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紅果
采 紅 果
作者:粉墨是夢
感覺自己好像生病了,眼花頭暈脖子疼,心煩沉悶失眠,莫名的不開心。
早就聞聽春山的第一批野紅果——羊奶子熟了,更有看到圈友們曬得紅瑩瑩俏模樣的照片,心里就像小鹿的蹄子,順著山路彎彎,跑上那東山頂,做一只小鳥,啄瓊漿。
一切收拾便當,出門,偱山路慢上。
天又高又藍,如同晶潤的青玉盤,不泛一波云紋,一彎淺白淡月懸于青山尖。晨光熹亮,陽光微涼,明亮的金輝罩翠巒,山崢嶸豐腴,莽莽芊芊。初長成模樣的樹清綠嫩生,綠葉中抻出一樹樹米黃紫紅的槐花,濃郁的花香在曠野中飄逸,清心去煩安神。雞鳴狗吠,卻野徑無蹤。林間的鳥兒齊鳴百鳥朝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拐過一個山彎,遇見路邊的一蓬綠堆下,有一紅一黑兩點。急急走去,一只大黃狗竄出逼視拒我?guī)酌字h,不準近前。五六歲模樣的哥哥,一手牽藤,一手扯摘羊奶果,放進二三歲妹妹的木碗里。妹妹幽幽的雙眼,沉靜的觀我,可能擔憂我的到來會和他們爭事。“小伙子,哪里還有羊奶子?熟了沒有?”。哥哥指著一直向溝里延伸的羊腸小路“往里走,多得很!”。我向他們湊湊想看一看,那狗汪汪的直撲我。或許是哥哥跟我說話了,小女孩把碗放在路邊,輕快的跑過來騎在狗身上。狗臥地上,友好的看我走過。
太陽剛出門,青山還擋著她的臉,紫霧裊繞浮于綠上。一邊聽《琵琶語》,一邊看滿坡滿野的白鵑梅,如網(wǎng)牽扯江山,碧玉沉翠間開的正荼蘼,一場糜爛了的花事,仿佛等了三季,在這一季綻放。如白薔薇花朵洶涌流瀉而下,又匯聚而上,洶涌如海,奔騰如浪。鳥總時在空谷飛繞,“姑姑等”,“哥哥走回”,“邊黃邊割”,同我玩鬧。
山路一直向坪里延伸,說是路,不過就是溪水干涸的溪床,跳過幾個大石,石礫間忽而有了一尺寬的淫淫水澗,水澗兩邊是一蓬一蓬的羊奶子樹。濃綠的葉片間,墜著像枸杞般的紅漿果,摘一把入口,濡甜酸甘。鉆入樹下,兩指一拽,四五顆入掌,手兒平平的端著,緩緩傾入飯盒,稍有大意,她便從手中跌入溪澗,撥開樹藤去尋,只見澗底滿是一窩一窩的紅果堆,試著捧起,無奈水冰水深,只好惋惜做罷。
幽靜的曠山,正是心靈修行的好地。怪不得那么多的寺和院都修在山巔,原來隱士們晨起可以采草木之香,納日月菁華。晚休時可以汲漿果,飲凝露,賞明月,沐長風。
忽而山路那邊人聲吵吵,知道休假的學生們來摘紅果了,趕緊抓起飯盒往溝深處走,我知他們那一雙雙小手我是奪不過的。剛鉆出枝窩,“老師——,老師好——”,五個紅衫女孩跑過來圍住了我。后面還跟著三個男孩。是我?guī)н^上一屆六年級的學生。
“你們怎么這么早?”我訝異的問。
“我們周五約定今天上山摘點羊奶子,結(jié)束后準備到學校去看你,給你倒點,剩下的給我們的新朋友帶點?!?/p>
“這么巧,老師!你出門這么早?”一個女孩扯著我的衣袖說。
“出來看看風景,聽聽鳥叫,順便摘點羊奶子,再不摘就過季了?!蔽野阉伙L吹下的一縷發(fā)絲別在耳后。
“老師我們好想你呀,早想著來看你,一直不得空。”
“是嗎?那好,今天我們玩一玩,鬧一鬧。”
班長的臉微紅,鼻梁上沁出細密的水珠,眸子亮晶晶。她站在石頭上大聲喊“我們還要去學校,時間緊迫,抓緊時間。我安排一下,我們先給老師摘,摘滿后再給自己摘?!?/p>
“不不不!”我搖手“我不急,我有的是時間,我可以慢慢摘”。
“老師你就別客氣了,我們的手快。我們往前走一走,那里的羊奶子多”。
說著她們已經(jīng)點著石頭,跳著上了一個河坎。一條澗水從山腳一個洞里流出,斜斜穿過蒼坪,流水潺潺,到坡沿溪渠垂下,形成一個小瀑布。河溝兩岸是層巒疊嶂的果藤,果藤周圍小灌木荊棘叢被護林員砍掉,而每個樹下都有一條小徑,顯然這是人們踩出來。她們奔向一棵樹,“紅泡”掛在碧綠的群葉中,繁密如瑪瑙。樹下散七亂八的疊放著石頭。姑娘們一下子圍住了樹,手像采茶上下啄,樹被扯過來拉過去站不穩(wěn)。手捧不下了,你遞給她,她傳過我,紅瑩瑩的果就躺在白色的塑料盒里,紅潤剔透。踮起腳尖摘藤心,遠一點的軟枝被她找一個樹枝勾過來,其她女孩壓下來,手紛紛而上。中間摘不上,她們用木棍從下面打個洞,人鉆進去,把飯盒放在枝椏上。
“小心點,別掛傷。不要把樹弄斷,破壞生態(tài)?!蔽乙槐橐槐榈闹貜?fù)。
“沒事,我們注意著那!你看,樹受點傷,明年會發(fā)的更旺?!?/p>
山谷喧鬧起來,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快語,誰打架,誰得獎,誰不寫作業(yè),誰談“戀愛”了,全都飛出來了。小鳥卻不見影子,也沒了聲音,或許是躲起來了。
男孩子們在另一棵下,摘一把扔進嘴里,不停地說好吃。他們一會兒爬樹,一會兒撬石,一會兒就不見了動靜。不一會兒聽見他們在上面喊“我們捉到螃蟹了——,哎呀,夾我手了,疼!疼!疼!”
“我看看!”姑娘們激動了,出林抬腳向上跑。
“老師——,上來——,這里多!”如男女多重唱。
把果盒放在大青石上,爬上山臺,她們已沒入綠海中,只有人語聲。我坐在一塊大平石上,任思維去敲敲陶淵明家的柴門,窺窺王維的禪畫,讓眼睛放馬南山,看一碧千里綠山起伏蕩漾。
估摸時間差不多了,我喊了“同志們,該回家了——”。
“來了——”,于是就從這個樹隙那個樹叢中鉆出姑娘來,她們一邊比較著,玩鬧著跑向我,我吟吟的笑著。
“男生哪?”
“在上面,我們稍等一下。”小姑娘們一屁股坐在溪邊的石上,玩水。
“老師,我們來了——”,幾個哥兒像駿馬馳下。
“看,我們的收獲!”他們把手里的東西遞過來。
呀,一只用青綠柳條編的花籃里爬了七只拳頭大的青黑螃蟹,還在緩緩地蹬著八條腿。另 一個竹籃里擱了一把綠生生雞娃菜,雞頭彎著。
“老師,這些送你!”
“螃蟹怎么吃?我不會吃?算了,放了吧,又沒多少肉可吃?!?/p>
“給清水放點鹽,泡一晚上,第二天洗干凈,用水煮。”一個男孩給我比劃著。
“老師說的對,放了!”班長順手轉(zhuǎn)身就倒進身后的水里。
“你!——”男孩生氣的直跺腳。
“赱咯——”我命令著。
男孩衣袖一扯,紛紛抬腳下山跑?!拔姨嶙h,歌星給我們唱個歌吧?”
歌星停住了腳,回頭咨詢“唱什么?”
“唱《勞動最光榮!》”
“好!太陽光,晶亮亮,……”
聽著歌聲,我心里暗暗就有了想法:這些姑娘和男孩子們,在人生的路上遇到逆境時,能不能像今天這樣笑著生活下去?看他們跳躍著下山的背影,答案似乎已找到,有什么不能?沒有什么能阻擋他們愛生活的心。
提著收獲,似乎覺得我的病好了。
2017、5、12于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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