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的智慧
我的腳下有一群忙著搬運食物的螞蟻,它們的生死在我的一念之間,也許它們都如我們這般,也認識了生死的必然,也渴望無病無災自然終老,這自然的法則也許它們比我們更明白。它們極盡所能,奮力忙碌著。但它們無法知道我此刻的想法,更不明白我接下來會做什么……
在這樣的時侯,動物是智慧的,它們視我如虛無,我的所有存在和想法它們不想知道——此時此地的飽肚心安似乎就是他們的一切。"放下"——這個人類歷經千年修行后的悟道,動物界才是切實的踐行者。而在人這個群體中,是否真的存在“放下”是很可疑的,哪怕是僧界,太多的所謂“放下”也是帶著深深的無奈情緒,卷土重來幾乎是大多被迫遁入空門者內心深處的隱秘企圖。
人類的處境與我腳下的這群螞蟻能有多大差別呢?但人類卻創(chuàng)造了一種理論,把自己擺上了萬物之靈的位置,極盡能事嘲諷螻蟻的麻木。其實我們費盡心智所做的也就是猜測著那只腳和它背后的腦袋。我們極盡創(chuàng)造,企圖改天換地或一勞永逸,為此心甘情愿犧牲當下的平靜安寧。當然,人類也常常猜對了,得意一番,卻也常常猜錯了,挨了腳掌。兩者的比例是1:1。
"得過且過"這個幾乎是“放下”的近義詞放在人身上就顯猥瑣得很,但實際上卻是生物界的生存定律,與適者生存這個鐵律一樣。胡適說:……你到萬牲園里去看那白熊一天到晚擺來擺去不肯歇,那就是沒有意思的生活。我們做了人,應該不要學那些畜牲的生活。畜牲的生活只是糊涂,只是胡混,只是不曉得自己為什么如此做。一個人做的事應該件件回得出一個“為什么”?!墒呛壬裁靼祝鹤臃切?,安知熊之樂與不樂?我們何嘗不是那籠中的熊……尚且,對動物而言,萬牲園是人的罪惡。
有時在荒野上路過,看到路邊豐庾的土地上百草叢生,林木葳蕤,鳥雀啾喳,我就想:只要隨意鉆進任一叢林,搭個棚子,種幾畦作物,也就能活命吧,為何要在那些雞毛蒜皮的俗事得失上糾纏呢?可是又想:我為何要活成個動物呢?難道如今的活法不如動物?一旦這樣思索起來就觸及了人生的價值和意義,就惶惑得很,懷疑自己的存在。人的困惑大約就常常在這些比對上。人類一直企圖逃脫上帝的安排,追尋著生的意義,沒想到的是越來越糊涂,而動物卻是一直照天性活著,一點也沒有想學人類那些高尚活法的意思。我常覺得,擁有人一樣智慧的動物和擁有動物一樣智慧的人是應該同等的,也就是那句話:天才在左,瘋孑在右。我們呢?——都是一群糊涂的庸人。
人的意識的預見性和能動性是人之為人的根本,但幾乎也是糾結和痛苦的源頭。這樣的情緒比較起那些被我們評判為麻木懵懂的鄉(xiāng)村老農,貌似一種高貴的覺醒,其實質上更像一種做繭自縛的愚蠢——活著需要那么多意義嗎?有意思不行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人總是在對物質與精神上取向的不同,有了異彩紛呈的追求。但是在繞來繞去一圈之后,仍是回到心靈的寧靜這個原點上。"紅泥小火爐’‘"能飲一杯無’‘"把酒話桑麻’‘"坐看云起時"---從根本上,這樣的情調幾乎都簡單到了動物追求。而所有動物從一開始就在這個原點上了:樂了就好。
文明人要想回到這個點己是很不容易了!
高世麟(2017.07)
本文發(fā)表于《揚州廣電報》美文專欄(2017.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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