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藏在大山褶皺里的山王廟村，是全市里有名的貧困村，就是這個鳥不拉屎的窮山窩，近三年來依靠羊肚菌種植，全村年收入突破1260萬元，成為遠近聞名的富裕村，全省扶貧攻堅的先進典型。請看記者從現(xiàn)場發(fā)回的報道……”

這是市電視臺早間新聞播出的一條消息。出于職業(yè)敏感，看完這條新聞，老馬便迫不及待地來到我家里，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山王廟村能夠成為全省扶貧攻堅的先進典型,其背后成功的秘訣值得挖掘！這是一個難得的創(chuàng)作素材！如果你沒有更緊要的事情，今天上午我們就去山王廟村采訪?！?/p>

老馬曾任縣文聯(lián)主席，是省內(nèi)知名的報告文學作家，在宣傳部退休后依然筆耕不輟，幾十年來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創(chuàng)作激情和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我立刻撥通了山王廟村黨支部李書記的電話。他告訴我們：“這一切應當感謝市農(nóng)業(yè)局的兩個博士，他們不僅把羊肚菌種植技術(shù)帶給了鄉(xiāng)親們，而且還幫助鄉(xiāng)親們解決了資金和銷售問題！現(xiàn)在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來，到種植戶那里作指導……等他們再來，我一定會到打電話通知你們！”

我與老馬相識已經(jīng)38年。那時，他是縣文聯(lián)主席。我高考落榜后，回鄉(xiāng)做了一名鎮(zhèn)辦中學的民辦教師，擔任中學三年級班主任。我們彼此并不認識。教學之余，我喜歡寫一些詩歌、散文、小說等文學作品，有幾十篇作品在縣廣播站的《文學之窗》欄目播出，有兩篇散文還被推薦在省電臺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后來文聯(lián)的朋友對我說：“去年，馬主席為找到你，煞費苦心，最后是在縣廣播站保存的稿件中查到了你的家庭地址！”這的確很讓我感動，為此，我特意到帶了自己的幾篇散文作品到縣文聯(lián)拜訪了他。此后我們便有了書信聯(lián)系。

八十年代初，由于縣里沒有報紙和文學期刊，諸如我等無名之輩，是很難實現(xiàn)將筆下的文字變成鉛字的美好愿望，更難以在名家新秀強手林立的文壇中脫穎而出。每一次我投進報紙、期刊的稿件，幾乎都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希望的泡沫一次次破滅，加上家庭經(jīng)濟的拮據(jù)，我對文學的追求已經(jīng)心灰意冷，甚至由愛生恨了。在文學創(chuàng)作與物質(zhì)財富的天平上，我毫無懸念的傾向了后者。

記得那年冬天，鎮(zhèn)上的幾個文友聚會，大約半斤白酒下肚，我便借著酒興發(fā)泄著滿腹的牢騷，慷慨激昂地調(diào)侃起文學：“文學啊，你已經(jīng)讓我欲愛不能，欲罷不忍了！你是天使，你曾經(jīng)帶給了我太多的希望；可你又是魔鬼，你又帶給我太多的痛苦！我曾經(jīng)那么虔誠地把你奉若神明，供上神壇，你卻把我折騰得死去活來……文學，難道你真的是如此高貴嗎？你能夠當飯吃？能夠當衣穿？能夠代替畢加索和愛因斯坦嗎？呵呵，文學，想說愛你，已經(jīng)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朕今天就要金盆洗手了！老子一旦蔑視了你，你是什么？呵呵，你是什么呀……揚聲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我要追求屬于我們自己的，是不需要什么破鉛字，也不需要為發(fā)表什么作品求爺告奶的詩和遠方……”如此一番醉人醉語，讓眾文友面面相覷。(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大約是文友聚會后的第3天，我先后收到了兩封來信。一封信是縣文聯(lián)馬老師主席寄給我的，信中首先充分肯定了我近年來的創(chuàng)作成績，同時也婉轉(zhuǎn)地批評我酒后失態(tài)，玩世不恭，自暴自棄……另一封信是我遠在南方工作的表哥寄來的，他希望我在本月下旬到南方一家私營企業(yè)工作，那里的薪資待遇是這邊學校工資的五至六倍。當天我便準備好了需要攜帶的各種行李，隨時準備跟隨親戚到南方去。而此刻，我也在斟酌著以什么樣的理由給學校領導辭職，畢竟距期末還有一兩個多月，此時并不是教師調(diào)整的時間節(jié)點，這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學校正常的教學秩序。盡管這樣，我決心已定，去意已決……同時，為了徹底掐斷殘存在內(nèi)心深處那段藕斷絲連的文學念想，以防死灰復燃，我還特意拿出打火機，點燃了自己已經(jīng)寫了5萬多字的長篇小說的文稿，以超然物外的冷漠著看它化作縷縷青煙……

幾天后，學校組織初中三年級模擬中招考試，答卷的鈴聲已經(jīng)響起，我卻發(fā)現(xiàn)考場上竟然空著三個座位！忽然想起前天晚上班里的三個同學遞給我的三張“假條”和一首題為《再別校園》的詩。

再別校園

輕輕地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地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我可愛的校園

……

匆匆的我走了

正如我匆匆的來

我揮一揮淚水。

不帶走他人的行囊。

見多了同學們仿寫《陋室銘》《再別康橋》之類的文章，并沒有多想什么，竟疏忽了其中的玄機——也許他們沒有勇氣當面給我辭行，作為一種禮節(jié)，他們試圖利用這種似是而非的障眼法“瞞天過?！苯o我道別。宿舍管理員告訴我，他們已經(jīng)決定不再上學，昨天就已經(jīng)離開了學校！這更讓我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他們還那么幼稚，那么單純，那么懵懂。他們并不真正懂得知識的珍貴，更不知道輟學對自己的人生而言意味著什么。我必須趕往到他們的家里，了解他們輟學的原因，而且我必須要說服他們，讓他們盡快重返校園。

數(shù)九寒天，懸在屋檐下的冰掛尚未消融，天空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吃過早飯，我便撐著雨傘，穿著僅有的一雙棉布鞋，頂風冒雪徒步踏上了通往三個村莊的道路，走村串戶，與家長和孩子推心置腹地溝通和交流，苦口婆心地開導和勸說……直到中午時分，我才告別家長和同學，在茫茫雪原上拖著疲憊的身子“打道回府”。

通往我們村子的那條坑坑洼洼而又泥濘不堪的小路，已經(jīng)被漫天的風雪偽裝得那么的平坦。就在這翩翩飛舞的雪花中，一個穿著連帽大衣，背著挎包的中年漢子，艱難地推著自行車，沿著這條小路向村子里走去。車輪碾壓雪地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不久這聲響便逐漸消失——沾滿泥雪的車輪，已經(jīng)被充塞在擋泥瓦下面堅冰一般的雜物緊緊抱死。他不得不停下車子，拿出夾在后座上那根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樹枝，用力地清理著阻塞在擋泥瓦與輪胎之間的泥雪和雜物，然后繼續(xù)推車前行……

家訪歸來的路上，我走在他的身后，依稀可以聽到他車輪下面悉悉索索的聲響。朦朧中我看到在村民的指引下，他徑直把車子停在了我家大門前。我趕忙跑了過去，就在他摘掉連衣帽的那一刻，我終于認出了他：“馬主席！您怎么……”

我?guī)退堵涞粢路系姆e雪，趕忙為他倒上一杯熱茶，從門外抱來干柴點火為他取暖。他清理一下腳上滿是泥雪的皮鞋，如釋重負地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客為何來？我猜測著種種可能，卻又無從問起，只好耐心地等待著馬主席的謎底……

“這三個月多來，一直沒有見到你，也沒有見到的作品喲！想過來看看你。聽說你是不是準備要到南方去？”他微笑著看著我。

“是的。”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讀過你不少的作品。你文學功底比較扎實，不少作品寫得文采飛揚的……你很有文學方面的天賦，很有才華，也很有潛力，是很有希望的！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希望你不要放棄文學。文學青年需要大量的閱讀、人生的閱歷、知識的積累和對人生，對社會，對生活的思考和感悟，這樣才能厚積薄發(fā)。文學創(chuàng)作也貴在堅持，堅持才能勝利嘛！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從他暖心的話語中，我確定他是我的伯樂，盡管我不是什么千里馬。

“咱們能不能找到一種折中的辦法或者其它更好的辦法。比如，一邊做好教學工作，一邊兼顧文學創(chuàng)作……在我看來，在當前情況下，教師這個職業(yè)是不是更適合你？”

“可是……這……”我不想更多的解釋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了。

“最近，縣里新創(chuàng)刊了《金葉》文藝報，我任副總編輯，希望你能夠為咱們的《金葉》報多提供一些高質(zhì)量的稿件?！边@更讓我誠惶誠恐了。

“我這次過來，順便把上次縣里征文大賽，你受表彰的證書、表彰文件還有獎金給你了帶了過來?！闭f著，他把一本紅絨燙金的獲獎證書、一份印著獲獎名單的紅頭文件和一個裝著現(xiàn)金的信封交給了我。這讓我更加恐慌！因為我并沒有參加那次征文大賽，也沒有寄出一篇作品。我忐忑不安地注視著那本獲獎證書和那份紅頭文件中獲獎名單上我的名字，百感交集。說真的，幾天前在文友家里，我已經(jīng)看過了那份紅頭文件，受表彰的名單中并沒有我的名字。再看面前這本獲獎證書和表彰名單上面所顯示的獲獎作品《錯覺》，這的確是我的一篇散文。是一年多前，我第一次拜訪馬主席時，帶給他的幾篇散文中的一篇。這份紅頭文件該不會是馬主席為我量身定做的吧？不知怎的，那一刻，我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了。

吃過午飯，他拿出相機，帶我走出家門，以風雪中銀裝素裹的山崗和門外那棵玉樹瓊枝的老槐樹為背景給我拍了幾張彩照。他說：“最近要舉辦全縣本年度獲獎作者（作品）展，作者簡介中要用到個人的照片?！?/p>

“其實，寫作本身也是一種精神享受，如果能夠進入到那種怡然自得的美好境界，也是一種幸福。如果你到南方去工作，閑暇之余也可以寫一些文學作品。就算孤芳自賞也好，這是一種歷練、沉淀和積累，要耐得住寂寞，這也是一種人生的修煉，也是成大器者必要的修行。日積月累，水滴石穿，功到自然成喲！

“你下午還有什么安排嗎？如果有時間，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好好談談。如果你事情緊要，只管忙你的事情，不能因為我來這里耽誤了你的工作。”

我只好實話實說：“上午我已經(jīng)去了三個村子，見到了兩個同學和他們的父母。通過幾個小時的促膝談心，這兩個同學下午都可以返校上課了。問題是到現(xiàn)在還沒有見到那個叫梅花的女同學，她家里鐵將軍把門呢。據(jù)說，梅花住在她姐姐家里。下午，我需要到她姐姐家去一趟訪。她家就在汝河對面的紫云山下?！?/p>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是否可以一起去？這樣在來回的路上，我們也可以好好地聊聊。同時我也想到基層，深入了解一下真實的農(nóng)村生活。當然，如果需要我回避的時候，只需要你一個眼神。”

于是，我們踏著皚皚白雪向汝河對面的方向出發(fā)了。路上馬主席關(guān)切地詢問起梅花的基本情況和輟學原因，他意在幫我支招兒。

“梅花性格特別內(nèi)向，學習成績比較優(yōu)秀的?？偝煽冊谌壔旧媳３衷谇笆笥业奈淮巍Ｈh數(shù)學競賽曾經(jīng)獲得一等獎。去年她的父母離異了，母親改嫁，家庭經(jīng)濟拮據(jù)，上學期就交不上學費。這一段時間成績有下滑趨勢。據(jù)說，她要和姐姐一起去南方打工……說真的，如果她從此不上學了，我感到太可惜了，也很痛心。我會有一種誤人子弟的負罪感。最近或者寒假后，我可能就要到南方工作了，可是教學就是個良心活兒，我還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崗，一定要想辦法讓她重返校園?！?/p>

暢談中，我們還設想到梅花和姐姐有可能提出的種種問題或理由，同時也設計出了對應的策略、話術(shù)和具體的方法。

……

終于，我們來到了梅花姐姐家的門前。說明來意，梅花姐姐熱情地請我們坐下，為我們斟上兩杯茶水，然后面帶難色地說出了梅花的心事：“去年我們爸媽離婚，媽媽改嫁了，家里幾乎沒有什么經(jīng)濟收入了，連梅花上學的學費也交不起了。她也許是一種心理障礙，羞于見人，走路總是低著頭，生怕有人嘲笑她……她只想遠走高飛，找一個陌生的地方打工掙錢……我感覺她在逃避。

“幾天前，梅花小時候的同學從南方電子廠回來。她告訴梅花，她們每月都有兩千多元的收入，那邊廠里現(xiàn)在正在招工。梅花的心亂了……

“梅花已經(jīng)和那個同學約定一起去南方了。你看，那是她明天出門要帶的行李……說是明天早上從縣城坐班車……”

外出歸來的梅花，看到我們很是不安。她緋紅而寫滿歉意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和憂愁。面對坐在我面前的梅花，我微笑著詢問她最近在學習生活等方面是不是遇到了一些困難。

“老師，我就不是上學的料兒，也真的不想上學了。我只想出去……出去打工賺錢。謝謝你們，我真的不會再去上學了?！彼痛怪X袋，下意識地撥弄著自己的手指。

“各科成績一直保持全級前十的位次，還不是上學的料兒嗎？”我微笑著看著她，“這樣好的成績，就這樣放棄了，你不感到太可惜嗎？”

“這樣的成績，拿到全縣，全市，全省，全國去比，估計啥都不是了吧？”她依然低著頭，似乎在自言自語。

“梅花，我記得在班上，你曾經(jīng)講過一個農(nóng)夫撿芝麻，丟西瓜的寓言故事。你認真地考慮一下：一、在青春年華正是學習上進的黃金季節(jié)，外出打工賺錢。二、幾年后大學畢業(yè)，用知識創(chuàng)造出巨大的財富。哪個是芝麻？哪個是西瓜？哪個才是更明智，更聰明的選擇呀？”

“老師，你是在紙上談兵吧？況且那虛幻的未來，也太遙遠了吧？遠水不解近渴吧?”她慢慢抬起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

坐在一邊的老馬，捧著茶杯走了過來。他在女孩對面的凳子上坐下，語重心長地娓娓道來：“閨女，看得出你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孩子。只是眼下遇到了一些暫時的困難和問題。這些困難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小小的考驗喲。當前你所面臨的困難和問題是什么呢？我看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經(jīng)濟方面。咱們家庭經(jīng)濟的確困難。這個問題，請你放心，我們可以幫你解決。二是父母的問題，讓你感到自卑和難堪。于是，你在逃避。其實，父母的事情，已塵埃落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隨緣吧。這個不需要你花費太多的心思。只需要你陽光自信，健康向上地成長，做好自己，規(guī)劃好自己的人生和未來。當前，你的主要任務是把自己的學業(yè)做好！沒有誰會去嘲笑一個優(yōu)秀的學生！從這個意義上說，你首先要自信、自強，要戰(zhàn)勝自卑，要戰(zhàn)勝自己！

“閨女，憑你的聰明才智，又這么勤奮好學，未來你一定能夠考上理想的大學。借助知識的力量，你會因此而贏得人生，能夠成為社會的有用之才，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未來你就會有非常光明的前途。等到有一天，再回過頭來看，你會發(fā)現(xiàn)這點兒困難和挫折根本算不了什么呢！

“閨女，假如你從此輟學，就意味著今生你很可能是一個非常平庸的孩子。你為了生計，必須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艱辛和努力，你必須在社會的底層摸爬滾打……平庸意味著什么呢？

“閨女，如果你能夠重新回到學校。我可以協(xié)調(diào)學校免去你的學雜費。如果你能夠努力超越自己或保持當前這么的好成績，我可以通過協(xié)調(diào)安排你到縣第一高級中學讀書。如果將來你能夠考上大學，我可以聯(lián)系企業(yè)家為你提供各種學雜費等方面的支持。如果你高中畢業(yè)想?yún)⒓庸ぷ?，我可以幫助你在縣城安排一份你比較滿意的工作。

“你相信伯伯嗎？別忘了，伯伯現(xiàn)在是縣文聯(lián)主席！城里很多書記、局長、企業(yè)大老板都是伯伯的朋友和哥們兒，要幫助你辦這些事情，還真是小菜一碟……”老馬已經(jīng)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他企圖拿自己的官職作為砝碼，在梅花面前證明自己的能量和影響力，以增加梅花對他的信任。

“如果你相信伯伯，明天就回到學校上學去！”說完，老馬默默地凝視著梅花。

我看到熱淚盈眶的梅花，輕輕地點了點頭:“嗯。我明天早上去吧?！?/p>

老馬從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明片和100元錢雙手遞給了梅花：“閨女，有什么困難盡管聯(lián)系我，我會幫你的。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第二天清晨，梅花帶著書包和行李返回了學校，并參加了當天的模擬考試。兩個多月后，縣中招考試，梅花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縣高第一高級中學。1998年7月，梅花考入中國農(nóng)業(yè)大學。老馬不折不扣的地履行著自己的承諾，協(xié)調(diào)當?shù)氐钠髽I(yè)，為梅花提供了高中和大學學雜費和生活費用等方面的支持。

老馬的那次家訪也改變了我的人生規(guī)劃。經(jīng)過再三考慮，我選擇了繼續(xù)留校任教。不久，我在縣里組織的中學教師招聘考試，被確定為在編教師，后來轉(zhuǎn)為國家正式教師。在老馬的推薦下，我調(diào)入縣委宣傳部工作，后來擔任新聞科長、黨委副書記、人大主席、副局長、局長、省級文學期刊副總編輯等領導職務。幾十年來，在老馬的影響下，我始終保持對文學的執(zhí)著追求，潛心生活，筆耕不輟，先后在省、市和在國家級報紙、刊物發(fā)表文學作品300多篇，出版了《五味鄉(xiāng)情》等文學專著，部分作品獲得省、市和國家級獎勵，終于圓了自己少年時代的作家夢。

十多年前，梅花一直保持著與我們的聯(lián)系。幾乎每年春節(jié)期間，我們都會收到她寄來的寫滿祝福的賀卡、書信和新年禮物，表達對我和老馬的感激之情。后來由于老馬和我工作調(diào)動，加之梅花大學畢業(yè)后出國留學和工作調(diào)動，我們與梅花失去聯(lián)系。只是幾年前從新聞報道中得知，她為母校和慈善協(xié)會捐款20萬元。

……

昨天下午，李書記打電話說，市局的兩位博士明天就要回到山王廟村做技術(shù)培訓。第二天早晨，我們就驅(qū)車來到了30多公里外的山王廟村羊肚菌種植基地。李書記告訴我們：“兩位博士正在大棚里做培訓前的準備工作，培訓結(jié)束后可以安排你們采訪。如果有興趣，你們也可以到大棚里面感受一下?！?/p>

進入大棚，我們看到兩個身穿防護服，面戴口罩的博士，正拿著鏟子和計量器具為種植戶做示范。他們按照木屑、麥麩、玉米淀粉、石灰、營養(yǎng)液等原料的配比要求，在一個塑料容器內(nèi)配制菌種。然后，由其中一個博士進行配比分析，并講授技術(shù)要點。五十多個種植戶代表圍坐在他們周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全神貫注地聽著，有的在一邊忙著錄音錄像。期間，不時會有種植戶代表舉手發(fā)言，提出新的問題。兩個博士輪流發(fā)言，不厭其煩地回答著他們的疑問。

培訓結(jié)束，李書記就把兩位博士引見給我們：“這位是市農(nóng)業(yè)局的梅博士，這位是她的丈夫楊博士。”梅博士？多么熟悉的笑臉呢，多么熟悉的聲音。是她嗎？這是一個多么陽光自信端莊成熟的知識女性！

“你好，梅……你是梅花吧？”我?guī)缀踉谂c她握手的同時確定是她！

“周老師？”，終于她認出了我們，“周老師，馬主席！你們也在這里呀！太好了，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們！”此刻，她像孩子一樣的驚喜和興奮，盈眶的熱淚在一瞬間已潸然而下。她伸出熱情的雙手，緊緊地拉著我和老馬的手，仿佛失散多年的女兒，又回到了慈父的身邊，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對我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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