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住在綠島佳苑小區(qū)的志愿者鐘玉玲，接到求救電話，由她負責照顧的高齡獨居老人廖瓊奶奶在家中突發(fā)冠心病，情況緊急，小鐘穿上防護服趕到老人家中，只見廖奶奶雙手緊捂胸口，頭上冒汗，坐在沙發(fā)上痛苦地呻吟著。小鐘趕緊過來：“鐘老師，你怎么了？”

“我冠心病又發(fā)了，身邊帶得藥吃完了，本想進屋去找藥，可是胸痛難忍，走不動，所以就打了你的手機。麻煩您給我到書房書桌左邊第一個抽屜找一找”

“老師，別急！”鐘玉玲在書房找到一版藥片，掰開兩粒，放進鐘老口里，倒了一杯溫開水，讓廖瓊把藥吞下，沒過多久，癥狀明顯改善。了解得知：九十歲高齡的廖奶奶，由于小區(qū)突然被封控，女兒不在身邊照顧她，一時心急，情緒不穩(wěn)，加上剛才從高處搬重物運動激烈，所以突發(fā)疾病。

廖老拉著小鐘的手，感激的說：“謝謝你，我剛才突然發(fā)病，胸痛氣喘，以為自己快去見閻王了，好在你來得快。謝謝！”

廖奶奶兒子在北京工作，家住京城。女兒嫁到上海，她住女兒家。原來房子較小，女兒后來給父母在附近綠島佳苑小區(qū)，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新房。老伴前年去世后，廖奶奶就獨居在此。女兒每天都會過來看望老人，做做家務。

“疫情這段時間，小區(qū)被封控，女兒不在身邊，我這老朽的身體又不爭氣，我不得不麻煩你了?！绷文棠虅忧榈卣f。(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鐘老師，您不必客氣，您是我的服務對象，有事就要及時通報。您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為您效力是我的的榮幸”。

為了更好掌握老人的動向，防止突發(fā)事件。小鐘每日上門與老人見面。平時幫助老人做抗原檢測，上門攙扶幫助老人做核酸檢測，網(wǎng)上或者團購肉蛋奶，生活必需品，給老人采購藥品，經(jīng)常給老人送來口罩、降溫藥品。問寒問暖，讓老人無比寬心、溫暖和幸福。廖老幾次與女兒頻視聊天都要夸獎小鐘善良、能干，請女兒放心，小鐘幾乎成了老人的干孫女。有什么知心話都會跟她講。小鐘家住該小區(qū)的15棟。她也經(jīng)常把鐘老的情況告訴給自己的父母家人，對服務工作中的問題，家人也會給她出主意想辦法。

封控被解除后的這天周末，廖老在家燒了幾個菜，一定要留小鐘吃晚飯，怕累著老人，鐘玉玲早早過來幫忙擇菜、洗菜打下手。見識了老人的烹飪美食技巧、勤快能干的作風。四五個菜很快上齊，兩人邊吃邊聊，話題自然深入廣泛。鐘玉玲知道老人是北京人，老伴原在中央辦公廳工作。六八年下放到江西新建嵩山公社，廖老師在嵩山西江中心小學教書。文革那段經(jīng)歷，讓她們永世難忘。回家后，小鐘又將廖老的經(jīng)歷講述給父母親聽。特別當講述到她們在嵩山公社西江小學那段經(jīng)歷時，讓父親鐘寬感慨萬端：

“她的兒子是不是叫曹爽？他有一個妹妹叫曹蕓?！备赣H激動地問。

鐘玉玲回答：“是的！”

于是鐘寬便打開了話匣子：60年代末70年代初，你奶奶與廖老師是嵩山西江中心小學的老師，又住在同一棟平房宿舍內(nèi)，廖老師的兒子曹爽是比我大一歲的同班同學，他特別喜歡畫畫，尤其喜歡畫解放軍打仗的圖畫。在他的筆下，天上有飛機，地下有坦克，大炮，解放軍奮不顧身地沖鋒，與敵人拼刺刀。占領陣地后，解放軍插上了紅旗等戰(zhàn)斗場面，表現(xiàn)得栩栩如生、驚天動地，看得我眼花繚亂。一支普通的畫筆，在他的手上，竟然隨心所欲地表現(xiàn)出各種人物動態(tài)、景物，真的不簡單，他的一番神操作，讓我敬佩不已。在我童年幼稚的心靈里，曹爽分明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仙。

受他的感染，回到家里以后，我也嘗試著找來一些小人書，臨摹涂抹，樂此不疲。他看我對畫畫有興趣，會把我叫到他的家里，大談經(jīng)驗和訣竅。后來我們常常是邊講情節(jié)，一邊畫畫。有時他會送我一本北京帶來的畫畫本，幾支彩色筆。有時還會常拿出幾塊北京產(chǎn)的巧克力給我吃。那個年代能吃飽肚子就算不錯了，特別是早餐，我們吃的是稀飯、面條、咸菜。他們家里吃的卻是北京帶來的奶粉、面包、壓縮餅干、罐頭。這些讓我們看得口水直流。我真羨慕，不愧是京城來的人，生活方式、行為舉止、待人接物，各方面和我們都不一樣，讓我眼界大開。如果畫畫累了，我們就會走出家門，來到門外學校操場打羽毛球、乒乓球，或者來到學校后門，走進松樹林，玩起了捉迷藏，躲貓貓等游戲。

文革期間，后來學校整天不上課，按指揮部的命令，搞起了文攻武衛(wèi)，高年級的小學生，在個別老師的帶領下，在課堂上寫大字報、開批斗會。整個學校走廊墻上，貼滿了用各種顏色紙張書寫的大字報。有的學生揪住學校領導或者是有海外關系的老師，戴上自做的高帽子進行無休止的批判和游街。作為由北京直接押解下放的曹巍和夫人廖瓊老師就成了學校批斗的重點對象。

一天中午，我在家里午休，忽然聽到室外一片喧嘩嘈雜的聲音，等我走到門口，看見一群高年級學生圍著一位中年女教師，她正是廖瓊老師，她被學生綁住雙手，走到我屋前樹下停了下來。帶頭的學生領著這伙人高呼口號：“打倒現(xiàn)行反革命份子廖瓊，如果不低頭認罪，就叫她滅亡！”等口號。這時，看見幾個學生將廖老師綁在樹上，嚷著叫她交代在北京的反革命罪行。趙老師雖被折騰的披頭散發(fā)，但神情鎮(zhèn)定，一言不發(fā)。學生頭目氣急敗壞，揚言再不說就用剪刀剪掉她的頭發(fā)?？礇]有反應就暴跳如雷，由于身邊沒有帶剪刀，就四處搜索目標，一眼看到了站在自家門口的我。

“鐘寬你過來！”我被這突然的吼叫驚呆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他的身邊?！澳愕郊依锩婺靡话鸭舻秮恚?！”看我猶豫不決，他吼叫著，“快去！難道你想包庇反革命份子嗎？”邊叫邊推了我一把，另一個學生上來拽著我的衣領向家中走去。剪子拿來了，學生頭領不問青紅皂白，就朝廖老師濃密烏黑的頭發(fā)剪過去!

圍觀的師生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個個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發(fā)聲。特別悲慘的事，廖老師的一雙兒女看著母親被人欺辱，傷心欲絕，哇哇大哭?？吹贸鰜?，她們驚恐憤怒的眼神里有對暴徒們的憤恨，也有對我這位好兄弟的背叛痛恨和怒火。這段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終結(jié)了兩家的友好和諧的交往氣氛。從此曹爽兩兄妹視我為仇人，使得我非常的后悔和痛苦。這段扭曲的過往，在我們十幾歲的人生路上造成了難以彌補的精神創(chuàng)傷。后來母親調(diào)動工作，我們離開了這個讓我傷心落淚的地方。從此，關于廖老師及曹爽的情況就音訊全無。

然而沒有想到50多年后在上海綠島佳園小區(qū)，在2022年疫情高發(fā)的這個春天，自己的女兒與廖瓊老師之間意外結(jié)識，并成為一對命運共同體，這真是天意。鐘寬一口氣講述了這段曠世奇緣后，心情異常激動。不無感慨地說：

“現(xiàn)在好了，我們的女兒成了化解兩家矛盾的催化劑，你的功勞功不可沒”。鐘玉林凝神靜氣地伶聽完這段真實的感人故事后急切的詢問：“爸爸，你看我是不是要馬上將事實真相告知于廖奶奶”。

“可以，但必須選擇一個寬松愉快的心情環(huán)境，別讓老人家太激動?！备赣H善意地提示道。

“知道了，爸爸!”

像往常一樣這天下午，鐘玉玲到指定的藥店采購了一包口罩，兩小瓶消毒水后直奔廖瓊奶奶家。廖奶奶正在屋內(nèi)度步鍛煉。

“小鐘，你好”。

“廖奶奶，看你口罩不多，給你捎了一包，還有消毒水。您的口罩用了兩次后要勤換，收快遞時也記得消毒后，在門廳放置各把小時再拿進屋”。

“知道了，小鐘,謝謝你!你真是一個細心周到的好姑娘。我算有福氣，遇到你這么一個好閨女。”

小鐘看廖奶奶心情不錯。就說：

“不要客氣!奶奶今天是周末，我陪您坐下來聊聊天好嗎？”

“好，你想聽什么？”

“想聽你在江西那段時間的故事。因為我的老家也在江西?！?/p>

“是嗎？你在江西哪個地方？”

“父母走的地方很多、省城、新建的西嶺、嵩山、流湖等?！?/p>

“你爸爸也在嵩山呆過?！?/p>

“是的，上世紀六七年代，他在嵩山哪一個部門工作?！?/p>

“奶奶在嵩山西江小學教書?！?/p>

“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奶奶叫胡潔。爸爸叫鐘寬，我就是他的女兒?！?/p>

“什么？你是鐘寬的女兒？”廖奶奶用驚訝的眼光瞅著鐘玉玲。

“你這么說，我想起來了，你太像你父親小時候的模樣了。我兒子與你父親是兒時的好朋友。”

“爸爸說了，他特別感謝曹爽這位美術(shù)啟蒙老師，后來爸爸考取了省師大美術(shù)學院。吃水不忘挖井人，曹爽對他的恩情，讓他永遠難忘，銘記在心?！?/p>

“廖奶奶，我父親至今有一事糾結(jié)痛苦。您在文革中受到批斗，他被動地參與了對您的野蠻動粗行為，為此引發(fā)曹爽哥妹兩的氣憤和難過。父親一直想找機會跟您說一聲對不起?！?/p>

廖奶奶擺了擺手，深情的說：“當時批斗完回到家里。曹爽哥妹倆義憤填膺地發(fā)了一通牢騷。我理解他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孩子，看問題比較簡單。在那樣的情況下，孩子都會緊張害怕。何況還有那個學生恐嚇，他能不屈服嗎？冤仇宜解不宜結(jié)。要多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兩個孩子雖然傲嬌，但我的話他們還是聽進去了。那天你們家搬走，我讓他們?nèi)ヅc你父親見個面，去送一程。礙于面子，他們雖然沒有出門，但站在窗戶里向外看了好一陣子。我知道，對你們的離去，他們還是戀戀不舍不舍的。你回去后告訴你爸，等疫情過去，我把北京的兒子曹爽、女兒，還有你們一家人找來，好好聚在一起。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我還要報答你這位小志愿者為我做出的一切。是國家強盛和黨的親民政策，讓我們生活越來越好，我們都應該有一顆感恩之心”。

2022年7月20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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