菰葉沙沙
水池里又躺著幾根茭白,是孩子大姑從河塘剛掰的,大雁像句子一樣掠過天空時,河畔的茭白正當豐腴出水,剛掰的茭白鮮嫩且甜絲絲的,哪怕天天吃也不厭,絲、片、塊狀想咋做就咋吃,以前的我們還生吃呢,生在水鄉(xiāng),水生俗物常徘徊于唇齒,也不知道我們這里的人會不會多了一根柔骨。
“藤花浪拂紫茸條,菰葉風翻綠剪刀。閑弄水芳生楚思,時時合眼詠離騷?!背踝x到這首詩時,莫名歡喜,那時的大詩人應是春夏之際于湖上閑望而生句的,茭白有好多名稱,古稱叫菰手、菰筍,我們這兒叫篙瓜、高手,菰葉就是茭白葉,還是古稱有意思。當紫藤上綴滿的花穗迎風逐浪般拂弄茸茸的嫩枝葉,菰葉也正隨風搖曳起嫩綠的剪刀葉,你想啊,如斯良辰美景中,卻也讓孤獨的詩人浮生了楚思詠哦起離騷,“賦到滄桑句便工”,用在此也是。
一邊剝著茭白上的包葉,一邊沒話找點話和婆婆聊聊,我說:“古時的篙瓜是會開花結(jié)種子的,種子還是當時的主要糧食,叫菰米,黑黑的,又香又滑,為‘六谷’之一,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有的篙瓜不會開花抽穗,根莖部臌脹出嫩白的東西,掰下來燒了吃,發(fā)現(xiàn)非常美味,以后人就把它當作蔬菜來吃啦,其實也叫歪打正著,篙瓜染上黑粉菌就不開花抽穗反而長出現(xiàn)在的樣子?!逼牌诺乃季S開始活了,說:“篙瓜是會開花的呀,我小時候放牛見過,特別是那些無人問津的野塘邊的野篙瓜,種子老了,是黑黑長長的?!碧岬椒N子,她的思維居然發(fā)散了“我以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我們吃的糧食的種子最早還是狗帶來的,具體內(nèi)容忘了,只記住這點?!蔽倚α耍骸拔乙部吹竭^這個故事,說很久以前發(fā)洪水,人和動物涉過洪水到達一個完全陌生的陸地,沒種子咋辦呢?忽然有人發(fā)現(xiàn)狗尾巴尖上掛著一粒種子,原來狗逃難時是翹著尾巴游水的”抱歉,說茭白竟引出這么一通廢話。并非我的傾述欲望有多高,而是近來我發(fā)現(xiàn)她一個人端坐在藤椅上一坐就是好一會兒,打盹微寐,天黑時,就坐在黑暗中的藤椅上等我回家敲門,嚇我一跳,開始以為人老了像舊掉的電瓶或電積板,蓄不住能量了,漸漸有點后怕,現(xiàn)在釋然。
湖邊菰葉半青半枯,沙沙摩挲著秋風,秋風引人思鄉(xiāng)也引人思菜,曾在洛陽為官的吳郡人張翰就屬于思菜一類:“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莼羹、鱸魚膾 “因這句話就有了江南的三大名菜,原來我等凡人經(jīng)常吃著不平凡的名菜呀,想想真是福分不淺?!暗搅四硞€年紀,特別喜歡偷偷回想幾綹細節(jié),連小事都夠不上,只是細得不得了的一種感覺”。也是秋季,奶奶叫瓦匠來砌灶頭,以前叫人幫忙干活,工錢少得可憐,有的甚至不要,但主家一定會好菜好酒相待,那天奶奶做了幾道好吃的菜肴,而只有一道茭白紅燒肉的滋味一直粘在我的味蕾上遲遲不肯離去,要知道那是我們堂兄妹幾個在爐灶前用手拈著吃的,舉在光影中的色澤一直無法褪去,想來,比我現(xiàn)在做的任何一道茭白菜肴都活色生香都誘惑人哩,忍不住偷偷笑了。
待到寒冬,隨便走過哪條清瘦的河塘畔,哪道蜿蜒干涸的水渠邊,都有菰葉枯脆的碎裂聲任朔風傳遞耳畔,但這種蕭瑟的風景不長的,在一場大雪來臨前,總是會有人點燃這些菰葉,瞬間燃為灰燼,連同七月翻起過的沙沙清歡一起燃盡,最后,只剩素雪覆蓋下的一抹炭黑還依稀記著的從前,無須惆悵,明年初春,水邊就又會悄悄搖曳起一片片嶄新的剪刀葉子。人的生命不可以承諾,無法依恃,但這些水生俗物可以。
后記: 一晃休息了四五天,我像只考拉埋在樹上睡了吃,吃了睡,花少部分時間看幾場電影讀幾行字,有時電影才看一半就又昏昏然入睡,《知無涯者》《當幸福來敲門》《國王的抉擇》.........勵志居多,可還是懶得四大皆空,難得啊。可是,我畢竟還未轉(zhuǎn)世為考拉,不能像考拉一樣沉睡下去,遂寫小文提神。(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原創(chuàng)——閨中月 2018年11月2日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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