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的想象力(2)
? ? ? ? ? ? ? ? ? ? ??一、宗教的起源及未來
在弗洛伊德看來,文明不過是人類對自然的防衛(wèi)及人際關(guān)系的調(diào)整所積累而造成的結(jié)果、制度的總和。而宗教觀念也是如此,它產(chǎn)生于保護自己免遭具有絕對優(yōu)勢的自然力量之害的必要性,還有人們需要竭力克服那些被人們痛苦地感受到的文明的缺陷的欲望。
當我們在詢問一個東西是哪兒來的時候,毋寧是在問這個東西的作用是什么.比如家庭是哪兒來的,學校是哪兒來的,其實都是在問它們的作用是什么。所以在詢問宗教的起源時其實是在問宗教的作用是什么。
而宗教觀念是關(guān)于外部(內(nèi)部)現(xiàn)實的事實和條件的一些教誨和主張,而顯然這些教誨和主張是不可靠的,但是它又為何對人類產(chǎn)生了最強烈的影響呢,顯然這是一個心理學問題,所以在這里宗教起源的問題就被化簡為一個宗教在心理上的作用的問題,而弗洛伊德提供了一個精神分析的解答。
在弗洛伊德看來,宗教觀念都是一些幻覺,“是人類的一些最古老、最強烈和最迫切愿望的滿足,其威力的奧秘就存在于這些愿望之中?!?/p>
在人還是孱弱無助的孩童時,孩子需要母親的照顧,但是母親的這種作用不久就被父親所取代。父親一邊起著保護孩子的作用,受到孩子的敬佩;一邊又因其與母親的關(guān)系和孩子的戀母情結(jié),遭到孩子的恐懼。“當個人在成長中,發(fā)現(xiàn)在面對社會與自然時,如果沒有那些幫助他對付奇異力量的保護人存在,他便無法生存下去,這時,他就向這些強大的力量賦予了屬于他父親的那些特點。他親手創(chuàng)造了他恐懼的神靈,也創(chuàng)造了他尋求得到撫慰的神靈,創(chuàng)造了他需要得到他們保護的神靈?!边@種使自己免于孱弱無助的保護的幻覺,其實就是自己的愿望及心理的投射。
我舉一個現(xiàn)實生活中的例子,在歐洲經(jīng)常會聽到這樣的話語,“移民”正在涌入我們的祖國,以便白吃白喝我們國家的福利;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又說“移民”盜竊了普通公民的工作機會導(dǎo)致了他們的失業(yè)。這顯然是一種矛盾的說法,因為如果他們是白吃白喝的懶漢,那顯然不會去工作;同時如果他們有能力搶走其他公民的飯碗,那么顯然他們不是靠國家生活,反而是在為國家做貢獻。但是這種形象卻可以起到團結(jié)這個民族的作用,這兩種說法的共同點就是它們表達了對于“移民”擁有過多的“享樂”的抱怨,而且這個“享樂”同時又是從“我們”這里搶走的。這種精神結(jié)構(gòu)——超我和幻想,對于社會的運作其實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在實際上并沒有什么威脅,人們就會發(fā)明一種威脅來使其運作。在這里歧視“移民”并不是因為種族主義,而是歧視“移民”成了種族主義誕生的可能性條件,變成了一種惡性循環(huán)。在這個例子中所說的幻覺,實際上也是他們心理和愿望的投射,即他們所謂的“移民”的可怕之處其實是他們討厭的自己的投射(超我的懲罰),和自己的愿望的投射(我也想像他們一樣),有意思的是這反而加強了社會團結(jié)和種族的概念。
哥倫布曾認為,他發(fā)現(xiàn)了通往印度的新航路;一些國家主義者認為自己的國家與民族最優(yōu)越一樣,它們都是一種幻覺,特點是滿足了他們的愿望。而對于這種幻覺,與之最接近的就是神經(jīng)病中的妄想,但是與妄想不同的是,幻覺可能是對的,幻覺的關(guān)鍵之處就在于愿望的滿足。就像我們在做夢時,它們表達了一些愿望,但是經(jīng)過了移置和凝縮變成了種種奇異又真實的夢,也就是幻覺。弗洛伊德認為我們可以看到這種宗教妄想就在我們的現(xiàn)實中,那些宗教教義便是我們這種神經(jīng)癥的殘余。
最后弗洛伊德對于宗教這個幻覺開出的藥方,相對于前面的診斷就遜色了不少。因為它基本和柏拉圖以降的那些哲學家們差別不是很大了。即依靠人們的理性和科學,還有現(xiàn)實教育。
? ? ? ? ? ? ? ? ? ? ? ? ? ?二、我的想法
人就是那個夜晚,那個在它的樸素中包含著一切的空無:很多無窮的表現(xiàn)、形象,沒有一個會直接與它相聯(lián)系,但也無一不在。這就是夜晚,存在于此自然的內(nèi)在——純粹的自我。在某個變幻不定的表述中,到處是夜晚:此處一個流血的頭顱突然被射中,彼處一個白色的人影瞬間消失。當我們在眼睛里觀察人類的時候我們看見了夜晚,那個使我們害怕的夜晚:世界的夜幕在我們面前升起。
? ? ? ? ? ? ? ? ? ?? ——黑格爾,《耶拿精神哲學》
其實,如果我們把弗洛伊德的“想象力”發(fā)揮到極致,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種所謂的幻覺,無處不在。他自己也寫到了,我們社會中的其他文明財富、政治規(guī)則、兩性愛欲,難道不也是一種幻覺嗎。宗教雖然被科學的發(fā)展慢慢否定,但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似乎不只是過去那樣沉迷宗教這種單一的幻覺,隨之而來的仿佛是鋪天蓋地的幻覺(文化、地位、金錢等等)。
為什么同樣的衣服加個supreme的標志,價格就能翻幾十倍?我們買的就是這個商標的幻覺。同時我們不要忘了,幻覺始于愿望,它滿足了我們什么樣的愿望呢,這個愿望是我們的嗎?你大可以舉無數(shù)種例子,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說,愿望指向另一個愿望。人之所以為人,并不是他有多大能耐自己做了什么,我之所以存在不是我對自然做了什么了,人是社會中的概念。但也不是我的存在是我對社會干了什么,而是我為社會做了什么,社會讓我做了什么,人的概念是被社會定義的,所以我的存在是被社會承認、被他人承認之后才有的。所以我的自主意識需要被他人承認才能存在,為了被他人承認,我就必須滿足他人的愿望,所以當我們說我的愿望是什么,我的欲望是什么的時候,其實都是他人的愿望、他人的欲望。
舉個例子,?弗洛伊德說到她小女兒吃蛋糕的案例,“她想要一塊蛋糕,得不到,于是她幻想得到?!边@不是小女兒單純滿足自己食欲的案例,關(guān)鍵是小姑娘吃蛋糕的時候看到父母對這場景深感滿足,所以吃蛋糕的幻想其實是小姑娘形成自我的嘗試:她會讓父母滿意,成為父母欲望的客體。
再舉個極端一點的例子,時常會有歷史上的理想主義者,堅定自我,不與世俗同流合污,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個形象難到不需要他人的承認才能存在嗎(他要真不與世俗同流合污,那他干嘛還寫詩給世俗看呢,我還能在這里吐槽他嗎?)。這難道不也是世俗另一種欲望的客體嘛?
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一個人的愿望總是指向另一個愿望。這就像翻字典一樣看到一個字的解釋,但是為了看懂解釋我們還要看其他字的解釋,然后無窮無盡。實際上我們以為自己愿望著什么,但是這個愿望是找不到頭的,也就是說其實我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愿望的究竟是什么,但這愿望終究是別人的,雖然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得認為自己知道。
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自文藝復(fù)興以來我們強調(diào)個人的自我,我們總是說我要怎么怎么,甚至我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我以為我是行動的主體,但實際上我不是??膳碌牟皇堑芽柨谥械娜?,即機器中的幽靈,可怕的是在這個意義上人就是像幽靈一樣的機器,他是個機器但他像幽靈一樣行動!
這其實是個很悲觀的說法,就像韋伯口中社會就是我們給自己打造的“鐵的牢籠”,我們就好像演出著一個早就被他人寫好的戲劇,但是我們卻以為是自己寫就了劇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演戲。拉康有句話說得好,“當一個國王認為自己是國王的時候,他和一個認為自己是瘋子的國王一樣都是一個瘋子?!币驗樗尤话阉?、社會建構(gòu)的概念當做了他的主體、他的自我。國王存在的對立面不是非存在,而是國王堅持存在。因為國王本身不存在,但是他堅持存在。
當然我的言外之意不是說大家意識到?jīng)]有所謂嚴格意義上的自我,大家都別活了。我的意思是,我們要意識到人總是沒有自己想得那么自由。也不要覺得那些被社會排斥的精神病人是異類,實際上有可能他們才是這個瘋狂社會的正常人。在這種程度上,精神分析的用作就在于,讓我們認識到自己的有限性,破除一些些幻覺,相對更好更自由得活著。
最后引用齊澤克的一句話,“如果你想一直幸福,就一直愚蠢吧。真正做主宰的人從來沒有幸福感,幸福感是屬于奴隸的范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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