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感恩節(jié)遇到你

——靈遁者

L從廠里出來，連宿舍也沒回，東西他是不準(zhǔn)備要了。就在剛才，他把經(jīng)理給揍了。先是一拳把他的眼鏡打碎了。再給他一頓腳踹。直到他不敢動，也不敢喊。

他停下了腳，看周圍的人。大家都是吃驚的看著他。他一點(diǎn)不怕，把頭發(fā)往后捋了一下。開口道：“看什么，這四眼你們不是想揍嗎？哥替你們揍了?！?/p>

說完，他就走了。出了門就跑。一邊跑一邊自言自語道：媽媽的，不跑就廢了。

一直出了大門口，L回頭看看大門口的監(jiān)控攝像頭，伸出中指鄙視一下。不想門房大爺看到探出頭來喝道：“干啥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L壞笑道：“耍酷呢！你要管嗎？”老頭看看，沒有說什么。大概一看L就不是什么好人，就懶的理了。

L也懶的理老頭，隨便上了一輛去城里的公車，想抽煙，看到了禁煙標(biāo)志。就沒有抽。

靠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的景物和人流。他心里道：“媽媽的，又沒有忍住。這是第幾次了，他也記不住。不過這次，一定不能蹲牢房了。不然母親一定氣死了?！?/p>

事實(shí)上L的母親，剛出院沒有多久。上次住院，也是因?yàn)長。

他翻開手機(jī)，看著沒有名字的號碼。不知道該撥給誰。每一個號碼對應(yīng)一個人。別人不知道，他心里清楚。

就這樣走著，當(dāng)他看到一個網(wǎng)吧的時候，好像和胖子來過一次。就下車了。下車發(fā)現(xiàn)沒有來過，這是一個陌生的網(wǎng)吧。

他想上網(wǎng)，轉(zhuǎn)念一想，剛揍了人，還是不要登記了。就在網(wǎng)吧，走了一圈。順了一個打火機(jī)，一瓶水，就出來了。

喝了幾口水，嗓子才不干了。他掏出煙點(diǎn)火，可是摁了半天，打不出火。偷來的打火機(jī)，竟然是壞的。

無奈，將煙別在耳朵上，無目的的向前走著。這時候來了電話，一看號碼，L就知道是母親。本能的想掛斷，想想還是接了。

L的母親叫S。S問：“娃啊，吃飯了沒有？”

L說：吃了。

S問：“吃了啥飯？”

L說：米飯，米飯炒菜。你是不是還要問什么炒菜？

S沉默了，她確實(shí)想這么問。L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先把抽油煙機(jī)關(guān)了再給我打。去客廳也行啊。“

S連忙道：“你爸在客廳看電視呢。我沒事。我就是問問你吃飯了沒。廠里是郊區(qū)，肯定冷。你晚上蓋的厚點(diǎn)。和工友好好處，不要打架。你待會能把你的地址發(fā)來嗎？ 我給你寄點(diǎn)吃的，用的?！?/p>

L打斷道：“不用。我說了，都有。還有事嗎？我吃飯呢。”

S才道：“沒有了。就是萬一你沒錢了。在你的箱子里，我縫進(jìn)去800元錢。你沒有了，用那個錢?！?/p>

L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剛從廠里出來。他大聲道：“真服你了。有錢你不早跟我說。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是不是還想說，一定別偷東西。好好做人！“

S不敢說話了。L繼續(xù)道：“我怎么就不好好做人了！我好好做人了！”說完，他掛了電話。再把頭發(fā)完后捋一下。從耳朵上摘下煙，看看周圍。

他攔住了迎面走來的一個中年男人。他問：“哥，有火嗎？”

男人擺擺手說：＂不好意思。不抽煙?！熬妥吡恕?/p>

L只能向前走，迎面吹來一股冷風(fēng)，讓他縮縮脖子，將手插在褲兜里。他想起了胖子。就給胖子打了過去。響了好一會，胖子才接。L說：“真不打算聯(lián)系了？“

胖子說：“正吃飯呢。” L知道，胖子說話不方便。還是罵道：“你少裝了。不就你媽在你跟前嗎？

胖子去了衛(wèi)生間，低聲道：“沒辦法。我媽不讓我聯(lián)系你。都不讓聯(lián)系。你最近咋樣？”

L說：“剛打了一架。從廠里出來了。不知道去哪。你那有錢嗎？”

胖子搖頭說：“沒有啊。我一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來的錢啊?！?/p>

L笑道：“你丫就一個廢物。和其他人有聯(lián)系嗎？“

胖子搖頭道：“沒有。我真的不再聯(lián)系了。真不做了?！?/p>

L說：“等著看。狗改不了吃屎?！?/p>

胖子不支聲，最后還是說：“你也不要做了。我不說了。我媽推門呢?！?/p>

L罵道：“一天就你媽，你媽的。沒斷奶似的。誰不笑你?！睊炝穗娫?，L想起剛才在網(wǎng)吧的行為。問自己：這算偷嗎？

他笑了。原來狗改不了吃屎，說的不是別人，是自己。是啊。L不清楚為什么那么愛偷。是害怕窮？是懶？是刺激？是嫉妒？都有吧?？傊?，從第一次開始之后，就再也停不下來。

在L看來，偷是一種藝術(shù)。偷也是最讓人上癮的東西，一旦上癮，無能為力。

為了偷，L拜師學(xué)藝，沒少吃苦頭。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在圈里，L也算是一號人物。

但L被抓，都是同伙出賣。L還記得第一次偷，偷了母親50元。買了N多零食，分給大伙吃。所有人都圍著他，那感覺美極了。

沒有開不了的鎖，就意味著沒有偷不到的東西。L甚至想，只要時間充足，《蒙娜麗莎》都能給偷來。在L看來，偷比搶劫，詐騙，貪污，投機(jī)倒把文明多了。

有時候他還幻想，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是小偷。你偷我的，我偷你的。那么那個時候，自己能排到多少名呢？

看到前面公交站牌前，一個小伙抽煙。L就向前走去。馬上到了跟前了，小伙一溜煙跑上了公交車。L看著遠(yuǎn)去的公交車，又把煙別在耳邊。心想：“吃根煙至于這么玩我嗎？“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女孩剛到。看看站牌，應(yīng)該是在確定路線。吸引L注意的有兩點(diǎn)，一是女孩穿的少，這么冷的天，光著腿。當(dāng)然也可能是白色的絲襪或者打底褲。誰知道呢！女孩的衣服總是那么迷惑人。

二是女孩手有意識的摁著包包。再看看她的妝容，L幾乎確定，女孩上班的地方是KTV，酒吧，足浴店之類的場所。

L就在那站著，也裝作等公交。公交車來了，女孩上了車。在車要關(guān)門的那一刻，L鬼使神差的也跟了上去。他知道自己為什么跟了上來?？墒巧蟻砹耍蟻砹司褪巧蟻砹?。

車上人不少，女孩向后走，站在了后車廂。L慢慢跟了上去，他要在女孩坐下之前下手。如果女孩坐下了，就能更好的保護(hù)包了。作為一個小偷，即使技術(shù)再好，也不希望冒險。

L站到了女孩的旁邊，女孩看了一眼L，有點(diǎn)疲憊的樣子。到了下一站了，在司機(jī)開門的瞬間，L動手了。輕易劃開了女孩的包，順走了錢包。錢包一到手，L就有點(diǎn)竊喜。大概1萬多吧。

他下了車，步子不快也不慢。女孩也下了車，這讓L意外了。這么巧？L沒有慌，繼續(xù)前行。女孩朝相反方向走了。

沒走幾步，女孩停下了。驚慌的翻包了。L知道她發(fā)現(xiàn)了。L還是沒有跑，此刻需要鎮(zhèn)定。只有新手，才會這時慌。

女孩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看見了前面的L。迅速追了過來。L依然不緊不慢的走著。

女孩追到跟前，叫了一聲“哎”，就不知道說啥了。L的心咚咚的直跳。L想女孩此刻更是。他喜歡這種感覺。有種貓與蛇斗戰(zhàn)的刺激感。

女孩快走幾步，擋住了L的路。她氣喘吁吁，能明顯看到她胸脯的起伏。L問：“有事嗎?

” 女孩看看周圍，大概是害怕L有同伙。她的臉表情尷尬，只是伸出了手，攤開了掌心。

L大聲道：”你干啥！“他說完之后，女孩還不開口。但L知道，她想說什么。L知道，在氣場上，這個女孩完全輸了。而且L相信，女孩根本不敢保證自己就是小偷。她是出于直覺。

女孩突然拉住L的手，哀求道：“哥，給我吧。把錢包給我吧。求你了?！?/p>

“神經(jīng)病！”L甩開女孩的手，就向前走去。女孩一直跟著，沒有大嚷大叫。只是一直低聲叫：“哥，求你了。還給我吧。”

路過的人，有看著他倆的。L扭頭指著女孩道：“離遠(yuǎn)點(diǎn)。你認(rèn)識我嗎？再跟著，別怪我狠。” 女孩眼淚直往下掉，直點(diǎn)頭，被嚇了。

可是當(dāng)L再往前走的時候，女孩還是跟著。只不過不是很近了。L看到人多，也不管了。

看到前面又是公交站牌。L站到站牌下。來了公交，L就上去了。女孩跟著也上去了。L在后面，聽到司機(jī)叫女孩刷卡呢。女孩哭道：“叔，求你了。我錢包被偷了。沒錢了?！?/p>

車上的人都看著女孩。一個中年男人，給女孩刷了卡。女孩再三說了謝謝。也朝后面來了。

車子一直向前走著，夜色也暗下來了。但是街上還是很熱鬧。這么冷的天，大家都出來干什么？

大概半小時后，有了座位。L就坐了下來。他沒有目的地。但是他知道，這里的車，終點(diǎn)站都很偏。女孩穿的這么少，這么冷。L不怕甩不掉她。

女孩一直站著，站在L旁邊。即使前面有座她也沒有坐。后面的人幾乎下光了。

女孩這會不哭了。對著L低聲的說：“哥，求你了。還給我吧。那是我給妹妹的伙食費(fèi)?！?/p>

L也不惱，他往窗戶邊坐了下來。指指座位，示意女孩坐下來。女孩猶豫了一下，坐了下來。

L問這才看得清女孩了。長的圓臉蛋，挺白的?；瘖y也很好看，尤其是眼睛大大的，嘴唇又有點(diǎn)突，唇膏像水珠一樣沾在唇上，透亮透亮的。L心里嘆息，可惜了。 不過對于這樣的女孩，L是討厭的。

L從未談過戀愛。之前是因?yàn)楦F，沒有自信。后來做了混混，做了小偷，倒是不拿自信說事了。兜里有錢了，也會和那幫子朋友，逛逛夜總會，足浴店之類的。

花錢，消費(fèi)女人。就像師傅說的：“還是不要動情的好。女人嗎？那都有。對于我們來說，更是?！?/p>

L知道圈子里，有伙計是小偷。但從不敢告訴自己喜歡的人，自己是小偷。和小偷談戀愛，結(jié)婚的結(jié)局，似乎也都不是好的。

L對著女孩問：”你到底在問我要什么？” 女孩看著L，低聲道：“錢包?！?/p>

L嚴(yán)肅道：“你看著我。我拿了嗎？你看到我拿了嗎？你知道你這樣算犯法嗎？跟蹤我，你知道嗎！”

女孩低頭，不說話。L也不說話了，就這樣兩個人默默的坐著。車子靜靜的向前開著，好像遺忘了時間，遺忘了這個車上的旅客。

L看看時間，已經(jīng)九多了。這時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飯呢。外面已經(jīng)黑乎乎了。外面的燈光也少了?？磥沓隽巳h(huán)了。女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鼓起勇氣道：“哥，求你了。把錢給我吧。到底咋樣你才能把錢給我。我的房租，我妹妹的伙食費(fèi)，書費(fèi)。全都指望這呢。“

L不耐煩道：“有完沒完！下車！” 他說完這句話，司機(jī)回頭問：“要下車嗎？還沒有到站?！?/p>

L站起來道：“下車?！?女孩緊跟著L，也下了車。下了車，L也不知道這是在哪?？傊容^偏僻了。

L指著女孩道：“最后跟你說，不要跟著我?，F(xiàn)在走還來得及?！?/p>

女孩還是哀求道：“只要你把錢給我，我就走了。給一半也行啊。卡，身份證都在里面呢哥。求你了?！?/p>

這時吹來一陣風(fēng)，風(fēng)帶起了沙子，吹在臉上，又疼有冷。L緊緊領(lǐng)子，扭頭就走。他不用回頭，就知道女孩還是跟著。

走了大概足有20多分鐘。L都冷了，可是看見了飯店。就堅持沒有進(jìn)去。怎么也得甩了這個跟屁蟲。

L確實(shí)沒有想到，女孩會有這么膽大。這是要錢不要命啊。又走了20多分鐘，女孩跑上來了。竟然拉著L的手哀求道：“哥，真的求你了。就給我一半錢吧。你讓我干啥都行。我今天要交房租。要給妹妹錢了。剛才就是妹妹打電話了。你聽到了對嗎？“

L一把推開女孩，女孩倒在地上。L怒道：“媽媽的，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他媽沒拿你錢。沒拿！！你把老子當(dāng)小偷是不！要跟你說多少遍?！?/p>

女孩一直在哭。風(fēng)吹的她短裙，在不停的翻飛。L繼續(xù)道：“你起來！我不知道你為何說我拿了。我確實(shí)沒有拿。你告訴我你錢包里有多少錢。我讓你搜！搜我全身行不！ 我跟你說，我不打女人！不然，你說，就現(xiàn)在這個地方，我打死你。我偷了你錢，我早把你放倒了?！?/p>

女孩一直在聽著。心里不斷想：“該怎么辦？到底是不是他拿的。”她沉默了下，問道：“哥，你真的沒有拿嗎？？可是誰拿了??！”

L罵道：“誰知道啊。來，你起來！你搜！我讓你搜！你錢包有多少錢？”

女孩道：“1萬3千500多?！?L斬釘截鐵道：”來！你搜一下。你看我有1萬多沒?！?/p>

女孩站起來，看看L。風(fēng)吹的她，捂著嘴巴。她想搜，又不知道該不該搜。

事實(shí)上，L根本不怕她搜。一是她根本搜不到那個數(shù)目的錢。他已經(jīng)將錢分開裝了。一定有她搜不到的地方，這是技術(shù)。二是就算她搜出來了，她能咋樣？

女孩好像一下子沒有了力氣。低聲道：“我不搜。哥求你了。你如果拿了，就給我吧。你讓我做什么都行。我給跪下了行不。”說完，女孩竟然真的跪下了。

L吐了口氣，笑道：“我真服你了?！?L問：“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M”

L繼續(xù)問：“是真名嗎？＂

女孩搖頭說：“真名叫W”

L笑道：“無所謂。我倒覺得M比W好聽?！苯又鳯道：“M，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沒有偷你的錢包。你還是早點(diǎn)回去的好。”

說完，L就扭頭倒往回走。女孩還是跟著。L扭頭克制著自己問M：“你還跟著干嗎？”

女孩說：“求你了哥。就給我吧?！盠一下子就怒了。一腳就踹了上去，女孩應(yīng)聲倒地。L走過去，從后面抱著M的頭，向后拉著。女孩哭道：“哥，求你了。放了我吧?！?/p>

L罵道：“給臉不要臉。讓你走你不走。走不走！” 女孩哭道：“走！走！?！?/p>

L聽到她哭就煩。呵斥道：“別哭了！再哭看我削你。今天真他媽倒霉?！?/p>

女孩的哭，變成了啜泣。L這才放開她。沒有說什么，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向后看。女孩還爬在原地?？床坏侥槪樖潜尺^去了。

來往的車輛，有的摁一下喇叭。在茫茫夜色中，寒風(fēng)中，L繼續(xù)向前走著。走著走著，他落淚了。心里對自己說：“這一天，媽媽的，都干了些啥事嗎！”

有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有什么報應(yīng)，都是應(yīng)該的。盡管他沒有信仰，也不相信報應(yīng)。但他很坦然。

L再次把頭發(fā)往后捋一下，感覺頭發(fā)都油了。他走出了幾百米，再轉(zhuǎn)身，看不到女孩了。 他從耳邊摘下煙，可是沒火。冷風(fēng)灌的他嗓子，不舒服，開始咳嗽了。

他向M的地方走去。他不知道為什么，就好像和當(dāng)時為什么上車是一樣的。

M果然還在哪里，在哪里蹲著，抱頭哭著。L也想跟著哭了。自己也算是眼睛硬的人，今天被這個女人給軟化了。

L走到M跟前道：“起來?！盡慢慢站起來，大概是起的猛，直往后倒。L趕緊扶住，M這才站穩(wěn)。

L道：“說話算數(shù)不？給你錢，你干什么都行。陪我一晚上，可以嗎？”

M點(diǎn)點(diǎn)頭。L接著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拿你錢。我給你錢，是因?yàn)榭茨憧蓱z。而且你陪我，我也給不了你那么多錢。就幾千吧?！?/p>

M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道：“可以的?！?/p>

L將插在褲兜里的手臂彎開，女孩挽住。L就向前走，他有意放慢了步伐。因?yàn)樗缇妥⒁獾組穿著高跟鞋。這會站不穩(wěn)。

M緊緊挽著L，L伸手摸摸M的肩膀，果然是光的。又低頭看看腿，問道：“你腿什么都沒有穿嗎？”

M說：“嗯。沒有穿?！?L說：“真佩服你。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p>

M沒有說什么。但她的手臂在抖。L停下來，把自己的外套給M披上。M沒說什么。往回走了半小時，才到了飯店。

進(jìn)了門，一個人都沒有。L叫了兩聲老板，一個中年胖男人才出來。L問：“還可以做飯嗎？”胖男人看看時間道：“嗯。還可以?！?/p>

L找了個靠火爐的座位坐了下來。M坐在L的旁邊，而不對面。L跟胖男人說：”老板，給我先拿個火機(jī)。再拿壺開水?！?/p>

M說：“我有火機(jī)。” 就拿出了火機(jī)，還拿出了煙。L笑道：“媽媽的?！?接過火機(jī)，趕緊把耳邊的煙點(diǎn)上，狠狠的吸著。又慢慢的吐出來。

M在一旁看著，看到他吸煙的樣子，竟然有種美感。屋里沒有風(fēng)了，他還捂著手點(diǎn)煙。兩只手夾著，放在嘴邊，長長的吸著，又慢慢的吐著。就好像喝茶一樣。

吸了幾口，背靠在椅子上。拿起杯子，就喝水。

”要吸煙嗎？“L問。

M搖搖頭。L笑道：“看看你的嘴。都凍黑了?！?M指指L說：“你的也是。”

菜單上來，L一口氣點(diǎn)了5個菜，1個湯。M說：“多了。吃不了。”

L說：“看著我也高興。快餓死了都。”

炒菜，上菜都是中年男人一個人在忙。所以菜上的慢。L就問M：“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M搖搖頭。L問：“為啥？”

M說：“沒什么。我自己都想把自己賣了。誰要我啊。我長這么丑?！?/p>

L笑道：“長的漂亮都愛這么說嗎？ 你多大了？”

M說：“24了。你呢？”

L：”我？我29了。“

M問：“那肯定結(jié)婚了吧。”

L笑道：“你看我像結(jié)婚的嗎？我媳婦還在幼兒園呢！”

M問：“啥意思？”

L笑道：“啥意思？你跟我裝吧。你這個妝容，一看就是社會上的。聽不懂嗎？媳婦在幼兒園，沒長大唄！”

M沒有說什么了。低頭吃飯，L也大口吃著。這飯吃著香。一頓飯，整整吃了一個多小時。馬上都12點(diǎn)了。

又走了20多分鐘，才走到一個賓館。L讓女孩登記。女孩說：“我錢包丟了。你知道的?！?/p>

L這才想起她的錢包被自己扔了。L只能拿出自己的身份證登記?！皝韨€大房。你這最好的?！?/p>

賓館老板說：”最好的沒有了。“

”沒有了？這地方還這么火？“L問道。

老板說：“今天感恩節(jié)，你不知道嗎？”

L不解：“感恩節(jié)？我咋不知道呢。你知道嗎？“

M點(diǎn)頭說：“好像美國的一個節(jié)日吧?！?就這樣上樓了，才感覺暖和多了。

L和M坐在床頭，L問M：“你喜歡這座城市嗎？”M點(diǎn)點(diǎn)頭。

L問：“你談過幾次戀愛？” M說:”兩次吧。” 這時M把自己的腿抬了起來。L發(fā)現(xiàn)，兩個膝蓋磨破了。還有小腿青了。

L把頭發(fā)，往后捋了一下。說道：“M，不好意思。今天那會不該那樣對你。把你弄疼了。但你確實(shí)可恨。老跟著我，我煩啊?！?/p>

M看著L說：”沒事。過兩天就好了。不過你兇人的時候，很嚇人?！?/p>

L點(diǎn)點(diǎn)頭。猶豫了下說：“我知道。我老是兇人。連我媽都這么說。我知道?！?/p>

M看著L，低聲道：

”慢慢改吧。我們村原來有個男孩就是那樣。家里很寵他。有時候惱了，連他父親都打。后來他出去當(dāng)兵了?；貋砭秃?a target="_blank">孝順。一下子就長大了?，F(xiàn)在取了媳婦，過的挺好?！?/p>

L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說：“你坐著，或者蓋著被子睡。剛進(jìn)來還暖和?，F(xiàn)在又感覺不暖了。我去洗個澡?！?/p>

L坐在浴缸里，他很慶幸這賓館的浴室還有浴缸。他喜歡浴缸，喜歡漂浮的感覺。就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河里。在自由的玩，自由的游。

L放滿水，就那樣躺著。一會他聽到敲門聲。M說：“我可以進(jìn)來嗎？”

L說：“我還在洗。你等會。”M沒有說話了?？墒菦]有過幾分鐘，又來敲門了。她央求說：“L,我們一起洗吧。我冷。”

L想想，就起身開了門。一個女人都不怕，男人還怕什么。不開門，還顯得自己虛偽。

開了門，M進(jìn)來?？吹皆「渍f：“還有浴缸。怪不得你泡這么長時間?！?/p>

當(dāng)M脫了衣服，站在L面前時候，L沖動了。他坐了起來，抱著雙腿。M坐了進(jìn)來，也抱著雙腿。她說：“很舒服。” L點(diǎn)點(diǎn)頭。

浴室里水氣彌漫，氣氛也奇怪。L的心咚咚的跳，M也是。L看到M膝蓋的傷，才說：“弄濕了傷口，會留傷疤的?！?/p>

M說：“沒事?！?/p>

兩個人沉默了半響，L突然問：“M，你恨男人嗎？”

M抬頭看著L說：“不恨呀。我為什么要恨男人。書里不是說很好嘛。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我要恨，也恨我自己?！?/p>

L點(diǎn)點(diǎn)頭。這倒和自己想的一樣。是啊，要恨就恨自己。

L又問：”你有個妹妹對吧。“

M點(diǎn)點(diǎn)頭說：”嗯。我妹妹上大學(xué)呢。我妹妹學(xué)習(xí)很好。我還有個弟弟。也在老家上學(xué)呢?！?/p>

”你為啥不上呢？“L明知故問。

M說：”沒錢唄。我在足浴店上班，給人搓腳丫。就是給妹妹和弟弟掙學(xué)費(fèi)?！?/p>

“你爸媽呢？”L問。M沒有說。L繼續(xù)追問：“怎么不說呢？”

M說：“我爸腿不好了。跟我媽離婚了。其實(shí)是我媽嫌我爸窮。”說完，M眼中由泛起了淚花。

L覺得自己不能再問了。這不是L聽的最慘的故事，但L覺得這是離自己最近的故事。

水一直流出了浴缸。M問：“不會流出去吧?！盠搖搖頭說：“不會的?！?/p>

又泡了一會，L把腿伸直了。M也把腿伸直了。M這次發(fā)問了：“你對女孩尿尿的地方好奇嗎？”

L笑道：“哪有你這么問的。一個女孩子。” M也笑了。

她說：“我之前在農(nóng)村的時候，可害羞了。連男孩的眼睛都不敢看。現(xiàn)在都不害羞了。和你都這樣面對面了?！?/p>

L點(diǎn)頭道：“都是那樣的。我也一樣。我現(xiàn)在都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你信嗎？”

M搖頭道：“不信。我看你臉沒紅?！?L用水又洗洗頭。然后對M說：“其實(shí)很好奇。即使現(xiàn)在這樣看著你。我都好奇。”

M說：“一會你就不好奇了。”說完看著L。L不吱聲，M也不支聲。

L看著M身體，就算他不懂藝術(shù)。他也承認(rèn)這是完美的藝術(shù)。修長的腿，傲人的雙峰，潔白的皮膚。能滿足很多男人關(guān)于女人的一切幻想。

這時奇怪的一幕出現(xiàn)了。在L尿尿的地方，流出了血。在浴缸里像一條蛇一樣，向四周游動。L對M說：“你快看！”

M驚訝的捂住自己尿尿的地方。羞道：“我的媽呀。還不到時間呀。怎么提前了?！闭f完，她踏出浴缸?？蓻]有站穩(wěn)，一下子摔了個四腳朝天，疼叫了一聲。L看著都疼。

M抱著胳膊，流出了眼淚。吃力的坐到了馬桶上。只見到滴滴的流水聲。L起身。把一條浴巾扔在地上，另一條給M披上。

M扶著馬桶說：“我頭暈?！?L不知道該咋樣，問道：“那我該咋辦？扶你到床上吧?！?/p>

M抱著肚子道：“再等等。還在流。”好一會，她才站起。用廁所紙，疊了一個三角巾，自己捂著。

L這才想起，應(yīng)該給她去買衛(wèi)生巾。 L簡單的擦了一下身子，便穿起了衣服。M問：”你干啥？“

L說：“我給你買衛(wèi)生巾去?！?/p>

M搖頭：“不。這里沒有賣的。樓下你又不是沒有看到。沒有賣東西的?！?/p>

L繼續(xù)穿著，回復(fù)道：“你不管了。你先睡。我去問問?！?/p>

M看著L穿好衣服。忐忑的問道：“你還會回來嗎？”

L吃驚的看著M，笑道：“你覺得呢？”但是他覺得自己笑的很僵硬。一定不好看。

M沒有吱聲。L轉(zhuǎn)身下了樓。敲了半天門，老板才開門。有點(diǎn)不高興道：“幾點(diǎn)了？”

L道：“不好意思。1點(diǎn)多了。那個，那個我女朋友來大姨媽了。我想買衛(wèi)生巾。咱這有嗎？”

老板怒道：“你不看嗎？我這有超市嗎？沒有！”

L無奈道:”那衛(wèi)生紙總有吧?！?/p>

老板道：“兩塊一包。要嗎？”

L說：“拿三包?！边@時他看到登記室，掛著女人的衣服。

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老板，幫個忙。你看咱老板娘有沒沒有。一兩片都行。錢好說?！?/p>

待L再回到房門的時候，聽到M在哭。他敲開門。M看到L，才止住了哭。

L道：“哭啥呢？“ M說：”你說呢！你下樓怎么不帶房卡啊。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p>

L說：“我老忘東忘西的。拿，這是三包紙，兩片衛(wèi)生巾。你趕緊換上吧。流那么血，怪嚇人的。讓人家老板看見，還以為我謀財害命呢?！?/p>

M終于笑了，低聲說：“你就是?！?然后她問：“怎么是兩片呢？”

L笑說：“你以為我容易嗎？我是找人家老板娘要的。差點(diǎn)被老板罵死?！?/p>

M握著衛(wèi)生巾，看著L。低下了頭，然后去到衛(wèi)生間了。L脫了衣服已經(jīng)上了床。

當(dāng)兩人都躺在床上時候，L在想，人生非常戲劇化。M主動握著L的手。L沒有說話，心里感覺挺好。

M說：“如果——如果你不嫌棄臟，我還是可以給你的。就是有血?！?/p>

L轉(zhuǎn)頭看著M說：“你能給自己留點(diǎn)自尊不？我最討厭你們這種女人，你這樣說。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我L就沒有見過女人，你是我這輩子見的第一個女人！行了吧？”

M不支聲了?？諝庖幌伦幽塘怂频摹Ｒ呀?jīng)快3點(diǎn)了，L一點(diǎn)睡意也沒有。片刻他還是開口說：＂答應(yīng)給你的錢。少不了你的?！?/p>

M開口道：“我不是要錢。我承認(rèn)我急需要錢。我——算了。我不說了。” 說完，M想到錢丟了，想到房東的嘴臉，她就害怕。

L轉(zhuǎn)身背對這M。開始努力入睡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睡意朦朧中，感覺有人手伸了過來。要抱著自己。身子很柔軟，但L生起了厭惡。

他說：“你把你手伸過去。別打擾我睡覺！”女孩把手縮了回去。可是事情還沒有完，L一直感覺到被子在動。

他轉(zhuǎn)身用手，去推M。當(dāng)手觸碰到M的身體時，發(fā)現(xiàn)她在抖，身體發(fā)燙。L要罵出口的話，收了回去。

M抬頭看著L說：“對不起。我冷。我肚疼。要不我們分開睡。再要一個被子?！?/p>

L起身看看M，心里道：“媽媽的，女人真是麻煩?！?他在M頭上摸摸，確認(rèn)了M確實(shí)在發(fā)燒。

他坐起來。M也跟著做起來。L把她壓住道：“你起來干啥。你睡著?！盠給M弄了一個濕毛巾，給她搭在額頭。但M身體太燙。再者肚疼也使她蜷著身子不住的發(fā)抖。L看著也怪難受的。

他沒有說話。穿起褲子，外套，皮鞋。M起身蜷跪在床前道：“你要走嗎？”

L沒有說話。從外套一個兜里掏出一疊錢。放在了床頭道：“我走不走，錢都在這。這是6千?！?/p>

M哭道：“不要走。我怕。你不走行不。天亮了走也行?！?/p>

L無奈道：“能不能不哭。你天天就這樣哭嗎？哭能解決問題嗎！”

說完還是補(bǔ)充道：“我出去一下。一會回來。”

M還是閃著大眼睛道：“你會回來嗎？”

L點(diǎn)點(diǎn)頭：“會。錢都給你了。我能不回來嗎？”

M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說：“那你快點(diǎn)。我——我——我感覺好點(diǎn)了。要不天亮了。我們一起買藥?，F(xiàn)在都快天亮了。我能行?！?/p>

L沒有繼續(xù)聽，轉(zhuǎn)身去開門。M才不說了。L在門口回頭的時候，M又說：“L，遇到你真好。你挺好的。感恩節(jié)快樂?！?/p>

L下了摟。再次敲開登記屋的房門?？墒菦]有找到藥。他出了賓館，路上沒有車輛。他就沿著馬路走，風(fēng)很大，天很冷。但L的心里是熱的，像沸騰了一樣。

當(dāng)他再次，回到賓館的時候。已經(jīng)是5點(diǎn)多了。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M蜷縮在床上。地上有好多帶血的衛(wèi)生紙。

他趕忙跑過去抱著M道：“沒事吧。怎么這么多血啊?！盡迷迷糊糊中看見L。就緊緊抱著他。

L也抱著M。給M吃了藥。M說：“沒事。女人每個月都會流血。這次有點(diǎn)多而已。你怎么買點(diǎn)藥？”

L沒有回答，也沒有睡。給M喝了兩杯熱水。又下樓了。等了半天，攔了一輛出租車。兩個人才去了市里。

又在醫(yī)院陪了一天M。直到晚上。M帶L回到了家。她家很溫馨，M燒退了不少。還一定要做一個疙瘩湯，給L喝。

L一口氣喝了兩碗。渾身出了汗，在M的房間了沖了澡。到處都聞到了香味。像在家里一樣。

那天晚上，L像睡在家里一樣。M像只小貓一樣，蜷縮在L懷里。L說：“感恩節(jié)快樂。“

M笑道：“昨天是感恩節(jié)。我現(xiàn)在特別感謝那個小偷。如果不是那個小偷。我就不會認(rèn)識你?！?/p>

L點(diǎn)點(diǎn)頭：“嗯。昨天是感恩節(jié)。但昨天我沒有說。如果不是那個小偷。我不會認(rèn)識你。你知道嗎？如果我是那個小偷，我不會偷錢，我偷人！哈哈?！?/p>

M低聲道：“你是第一個來我房子的男人。第一個。真的是第一個?！?/p>

L點(diǎn)點(diǎn)頭。輕輕的吻上了M的頭?！拔抑馈Ｎ乙彩堑谝淮蔚揭粋€女孩的閨房來。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感恩節(jié)真的快樂?！?/p>

2016年11月26日。

摘自獨(dú)立學(xué)者，詩人，作家，國學(xué)起名師靈遁者小說作品。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oedr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