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
當(dāng)窗外的風(fēng)景同年歲一般拉近又遠去的時候,我常常忘了這車是從哪里出發(fā),又將要駛向何方。
遠遠近近,窗外總是些山,總是些水,這山水間又總是些住著人家的房子。山一程,水一程的,看著像是一樣的山水,一樣的山水間,卻永遠點綴著不一樣的人家。白日里人家都藏在一樣的山水里,到了晚間,山水隱去,看到的就全是不一樣的燈火人家了。
當(dāng)然車要是日日夜夜的行著,山水也是要變的,就像你本處于一個盆地,不管是南進云貴,東出巴山,北入秦嶺,山水都會變得崇高而俊險的。走的再遠點呢,或許是莽莽黃土,或許是魚米之家,又或許是沃野千里的大平原,這種時候是無法再冷靜心緒的。北上也好,南下也罷,當(dāng)車子越過秦嶺淮河的時候,沒有不落淚的。如果更遠一些呢,繞過渤海,到冰天雪地的松花江,呼蘭河,異或是極北的額爾古納河,或許心境又平復(fù)下來了?;蛟S你會覺得,遠方的遠方,又像故鄉(xiāng)一樣親切了。
透過車窗,打動我的卻不再是山山水水了。我看到的常常是這山水間不同的人家,人家里不一樣的悲傷和迷茫。
朝陽里總有小孩在田野間打鬧,跑著跑著摔了一身泥,他們的母親便在院子為孩子清洗一身的臟衣服。洗好的衣服整整齊齊的裝在
箱子里,千叮嚀萬囑咐,這孩子便拖著箱子離開故鄉(xiāng)了。
田野間總有著莊稼人,背著挑著走著,累了便坐在路坎上,看地里的莊稼。他或許是想著外面的孩子吧,孩子在學(xué)校上學(xué),或在城市里工作,總是不在身邊的,孩子的一生或許不再與這片土地相關(guān),而他的殘生是想要伴著這片土地一起蒼老的。
夕陽落下的時候,莊稼人都收了工,他們放下鋤頭,可等再拿起來時就變得吃力了,胡須白了,背也駝了,只是三三兩兩的在落日的余暉里聊聊天,他們大抵是在聊各家的孩子的,也不過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談著,說著說著也都沒話了,只是平靜的坐在樹下,手里捻著落葉,眼睛看遠方也慢慢看不清楚了。
在家的人常常盼望,這盼望里難免生出些悲傷,在外的人時時思念,這思念也大抵是悲傷的。青磚白瓦下,多的是無奈與嘆息。
我常常因為別人的悲傷而悲傷,回過神來悲傷就成了茫然。我忘了他們?yōu)楹味瘋瑸楹味鴩@息。我仍舊聽著我喜歡的歌,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車不急不緩的開著,像是與外面的世界處于平行線上。就像小時候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不知他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一樣,我仍不知這車為什么而開,為什么而停。
我又到底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想度過怎樣的一生。我曾無數(shù)次思考過這個問題,也無數(shù)次在思考無果后轉(zhuǎn)頭就忘,仍渾渾噩噩的過著明知不好卻死不悔改的生活。我可以把這理解為懦弱,逃避和無知??山K究要直面自己,羞愧難當(dāng)。
近日來愈發(fā)覺得諸多事情都索然無味,我想人到底應(yīng)該在契機下成長而不是一次次消沉。各人都有各人難以言說的無奈。不想也罷。
窗外的風(fēng)景總不過是些山水,山水里的人家總不過是演繹些人世的悲喜。
而我終不知這車是從哪里出發(fā),又將要駛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