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頭】再說愛你可以嗎(12)

其實我抗拒你,卻找到更多的證明。

退役后有一次做采訪,主持人問了一個問題。
當(dāng)時的孫穎莎回答的是,「我有」。
如果這個問題放在今天再問一次,孫穎莎想,我的回答是否還是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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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拒絕孫媽催促回京的要求后,醫(yī)生特意來到病房向?qū)O穎莎表示孫爸的病情穩(wěn)定且后續(xù)僅需靜養(yǎng)即可。
于是在一個晴好下午,孫穎莎坐上了回京的車——鄭馳是司機。
實際上這已是孫穎莎在石家莊待的第六天,而王楚欽提前三天就回去了。
比賽項目已經(jīng)進行到?jīng)Q賽,他們倆不能同時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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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媽囑咐鄭馳開車小心點,又叮囑孫穎莎不要給鄭馳添麻煩。
孫穎莎:“哎呀你去吧——我爸一會等急了?!?/span>
鄭馳則笑著點點頭。
他其實也是昨天剛到的,出差回來第一時間趕回了石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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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跟孫媽又一次強調(diào)得管管老孫。
孫媽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真不放心,那你就每天打一個電話。"
孫穎莎自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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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過后的今天是個好天氣。
與來時黑得像是沒有盡頭的雨夜相比,似乎不是同一個時空。
孫穎莎望著冬日少有的湛藍天空。
天空似畫卷,絲絲縷縷的云舒展著,伴著并不刺眼的日光繪成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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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忍不住開了窗。
涼風(fēng)透進來,在烘得燥熱的車廂里流竄,她感覺到一絲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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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看了眼她:“熱了?"
孫穎莎搖頭:“就是想吹吹風(fēng)。"
鄭馳:“會冷吧,要不還是關(guān)了。"
孫穎莎:“不冷,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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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jīng)]有再說話,車?yán)锵萑氤聊?/span>
孫穎莎也不知道和他說什么,她撐著頭,靠在車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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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的車是suv,底盤高,她坐在副駕上,能越過綠化帶的間隙看到對面疾馳的車。
很奇怪,高速上的綠化帶不知道種了什么,已是隆冬卻還郁郁蔥蔥,仔細一聞空氣里還有一些草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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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看出了她有些無聊,鄭馳旋開了音樂。
她是喜歡聽歌的,只是英文歌她很難記得住是什么名字。
現(xiàn)在放的就是一首她叫不上名字的英文歌,挺好聽,但她聽不懂在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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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想,如果大頭在這,說不定不僅知道,還能跟著哼哼兩句。
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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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生病,你應(yīng)該嚇壞了吧。"鄭馳開口。
“嗯。"孫穎莎掏出手機,沒有未讀消息。
“當(dāng)時我不在,不然我能跟你一起回來。"鄭馳看了她一眼。
“沒事,你來了也幫不上什么忙。"孫穎莎點開朋友圈,一頁一頁往下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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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又沉默了。
他很清晰地感覺到這次出差,他和孫穎莎之間原本的一絲親近也變得普通了起來。
他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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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看著朋友圈,手在繼續(xù)往下滑,但眼睛沒有在看內(nèi)容。
她很清楚自己的回復(fù)不太妥當(dāng)。
可她真的沒有說話的欲望,更別提想要延續(xù)話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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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怪。
她坐在鄭馳的車?yán)?,明顯感覺到很怪。
但這不應(yīng)該。
她明明不是第一次坐在這個車?yán)铮涩F(xiàn)在渾身上下透著奇怪和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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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注意力拉回手機,仍然上下滑動著朋友圈。
幾天不刷,朋友圈像是刷不完一樣。
大家的人生永遠都那么多姿多彩,充滿四季的、有朝氣的、有靈魂的、有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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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學(xué)習(xí),有人在求婚,有人在旅行,也有人在享受家庭。
總之大家的生活都挺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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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開自己的朋友圈。
滿滿全是營業(yè)的內(nèi)容,上一條不那么官方的朋友圈還是中秋節(jié)闔家團聚。
她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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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退役之前,她熱愛記錄生活,分享生活。
退役后仿佛生活被強行蒙版一層灰色。
倒也不差,但就是有些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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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抬手切歌,也是英文的。
她英語水平真的一般,所以聽不出來在唱什么。
不過開頭那一句她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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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found a love for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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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印象,應(yīng)該是很久之前聽過的。
或許是大頭分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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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劃著屏幕的手指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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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已經(jīng)回北京三天了,三天里他們只說過兩句話。
「到了」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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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沒有好好謝謝他。
不過…孫媽說等出了院,爸爸的情況好些就在家里招待他,感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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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要她說,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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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似乎想到他的次數(shù)有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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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長出一口氣,給手機重重的鎖屏,丟在包里再不多看一眼。
鄭馳側(cè)眸看了她一眼。
方才那種不太好的預(yù)感又從他心底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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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無語,自己的運氣也太背了點。
他只是出個差,就錯失了表現(xiàn)自己的好機會。
盡管自己出差結(jié)束后提前一天買票趕回來,但終究沒在孫穎莎最需要人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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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斟酌了下,又開口:“這幾天你也累了吧,在車?yán)锖煤盟瘯搅宋医心恪?#34;
孫穎莎搖頭:“我不困。"
她是真的不困,而且她在車上睡不著。
鄭馳:“不困也累呀,回去了還有你忙的,睡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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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沒說話。
其實她也不怎么累。
這幾天孫媽和她、堂哥、連帶著請的護工輪番照顧孫爸,王楚欽沒走的時候幾乎每晚都在這里陪床,她真的沒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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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王楚欽了。
孫穎莎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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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yán)镉只氐絼偛诺某聊?,孫穎莎沒有回答他的話。
鄭馳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
她在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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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鄭馳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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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被打斷思緒,這個稱呼是兩個第一聲。
她轉(zhuǎn)頭看到鄭馳目視前方,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抬了抬眼鏡。
“不好意思,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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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看他,他清了清嗓子:
“我聽說了以后就趕回來了……但是當(dāng)時沒能陪在你身邊,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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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這自己人的口吻和姿態(tài),終于讓她意識到了有些東西是錯位的。
孫穎莎皺眉,她此刻很不舒服。
仿佛全身都在喊著不舒服,她撓了撓喉結(jié)處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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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見她一直不說話,心想果然她是在為自己當(dāng)時不在她身邊而有些不舒服。
當(dāng)下說中了她的心結(jié),他決定好好表達自己的歉意和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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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你爸身體沒什么大問題,以后只要好好休養(yǎng),保持健康的生活習(xí)慣就好了。"
“我已經(jīng)跟我媽說了,后面你爸定時體檢的時候,她會打個招呼讓那些醫(yī)生多上點心。"
“不過我看你爸總這么忙工作也不太好,身體本來就不好,要不要我讓我媽打個招呼?別給你爸安排這么多事情,也到退休的年紀(jì)了,經(jīng)不住這么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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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面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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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渾然不覺。
“我看你堂哥對你爸也挺好的,你哥這侄子挺到位。"
“哎,聽說這次是以前你那個隊友送你回來的,回去我們得好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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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孫穎莎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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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沒反應(yīng)過來,飛快地扭頭看了她一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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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扭頭看著他:“他叫王楚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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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噢,王楚欽。我記不住他,我只知道馬龍啊張繼科啊這些……"
這顯然不是真話,鄭馳也是正兒八經(jīng)練過乒乓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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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爸做什么有他自己的考量。"孫穎莎又一次打斷了他。
“他對他的工作盡職盡責(zé),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盡管我不贊成他廢寢忘食,但我也沒有權(quán)利讓他少做一點,因為他對自己有要求。"
孫穎莎的語氣并不好,他已經(jīng)聽出了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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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沒有開口,把著方向盤,目光直視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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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決定今天就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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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我們兩個也不是一家人。"
“你沒義務(wù)陪我回來,或者是……感謝誰。"
孫穎莎盯著他,沒有要挪開目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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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楚地看到鄭馳的咬肌鼓起平復(fù)又鼓起。
反復(fù)吞咽了兩次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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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其實不用說得那么明白,大家就已經(jīng)明白了。
或許她曾經(jīng)迷茫過是否選擇,但總在下定決心前又猶豫。
這份猶豫就如同曾經(jīng)的領(lǐng)導(dǎo)說的那樣。
【看似差一點,實則差很多】
每次下決心之前都差一點,那么就是她認為真的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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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差之前問我要不要談戀愛。"
“我現(xiàn)在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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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別說。"鄭馳保持著一個姿勢,始終目視前方,只是語氣冷得如窗外的寒風(fēng)。
“我知道叔叔生病的時候我不在,你這幾天又驚又怕,心情不好。"
“而且這幾天要照顧叔叔,你也挺忙的,肯定沒時間好好想這些事,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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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忍無可忍,終于質(zhì)問出聲:“你為什么總是喜歡揣測我!"
聲音不大,但車?yán)镫[隱縈繞著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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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深吸一口氣:“不就是王楚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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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搞笑!”孫穎莎死死盯著鄭馳,“你別搞笑,和王楚欽沒關(guān)系?!?/span>
說著,她忽然冷嗤一聲:“你真的很奇怪,你為什么總是評價別人,然后給別人蓋棺定論?你有什么資格,你到底了解別人多少?”
“而且你真的很喜歡替我找理由,替我做決定,從來沒問我是不是真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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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陳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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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對我挺好的,但是我們倆真的不合適。"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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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連朋友都做不成了?!焙巫考炎趯O穎莎家的沙發(fā)上低頭回微信。
“佳佳別打岔,我想知道然后呢?"孫銘陽剝了一個砂糖橘塞進嘴里。
那砂糖橘是孫銘陽帶來的,說是給孫穎莎帶的,可自己卻呼哧呼哧狂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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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站在陽臺下晾衣服。
冬天冷,她沒開窗,就著日光晾在衣架上:“沒然后啊,他把我送回來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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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銘陽把橘子皮撂在果籃里:“你為啥不喜歡鄭馳?。?#34;
孫穎莎翻了個白眼:“我前面白說了是不是?"
孫銘陽無語:“我沒感覺有什么問題,不是挺體貼的嘛?而且人家想快點和你確認關(guān)系,才把自己擺在那個位置上的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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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鄭馳…還可以吧,好歹給你安安生生帶回來了,沒把你丟在高速上?!边@是何卓佳。
“要是有人在我車?yán)锞芙^我,還是高速上,那我可沒準(zhǔn)就把他丟在高速上了。"何卓佳把微信里的消息回復(fù)完,抬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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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銘陽白了她一眼:“你以為都跟你這女土匪似的?再說了,他能對莎莎怎么樣?"
何卓佳“嘁"了一聲,隨即又看向站在陽臺上晾衣服的孫穎莎:“誒,莎莎,那你到底為啥不喜歡鄭馳???"
她站在日光里,半邊身子都疊著金光,配上她今天穿的海馬毛的毛衣,顯得溫柔又圣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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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思考了下:“因為他不喜歡我,他是在演喜歡我。"
這是她悟了很久終于悟到的感受。
每一個舉動都很完美,但正是這個完美,讓他的行為帶著點不真實的討好。
清清楚楚地攤開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他并不是真的喜歡她,只是知道她有用,想要跟她組建一個【有用】的家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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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新奇的回答。
孫銘陽第一次聽到這種帶點辯證的回答,但她此刻正在專心對付橘子,沒嘴說話。
而何卓佳則飛速接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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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把最后一件小衣服晾好,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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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接到媽媽電話的那天晚上,她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到,哆哆嗦嗦說不出話的時候,王楚欽握住她的手腕,接過電話對著那頭的媽媽說「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
那時王楚欽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那個眼神,那個從18歲開始就投射給她的眼神。
那個每次都在跟她說「別怕,我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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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了一眼何卓佳和孫銘陽,給出了自己篤定的回答。
“因為我知道真正的喜歡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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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卓佳聽出一些苗頭:“你不會……還想和大頭好吧……"她說的猶豫,這次王楚欽送孫穎莎回莊里,難免不會有些情感上的加分。
孫銘陽含著橘子皺眉,這個橘子好酸:“……你不是吧?"你指的也是孫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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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孫穎莎連連搖頭:“…我…我只是懷念以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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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卓佳也站起來,她看著擺在客廳的櫥柜里的照片:“那你放這張照片干什么呢?"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2018年青奧會混雙頒獎典禮的合影。
那時的她還有嬰兒肥,聽了他的鬼話,把金牌咬在嘴里,在他身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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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回頭再看,傻透了。
她不自在:“我就喜歡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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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卓佳撇嘴:“我看你就是還喜歡他。"
孫銘陽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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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尷尬,看著兩人的目光,似乎要將什么東西戳破。
她從陽臺邊走進客廳,伸手把兩人拉在沙發(fā)上坐下:“我真不喜歡他!你們想想??!他做了什么混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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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銘陽想了想:“嗯……你說的有道理。"
何卓佳看著這個墻頭草就知道她是個不牢靠的:“孫銘陽你有道理個屁,她說啥就是啥?"
想象這廝都能在他們倆還沒明了的時候就說什么「戀愛要ing」,能是個什么拎得清的:“她要是不喜歡,擺這玩意兒干啥?我要是她我把這合照都給剪嘍,只剩我自己!看著就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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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銘陽又想了想:“佳佳說的也有道理。"
孫穎莎:“……"
陽陽你到底是哪一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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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端消毒水的味道很重,睜眼看到的是慘白的天花板。
王楚欽無力地嘆了口氣。
可能是流年不利,他跟醫(yī)院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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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cè)高高地吊著瓶子,看上去剩的不多了。
點滴順著軟管扎入皮膚,液體順著就和血液融在一起。
右胳膊因為液體的滲入,有一些透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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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陪床的人——正常,他是自己來的。
他在快要被痛暈之前打了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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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醫(yī)院的原因很簡單,胃病已經(jīng)折磨了他一段時間。
應(yīng)該是為了懲罰他不按時吃飯,不好好飲食,總在酒精和酒精和酒精之間來回橫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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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口不提是因為這次去石家莊,幾乎沒怎么睡也沒怎么吃。
也閉口不談回到北京又連軸轉(zhuǎn)兩天做解說和嘉賓,連陳幸同都看出了他臉色不對,他自己卻不知道在較什么勁不肯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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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扛了三天,等到運動會圓滿結(jié)束,他終于松了口氣。
回到家的午夜,他開始胃痛。
其實他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不是緊急的大病,但經(jīng)常折磨人,偶爾還會反流。
只是這次的痛遠勝以往,像是用什么銳器剪開胃壁一般,痛感一層一層往上涌,痛到他滿背都是密密麻麻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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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撐不住了,他打了一通120。
其實那些人來的時候他隱隱約約也還記得,他掙扎著去給對方開門。
在看到擔(dān)架的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想的竟然是“退役后反倒用上擔(dān)架了"。
可能是運動員天生就很排斥醫(yī)院吧。
他這么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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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里濃重的味道真的不好聞。
他四下看了看,周圍皆有親人陪床。他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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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睜著眼睛,這種失落感就越是疊加。
心里逐漸泛出一種酸澀。
他把目光轉(zhuǎn)向吊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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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就很討厭打吊瓶,那種細針在一瞬間穿透皮膚的痛,盡管很迅速很微小,但冰冷的器具接觸到靜脈,深深扎進血肉之中又從皮膚里快速離開,牽帶起皮膚組織的感受仍然叫他毛骨悚然。
他本能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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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滴即將結(jié)束之前,他按了呼叫鈴。
很快護士過來給他拔針。
他別過頭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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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收起東西,通知他明天再來輸液。他低聲道謝,緩了緩狀態(tài)站起來。
走出醫(yī)院的大樓,外面的日光亮得晃眼。
他瞇起了眼睛,望著藍得過分的天。
下午的日光斜斜地映照在玻璃外墻上,閃過一些炫目的光點。
川流不息的車輛掠過,行人裹緊了衣服,在寒風(fēng)里步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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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覺得自己好像與這世界沒有什么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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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北京冷得不近人情。
他哆嗦著攔了一輛的士,報出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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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yán)锟照{(diào)打的很高,蒸騰出一股不好聞的味道。
他把頭埋在羽絨服里,放輕了呼吸。
忽然好想有一只柔軟的手,貼在面頰上,或者額頭上,又或者是
眼睛上。
他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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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閉的裝修,家里透著單身漢的味道。
昨晚煮的泡面碗還丟在客廳的桌上,油脂已經(jīng)凝成了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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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猶豫幾息,潔癖發(fā)作,還是沒能放任這個碗留在桌上。
步子不太穩(wěn),但仍然很堅定地拿去廚房洗干凈餐具,再洗干凈手擦干。
他攤開手腳躺平在臥室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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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安靜得能聽到不遠處馬路上的鳴笛聲。
有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在床鋪上。
房間里影影綽綽,昏暗的寂寥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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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好想孫穎莎。
他好想抱一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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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種奪冠之后的擁抱。
是每次兩人縱情之后,她背對緊貼著自己的胸膛。
而他自己將手臂從她的腰側(cè)繞過,精準(zhǔn)地握住她的手,交疊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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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又或者不用見她,只是聽一聽她的聲音。
只是聽一聽她說……她說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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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
王楚欽覺得好奇怪。
他從未如此炙熱地不帶欲念地思念她。
即便午夜夢回時刻將過去那個她從腦海里拉出來脧巡一番,也從未如此迫切地渴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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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開始灼燒一般。
骨血里有什么沸騰起來,叫囂著釋放。
他不斷調(diào)整呼吸,克制著。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念頭一旦打開,就開始蠢蠢欲動。
他不想嚇壞她,不想破壞自己原本打算慢慢來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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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閉上眼,靜靜地任千頭萬緒在腦海里穿梭。
無數(shù)細碎的畫面如拼圖一樣騰空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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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雙柔軟的唇貼在他的唇上。
他呼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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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舌交chan,交換了彼此的唾液。
他喉結(jié)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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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里滿是悲慟。
她說「沒看到這張字條你就感覺不到我的心,那你也太遲鈍了」。
王楚欽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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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坐在沙發(fā)上解決著砂糖橘——孫銘陽和何卓佳已經(jīng)走了。
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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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來。
【大頭】兩個字固執(zhí)地在屏幕上停駐。
代表著掛斷和接聽的紅綠色按鈕不斷交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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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舔了舔唇,猶疑著。
來電執(zhí)著地在屏幕上大剌剌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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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任由時光一秒一秒流逝。
終于她深吸一口氣,按下綠色。
震動恰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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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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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看著暗下去的屏幕,眨了眨眼。
肩膀微微塌下來,她把手機扔在沙發(f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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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手機屏幕又亮起來,嗡嗡地震動著。
來電顯示: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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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快到要飛出胸腔,呼吸急促到她有一瞬間感覺自己有些缺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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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第六感往往準(zhǔn)得可怕。
她有預(yù)感這是一個不一樣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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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下接聽鍵。
沒有人說話。
她和王楚欽同時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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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貼在耳邊。
手機正對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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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地聽著那邊的聲音。
他靜靜地看著屏幕上的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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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聲音。
因為他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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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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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酥軟又低沉,像是真的在她耳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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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你。"
孫穎莎又眨了眨眼。
鼻尖開始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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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見你。"
“或者不見也可以?!?/span>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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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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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想。
我又聽到我的心跳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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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后她曾做過一次采訪,主持人問了一個問題。
那個問題是「在國家隊這么多年,你有喜歡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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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她說「我有」。
如果今天再問一遍這個問題。
孫穎莎想,她還是會回答
「我有」。

到底有什么不過審的東西!
不就是個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