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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顏歡笑(長篇記事《寨里村往事》節(jié)選之九)

2017-04-29 08:03 作者:方舟  | 8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當(dāng)晚,傅銀章、傅銀河一起找到傅銀昌家商量此事,商量到后半也沒有找到個說詞。黎明時分,傅銀昌突然站起,一拍大腿說:“有了,我這就派人把傅倫有抓來,判他一個對抗官差,動手傷人之罪,押他一個月,再罰他幾斗糧食?!备点y河擔(dān)憂地說:“咱得師出有名??!那三石糧食可是咱私自加的呀!”傅銀昌笑著說:“你們別擔(dān)心,這就看你大哥的吧!我武進士之后,還干不過他個窮酸?”傅銀章小眼笑得咪成一條線,對著傅銀昌豎起大拇指。

傅倫有和妻子閆氏,也一夜未睡。傅銀章那句“傅倫有,你等著!”的話一直在耳邊回響,倫有心中總有一種將要大難臨頭的感覺。傅銀章從小就偷雞摸狗,鬼點子眼珠子一轉(zhuǎn)就是一個,這一次他在大街上丟了人,不知又會想出啥辦法來報復(fù)。可是想了想,不管他怎樣報復(fù),反正自己總算出了一口惡氣。閆氏出身寒門,自小就在田野里勞動,高高的個子,身強體壯,人稱假小子??吹秸煞蜻B連唉聲嘆氣,解勸說:“別怕!鄉(xiāng)親們說得對,有理走遍天下,咱占理著呢。再說,就算他不講理,那殺人不過頭點地,頂多咱給他道個不是,再陪點醫(yī)藥費也就是了?!备祩愑姓f:“現(xiàn)在哪里有理可講?傅銀章這匹黃鼠狼心黑著呢,他背后又靠著鄉(xiāng)長傅銀昌這棵大樹,說不定會把我關(guān)進大牢里?!遍Z氏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天明了他有啥點子再說吧!”倫有知道,妻子生性直爽,敢作敢當(dāng),可是遇到這一些強梁惡霸,一個女子又能怎樣呢!

第二天天剛放亮,一陣敲門聲驚動四鄰,傅倫有開開頭門,正是傅銀昌派的兩個鄉(xiāng)丁,荷槍實彈地站在門前,說了聲 “傅倫有,你犯了事,我們奉命來抓你”,就把倫有五花大綁起來,任憑閆氏怎樣聲嘶力竭地喊著“你們憑什么抓人?你們講理不講理?”還是粗暴地把傅倫有押走了。到中午,鄉(xiāng)里來人通知說:“人關(guān)在鄉(xiāng)里受審,等定罪后送縣上處理。這幾天每天三頓飯由家里送到鄉(xiāng)里?!?/p>

“傅倫有打了傅銀章,被鄉(xiāng)上綁走了, 聽說還要解到縣上。”這下村里炸開了鍋。人們議論紛紛:“傅倫有這個老實頭還真有膽量,竟敢把黃鼠狼打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吶,黃鼠狼欺人太甚!”“黃鼠狼絕不是善類,這一定是他和背后的傅銀昌搞的鬼?!薄班肃?!可惜武舉人、武進士生了幾個不肖子孫!”

傅倫有家也是一個大家族,族里有八個堂兄弟,倫有排行老六。這天夜里,八家執(zhí)事人齊聚在大哥傅清倫家商議,都說咱不能看著傅銀昌把老六送進縣上大牢。可是咱有啥辦法呢,老六也真是,怎么就動起手來了。商量到深夜,也沒有想出一個點子。

半夜時分,突然南拐兒染坊的傅二河來了。二河自從兩年前在縣上出手殺死孬黑之后,在外躲閃了幾個月不敢出面。后來聽說縣大隊長扈靂聲追查孬黑暴死一案,一直沒有頭緒,當(dāng)天在場的人都說不知道,沒看清,時間長了也就不了了之。這天他從外邊回來,聽妻子說了傅銀河欺負倫有一事,不禁怒火中燒,就急急忙忙來到傅清秀家,正好大家正在商議此事。二河說:“怕啥!咱就明火執(zhí)仗到鄉(xiāng)上跟他們干,鬧他個魚死網(wǎng)破?!贝蠹艺f,人家有權(quán)有槍,咱能干得過人家嗎?二河說:“咱光當(dāng)縮頭烏龜,不得一輩子受人欺負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時,倫秀說:“咱還是去把后街海松叫來,聽聽他有啥注意。海松是老六的相好,又是把式里有頭有臉的人物?!贝蠹叶纪?,就派老八去請。黎明時分海松來了,他聽了事情來龍去脈,想了想說:“現(xiàn)在情況不明,不可硬拼。他們放出風(fēng)來,說不定是嚇唬人的,意思是提高價碼,想多訛詐點糧食。我看咱不妨由清秀大叔出面找找傅銀昌,讓他看在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做事不要太過分?!贝蠹叶纪猓右舱f:“這樣也好,看他們下一步尾巴下面拉啥屎?!碧煲幻?,傅倫秀就去了鄉(xiāng)上,傅銀昌見傅氏這一大家族的族長出面說話,也應(yīng)付了一番,對如何處理則模棱兩可。

倫有被鄉(xiāng)丁帶走以后,閆氏哭得死去活來,鬧著要到鄉(xiāng)上說理去,喊著“天塌了,現(xiàn)在是無法無天,我們怎么活??!”家族的妯娌們都來勸解,說:“你一個年輕女人去不得,那一伙人都不是好東西,你鬧不成事,反會遭受欺侮。”“你別急,他們弟兄幾個正在想辦法。你就做好飯,天天給他送去,不要叫人吃虧?!?/p>

倫有關(guān)押在鄉(xiāng)里,街上的人都在明里暗里指責(zé)傅銀章無理還打人,倫有家族幾十口人還在那里虎視眈眈地看著,傅銀昌頓覺成了包袱。銀章還天天來催,讓盡快把傅倫有送進縣大牢。傅銀昌叫來幾個兄弟商議,說:“咱面對的不是一個傅倫有,而是他們家族的幾十口人啊,能息事寧人,就不要把事情鬧大了”,又對銀章說:“你那個鬼點子弄巧成拙了?!便y章想想覺得也對,就說:“事已如此,你說咋辦?”銀昌說:“加收草料變價糧的事我背著,就說是鄉(xiāng)里加收的辦公費。你趕快托人勸傅倫有家里托人請幾個老人出面說情,我們也賣個人情,順坡下驢吧!”銀章說:“托誰去說呢?”銀昌笑著說:“弟妹袁氏不是能說會道么,讓她去吧!”

袁氏出場了。這個出身袁家村大戶人家的女人,年近四十,身體雖微微發(fā)福,仍然頗具風(fēng)韻,兩只大眼中間長著一顆豆大的猴子,相面的說是二龍戲珠,大富大貴之像。這天中午,她來到倫有家,笑嘻嘻地對閆氏說:“嬸子啊,你看這事弄得多不好,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本來咱私下說說就對了,這一弄到鄉(xiāng)上,要了事還得請嬸子你費心了?!遍Z氏知道袁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啥好心,還是勉強笑著說:“他嫂子,你的意思是……”袁氏接上說:“你花點錢,請村里老人吃個飯,讓他們出面說說情,人就放回來了?!遍Z氏說:“那我就謝謝你的好意,讓我想想再說?!?/p>

閆氏先找家族的幾個人商量,大家說也只好這樣了,現(xiàn)在人家掌著權(quán),咱在人屋檐下,也只好低低頭了。后又來到北街頭兒傅良相家求助,傅良相早已知道此事,嘆著氣說:“這些個王八羔子,這樣仗勢欺人,真是辱沒他祖宗,不會有好下場的??墒撬麄儸F(xiàn)在勢頭正旺,咱還是先忍忍,我找?guī)讉€人出面說說吧!”

這天晌午,閆氏借錢在傅家飯鋪擺了一桌飯,傅良相叫了幾個有頭有臉的老人,其中還有傅銀河。傅良相說,這個人雖說圓滑,當(dāng)個中間人還可利用。閆氏心里憋屈,自家有理遭到欺侮反要花錢請客求情,一顆剛強的心憤憤難平,可是此刻她只有壓抑自己,強裝笑臉把壺倒酒,央求大家好話多說了卻此事,把眼里的淚水往心里流。傅良相看在眼里,安慰她說:“侄媳婦你別太難過,事情總會有個結(jié)局的?!遍Z氏的眼淚不禁脫框而出,說:“一切就拜托老叔了?!?/p>

吃罷飯后,傅良相領(lǐng)著一行人來到鄉(xiāng)上找到傅銀昌說和,早已有人報知傅銀昌,傅銀昌即派人叫來傅銀章一起商議。傅良相說:“咱們開門見山,我們是為倫有的事情來的。我們以為,這事事出有因,還是恰當(dāng)處理為好?!?/p>

傅銀昌笑著說:“我先說清楚一點,傅輪有說的銀章私自加收草料變價是誣陷,這是鄉(xiāng)上分?jǐn)偟霓k公費,他這是對抗官差,還動手打人,理應(yīng)受到處罰?!?/p>

“不知者不為罪,倫有只知道這是收草料變價,怎知還有鄉(xiāng)上的辦公費?打架的事,互有所傷,再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到,還是寬大處理為好?!备盗枷嗾f。

傅銀昌聽傅良相并沒有追究鄉(xiāng)上暗加辦公費有無憑據(jù),也沒有追究傅銀章開口罵人 并先動手打人一節(jié),明著是給自己留了面子,給了自己一個下樓的臺階,就故作大度地說:“良相爺您德高望重,您老的面子我不能不給。傅倫有一案可以不往縣上解送,可是這種對抗官差、動手打人一事,要是不作處理,以后各甲都仿效起來,我這個鄉(xiāng)長還咋當(dāng)?shù)孟氯???/p>

傅良相聽傅銀昌說還要處理,正要再講講道理,傅銀昌接著說:“傅倫有人可以放,還得認(rèn)罰,看在大家的面上,罰糧一石。就這樣吧!”坐在一旁的傅銀章還想說什么,傅銀昌對著他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你不要得理不讓人??!”說罷站起來,借口還有事匆匆離開。

傅良相回到村上,對閆氏說:“侄媳婦啊,我人老了面子也不值錢了。人家還要罰糧一石,你就求親告友,把糧交了吧!”閆氏無奈,東挪西借湊齊了糧食,三天后才把人贖了回來。傅二河和傅海松聽到后,兩人都憤憤不平,大罵傅銀昌兄弟把事做絕了,必定要遭到報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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