎么事先就沒檢查出啊？是不是這儀器是假冒偽劣？”

邱總癟癟嘴，惡狠狠的說。

“儀器是真的，人是假冒偽劣，極端的不負責(zé)任，害人又害己，所以說，要每月胎檢，就是預(yù)防碰到假冒偽劣的醫(yī)生?！?/p>

白何問：“邱總，你上海有沒有熟人醫(yī)生？這很重要。”

邱老頭沉重地搖頭，半晌說。

“沒有熟人醫(yī)生，可以事先給點兒錢，請他認真一點，負責(zé)任一點，我想還是可以的?！卑缀螁枺骸澳阍囘^”“沒有，實在不行，拿錢找地下診所。”邱總?cè)粲兴迹骸拔以谥貞c就聽說過，現(xiàn)在的地下診所，儀器儀表先進得很，觀察準(zhǔn)確率比國企的高得多?！?/p>

“那，以后，”白何又差點兒說漏嘴。

及時想起，換成了：“如果要找地下診所，你有方向??？”

“也不一定，到時打聽打聽哈?！崩蟼z口一路嘮嘮叨叨，喜憂郁參半地進了明豐苑。正在做清潔的老門衛(wèi)，意外的和老倆口打起了招呼：“白大爺，陳老師，散了步來的呀？”

老門衛(wèi)并不是不認識老倆口，而是不太熟。

出于禮貌和職責(zé)，平時雙方多是相互點點頭，送笑致個意。

所以，老倆口都站下，老太太回到：“是呀，老門衛(wèi)，還沒休息？”瞟瞟傳達室里掛著的電子鐘：“快11點啦，咳，出來時天還沒黑，一忽兒就快半夜了，這時間可得真是快的呀。”老門衛(wèi)直起腰來，皺巴巴的臉孔上，滿是笑紋。

“可不是，我看白駒也才回來，這下海打拚，不像以前在辦公室里坐著，真是辛苦的呀！”

老伴兒警惕的看看白何。

“老門衛(wèi)，白駒現(xiàn)在也是在辦公室里坐著的呀，什么下海打拚？”“哦，你們還不知道呀？”老門衛(wèi)爽朗的笑到：“白駒早沒在遠大干啦，聽說他們?nèi)齻€股東自己出資，組織了個廣告公司，正到處招攬生意的呀?！?/p>

猛然看到老倆口的臉孔，心里一格登，不說了。

離了老門衛(wèi)，老太太氣得一邊走，一面連連在地上跺腳。

“這個狗家伙，誰讓他辭的職？這么大的事兒，也不和我們商量商量？這是在上海，上海灘，就憑他白駒也混得開嗎？還二寶呢？我看連大寶吃飯都成了麻煩?！?/p>

白何也如喪考妣，牙齒咬得格吱吱的。

去年所有的不愉快，此時全涌了出來。

當(dāng)然，他也擔(dān)心白駒辭職下海打拚，經(jīng)濟得不到保障，產(chǎn)生連鎖震蕩，可更讓他氣憤的是，根據(jù)剛才老門衛(wèi)說的時間推算，老倆口動身來上海之前，他就從遠大公司出來了。

也就是說，白駒根本就沒把爸媽放在眼里。

甚至連招呼或者暗示都沒一個，這還是老倆口一心護著，想著和擔(dān)心著的親生兒子嗎？

還有，白何憑直覺，感到這事兒，香媽香爸一定知道，以白駒的性格脾氣，這樣的大事兒，一定得做通妙香的思想工作。

因此，妙香在第一時間知道了，也就是香媽香爸同時知道了。

再則，從決定到行動，不可能說到就做到，中間一定得有策劃，準(zhǔn)備和決定期吧？

這個決定期不算一月半月，起碼也有好幾天吧？所以，在這么多天的時間里，小倆口和老倆口都對我們封鎖消息，閉口不談，一定是心照不宣約好的，或者，干脆事先就訂好了攻守同盟？

即然如此，媽媽的！

老子還把重慶的房子空著，跑五千里路來自找苦吃，瘋了嗎？

“一定是老倆口唆使的”在拐彎處，老太太停下腳步，示意老頭兒往自己身邊靠靠，這樣借著伸到路燈外樹枝的陰影，免得讓鄰里撞見：“我敢斷定，白駒沒這么大的膽子。你還記得不，去年我給你分析研究的，他和妙香的婚姻是怎么來的？”

白何沮喪的點點頭。

“還不是趁我們不在上海？唉，不說這了，說起傷腦筋?，F(xiàn)在米己飯，有了彤彤，一切都晚啦。只是這狗日的家伙，不打招呼就辭了職，完全沒把我們放在眼里，氣人啊！”

不想，老太太冷冷到。

“我早說過，讓兒子獨自留在上海，是我眼光短淺的錯。可追究責(zé)任，根子還在你白何身上。不是你脾氣古怪，又沒出息，白駒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天馬行空，獨往獨來，”

“放你媽的屁”

本來就氣得暈頭轉(zhuǎn)向的老頭子，聽到老太太又舊話重提，忍不住怒吼起來。

“都怪我，你早做什么去啦？你就一貫正確，永遠正確，永遠健康？你怎么不去接別人的班??？”大約，老頭子這么一怒吼，也把退休教師吼醒了，她停了下來。

老頭子也強迫著自己停下。

畢竟，白何明白這是在上海。

罵歸罵，氣歸氣，那表面上的關(guān)系還得維持。如果就此和兒子親家鬧翻，不現(xiàn)實也不值得，畢竟，老倆口只有這么一個獨生兒子，想起就心疼?。?/p>

還有那小孫女兒，奶聲奶氣的“爺爺，奶奶”

唉唉，他媽的，怎么一個不少，都湊齊了哇？老倆口一時無語，慘白的燈光漏過樹葉枝椏，奇型怪狀地掩遮著幽暗中的老倆口，有點像小說中的鬼蜮；晚風(fēng)撫過，枝搖葉晃，寂寥空曠，有蟈蟈們沙沙沙的歌吟散落……

“好吧，我說錯了，我向你賠禮道歉！”

老太太，終于艱難的又開了口。

“對不起！白何。我的許多同事，姐妹，兒女繞膝，親家相伴，歡歡喜喜，和和睦睦?？晌遥覀?，”聽得出，老伴兒在強忍著悲鳴：“這一輩子老是爭吵，爭吵。現(xiàn)在兒子孤零零的獨自在上海，親家又，”

白何閉閉眼睛，也感到自己心里酸酸的。

想大聲哭，想放聲吼，剛才的怒火，煙消云散。

“可是，生活還得繼續(xù)，兒子不能沒有我們，沒了爸媽，他會更無助，更可憐?！崩习閮旱纳ひ簦兊闷届o，從容：“所以，我求求你，回到樓上，當(dāng)著親家，一定不要亂發(fā)脾氣?？梢园褍鹤咏羞M大屋，好好問問，卻一定要克制自己，不要沖他吼叫。白駒現(xiàn)在是父親，是丈夫和女婿，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他。想想當(dāng)年你父親的錯誤作法，你就會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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