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至

粉墨是夢

踩著雪一回家就到肉點買餃子餡。今早七點點著燈進廚房切蘿卜剁蔥細蒜，準備一家人過冬至節(jié)，直到十二點才妥當。其實一家人也不過只有我和他，可心里習慣的總覺得兒子一會兒會從外面回來吃飯?？墒橇硪粋€我又對自己說：兒子今天不回來，他在很遠的地方呢。買餃子皮時，無意識的買了三個人的量，包餃子時，看著一大疊的皮，傻笑自己老糊涂了。

那一年的九月十二日，我做了妻子有了家。房子是單位的一間陋室，靠門口的窗戶下，放一張紅色書桌，這兩平米的空間就是書房，我常常一夜一夜的爬在上面做布貼畫，對兒子進行美育熏陶。中間用布簾子隔開，靠墻放著一張案幾，案幾上擺放著我們全家人簡單的生活。案幾緊靠組合柜，柜子圈了一張席夢思床是臥室。

我在案幾上剁魚，搟面，兒子在身后爬在茶幾上讀他的識字書，他用手指著書里的公雞母雞彩圖奶聲奶氣地說；“雞爸爸，雞媽媽……”

我手指著一只大白鳥說：“這是雞奶奶，雞姥姥?！?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不對，這是鵜鶘，這是鷺鷥?！眱鹤哟舐暤募m錯。

……

“su哪么？”兒子點著腳尖，左手攀著案幾，右手滾著搟面杖問。

“啥su哪么？”我故意繞著他。

“餃子！耳朵！”

“馬上。”我一邊攪動著餃子，一邊說：“去把‘好孩子’圍簾圍上?！?/p>

“哎！”兒子愉快的答應著，叮叮當當?shù)脑趦ξ锕穹页觯自谧约旱男厍?，爬上床翻坐在床邊，讓坐在床上靠著被子看書?a target="_blank">爸爸系緊帶子。

他端來小凳子坐在茶幾邊，手翻轉著勺子，眼睛跟著我轉。我把他的飯放在茶幾上，他用勺子挖著吃。

“用嘴吹吹，小心燙著！”我命令道。

兒子嘟起小嘴“噓――，噓――，”餃子皮上就有了幾顆亮晶晶的水泡，送進嘴里。

“我來品嘗一個，看有沒有鹽?！卑职秩酉聲焉碜訌谋蛔由贤岬瓜聛?，頭伸到床邊對兒子說。

兒子右手端著餃子，左手接在下面，一點一點往前忖，嘴挨在餃子皮上“噓――，噓――”兩聲，把餃子撬進爸爸嘴里。

“嗯，好吃!有鹽，就是油稍微少了點，不香！”爸爸批評說。

“你呀，長了一張愛挑剔的嘴?！蔽倚χf。

鄰居家黑白相間的小狗娃，剛出生有一月余，一聲“你好”都不說，從門口搖著尾巴走進來，蹲在兒子的腳旁眼巴巴的看著兒子，兒子把送到他嘴邊的餃子，喂給了小花。

我彎腰拍了一下小花的頭說：“小花，回家去?！毙』ú焕砦?。

我跺跺腳，小花生氣的轉過頭低聲對我“旺旺”一下，又扭過頭去看著兒子的勺子。

我蹲下來，抱起兒子放在腿上對他說：“你吃，不給小花吃?！?/p>

兒子掙扎著從腿上跳下來生氣的說：“不，就給它吃?！焙⒆映燥埵遣荒苋撬鷼獾?。我又蹲下來用力氣拍了一下小花的腦袋：“去，出去玩去!”我下了逐客令。小花尖叫著跑出門，在門口剎住步子扭轉身，淚汪汪的望著兒子。

兒子也帶著哭腔說：“不給媽媽吃。”

兒子生氣站起來，端起凳子踮著腳尖搖搖擺擺跑到門口，小花往后退一步，兒子把凳子放在臺階下，又踮著腳尖跑回來，端起他的木碗走出去，放在臺階上，屁股試探著坐在凳子上，白色小白兔的風雪帽上紅色的小絨球像在蕩秋千。他轉臉對小花說：“過來小花，吃?！闭f著喂給小花一個餃子。

雪像玉蝶漫天飛舞，落在小花的身上，落在兒子紅紅的圓圓的臉蛋上。

我把兒子抱回來，放在床上。小花跟進來，我舀了幾個餃子，把碗放在地上，小花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兒子，低頭砸吧砸吧吃起來。兒子趴在床幾上吃著吃著低頭睡著了。

后來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日子越來越少，再后來，日子一天一天走著，走著走著小花就不見了，一晃兒子長大了，再一晃我也老了。

我一直都沒感悟到這就是幸福，今天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草意識到。原來幸福就是尋常的日子依舊，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飯，孤單時有人陪，你依舊能拽著我的衣襟過馬路，寒流襲來時，屋子里取暖的火紅紅的燃著，媽媽為一家人包著餃子，年少的孩子在一旁嘰嘰喳喳，電視播著沒人看的新聞。幸福就是我仍舊看見七八歲的孩童正在長高，攀著媽媽的胳膊在撒嬌。

原來幸福這么簡單這么深刻，也這么容易丟失。你再努力地追永遠追不回。

2018年12月28日于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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