Ｖ：行業(yè)

親愛的日記本，

被詛咒意味著什么呢？它的真正意義何在？意味著我被搶劫了？意味著我還留著些東西沒被奪走？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命運之神給我準備的最糟糕的時刻了嗎？或者我還只是無助地等待著最黑暗最殘酷的那一刻來臨？

自憐，對我而言是多么簡單的事啊。每時每刻，我都情不自禁。有時候，我都害怕再這么放任自己沉浸于其中，最后會害得自己做出最絕望最可悲的行動，只會傷害那些如幽靈般徘徊在我身邊被我假裝當做是朋友們的小馬。

然后，我遇到了魂靈——崇高而神奇之魂——每一位都有機會生而閃耀，就像曾經(jīng)的我那樣。只是我很快就意識到，雖然他們從未被魔法剝奪過成就偉業(yè)的能力，但同樣也失去了超越自我極限的良機。畢竟，如果生命不是一場有輸有贏，無法兩全其美的游戲，又會是什么呢？

無可否認，我是一只看不到未來的小馬。除非我能設法解除挽歌的魔法——解除那無形監(jiān)獄黑暗的囚牢——那么，我的未來除了遺忘、空虛、湮滅之外，什么指望也沒有。

不過，我周圍的那些小馬們又怎么講呢？其實，小馬們自始至終都在遭受著詛咒——并不是寒冷的失憶癥候群，而是一種無形的消磨與侵蝕。我們的夢想、我們的愿望就在這詛咒之中漸漸磨滅，從天才的靈光閃現(xiàn)淪落到最終的絕望之情。

至少，我還保存著一個其他小馬似乎沒有的希望。只要我解決了這詛咒，我只希望立刻重新存在于這世界上。然而，就我的經(jīng)驗而言，很多很多的小馬，有雄有雌，溫柔善良——可能永遠都不存在了。至少，不管他們有多努力也好。都無法像他們本應該的那樣閃耀奪目。他們有什么辦法呢？他們能怎么應對這磨滅了他們天賦和技藝的詛咒呢？

不，不對。我并沒有被詛咒。我只不過是比周圍的那些小馬更不走運，更加黯淡，更加沉寂而已。隨著時間流逝，我相信，我會找到辦法讓生命中蒙塵的寶石重放光彩，會讓死水一般的生活重新煥發(fā)活力。不過，不管有沒有進展，我都不會停止去希望，去夢想著——周圍的小馬們，他們也能和我一樣幸運地重放光芒。

* * *

當我進門之際，門上的迎客鈴隨之搖曳。奢華裝潢的精品店內(nèi)響起了柔和的旋律。不過，很快，一個高亢而歡快的聲音就蓋過了那悅耳的奏鳴。

“歡迎光臨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這里的每一件時裝都是最別致、最獨特、也是最華麗的?！?/p>

我不由得笑了，這問候真是百聽不厭啊。

“不好意思……”我盡可能溫和而禮貌地開了口。自從我上次演奏完畢之后，差不多又過了一個禮拜。我的精神狀況恢復了大半，能重新在大庭廣眾之下現(xiàn)身真是件好事。我步入這家豪華的精品店，身上穿著不起眼的帽衫，背著粗糙的鞍包。那精致的窗簾、干凈衣物的氣味兒讓我的心情都平靜下來了。“我聽說有一位名叫瑞瑞的小馬在這里，請問我能和她談談嗎？”

很久以前，為了和那些我已經(jīng)熟的不能再熟的小馬們“初次見面”，我給自己立了個簡單規(guī)矩。為了省事起見，裝不認識看來是個好習慣。我不想直呼其名，這會讓他們心生疑慮。這么久以來，我從沒懷疑過我賴以為生的這條“準則”。

“哦，親愛的，可是正在跟你談話的這位就是瑞瑞呢，獨一無二～”她夸張地責難著我，好像一位公主在訓斥不守規(guī)矩的仆從。不過同時，她的聲音又流露著優(yōu)雅，仿佛在諷刺這種傲慢?！鞍Γ埾嚷犖艺f?！彼呗曊f道，不禁莞爾，“實在抱歉，這位女士。我發(fā)誓，當你在創(chuàng)作一件美麗的衣裳，心情舒暢良好之際，總有些話得說出來。這就好像空著肚子去買東西一樣，只是自找麻煩，嗯？嗯～嗯～嗯～”

門外是風和日麗的一天，美麗的風光甚至透過這店鋪華麗的窗戶和墻壁滲了進來，增添了許多光彩。白色獨角獸正忙著調(diào)整一件舞會禮裙，這綾羅綢緞的創(chuàng)作正處于杰作的半成品階段。瑞瑞聲音中的音調(diào)和她面前這件藝術品中蘊含的靈感簡直映襯得完美無缺。光是打斷她的工作，我都覺得像是在犯罪。

“不用道歉?！蔽倚α诵Γ驹谒砗?，伸長脖子越過她的身體望去，仿佛立刻就被她的創(chuàng)作所吸引了。在這世界上總有些東西富有不可思議的魅力，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中充滿了某種韻味兒，讓我覺得自己仿佛身處奇跡的發(fā)源地。“你的才華和工藝，我在鎮(zhèn)子里已經(jīng)久仰大名了?！蔽姨岣吡寺曇?，努力克制著襲上身來的寒顫，讓音調(diào)保持著平靜?！拔蚁雴枂枺阌袥]有興趣多賺點兒外快?！?/p>

“做什么呢，請說說看？”瑞瑞頭也不回地喃喃著。她在那藍色長裙的邊緣又添加了一條藍色絲帶。她與自己的創(chuàng)作是一體的，而我只是她神圣工程邊緣的一顆饒有興致的衛(wèi)星而已?！半m然我不喜歡對美好的新機會表現(xiàn)得好像不屑一顧似的，可惜我遇上了當前最苛刻的訂單列表。如果你真的在鎮(zhèn)子里聽遍了我的事，那么毫無疑問，你肯定也知道我最近的安排非常緊湊。親愛的，去前臺看看吧，你會找到一份十分詳細的列表，我具體的服務項目和價錢都寫在上面了。”

“哦，我想做的可不是裙子?！蔽揖o張地笑了笑。

她拉扯緞帶的力度太大，差點兒把它從裙擺上撕下來。我能感覺到她的眼睛在抽搐?！芭叮俊甭曇粲悬c沙啞。房間里的氣氛開始沉悶了。“如果不是裙子，那又是什么呢，我可否請問一下？”

我決定還是盡可能直截了當?shù)暮谩！拔衣犝f你的特別天賦是珠寶制作?！狈R鞍包的時候，我快速地掃了一眼她那藍寶石可愛標記。“大家告訴我說，你非常擅長尋找特別稀有的寶石……以及給它們附魔?！?/p>

“是嗎，他們現(xiàn)在說的是這個??？”她的聲音很單調(diào)，拖得像那件未完工的裙子一樣長。片刻間，她只是站在原地不動，仿佛凝視著創(chuàng)作品之外的虛空?！班?，那些小馬倒也說的挺對。你需要什么呢，這位……呃……”

“天琴心弦，我需要一些附魔服務。”我說道，只覺得空氣中隱隱透出一股寒意，這跟我的詛咒毫無關系。于是我又笑著補充。“我可不想去找城里其他那些珠寶匠，因為傳說你是最出色的，那我干嘛要去找不如你的呢？”

“嗯……”她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打量著我，臉上很快就掛滿了笑容。“他們說我是最出色的？好吧，這話倒是挺有道理的?！?/p>

“可……我不知道你有多忙?！蔽椅⑽⑴ぶ眢w，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永遠都會是這小鎮(zhèn)的一份子，不管我說什么，做什么，一切都再也不像我來到這里之前那么平靜了?！澳阏趧?chuàng)作的是非常美麗的作品，我還是別拿這瑣碎事兒來害你分心了。”

“哦親愛的，可別這么想！”她立刻朝我沖了過來，好像我是個在樓梯頂上搖搖欲墜的孩子。忽然之間，她在這世界上關注的焦點就換成我了。這可大出我的意料，嚇得我的心跳都亂了幾拍?！拔疫@可不是吹牛皮哦，不過我做夢的時候都能給石頭附魔。要是說有什么影響呀，這只不過會幫我更加集中精神而已，所以你也的確是在幫我創(chuàng)作這件禮裙了！現(xiàn)在呢，咳咳……”她非常禮貌地向我微笑，眼睛中閃爍著永恒的光輝。忽然間我就明白她審美的眼光是怎么來的了?！靶南倚〗?，我們說的是多少寶石?。俊?/p>

我朝鞍包里望去，澤蔻拉幾天前賣給我的那四顆音石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魔力。要是我還想把腦袋里那首新歌給演奏出來——前提是我能壯起膽子去演奏的話——除非我能把這四顆石頭都充滿魔力，否則我別想取得任何進展。越早把它們恢復當初的狀態(tài)，我就能越早下地窖去演奏新的挽歌，把我的靈魂，深深地投入那神秘、寒冷、陰暗的深淵里……

“就一顆寶石?！蔽腋嬖V她。說著，我從鞍包里把一顆黑色的水晶飄了出來，浮在她面前?！拔艺趧?chuàng)作一些新的音樂，在旁邊放個魔法電池可以幫我……呃……”

“獲取靈感的火花？”瑞瑞立刻把那顆石頭搶了過去，就好像這東西一開始就是她的一樣。她仔細用眼睛盯著它看，用漂浮術慢慢轉(zhuǎn)動著石頭，以專業(yè)的眼光從各個角度審視著它?！安挥谜f了，我相當了解這種感覺。獨角獸往往和周圍的環(huán)境是一體的，那些無法融入我們身邊這個超自然的世界的生靈啊……唉，我都快要為他們難過了。你聽說過霍伊特?羅伊特嗎？他可是粗陋的陸馬時裝界一顆閃閃放光的鉆石。流行的說法是，他第一批成功時裝是在天馬維加斯郊外的一座小木屋里創(chuàng)作出來的，哈！你能相信嗎？”

“呃……”

“嗯……哦天吶天吶天吶……我算是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找這鎮(zhèn)上最好的寶石法師了?！彼B皮地朝我擠擠眼睛，“這可憐的小家伙可真是受了好大罪?。『喼本拖袷莻€門墊！你到底拿這小東西干了些什么，親愛的？難道你用它從冥界召喚了冬魔嗎？”

我咬著嘴唇，在涌上心頭的最新記憶浪潮中掙扎，這浪潮充滿了冰霜和黑暗?！熬驼f……我不是普通的音樂作曲家吧?！弊詈笪医K于喃喃出聲。我的耳朵在抽搐，不得不把要說的話在腦中過上好幾遍，才能平靜地用自己的聲音念出來。“有時候，我必須深入發(fā)掘……深度遠超出歷史所能看到的表層——只為了重新發(fā)掘那些無比神圣卻又早已遺失的久遠歌謠。我相信，很多對小馬這個種族來說有著重大意義的古老歌曲都已經(jīng)失落在了歷史的深淵里，再也沒有誰記得它們了，尋找它們的行動，遠超出了我的天賦所能達到的水平。這還需要很多的……嗯……魔力。我……我這么說，你覺得還算合理吧？”我開始公然地發(fā)抖了。此刻，我都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要么就干脆直接離開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明天再重復這次會面算了。

但是某些本該失去的東西立刻就被瑞瑞的慷慨和魅力給救回來了……也只有她的慷慨和魅力才行?！斑@對我而言再明白不過了，親愛的。這是一位藝術家對于美的不懈追求，我馬上就能心有靈犀?！彼蚰穷w黯淡的寶石微笑，“我也對古典主義非常欽佩呢。要是我能發(fā)明一臺時間機器，回到白胡子星璇的時代去的話……”她抬起一只前蹄拂過額頭，昂起頭來注視著精品店的屋頂?！芭叮盒窃谏稀敲炊嗝烂畹娘L格和時尚，都埋沒在漫長的歲月和饑餓的蛾子下面痛苦地爛掉了！如果我能帶回一幅插圖回到今天，哪怕一幅也好，我都能把真正的品味和優(yōu)雅重新引入現(xiàn)代艾奎斯陲亞。可是，唉……”她又一次注視著那顆黑色寶石，深情地低聲呢喃，仿佛愛撫著寶石表層下面的倒影?！拔覀冊谶@里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為了創(chuàng)造、靈感、還有啟迪嗎？”

我咽著唾沫，笑得很尷尬?！拔铱刹桓艺f自己和你一樣富有創(chuàng)造力，瑞瑞小姐。我只是個研究歷史的?！?/p>

“胡說！別小看自己了！”她沖我笑了笑?！罢l都不該被過去所束縛，我們都有自己追尋的未來——齊心協(xié)力追尋，方式各不相同，你不這么想嗎？”

我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墻壁上隨處點綴著閃爍的珠寶和鏡子，我能看見瑞瑞的白色毛皮和紫色鬃毛映襯在那閃閃發(fā)光的萬花筒中，而我的顏色卻無處可見。

“我沒有多少未來可言?！弊詈笪亦止局ゎ^瞥了她一眼。“活在當下就這么罪不可赦嗎？”

“就我的經(jīng)驗，哪怕至善和至惡也有眾多相似之處，所以何必這么在意呢，嗯？”她滿不在乎地回答，然后清了清嗓子?！霸捳f回來，親愛的，關于……給你那塊寶石重新附魔的事……”

“哦，呃……”我稍稍扭著身子，“我知道現(xiàn)在看起來可能不太像，不過這是一顆-”

“羊族工藝的音石，相信我，親愛的，我很了解石頭。不得不說，這可真是個了不起的發(fā)現(xiàn)。它們完美地彌補了羊族的品質(zhì)缺乏美感之處。如果這是艾奎斯陲亞的其他文化的創(chuàng)作，那可真沒什么重新附魔的必要了。”

“像這樣的服務需要多少錢才行？”

“嗯……”瑞瑞一邊沉吟，一邊朝附近的一扇窗走去，用魔法把窗簾拉開，讓一束正午的燦爛陽光直射入精品店的中心?！白屑毾胂肟?，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提供過附魔服務了。不過回想一下過去的收費標準呢……”她停頓了幾秒鐘，我猜她是專門擺出這幅模樣，顯得裝模作樣地在思考似的。很快，她平靜地瞥了我一眼?！叭龎K錢，親愛的。這價錢很合適，你不覺得嗎？”

我實在是克制不住了，轉(zhuǎn)過視線朝她擠了擠眼睛，有點笨拙地掏出一塊錢來?！班拧瓕?，你可真是……太慷慨了?！?/p>

“嗯……看來我的確是名聲在外呢?！彼穆曇粼诰湮矌е鴼g快的顫音，就像那天早上醒來時一樣咯咯直笑，笑得情不自禁。她點亮了自己的角，讓漂浮術的光芒再度照亮，從壁櫥里飄出一個金屬支架來。吹掉了上面的灰，被嗆得咳嗽了兩聲之后，她把支架直接放在了窗前。“哦，幸虧這東西沒生銹。要是這傳家寶在我這里壞掉了，那我父母可要傷心死了?！?/p>

“如果你不介意我問一下……呃……”我快步走向她和那個裝置。“那到底是什么？”

她對此輕笑一聲，“你真是一頭鉆進歷史書里出不來了，對吧？獨角獸總得多嘗試幾樣魔法才好啊，每次我遇到那種太保守，除了自己的天賦魔法之外什么也不嘗試的類型，我心里都想哭?！彼迩迳ぷ?，一邊念叨一邊有條不紊地把玻璃鏡片飄起來，固定在金屬裝置上面。“親愛的，這是一個天體放大鏡。在這個世界上，所有被附魔的東西都有一樣元素，差不多都能讓它們的魔力重放光彩?！?/p>

我眨著眼睛開了口，“……陽光？”

“嗯哼?！比鹑瘘c頭，她調(diào)整并傾斜鏡頭，定位在準確的角度，把光線聚焦在支架頂部的金屬夾圈中心位置。“我們的至高統(tǒng)治者，賽蕾絲蒂婭公主，賜予我們的并不僅僅是白晝的溫暖與美麗，她是將她存在的本質(zhì)賜予了我們，那是宇宙族母親身授予的神圣之物。如果我們把太陽的能量集中到正確的位置上，那效果就像從空氣中直接提取魔力一樣?！彼褙炞?，繃緊了面孔，小心翼翼地將顏色暗淡的石頭飄了過來，把它牢牢固定在拋光的金屬夾圈中?！叭弧蟆美?！啊……告訴我，小馬們還得到過比公主本身的光輝更慷慨的禮物嗎？”

我快步走過去，湊近了，用孩子般好奇而敏感的目光緊緊盯著那顆寶石。的確，就在我們眼前，音石那駑鈍的色澤消失了，我看到黑水晶的中心亮起了一點光，直接回應了那聚焦的光束。起初還有些黯淡，但很快，那熟悉的祖母綠光澤又再一次在寶石光澤的表面下活躍起來了。

“那……確實很美?！蔽以u價道?！昂喼毕袷前烟旖谦F的榮耀裝進了瓶子里！”

“現(xiàn)在還沒呢?！比鹑鹬毖缘馈Ｋ盐依揭贿?，向那顆寶石走去，架勢活像是在走上祭壇?！翱瓤?，從這里開始就是我真正的工作了，親愛的?！彼艺Ａ苏Ｑ?，就在這時候，我意識到她要開始幫我干活兒了。精神高度集中，瑞瑞把魔力集中到了她的角上。精品店中再次閃出一道光，很快，她用一連串的火花包圍了那顆寶石。

我意識到，她正在用自己的天賦在音石上寫入一個控制魔法。這是我自己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在暮光的圖書館里花費了一年時間，學習了每一本和月之魔法有關的書籍之后，我已經(jīng)學會了很多奇妙的技巧。但瑞瑞的天賦依然令我敬畏不已。

“這、這太神奇了?！蔽覅矊毷咸鹧劬να??！澳愫喼笔怯稳杏杏喟??！?/p>

“只是因為這本來也不難，親愛的。嗯……當然了，僅對我而言?！彼溃廊辉诩芯??！拔铱刹幌肼犉饋硐駛€牛皮大王似的，我們在這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我見過不少獨角獸，這種事情對他們而言同樣輕而易舉，而且用的時間甚至還不到我的一半。不過他們收的費用是我的三倍。我可是專門不去學他們那樣的，畢竟，真正的天賦可不止是用來賺錢的。”

“好吧，你贏得了我真心的感謝，瑞瑞小姐?！蔽椅⑽⒁恍?，從鞍包里飄出三枚金幣來?！斑€有我真心的酬勞。”當她優(yōu)雅地用漂浮術接過報酬之后，我又開了口?！氨M管如此，這美好的一天是我不管付你多少都沒法比的?！?/p>

“哦？”

“恕我冒昧，你似乎心情很不錯。我希望大家要是都這么陽光就好了?！?/p>

“他們有什么理由不該如此嗎？”她繼續(xù)給寶石附魔，同時斜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揚，那微笑混若天成?！昂冒?，可能是因為說這話的是我吧。我最近確實挺走運的啦，如果這看起來有點失禮還請原諒哦?！?/p>

“開心有什么可失禮的呢，瑞瑞小姐。我能問問具體是什么好運嗎？”

“告訴我，”瑞瑞的歌唱一般的音調(diào)一點兒也沒有減弱?！澳懵犝f過白銀接縫嗎？”

我的視線在精品店華麗裝飾品上游移不定，徒勞地思考著答案。

“倒是沒怎么聽說過。不過話說回來了……嘿，這名字有什么意義嗎？”

她的反應相當激烈。“有什么意義？意味著一切，心弦小姐！”一時間我都擔心她會激動得把附魔架子給掀翻了。她扭頭瞪了我一眼，目光嚴厲冷冽，堅如鉆石。“這名字已經(jīng)成了那只小馬的頭銜！一聽就該知道她的名氣和意義所在！”

我明智地噤若寒蟬，一言不發(fā)。

謝天謝地，瑞瑞還沒說完?！鞍足y接縫這個名字就代表著榮耀！她可是馬哈頓舞臺上最負盛名的時尚設計師！最近十年以來，在吠城，在騾丁漢，每一次的年度時裝表演，她都是穩(wěn)坐第一把交椅的！坎特拉皇城定期舉行的暖心節(jié)前夜盛大演出的豪華服裝都是她負責制作的！而且就連神奇閃電天馬的最新制服也是她的杰作！”

“哇哦，聽起來很職業(yè)啊?！?/p>

“可不止呢！白銀接縫對艾奎斯陲亞的文化影響絕對是傳奇級別的！我都等不及想和她面對面交流了！”

“我敢打賭你確實等不及了。”我點頭，然后忽然恍然大悟。我環(huán)視著打掃得一塵不染的精品店，那些陳列的漂亮禮裙，甚至還有瑞瑞的最新創(chuàng)作?！暗鹊?，這么說……白銀接縫要來這兒了？”

“咿嘻嘻嘻嘻～～～說對啦！”瑞瑞在原地樂得扭來扭去，要是她忽然長出天馬的翅膀飛上天花板轉(zhuǎn)個十圈八圈，我都不會意外?！翱煽肯⒄f她要去騾丁漢旅行，路上還會經(jīng)過小馬鎮(zhèn)！霍伊特?羅伊特——順帶一提我和他有良好生意往來哦！咳咳……和她聊天的時候，提議她來我的精品店看看！白銀接縫！時尚界的神圣女王！要路過這里了！”看上去她都快樂暈了。一道魔法光束從音石深處迸射而出，把她從幸福的夢想之中嚇醒了過來?！芭?，不過這只是我自己的小日子罷了。我只是覺得如此……如此……激張！就好像萍琪會說的那樣。請原諒我興奮過度有點難以自己?！?/p>

“聽起來興奮也很正常的！”我笑著回答。她把重新附魔完畢的寶石飄給了我，我欣然收下。“你的審美觀很明顯，毫無疑問，接縫小姐一定會樂于欣賞你的杰作的。”

“什么？！”瑞瑞瞪著我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又沙啞又難堪。她扭頭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的精心創(chuàng)作，目光挑剔而輕蔑，“你是說這些不起眼的、沒怎么下心思的、一天工夫都不到就完事兒的衣服？”

我朝整齊地陳列在店內(nèi)那一排排華麗而閃亮的各種時裝掃了一眼?！霸谖铱磥硭鼈円呀?jīng)非?？蓯?，而且令我印象深刻-”

“對！只不過就是如此而已！”她無精打采地從我身邊走過，沖著周圍那些塑料模型大聲疾呼?！耙俏蚁氪騽影足y接縫這樣的小馬，那我需要可不僅僅是可愛、以及印象深刻而已！我必須是那絕對光彩奪目的明星！我需要的是從腦海之中每一點靈感的星光之中獲得超凡脫俗的奇思妙想！”我忽然覺得自己能理解這場獨角戲了，而且花的錢也都值了?！八龠^不到一周就要到這兒來了！想要讓這家精品店優(yōu)雅得完美無缺，時間就只剩下了幾天！我得做一件能讓她震驚的衣服，能讓她心花怒放的衣服！能讓她……把我的名字帶出這個小鎮(zhèn)，名揚天下！就好像她的大名被銘記在從這里到藍谷的每一位時尚設計師心中那樣！”

“聽起來你要創(chuàng)造出和你名副其實的作品來?！蔽疫呎f邊把音石扔進包里，拉上拉鏈，又朝她笑了笑?！拔乙稽c兒都不懷疑，創(chuàng)作出真正讓大家眼花繚亂的東西，對你而言只是時間問題?！?/p>

“可不只是時間問題，親愛的。靈感是自然的，也是神圣的。我一直在努力回顧我之前收費的那些委托設計，只希望能從茫然和蒙昧中誕生出什么靈感，并且開花結(jié)果。唉……可這對我而言也沒什么幫助，我之前那些客戶們提的要求都……呃……最多不過是平凡水準而已。公主在上，我都恨不得一把火把它們通通給燒了，好真正讓我的思維能回歸本初，真正投入工作。”

“我恐怕實在是無法理解。”我有些失落地喃喃著，“真希望能幫上你的忙啊?！?/p>

“嗯。你幫的忙已經(jīng)夠多的啦，親愛的。當我需要傾訴的時候，你就一直聽著我這通嘮叨呢?！彼男β晭еF族的風范，然后轉(zhuǎn)身打量著我。“不過……”她沉吟著，揉著下巴?！盀榱斯狡鹨姡乙驳脦湍悴判小！?/p>

我眨了眨眼?！拔也幻靼?。”可能是因為前幾天我還在因為應付悲歌，現(xiàn)在還沒回過勁兒來，不然我不該腦子木到聽不明白她的意思?。俊澳愣家呀?jīng)幫我給寶石重新附魔了?！?/p>

“就別管那破石頭的事兒啦，親愛的。我忽然之間就忍不住留意起了你……身上這件保暖衣著?！?/p>

啊。唉……當然了。

“它怎么了？”我狡黠地瞅了她一眼?！拔也虏驴?，看起來很……粗糙？”

“是啊，樂觀的形容。”她笑瞇瞇地朝我湊了過來，抬起一只蹄子，離我前腿只有一寸遠?！班拧铱刹豢梢浴?/p>

“當然……”

她開始圍著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仔細檢查那件連帽衫，十分煩躁地擺弄著袖子、兜帽……上上下下把這深灰色的外套檢查了一個遍?！班拧瓕?，對對對，沒錯，袖口都磨得越來越薄了。還有……哦天吶！這么些補??！難看且不提，接縫都開始松了！親愛的，我知道你只是想用這東西保暖，可是這么一件破破爛爛的……的……東西，我實在是無法想象它能勝任這份重任！”

我只是聳了聳肩，“對我而言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另外，當我覺得冷……很冷……我是說，真的非常非常冷的時候，我還有其他辦法來照顧自己的?！?/p>

“保暖是一回事，可是你的形象呢？”

“呃……什么？”

“你的毛皮顏色很少見，相當夢幻的色彩啊，心弦小姐。而且你的鬃毛也保養(yǎng)得很好，很明顯，你是一只擁有優(yōu)雅靈魂的獨角獸。如此的美居然被裹在這么破爛的一張包袱皮里，那多遺憾?。　比缓笏撕笠徊?，非常權威地高高昂起了角，“就這么定了！你必須得讓我給你做些新東西！同樣保暖，同樣管用，甚至比那還要好！”

“哦，瑞瑞小姐，”我搖了搖頭，“真的，這樣就好-”

“所有不怎么樣和平庸的東西都是‘這樣就好’，但我們錢夠了就能讓它們變得更好。拜托，我保證這樣會讓你感覺變得更好的?！彼⑿β冻龅难例X閃著漂亮的光澤，在旁邊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映襯下簡直亮得耀眼?！拔疑踔敛粫漳愕腻X！不為別的，這不過是我向大家展示我創(chuàng)作能力的一種方式，同時又能讓你穿上一身值得驕傲的衣服！還有什么能比和你這樣優(yōu)雅的女士一同慶祝白銀接縫的到來更加時尚的好事嗎？”

“謝謝你……”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抓住我那灰黑色的衣袖，感覺自己就像是抓住了許多的記憶。寶貴的記憶，寒冷的記憶，但卻又無比神圣的記憶?！拔曳浅８屑つ愕目犊?，也謝謝你愿意幫我這個忙……”說到這里，我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暫時，我已經(jīng)得到了我需要的東西。干涉小馬鎮(zhèn)這些居民幸福而無知的生活，我頂多只能這樣而已。瑞瑞已經(jīng)給予了我太多的東西了，目前我正被她揪著猛塞心情愉快的副產(chǎn)品，感覺總是不那么自在。因此我決定告訴她真相?！翱墒俏也荒芊艞夁@件連帽衫。就算是你、霍伊特?羅伊特、還有白銀接縫齊心協(xié)力來讓我煥然一新也好。我……我對它非常依戀。這衣服是某位非常善良的小馬送給我的禮物，就在我最需要它的時候，她為我雪中送炭。”

“嗯……那好吧?！彼@么簡單就答應了，讓我真是吃驚，實際上我都開始有點兒失望了?！拔也荒軓娖饶憬邮芪业暮靡猓H愛的。另外……”她眨眨眼睛，視線又回到了當初正在忙著制作的禮裙上?！拔乙裁靼?，真正的禮物的價值是不能從外表來衡量的。感傷和懷念，那就像是小馬的另外一種感官一樣，如果沒有了它，我們恐怕都不會記得是什么造就了今天的我們自己?！?/p>

我咽了口唾沫，沖著陰影中點點頭?！懊刻焯柹饋淼臅r候，我都對我自己這么說?！?/p>

“不過我會一直都在這里的，心弦小姐。所以你可以隨時回來接受我的提議哦。”她在正在制作的禮裙上增加了一些絲帶，當她的精神處于高度集中狀態(tài)之際，聲音也拖長了?！耙苍S我的確期待著為白銀接縫那樣的大角色留下深刻印象，可要是我把上門的客戶給忘一邊了，哪怕只是一瞬間，我也會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p>

雖然我知道她這會兒看不見我的笑容，但我還是盡力在臉上露出充滿活力的微笑來。“我毫不懷疑這一點，瑞瑞小姐。我……我祝你下午好了?！蔽肄D(zhuǎn)過身，在精品店的瓷磚地板上踩出了響亮而激昂的蹄聲，沒有回頭，我徑直走向了門口。

* * *

門上迎客鈴的悅耳奏鳴響遍了整個精品店。

“打擾了，”我拖著馬鞍包快步走進了門廳?！罢垎柸鹑鹦〗阍?”

“哦我的星星啊！”她驚叫失聲，一時間簡直是慌了神。她四蹄亂舞，飛快地用一塊黑色的防水布蓋住了精品店中央擺臺上的一個塑料模特。她喘著粗氣，活像是剛剛跑完十里地的馬拉松。在她緊緊抓住那件被擋住的禮裙時，我看到她周圍簡直是個貨真價實的戰(zhàn)場。到處都是散落的別針、卷尺、針線、還有各種各樣的彩色布料。自從上次和瑞瑞見面以來，已經(jīng)過了差不多一個禮拜，每一天，壓力都實實在在地體現(xiàn)在她的面容上，讓她眼睛下面的眼袋越來越明顯，鬃毛也越來越襤褸。她瞪著我看，那副工作眼鏡上映出了我錯愕地眨著眼睛的臉。“我……我我……我還以為我鎖了門了！”

“對……對不起！”我可真是嚇了一跳。因為我詛咒的性質(zhì)，我總是擔心會發(fā)生類似的情況。有時候真想知道我的存在感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透明的地步了?！斑@店本來已經(jīng)關了？我……我沒看到什么標志牌和提示什么的……”

“嗷……我的心思都放哪兒去了？！”瑞瑞翻了個白眼，聲音很沙啞。“午餐回來之后，我肯定是忘了鎖門了！唉……老是這樣，忙得四蹄朝天的?？瓤取彼寥灰倭?，把幾縷紫色的鬃毛撥開，擺出了禮貌的微笑?！皩嵲谑侨f分抱歉，這位……呃……”

“心弦?！?/p>

“還請見諒，心弦小姐?？删返辍瓕嶋H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暫停營業(yè)了。我兩天之前就趕完了當前客戶的最后一筆訂單，過了這個周末我才會繼續(xù)接單。最近我……有些要緊事得張羅?！?/p>

“要緊事？”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起來。“哦，你是說你打算做給白銀接縫的那件禮裙-”

雖然看似不太可能，不過瑞瑞的臉變得比原來更白了?！澳恪彼淖笱坶_始抽搐，有一瞬間我都開始擔心她會癱倒在地了?！澳闶窃趺粗腊足y接縫要來的？！”

我馬上就是一激靈。

哎呀……

“是……是我的哪個朋友說的嗎？”她眨著眼睛，然后臉色鐵青，神情冷得仿佛出鞘的利刃?！捌肩髋桑∷袝r候可真是個大嘴巴……”

“呃……不，不是那樣的！我……這個……”我搜腸刮肚地思考著怎么解釋，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我每次都這么麻煩。我非常懷疑不管我說什么……真的假的也好，毫無疑問都會在這孤魂的拜訪之中消逝。到底有什么可搪塞的了？可能是我希望每次和這些小馬鎮(zhèn)鎮(zhèn)民們的相遇都像我期待的那樣美好吧。“我、我……我是從天馬維加斯來的，我參加過時裝秀-”

“天馬維加斯？”我剛一說出“時裝”這個詞，瑞瑞那黑得像鍋底的臉立刻就陰轉(zhuǎn)晴了。一時間她甚至露出了微笑，“那你一定很熟悉霍伊特?羅伊特的創(chuàng)作了！”

“對！霍伊特?羅伊特！而且……呃……聽說他遇到了白銀接縫，而且建議她到這里來……”

“要是你這么快就從天馬維加斯到了小馬鎮(zhèn)……”瑞瑞倒吸一口涼氣，那表情好像天要塌了?！澳歉鼊e提白銀接縫什么時候就會來了！我們說話的這會兒她沒準兒都到了鎮(zhèn)中心的酒店了！”瑞瑞苦著臉，開始驚慌失措地繞著蒙布下面的禮裙轉(zhuǎn)圈子踱步?！芭?，公主保佑啊，我這離完工還遠著呢！浪費的時間都夠多的了！哦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啊？”

“嘿！沒關系的！只是……呃……放輕松，好吧！”我用兩只前蹄拉住了她，溫和地向她笑著?！鞍足y接縫是一只家境富裕，追求高品位的小馬，對吧？”

“哦，那當然了！”

“那好吧，就像所有又有錢又出名的女士一樣，她可能正在享受自己的美好時光呢?！蔽疫肿煨χ?，用蹄子在防水布上點了點以示強調(diào)?！拔蚁嘈拍憬^對有機會完成這件大作-”

“不行！”她一溜煙沖過來，硬是把我的蹄子從禮裙的蓋布上扇開?！安辉S看！”她咬著牙，“絕對不許看！”

“呃……我也沒想去偷看，瑞瑞小姐。除非你愿意分享-”

“絕不可能！”她大叫道，幾乎是在咆哮，抱著那蒙布的模型，好像那是她快要死掉的寵物?！翱丛诎冠飦喎萆?，現(xiàn)在我絕對不能讓任何小馬看到它！”

“哦，那……非常好?！蔽已柿丝谕倌锰阕尤嗔巳嘧约旱淖酌?。我很緊張地看了她一眼。“呃……我能問問為什么嗎？”

“為什么？”她的眼睛瞪得比盤子還大?！盀槭裁?？！因為，親愛的！一件藝術品在最初期最原始的階段總是最差勁、最糟糕、離設計目標最遠的！要是這杰作連閃耀的機會都沒有就讓另一只小馬看到了它最丑惡的階段，那這對這禮裙而言簡直就是罪不可赦！有自尊的設計師是從來不會在作品完工之前展示半成品的！”

“哦，好吧。我猜這很有道理?！钡竭@里就行了，我本該讓對話到此結(jié)束的。可是看到瑞瑞這么緊張，又這么凌亂，讓我總覺得好像嘴里有股苦味似的。為什么我總是和那些我承受不起的小馬交朋友呢？“可……我不是白銀接縫，對吧？”

“嗯……你想說什么？”

我四處環(huán)視，朝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里的陰影掃了一眼。上周本來點亮的燈火，有一半都在這個下午熄滅了。所以當我出現(xiàn)的時候，瑞瑞給正在制作的禮裙專門打了一束聚光燈。

“我有種感覺，你一直都在為這東西忙碌，都困在這里好長一段時間了……”

“?。∧钱斎涣?！白銀接縫要來拜訪我的店，我必須盡我所能給她一些值得記回家的東西！畢竟，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而這段時間里，除了你自己之外，還有其他批判性的眼光來審視你正在進行的創(chuàng)作嗎？”

瑞瑞一言不發(fā)，只是呆呆地眨著眼睛。

我凝視著她的表情?！吧踔吝B你朋友都沒？”

她咬著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我微微一笑，“我想說的是，瑞瑞小姐，在創(chuàng)作早期接受一些建議也沒什么壞處。”我笑著把側(cè)腰轉(zhuǎn)過來，讓她看清我的可愛標記?！白髑慕?jīng)驗告訴我，如果我的創(chuàng)作過程之中，擔當評審的不是只有我自己的話，那么最后的成果總是更加宏偉的?！?/p>

“嗯……對?！彼暮粑晕⑤p松了一點。當她把我的勸告聽進去了之后，連她鬃毛的皺褶都神奇地消失了?！皩Γ矣X得這觀點的確非?！髦恰！?/p>

“那么……”我轉(zhuǎn)過來面向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怎么樣？出門去曬曬太陽，找個最親近的朋友，讓她來給你提供一點批判性的評價，又有什么不好呢？”

“嗯，不，不不不，我們可不能這么做。”

我眨了眨眼睛，“不能？”

“那些姑娘，呃……我朋友們，她們都非?？蓯?，可她們太在意我的感受，就為了安慰我，她們很容易就會夸大其詞?！彼诰返昀秕饬藥撞?，“我有時候會很喜歡這種夸張，哪怕是在我需要的時候。”說到這里，她牙關緊咬，藍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來?！翱涩F(xiàn)在不是那種時候！”稍微頓了頓，她的表情卻又突然開朗起來了，開始打量起了我?！班拧南倚〗悖瑢Π?？”

“呃……是？”

“你愿意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嗎？”她對我提出了問題，眼睛閃閃發(fā)光。

要是我能問同樣的問題就好了?！斑馈蔽揖o張地原地扭動著，揮了揮我的左前腿，好讓她能看清我那件“包袱皮”上的補丁?！罢f真的，瑞瑞小姐，我看上去像是有資格對時尚發(fā)表評論的那種小馬嗎？”

“你是一位完美的陌生來客，這個資格就足夠了！”她的微笑愈加燦爛，希望之火越來越旺盛，每一秒，我都更難拒絕她?！案匾氖?，你顯然是一位又頑強又善辯的優(yōu)雅獨角獸！拜托，你愿意幫我這個忙嗎？這么麻煩你實在是不好意思，但我的靈感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光了！”

“可……我還以為在禮裙完工之前就看到它最丑惡的階段是罪不可赦的！”

“謝天謝地，親愛的，你剛才已經(jīng)說服我了！”

“呃……也是啊……”

“話說回來，你當初來這里是為了什么，我能問問嗎？”

“這個……”我打開了鞍包，從里面掏出第二塊深色水晶。“這兒有塊石頭需要附魔，而且-”

“啊！我做夢的時候都能給石頭附魔！就當這是公平交易吧，嗯？”她幾乎是一蹄子把石頭搶了過去，然后硬是把我推向了禮裙那邊?！鞍萃?，幫我個大忙，看看我目前為止的成就，我會非常感激的！”說著，她就用角一指，毫不費力地把蒙布從那件禁止觀看的未完工時尚工藝品上掀開。

當時那一瞬間，我還以為精品店里之前關閉的燈一下子全都亮了。足足花了幾秒鐘，我才意識到實際上是絲綢禮裙那閃亮的雪白色材質(zhì)輝映了周圍窗戶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而且還加以亮化了。禮裙的上領部是一串閃閃發(fā)光的象牙色珠子，圍繞著禮裙腰身的腰帶上也鑲嵌著光華四射的珠子，裙子的下擺雖然還沒完成，不過光是現(xiàn)在這階段也非常出色了。幾層蕾絲邊緣突出了織物的重量。

我猜，就算是童年時代，我也沒在時尚方面有什么地位。就像暮光一樣，我那時候也經(jīng)常是悶著頭讀書，不過都是歷史類的書籍，可不是時尚服裝雜志。月亮舞是我們仨丫頭之中的小公主，毫無疑問，如果換成是她的話，看到這么炫麗的禮裙絕對會令她心醉神迷?？墒?，我卻不由得心慌氣短。瑞瑞的這件創(chuàng)作品是適合皇室的杰作，盯著看了這么久，我都擔心半夜會睡不著覺了。因為那天下午剩下的時間里我繼續(xù)看到的一切，沒有一樣能與面前這美妙的奇跡相提并論。如果是真正的業(yè)界評論家，絕對會專門寫一篇長篇大論來歌頌這藝術品。而我能說的就只有……

“它很美?！?/p>

“就這樣？”瑞瑞不知什么時候湊到了我身邊，險些嚇了我一大跳。“就只是‘很美’？”

“我……這個……”

“你才看了它不到十秒鐘呢！拜托，我求求你，多看兩眼吧！”她的身體幾乎匍匐在地上，就好像在懇求什么時尚界的達官貴族。“多花點兒時間！好好鑒賞一下吧！真真正正地多看幾眼，然后再告訴我你的想法！”

那好吧……

深吸了一口氣，我走向那件禮裙，像一位禮貌的舞伴。我瞇起了眼睛，沿著整件禮裙從上到下，仔仔細細，認真觀察著。圍著它饒著圈子，我盯著它，活像一只獅子在捕獵。我一絲不茍地把這禮裙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看了個遍，直到我的觀察積累了足夠的細節(jié)，才最終做出了評價：

“它還是很美。”

一時間，我都擔心瑞瑞要爆炸了。

于是我立刻接著往下講：“我……我剛剛發(fā)現(xiàn)……”我指著裙子中間那些閃閃發(fā)亮的小珠子?！斑@些……都是珍珠？”

“嗯～～～哼，對，就像空氣一樣自然而清新。直接來自藍谷的河流盆地！”她笑得合不攏嘴，可我卻能看到她的眼睛伴隨著心跳在焦慮中顫抖?！安幌Чけ?！我把它們足足存放了一個雨天-哈哈哈-順其自然嘛。它們難道不出色嗎？”

“它們用來做了衣領?！蔽抑赋?。

“而且……而且而且而且-”她在我身邊一個勁兒地蹦，為我指出一層層的裙擺?！岸疫€有更多的用處！它們被用來烘托出了最后三層接縫中的每一層！這足足用了五層珍珠！”

“那……那真是很……大膽奔放……”我點點頭，用蹄子揉著下巴?！胺浅Ｉ莩蓿瑳]錯。可……這就好像是在呼喊著自信和美麗……一種天然的美?！?/p>

“對！沒錯！哈哈哈……咳咳?！彼届o了下來，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笆遣皇亲屇阆肫鹆苏l啊？”

我茫然地眨著眼睛，打量著她，然后又盯著那件禮裙看?！斑馈y道不該在設計里多加些藍寶石嗎？如果你想要讓它代表你的話……”

“嗯？”她尷尬地瞇起了眼睛，然后翻了個白眼。“哦，得了吧！”她滿不在乎地一笑，“我可從沒這么自戀！……嗯……好吧，至少不會表現(xiàn)在這件作品上?？瓤?，再仔細想想……？”

“呃……”我撓著后腦勺的鬃毛?！笆恰o白銀接縫她自己穿的嗎？我……我對她的毛皮顏色不太熟。配得起來嗎？”

瑞瑞瞠目結(jié)舌地瞪著我，就好像我剛剛犯了什么彌天大罪?！澳恪闶钦f你看不出來？你看不到我做了些什么？”

我使勁盯著這禮裙，瘋狂地尋找著線索。整件禮裙都白如明月、珠光寶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兩天以后不就是八月十號嗎？”瑞瑞終于給我提示了。

我瞥了她一眼，腦子里還是搞不明白?！鞍嗽率枴嗽率枴?/p>

瑞瑞繞著我踱著圈子，聲音非常有權威?！澳且惶?，可不僅僅是我期待已久的接縫小姐的來訪日，而且也正是傳說之中獨角獸王國的白金公主的誕辰！”

“哦……”我眨了眨眼睛，“……哦！”這次眨眼力度更重了，這裙子的細節(jié)忽然就變得更加清晰?！鞍冠飦喌娜皇甲嬷唬　?/p>

“而……且！”她朝我湊過來，笑得非常驕傲?！啊€是頭一位將獨角獸的五大部族團結(jié)在一起的皇室成員！”

我也注視著她，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喘。她響亮地嘆了口氣，吹在我胸口上，力度重得像是炮彈。

“哦，親愛的，要記住自己的本源?。　彼f著回到了禮裙旁邊，指著那一排排的珍珠?！鞍捉鸸髻n予五大部族創(chuàng)始族長們的禮物是什么？”

“嗯……”，我仔細思考著，恍然大悟之際不由得咧開了嘴，“哦，當然了！她送給她們的是珍珠，從失落的夢幻谷藍寶石湖里發(fā)掘出來的！”

瑞瑞沖著我笑，就像老師在表揚愛學習的小孩子?！岸斔浰徒o她們這些珍珠—她慷慨和優(yōu)雅的象征—的時候，也宣布了獨角獸的新時代來臨。從此他們投入所有的魔力來升降日月。未來幾代的歲月，太陽和月亮都是由獨角獸來駕馭的?！彼钢Y裙上分層明顯的珍珠?！拔宕蟛孔?，五個層次，是包含了優(yōu)雅、美麗、還有承諾的一個整體?！闭f到這里，她挺起胸膛傲然屹立，“白銀接縫是馬哈頓精英之中最杰出的成員之一，而且眾所周知，馬哈頓過去就是古代獨角獸的中央首都，阿姆嘶特丹！”

“而她的到來正好和白金公主自己的生日很近。話說回來，那位君王又有多老了？”我注視著她，笑得很好奇。“兩千歲？在露娜墮落之前，她已經(jīng)統(tǒng)治了差不多一千年了?！?/p>

“你不明白嗎？”

“當然的，瑞瑞小姐。我只是……”我吸了口氣，“我想，我只是腦子有點迷糊罷了?？墒前足y接縫呢？”我沖她遞了個眼色?！翱磥砟阆喈斄私饽愕挠^眾啊，這一切都……好吧……都實在是太光彩奪目了！”

“你真的這么想？！”瑞瑞差點兒又像小孩子一樣咯咯笑起來，但再一次克制住了。“咳咳……可我并沒有要求你只是為了我的工作而滔滔不絕。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這信息太明顯了，現(xiàn)在才知道了適當?shù)挠^察角度和全部意義？”

“瑞瑞，在我看來，你在這件作品之中煞費苦心，而且可以說是嘔心瀝血了。這信息不僅僅會正合白銀接縫的心意，而且恐怕還會讓她非常感動，因為你僅僅花了這么短的時間就想到了如此精彩的內(nèi)涵?！?/p>

“是啊，你這么一說還真有意思呢，我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來完工它?！彼柿丝谕倌?，凝視著這件禮裙，重新陷入了深思。“不過這還不夠，我剩下的時間這么短，能用得上的珍珠還多著呢。恐怕……我好像在禮裙的前半部分裝飾得太過頭了，如果在做最后一層的時候就把珍珠用光了，那我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當然，你肯定已經(jīng)進行過精確的計算……”

“嗯。對，可在真正穿上這件禮裙之前我也不知道該用上多少，面料得真正彎曲之后，我才能進行更準確的估計……”她的聲音低了下來，仔細琢磨著問題的解決方案。

“你就不能自己試穿一下嗎？”我問道，“這禮裙？”

“哼！別說傻話了！一個合格的裁縫怎么可能把裙子穿在自己身上干活兒-”她頓住了，目光轉(zhuǎn)向了我。

我扭過頭看著她，“呃……你想做什么-”忽然，我覺得自己的臉發(fā)燒了?！芭?，不行。真的，瑞瑞小姐。我絕對不可能這么做的。”

* * *

半個鐘頭之后，我這么做了。

音石被放置在窗前的金屬支架上，慢慢地在附魔狀態(tài)下閃爍著光芒。與此同時，瑞瑞的注意力則完全集中在另一件作品的“附魔”工作之中。我站在臺子上，任憑她在我周圍走馬燈似的來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她迫使我伸開四肢，以便能展開裙子的所有層次，好把珍珠裝飾上去。

“你不知道這對我有何等意義，呃……心弦小姐，對吧？”

“是?！?/p>

“嗯～是呢。實在抱歉。要是我把女士的名字給叫錯了，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我不會生氣的，”我努力保持呼吸均勻，“相信我?！?/p>

“現(xiàn)在我實在是太激動了！”她緊張地咯咯笑著，繼續(xù)當前的工作，雙眼在眼鏡后面聚精會神地盯著?！耙皇悄愠龊跻饬系貜哪巧葲]有鎖好的門里走進來，我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哦，感謝賽蕾絲蒂婭，我發(fā)誓，你簡直就像是個守護天使！”

“天……使？”我的視線漂流向窗外，一時間，我又想起了晨露。一股溫暖的氣息在我身上蔓延開來，使得這種尷尬的場面也能變得可以承受了。想象著，想象著我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場合身穿這件神話般禮裙的情景，我忍不住微笑嘆息，“慷慨小馬就是慷慨小馬?！?/p>

“嗯……”瑞瑞笑瞇瞇地飄著針線在我們之間穿梭，飛快地把一粒粒珍珠固定到裙子的接縫處。“你說的某些事情，可真有點兒辛酸啊。心弦小姐。我很想問問，除了我在縫紉和附魔方面的天賦之外，你還有沒有聽過更多關于我的事情。”

“哦。嗯……除了大家在鎮(zhèn)子里談論的之外，沒聽過多少了?！?/p>

“是嗎？”瑞瑞繞著我踱步，瞇著眼睛仔細觀察自己的成果?！澳谴蠹以阪?zhèn)子里又是怎么談論我的呢？”

我咬著嘴唇。有些時候，被逼到墻角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真希望這樣的時刻不要穿著這么一件又昂貴又容易損壞的禮裙啊?！斑@個嘛……大家都說你是一個好裁縫，對自己的作品非常非常用心?！?/p>

“哦?！彼穆曇敉钢还伤罋獬脸恋母杏X，忽然之間，縫紉的動作一下子熱情全沒了。“就這些嗎？我怎么一點兒都不意外呢……”

“可……可……我不是這附近的小馬?。　蔽疫€努力想彌補。

“從天馬維加斯來拜訪的，對吧？”

我是這么說的嗎？賽蕾絲蒂婭在上啊，我本該做的更好的?！拔腋铱隙?，如果我在這里呆的時間更長一點的話，對你的了解肯定也會更多。但是，說句實話，我做判斷和評論會盡量不以街頭巷尾的流言為準?！敝辽龠@話是真的。我稍稍放松了一點兒，給她在身邊留出更多的空間來工作?！傲硗?，受歡迎和關注，對我而言從來都沒什么好事?！闭f到這里，我不由得如鯁在喉，“特別是最近?！?/p>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親愛的？”瑞瑞的聲音再次充滿了旋律，立刻就抓住了我的注意力?！耙叶纺懻f，你是一位漂亮，優(yōu)雅，又聰明的年輕小姐。我相信肯定有不少紳士都盯準了你呢，不管你到哪里，都會招大家羨慕啊?！?/p>

對此，我微微一笑，“我覺得你朋友們的夸張習慣可能也感染了你了，瑞瑞小姐。”

“哦拜托！真心的贊美也是一件美好的禮物??！為啥不接受呢？”

“我……”一股焦躁襲上心頭，“對不起?！?/p>

“不用這樣啦，過分謙虛確實不是壞事。不過，就像陪著我的好朋友小蝶的時候那樣，有些時候這可真的有那么點兒不舒服。”

“你是不是也猛夸這位‘小蝶’？”

瑞瑞的嘴角微微上揚，“所有善良的小馬都應該被這么對待?！?/p>

“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幫你的忙做衣服而已?！?/p>

“哦，可不止呢。”

“比如說？”

“哎呀，很多小事，親愛的。比如說，你頭一次到這里就是因為我的名氣而上門的?！?/p>

我低頭盯著她，“你……這讓你實在是很高興，對吧？”

“哦，別讓我反復講！”她暫停了當下的針線活，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翻了個大白眼?！耙敲看斡行●R敲響迎客鈴進屋卻沒有認出我或者我畢生創(chuàng)作的時候我就多一個亮閃閃的紅蘋果的話，我發(fā)誓就連甜蜜蘋果園的生意都得破產(chǎn)啦，哼！”說到這里，她笑了起來，“所以有你這樣一位完美的陌生來客來拜訪我，我才會非常自豪。哪怕我……嗯……當你剛進店門的時候態(tài)度實在夠惡劣的。哈哈哈哈……”

我只能盯著這地方的角落看。我一直都不喜歡想這回事，但是足足有一年了，我一直都是在特定情況下頭一個說出自己名字的小馬。我不確定，一年的日記條目是否足以解釋那是什么樣的感覺。有很多次，我發(fā)誓，我都忘了自己曾經(jīng)被叫做“天琴”了。那些早晨陰暗而凄涼，醒來之后只有我自己的恐懼和遺憾，那是我無法解釋的詛咒的一塊偶然的碎片。

“被認可，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我發(fā)現(xiàn)自己大聲念出來了。“但那就像我最希望的夢一樣遙遠。我喜歡我的名字，只是不在乎非得讓它四處招搖罷了?！?/p>

“你害怕聚光燈嗎，親愛的？”

“什么？”

“聚光燈?！彼蛭椅⑿?，飄來幾枚閃閃發(fā)光的別針?！拔蚁嘈?，不管我們有沒有要求，這都是注定要在某些方面體驗的經(jīng)歷。我一直都在努力為此做好準備?！?/p>

“你說得就好像小馬們天生就該出名一樣?！?/p>

“難道不是嗎？”

“我……”我只是咬著嘴唇，“也許，我曾經(jīng)相信過。不過，現(xiàn)在……”我只覺得一股寒意，但身穿瑞瑞未完工的杰作之際，我努力控制住不發(fā)抖。“我希望，在這世界上，當我時辰已盡的那一刻，我會將一切都拋之腦后，只是完全對自己滿意就夠了?！?/p>

“我的老天，”她幾乎是在嘟囔，“那可真是太苛刻了，你不覺得嗎？”

“我喜歡把這當做是個積極的觀點?！蔽野参康爻α诵?，“至少我相信一切可能有個快樂的結(jié)束。名氣再大又如何彌補這個缺憾？”

“好吧，恐怕我沒法跟小馬講哲學什么的。”瑞瑞又縫了一顆珍珠上去，然后工作完全停住了。她的視線在面前半成品禮裙的雪白面料上游曳不定?！翱晌覉孕?，小馬的本質(zhì)并不僅僅取決于名氣——實際上，還是由它改善而來的。這并不像很多小馬心里想的那樣膚淺，雖然我也不能責怪他們。這一切，都涉及到我們是什么，以及我們?yōu)楹味??！?/p>

我承認：這話絕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非常懇切地注視著她，“哦，真的嗎？”

“嗯哼～”她站在我面前，用后腿端坐下來，臉上露出了平靜的微笑?！俺雒?，并不僅僅意味著在小馬的文明社會中擁有名望、聲譽、或者良好的地位?！彼锰阕觾?yōu)雅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鬃毛，朝著放在我們旁邊正在附魔的音石瞟了一眼?！爱吘?，小馬乃是一種社會生物。正如同精心創(chuàng)作的珠寶是為了光彩奪目而存在的一樣，當有一只奇怪的小馬走進我的店門，并且通過一種很好的方式了解了我的名聲，這會讓我內(nèi)心覺得仿佛重生一般喜悅。這意味著我所做的一些事，我在這片名為世界的畫布上貢獻出的一份力，已經(jīng)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在他們心中留下了印記，把我們的心靈聯(lián)系到了一起?！彼曋?，面容就像為我展示在心中的那副畫卷一樣明媚，“在內(nèi)心深處，我們都是藝術家，心弦小姐。我們每一只小馬，都在不屈不撓地用心靈的畫筆在這世界上創(chuàng)作。而我，只想繪制一幅可以激勵其他小馬的杰作，所以比起單純存在于世界上，為什么我們不盡量發(fā)光發(fā)熱呢？”

當她娓娓道來之際，第八樂章那難忘的旋律再次回響在我腦海之中。但這旋律并沒有淹沒她的言語，反而襯托出了她說出的每一個字，就好像她從一開始就是專門演唱月之挽歌的歌者。我短短地回憶起了在詛咒吞沒我之前音樂作曲的意義何在。作曲是用來分享的，連同存在的每一份榮光。

不，我無法判斷瑞瑞是否想比生命本身還要更加宏偉?？犊晔侵档枚俗谧罡呦坏?。她還能怎么在這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廣施恩澤？就好像她那時候贈送給我的禮物一樣，最珍貴的禮物被接受的速度，比我想象之中還要快得多。只有最睿智的生靈才會這么做。

“我希望能像你一樣出類拔萃，瑞瑞小姐?！蔽覍λv話的聲音非常嚴肅，不過卻笑得很開心?！翱墒前?，我覺得我們之中的某些小馬生來就光彩奪目，而其他的嘛，就只能是微弱的星火了?！?/p>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明白我這番話的意思。不過看到她狡黠地沖我擠了擠眼睛，我就知道剛剛還有些東西沒參透?！斑@是對出名這回事最大的誤解了，親愛的。這并不是一場比賽，更準確地說，我比較喜歡把它看做是長跑?！彼觳交氐轿疑磉叄^續(xù)為了禮裙而忙碌?！翱傆幸惶?，心弦小姐，你將會全力以赴地揚蹄奔馳，那時候，你在聚光燈下光彩奪目的那一刻能被誰有幸見證，我可真羨慕他們啊?！?/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