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離的光影
“七彩炫目的光 ,在黑暗中蘇醒,陸續(xù)閃亮 。我的思念 就在這城市光廊, 慢慢發(fā)芽。分不清楚,是真實或想像, 全是掠影浮光”。
臺灣歌手楊宗緯一曲《光影》之歌,猶如一條悠長的時光彩帶,將一幕幕潛藏的遙遠記憶從暗影中徐徐牽出?;腥挥X得,歷年所走過的路,就是一條由無數(shù)燈盞連接而成的長廊,時而迷幻、時而清晰,走過一盞前面又有一盞,歷經(jīng)中年,直到老年。
不是么,人生在世,一開始面對的就是混沌一片,猶如行走在暗夜。前面有一絲亮光,就借著往前走;再前面還有亮光,再往前走,就這樣走完了一生。
我記憶中的第一個燈盞,是燈頭豆樣大小的煤油燈。北風呼嘯、大雪紛飛的冬夜,我躺在溫熱的連鍋炕上,一覺醒來,見陪著母親紡線的那盞煤油燈還亮著,紡車的嗡嗡聲響著,又閉上眼睡去了。那時我想,任憑黑夜無邊,只要有母親身邊這盞燈在,我就安然地做我的夢。就是這盞煤油燈,照著我度過了童年。
以后,少年的我走進了學堂。學校離家六里,一早一晚需要摸黑走路,一盞紙糊的燈籠提在手里。父親說:“好好上學吧,有了文化就像手里這一盞燈,不會再像我,一輩子做睜眼瞎了”。
但是,夜路走得多了,我發(fā)現(xiàn)與燈籠并行的還有在暗夜中忽明忽滅的另一種燈。有一天夜很深,四面荒郊野嶺忽而也隱隱約約點亮幾盞燈,難道那里也有夜行的學生?回家問母親,母親說:“那是鬼燈,它只給迷路的鬼魂照明,遇見人它就會躲得遠遠的,不礙事的。”盡管那時聞鬼色變,可是我們同行的有四五個人,仗著群威群膽,一度越過田野追逐過鬼燈,果如母親所說,你攆它就跑,你停它也停,總也接近不了它。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一種游蕩在空氣中的磷火,只有在夜間一定溫度下才會出現(xiàn),就像現(xiàn)在人們頭腦中的虛擬世界一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上了初中,班主任老師說:“從現(xiàn)在起,你們個個頭上都要亮起一盞燈:上大學。沒有高遠的志向,就沒有方向,就沒有動力。”這就是一盞虛擬的燈,這盞燈確實也照亮過我,我學習努力,以高分升入高中。高二時,數(shù)學老師兼班主任又告訴我們:“要立志成名成家,當科學家、文學家或歷史學家,有了這個志向,你的前途就會一片光明。”這又是一盞虛擬的燈,我信了。在一次談志向的演講會上,我精神昂揚地一下列出了三個志向,要當物理學家、文學家、歷史學家。老師笑了:“你點的燈太多,就像暗夜里的鬼燈,光影迷離,你循著哪盞燈走?我看你還是選文學吧,這方面你還有一定資質(zhì)?!?/p>
老師的話,又一次勾起我對鬼燈的記憶。說也奇怪,這年假期,我背著沉重的行李,不辭午夜回家探親時,在一處亂墳崗上迷了路,似乎四面都是鬼燈,光影迷離,個個眨著眼睛。盡管此時我陷入一種巨大的恐懼之中,但頭腦還算清醒,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東北方向酷似一所茅屋窗戶上透出的那盞燈,穩(wěn)定、恒久,而且明亮,就毫不猶豫地穿過坎坷的田野直奔而去。那正是一個村的飼養(yǎng)室,一位年過六旬的老飼養(yǎng)員幫助我回到了家鄉(xiāng)。
高中畢業(yè)時,有老師指點迷津,我選定了文學。我相信,這盞燈就是我在午夜里選定的那一個村飼養(yǎng)室的燈。后來我進了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畢業(yè)后雖然未能成為作家,可還是當了記者,也算是文學的近親。就在這條路上,我一直走到花甲之年。
我想,每一個人在前進的路上都懸著許多盞燈,有明亮而穩(wěn)定的,也有飄忽迷離的。選對了你就可以徑直地走到生命的盡頭,選錯了你也許會永遠迷亂在荒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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