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隨筆)
貨郎挑著擔(dān)子一進村,手搖撥浪鼓,“出動,出動,出出動”,如果看到有人來,放下?lián)?,高興了又搖“嘿得隆咚,嘿 得隆咚!” 如果沒人迎來,尋一寬敞的門口,放下?lián)?,搖動不郎鼓,“你動,我不動,你不動,我等”,“不來等等,不來等等”。這是上世紀(jì)七十年代 ,貨郎搖撥浪鼓的鼓語。貨郎挑的大都是僻遠農(nóng)村的生活用品,簡直是那時光的流動百貨店。
小時候,一聽狗叫,搖撥浪鼓的,就知道貨郎挑來了,在家登高爬低,找破鞋底、螺絲釘鐵皮子、牙膏皮等去換五彩糖粒、麻糖或指彈玻璃球、削鉛筆小刀。貨郎挑一放下,很快圍攏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大群人,女人們挑針頭線腦、紅頭繩、發(fā)卡、紗巾、小鏡子、香脂、雅霜,也有扯二尺小花布、幾尺松緊帶,有買洋胰子(肥皂)、幾抄洋紅、洋綠的;老人們買洋火、煙袋嘴煙袋頭,也有為孫子孫女買鉛筆、橡皮、習(xí)字本的,年輕人則買手電筒電池,買防蚊蟲叮“萬金油”的。貨郎挑的物品,不僅能買也可以用破銅爛鐵、雞鴨鵝毛、女人長發(fā)、豬鬃、雞蛋等來換,如果有一張冬天的黃鼠狼皮,那可是大物件(記得,貨郎拍拍抖抖皮子,雙手托起長吸一口氣,鼓起腮幫,對著皮毛脊心吹氣,若毛分兩邊,成一條直線狀,就是冬天的好皮子,不然就不值錢),視物而估,當(dāng)面議價,很有味道。冬天來則添帽子、手套口罩、襪子鞋墊、歪歪油、香棒(一種防裂油)等貨物。待一“呼隆”賣的差不多了,大人們聚攏來,聽貨郎講外面的消息,城里的汽車裝多少人,晚上路燈有多亮;公安在哪個車站抓一個小偷,那個村莊的小青年把人家新媳婦帶跑了,哪里下大雨壩子破了,一個小孩掉水里,被那個人救起······人們聽得津津有味。
貨郎,城里鄉(xiāng)村兩頭跑,走街串巷,路道廣閱歷深,腦子靈腿腳勤,大都以中、老年人居多,能說會道,笑臉迎人。進一個村莊看“烏央”圍上很多人,有挑三揀四,戧言戧語的,得好生應(yīng)付。瞧貨郎挑子不大,能裝很多僻壤陋巷人要用的小商品,小五金、小工藝、小織物、小器皿、小文具、小用具之類,總之物品以“小”見長,如需稍大件的,則要預(yù)約下趟帶來。貨郎挑,兩頭籮筐上放長方形扁平木箱,箱蓋為玻璃鏡框,五花八門的小商品一覽無余,鏡框邊棱刻有尺度,用于量布頭、松緊、頭繩等,籮筐里成的是兌換來的舊貨。
貨郎挑都有自己的范圍,趟數(shù)多了人頭熟,利潤看得薄,貨走的也快,隔十天八天就得來一趟,最遲不過二十天。時間久了還沾親帶故了。隔壁我的玩伴小光,就認(rèn)趙貨郎為老干爺(干爸),四十來歲,年齡相當(dāng),盲人算命的串到門口,他娘為小光算了一卦,說克他父親,要改口叫,喊趙貨郎“爸”,喊他父親為“舅”,儀式是為趙貨郎添置鞋帽、一套衣裳,作為回贈則為小光買一套,放兩掛鞭炮,左鄰右舍請一桌。從此后,一聽到撥浪鼓響就說,“小光,你老干爺來了?!壁w貨郎也照常在他家吃頓飯。冬季,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趙貨郎來,她家也托人往北方打聽,沒所以然,突然有一天,貨郎來了,沒見挑子, 人黒瘦一圈。原來是在哪被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打辦室”逮住,沒收挑子物品,罰他在一個水利工地干兩個多月活,小光爸說:“以后風(fēng)頭緊就躲躲。”
據(jù)記載 ,我國宋、元代就有貨郎挑,北宋張擇端 《清明上河圖》,就有貨郎擔(dān);宋代周密《武林舊事》就有“貨郎”的傀儡戲;元曲《朱太守風(fēng)雪漁櫵記》中,朱買臣在鄉(xiāng)下一個表叔張老漢,就是貨郎;元代王曄《桃花女》楔子,“我待繡幾朵花兒,可沒針線使,急切里等不得貨郎擔(dān)兒來買。”可見那時的貨郎,已成為經(jīng)濟活動及社會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國家處于計劃經(jīng)濟年代,商品流通緩慢,路況不好,交通不便,偏遠鄉(xiāng)村簡直無路可走,肩挑貿(mào)易的貨郎,便成了那個年代流通領(lǐng)域的一道風(fēng)景,雖賺頭不多,卻能方便群眾滿足需求。有人說,義烏小商品市場,就是貨郎挑出來的,雖不免有些夸張,背后卻有貨郎的影子 。改革開放后,貨郎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而今,那“出動,出動,出出動”的撥浪鼓聲,和那貨郎挑來交易的場景,旁邊玩伴的歡笑聲,一同留在了記憶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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