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情鄉(xiāng)味
東荊河緩緩地流過江漢平原,在她溫情的臂彎里,一種代代相傳的獨特的地域風味,就隱藏在東荊河畔的潛監(jiān)橋頭、普通人家的酥餅作坊里。經年累月,酥餅的味道早已融入了人們的生活里,最終成為一種飲食習慣。它既是過年的味道,也是原始的鄉(xiāng)愁。
每次回到老家,只要我一放下行囊,母親總是默默地轉身走進廚房。不多時,一碗熱氣騰騰的燉酥餅便端了上來,滿身疲憊頓時煙消云散。
歲月荏苒,時令變換,老家的酥餅攤,依然固執(zhí)地守候著一口老吊爐,而生活在江漢平原土地上的男女老少們,依然熱愛著這口老吊爐熬出的時光味道。
俗話說,三里不同風,五里不同俗。豐富多彩的鄉(xiāng)間民俗,造就了風格迵異的特色味道。我曾做過實地調查,這酥餅流行僅限于三角地帶,往新溝不超過付家柳口,在老新也只達于直路河西彎湖農場,向徐李止于直升橋,朝黃歇可能沿著四湖河流傳。
小時候,不管世界多大,老家就是我的舞臺。家鄉(xiāng)的一切,令我面對世間萬物都綻放出一副快樂的笑臉。家鄉(xiāng)那種特別的感覺,不僅有神秘的色彩,更有其獨特的味道。
寒冬臘月,江漢平原到處都飄蕩著濃濃年味。熬麥芽糖、炸翻餃的季節(jié)里,一個灣里臺上的人會聯(lián)合起來,請潛監(jiān)橋頭的老藝人到村里做酥餅,它是每家每戶過年必不可少的年貨。金黃的酥餅令人垂涎欲滴,純手工制作,看似簡單無趣,實則蘊藏著勞動的快樂、家庭的溫馨和豐收的喜悅。它是人間美味,變換出萬種風情。無論走到哪里,味蕾的記憶總能喚起對家鄉(xiāng)最真摯的想念。以前,年關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相互走動,習俗就是一家一盒餅子。一筒五個,二筒為一盒,美其名曰送春貨。(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村里頭誰家的新姑爺上門,后面必跟著一群用籮筐挑著幾擔紅餅子的年輕人。一家家認親,那些姑娘婆婆仔細打量新姑爺?shù)拈L相,探討著家世,感嘆哪個俏妹子又過上了令人向往的幸福生活。而在我的眼里,無論哪個姑爺俊丑貧富,挑著的不僅是新姑爺?shù)募彝?a target="_blank">夢想,還有我最愛的餅子。
家鄉(xiāng)民風純樸,鄉(xiāng)鄰生病什么的,來看望的親朋好友也必然是一盒餅子,一瓶罐頭。少不經事的童年記憶里,每當想念這味道時,總天真的盼自己趕快生病,那時就會有餅子有罐頭吃了,也不用去上學了。
在我眼里,這樸實無華的餅子,看一眼不足為奇,看兩眼怦然心動。民間有句俗語:潛監(jiān)橋頭爐里乾坤大。而時間也像這橋頭的吊爐,借由餅子的溫度,滋養(yǎng)這一方百姓,豐盈了平凡的日子。
過年了,小時候懶,早上不想起床,腦海里想的就是母親端到床前放在凳子上的燉餅子。燉餅做法簡單,拿一大青花瓷碗,放兩個餅子,面上撒點白糖,用開水一泡,放在鍋里用水蒸上幾分鐘,即成美味。也可現(xiàn)吃,俗稱吃枯餅子,內是麥芽糖熬制的糖稀餡料,酥脆香甜,只是殼會一層一層地碎落,記憶也隨之碎滿了一地。
潛監(jiān)橋頭的老作坊,一直用吊爐恪守著傳統(tǒng),詮釋著煙火真味,見證著江漢平原的滄桑巨變。一口平底鍋,上看像大秤,秤砣就是一個反扣的鐵爐。而那些在土地上收獲的麥子,磨成面粉,經過簡單的發(fā)、揉、搟、攤、烤等工序,用最為古老的方法,制作出來的餅子卻驚艷了鄉(xiāng)親們。它用家鄉(xiāng)最深沉的愛作為餡料,把溫暖化為抹不去的美好記憶,深藏于鄉(xiāng)親們的心底。上學讀書、當兵探親歸隊或外出打工經商,離家時的行囊中,總有幾個用塑料袋包好的餅子。那是旅途中的干糧,更是家鄉(xiāng)的味道。
春去秋來,不諳世事的孩童吃成了兩鬢斑白的老人,隨著年歲漸長,這滋味越來越綿長。
時代發(fā)展,吊爐餅子依然傳承著傳統(tǒng)工藝流程。許多人獨愛這爐子烘出的餅香,特地從外地回來或者托人購買,就是為了重溫兒時的味道。小小的餅子,承載了濃濃的鄉(xiāng)愁,飽含著歲月的酸甜苦辣,每個人都能嘗出不同的風味。它烙印著新溝、老新、黃歇三角地帶的印記,又是一種特殊的情感紐帶,連接著故鄉(xiāng)與遠方,在歲月的長河里經久不衰。
后來,我在外求學、當兵、參加工作,很少再能吃到家鄉(xiāng)的餅子。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嘗出了餅子里鄉(xiāng)愁的味道。那金黃酥脆的外表、舒爽香甜的口感,常常讓我在回味無窮中,想起老家的父母:父親燒柴火,母親燉餅子。而我,就在一邊靜靜地享受著團聚時光。盡管,我這大半生并沒有走得多遠、飛的多高,一如家鄉(xiāng)任何一個父老鄉(xiāng)親般平凡的生活著。但每次回家,父母便開心地端上酥餅,那溫馨的畫面,深深地烙在我的記憶里。如今,弟妹們也都遠在他鄉(xiāng),忙于生活,很少回家。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當我們學會珍惜的時候,想要珍惜的人和歲月,都已經遠了。
多年來,只要我路過潛監(jiān)橋頭,一定會買兩盒餅子帶回家,這已經成了我心底深處的一種習慣。我曾經試著想把這燉餅子的味道傳承給我的女兒,可她的眼里只有吾飲良品奶茶香飄飄的芬芳了。
歲月蒼老了容顏,也帶走了那些遠去的歡樂。但對家鄉(xiāng)的那份情愫,總是讓我魂牽夢縈。無論何時何地,酥餅的味道始終是我的精神寄托。這里留著我祖先的根脈,烙印著我出生的印記,無論走得多遠,那味道讓我永遠不會迷失回家的路。
旭日初升,東荊河畔,戶戶炊煙裊裊。美麗的小村莊,浸潤在江漢平原寧靜淡泊的芬芳中,那是溫馨、摯愛的味道,是我家鄉(xiāng)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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