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自述
我是苦瓜,長得很丑,賴賴巴巴磕磕磣磣,褶皺骨突,就像歷盡滄桑老人的臉,還掛著苦相。早前,我在菜畦籬落一角,眼巴巴瞧著瓜果菜蔬們,尤其是那些個甜香瓜們,占著菜地的有利位置,沐浴著陽光,要風(fēng)有風(fēng),要雨得雨,我只好蜷縮在不起眼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所以認(rèn)識我的人并不多,自從國家強(qiáng)起來,人們富起來后,我熟悉的人越來越多,大到退休干部,小到糊口百姓,甚至我還認(rèn)識不少年輕人。
我來自于熱帶,耐熱不耐寒,喜光不喜陰,雌雄同株,葫蘆科苦瓜屬植物,一年生攀援狀柔弱草本,葉脈掌狀,果圓柱或紡錘形。味苦自然是我的本味,在我看來大自然的原味,其底味就是“苦”,不信你嚼一下春天的樹葉、枝條,或者其他任何植物,包括桃花杏花,它們都有苦味,只是苦的較淡。如果說其它果實(shí)的甜,那也是夏季和秋后的事,即便是成熟的甜瓜,瓜蒂處仍有淡苦味。而我,無論春夏秋冬也不刪除自己基因里的苦味,我天生具備黃連、黃柏這些黃字輩家族的稟賦,在廣袤的土地上,找尋收集“苦”,揣在身上,就像走夜路的人,在身上揣了把刀子。世上有個較優(yōu)秀民族——猶太人,教育孩子的想法跟我很契合,教育的真諦是接受苦,而不是改變苦。接受了這種觀念,把人生遇到的所有磨難,看成無法避免 ,理所當(dāng)然。我生活在苦里,所以感受不到苦,也不會因甜的或香的誘惑而焦慮。
有人出于偏愛,給我冠以好聽的名字。清代葉申薌《減字木蘭花·錦荔枝》“黃蕤翠葉,籬畔風(fēng)來香引蝶,結(jié)實(shí)離離,小字新偷錦荔枝。但求形肖,未必當(dāng)他妃子笑,藤蔓瓜瓤,豈是閩南十八娘?!?除外表的皴皮糙臉跟荔枝有點(diǎn)相似,至于跟“妃子笑”、“十八娘”荔枝上品并論,言過其實(shí),不過“錦荔枝”聽起來挺受用。還有叫我涼瓜、恒菜、菩達(dá)、菩提瓜、君子菜等,跟菩提結(jié)了緣,便有了禪意,有了佛性,有了悟道。于是,不急不躁,簞食瓢飲,在世俗的煙火里,清心寡欲,忘世忘俗。清人屈大均著《廣東新語》“(苦瓜)雜他物煮之,他物弗苦,自苦不以苦人,有君子之德焉······其性屬火,以寒為體,以熱為用,其皮其子皆益人,又有君子之功?!边@一說法中肯中聽,恰如其分。在經(jīng)年時光中,我濾去浮光、甜美、鮮嫩,整理、收藏被它們丟棄的苦,默默地提煉,靜靜地萃取,包容在時空深處,終成苦果,“苦”與“澀”是我最大的成就,有道是酸銷魂,甜宜人,辣刺感官,苦深沉,直達(dá)內(nèi)心。如有青睞,不勝榮幸。
現(xiàn)時光,人們的飲食幾乎都以“甜” 為主,像各色糕點(diǎn),滿大街的飲料,追求味覺享受的同時,往往忽略了人體糖代謝異?!悄虿?;當(dāng)然還有在人們擺脫了那吃早上無晚上的困窘歲月后,從而追享膏粱厚味,無節(jié)制地胡吃海塞,其結(jié)果這病那病接踵而至。有人說,人生如賽場,上半場按學(xué)歷、權(quán)力、職位、業(yè)績、薪金比上升;下半場以血壓、血脂、血糖、尿酸、膽固醇比下降。所以下半場我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于是紛紛自討“苦”吃,做菜有蒸煮炒拌,苦瓜啤酒、苦瓜飲、苦瓜泡茶、苦瓜美容······從某個角度說,甜可致病,苦可治病。其實(shí)作為苦瓜,跟人吃與不吃,沒有多大關(guān)系,就像人一生怎么活,跟骨灰盒形狀沒關(guān)系一樣。我還是原來的我,外表內(nèi)容從未改變,“賴”和“苦”依然如故,改變的是人,對我冷落與寵愛我不計(jì)較,重要的是領(lǐng)略“苦”的滋味,體味“苦”中蘊(yùn)含的清香,激發(fā)健康的積極向上的生活熱情,才是智慧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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