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棗樹
少了蟬鳴的秋夜,靜得有點缺失了什么,盯著的玻璃窗格上突兀出現(xiàn)一場撕掠,貼著玻璃的兩只壁虎幾乎同時撩舌吞向一只跳舞的小飛蛾,速度如閃電,贏者自然大快朵頤,敗者只得暗藏殺機(jī)等待下一場的搏擊。這有點像我們小時候的搶棗。
我家最早的老屋北面有個小竹林,竹林北面是一條細(xì)長的河。離竹林最近的河岸上長著一株比我腰粗一圈的棗樹,它比我出生早,系父親早年植下的,棗樹的前面排著三只清缸,五月的棗樹枝葉蓊翳,六月的棗花黃綠玲瓏,七月的青棗足以攢滿期盼的眼神,哥幾個蹲在清缸上就開始遐想八月的滋味了。以前我們這兒的水果真的很稀缺,整個小城只有一個水果店,適逢盛大節(jié)日時,才可能吃上一個蘋果一個桔子,每次放假進(jìn)城,我們都不忘去水果店逛一圈,果香的味道實在誘人,然后兩手空空地離開,只恨兜里沒錢。大哥從蘇州回來一次倒會帶幾個蘋果,母親愣是把幾個蘋果鎖在桌子的抽屜里以“細(xì)水長流”,果香彌漫整個臥室,我趴在抽屜縫隙里張望,像望一只魔盒,只恨沒鑰匙。于是,不難想象當(dāng)一樹鮮棗長好時,我們以何種姿態(tài)來迎接。
七月的天空如果不肯烈焰,八月的棗兒如何圓滿。 初初九月,采棗的季節(jié)到了,蠻有儀式感的,選一根又長又直的竹竿去打棗,棗樹太高,小哥就爬到樹上去打棗,一群同黨仰著脖子圍著樹看他,當(dāng)大珠小珠嘈嘈切切落地時,壁虎撕掠小飛蛾的情景就這么來了。秋夕的半月慈憫地照著一樹殘枝敗葉,似一雙撫慰的眼神,棗兒全跑到孩子們的肚子里做夢去了。后來的后來,我們長大了,這株棗樹因土地的集體變遷而香消玉殞,只剩偉岸的樹桿和一群猢猻般的頑童身影停留在心底。但凡在我們村子里長大的同伴,幾乎都有我家這株棗樹的記憶,陸表姐一到采棗季節(jié)就會激情四射地和我聊起它。我讀過劉心武的一篇文《你的對應(yīng)樹》,說:“人和樹,有一種生命體之間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 當(dāng)步入年齡漸老的我們,我家的那株棗樹也許是多個人心里留有童年記憶的對應(yīng)樹。
兒子的幾個姑姑全在異地工作,他們家的棗樹就是我家的棗樹,何況我有深深的采棗情結(jié)?!每年我都會拎一只父親做給我的竹籃去采棗,生活要點儀式感,幾乎每年都拍下采棗的照片,全當(dāng)生活日記記錄著。前段時間,婆婆每天報告棗兒生長狀況,就差用掃帚跟在屁股后面攆我去采了,不是我不想不喜歡,實在是天天加班沒時間沒精力上樹了,今年是棗兒的大年,差不多每條樹枝都一副不堪重負(fù)的樣子綴滿鮮棗,一伸手就可以纂滿一手,她只得每天顫巍巍地采上數(shù)十個鮮棗回來讓我解饞。昨天,總算解放了,恰好我家妯娌來家,兩個人上天入地地拉呱起來,旁若無人,婆婆忍不住地催促”快去采棗吧“,午后的陽光直亮得人眩目,不消一會,滿滿一竹籃棗兒呈上,采棗樂遠(yuǎn)比吃棗樂,人一旦融入自然草木間,心中既有的結(jié)會像泡開的茶葉,悠然綻放。
秋夜還是那么寧靜,秋夕的半月還是那么慈憫,棗兒,栗子,石榴,你告訴我,該先吃哪個好呢?
閨中月——于2019年9月8日晚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flvp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