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 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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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當——”

“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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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辦！我們沒有時間了！”喪鐘聲漸弱，副團長文森特狂躁得不停踱步，低吼出聲。

?“……不，不行，就算現(xiàn)在立刻找到他，我們也沒有任何阻止他的方式……”一旁的莫妮卡低垂著頭，陰霾下的臉龐似乎并沒有被死亡的鐘聲動搖分毫。然仔細看去，卻見她正用力地啃咬著自己的食指。鮮紅的血液順著她雪白的指節(jié)不住流淌。

?“還差一點……”莫妮卡喃喃自語，用疼痛保持著理智?！翱隙ㄓ?，肯定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缺失了，所以一切都拼不起來……！”

? ?就在此時，遠處一個雙眼附著繃帶，拄著拐杖的身影在莫妮卡的視野后方變得清晰。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去。登船的士兵列隊里，赫然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踏上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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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恩?。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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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著繃帶，正艱難前進的迪恩突然在盤旋的鐘聲里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識朝聲源的方向轉(zhuǎn)過頭。

?“這個聲音……啊，是莫妮卡小姐么？”迪恩用敏銳的聽覺辨別著，也聽到了有人急促地踏著船板朝他逼近。

?“你，呼…在你們的軍隊里，有沒有，和維特·詹姆斯男爵長相相近的人?。俊蹦菘贝俚膯柕?。

??

就在莫妮卡喚出維特·詹姆斯這個名號的同時，她身后朝相反方向正在登島的隊伍里，一個穿著上校制服的亞麻發(fā)色長發(fā)青年下意識側(cè)過頭，瞟了一眼莫妮卡和迪恩，停下步伐，若有所思。但因為后面的人催促，又再度轉(zhuǎn)過身隨著大隊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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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恩有些疑惑的側(cè)頭思索“……沒有吧，至少在我認識的人里面沒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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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也覺得，現(xiàn)在的維特男爵無論長相和性格，都像變了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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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沒錯，切入點從來都不是外貌，重點不是相似……是……”莫妮卡急切的閉上眼睛轉(zhuǎn)換思路，繼續(xù)調(diào)取自己的記憶。

? ?海島教堂的喪聲持續(xù)回蕩著，引導(dǎo)莫妮卡思緒游走的方向。假維特在教堂暗殺夜里突兀的憤怒表情在莫妮卡的腦海里變得清晰起來。

“……情緒，情緒才是真實的！”莫妮卡猛地抓住迪恩的手臂，急切的發(fā)問。

“你們軍隊里，有沒有一個亞麻色發(fā)色，棕紅色眼睛的愛爾蘭籍士兵??？”

“??！”迪恩猛地一震，語氣也變得急切“有！有的！任何見過他的人都不可能忘記！他——”

記憶終于被正確的提問被提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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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5月 英國伊普爾】

? ——深夜的硝煙戈壁煙霧繚繞，原本精致的城鎮(zhèn)在雙方的對轟中早就變成凹凸的平原。插著英國國旗的己方戰(zhàn)壕邊緣，有一個身影笨拙地從一側(cè)的斷壁邊緣爬進前方的戰(zhàn)壕里。此人正是迪恩，此時的他雙眼還沒有失明，正有些疑惑地環(huán)顧四周，低頭看向保持著極端死寂蹲在掩體里的戰(zhàn)友。

?“請問…東部前鋒戰(zhàn)線到了么？大家怎么這么安靜？我是新支援的醫(yī)療……唔！”一個鍋蓋頭青年猛地把他撲到，一顆子彈瞬間擊穿原本立在迪恩腦后的木板。差距一秒，被擊穿差點就是迪恩的頭蓋骨。

?“噓——！這里就是你要支援的前方部隊！不想死就安靜蹲著看！”鍋蓋頭青年死死壓著迪恩的脖子“嘖，所以說新兵蛋子耽誤事！”

?“對！對不起！”迪恩臉色青黑，低伏身軀顫抖著道歉“長官說今晚終于可以擊退敵人，拿回伊普爾，要，要我來支援……”

?“科林，誰都是從新兵過來的?！币粋€亞麻短發(fā)的年輕上校側(cè)轉(zhuǎn)過身，湊近迪恩的另一側(cè)。他臉上的表情溫和正直，笑意盈盈的右眼角是一顆淚痣，此人正是真正的維特·詹姆斯。

?“你說的沒錯，今晚，一定可以成功?？?，德國人順著地形找了一批技巧高超的狙擊手伏擊在前面的建筑群里。3個月了，只要我們從戰(zhàn)壕里前進一步，就會……”

?“崩！就會像你本該稀巴爛的腦瓜一樣狗帶~”科林不羈地搶過話。

?“唔呃！那，那我們要怎么擊退……”迪恩緊張的咽了咽口水，看向前方，眼前原本平靜黝黑的平原戈壁似乎突然變成了一只多眼蠕動的怪物。

?“很簡單，我們有秘密武器。”維特揚起嘴角，用手指指前方一個高聳的塔樓。迪恩瞇眼看去，夜色暗沉，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直到塔樓的邊緣突然有個火星亮起！

? 火星來自一個金屬的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個男人硬朗的側(cè)臉。如果不是這道微光，不可能有人能發(fā)現(xiàn)這個塔樓隱藏了人。

? 男人敏捷地把手中的打火機拋出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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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鏘！鏘！鏘！”瞬間！對面的狙擊手同時擊穿了這個黑暗中的光點，卻也，暴露了彈道的方向。似乎意識到中計，幾個身影在對面的掩體里迅速串動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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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已經(jīng)遲了！”迪恩身邊的科林自信嘲諷。

? 月亮也恰好在此時從厚重的云層探出，灑下一片銀灰。

? 迪恩用勉強適應(yīng)了黑暗的眼睛看向塔樓邊的男人。只見他的嘴角下沉，猛得端起手邊的狙擊槍，朝黑暗的對側(cè)連開了四槍。

? 一通操作后，不顧暴露的可能性，無畏地從高塔掩體一躍而下，持著狙擊槍毫無顧慮地在地平線緩步行走。接著又掏出一個銀色打火機，點燃了一直叼在嘴邊的香煙。

眾人一愣，繼而高呼起來！

? “嘿，知道么，如果不是那個變態(tài)一定要看清自己獵殺的人的面孔，我們根本不用花上三個月~”鍋蓋頭科林自來熟地攬過一臉震驚的迪恩。

? “看清面孔？在伸手不見五指黑夜里？”迪恩一臉難以置信。

? “當然，他的眼睛和動態(tài)視力從小就是野生動物級別~知道他是誰嘛？他是……喂！”迪恩沒有再去聽科林的解說，只是一臉崇敬地走到男子的身后，激動到“太厲害了！在這樣的視野環(huán)境里，居然能這么輕松地預(yù)判擊殺！有您在，那些德國狙擊手就像靶子一樣……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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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噠?！本褤魳尩臉尶诘衷诹说隙鞯哪X門上，夜色里濃霧繚繞，男人輕輕吐了口煙霧?！绑?！”一只全身黝黑的動物敏捷地從高塔邊躍到他的肩膀上，盤踞在頭顱右側(cè)，這使他黑色的背影越發(fā)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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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站在對面，你也這么認為么？”男子的聲音極端冷漠。緩緩側(cè)過頭，暗紅的眼睛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尖銳的厭惡和悲憫2種矛盾的情緒在他眼角浮動。

? ?男子猛地扔掉手中的香煙，壓著槍管推著不敢動彈迪恩前進了兩步，迅猛的動作帶起微風(fēng)，他微揚起頭，及肩的長發(fā)在空中輕輕飛揚。肩膀上黝黑的一團順勢旋轉(zhuǎn)過身軀，露出一雙幽藍的眼睛，竟是一只純黑的藍眼黑貓。

? “我可從沒打過包票，會一直站在你們英國人這邊，”男子眼里帶著濃厚的憤怒和殺意，利刃般的眼睛清醒地審視著所有人，不愿與任何一方為伍。

? “不想死就離我遠點！”

? ?感知主人的情緒波動，黑貓也戒備地拱起身子，怒視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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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布萊恩元帥從愛爾蘭雇傭來的，全軍隊里最強的狙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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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傭”臉上一涼，莫妮卡不由伸出染血的手指揩過臉頰。有些恍惚地抬起頭，良久才發(fā)現(xiàn)是下雨了。四周揚起了咸膩的海風(fēng)，吹向記憶中那個站在海岸邊，淡淡控訴的身影。

——“對不得不上戰(zhàn)場的人來說，恐懼就能后退，難道不奢侈么？”

——“在我眼里，你們都是罪人，但還比不上我犯下的罪孽。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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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沉尸大海，也只能算解脫的重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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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尸大?！潦蠛！蹦菘ㄔ诳谥蟹磸?fù)咀嚼著這幾個字。

?“身為愛爾蘭人，卻不得不為入侵自己國家的英國人獵殺德國人……他就算死，也不愿意死在英國的土地上……所以他會潛意識更希望沉尸大海？……他不在海島上的任何一個地方……且沒有任何船只帶他離崗…那要怎么才能做到既不在島上卻能聽到喪鐘？……船只……船只！？”

莫妮卡猛地驚覺疾呼：“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我必須立刻——”莫妮卡急急轉(zhuǎn)身，迪恩卻循聲抓住了她的手腕。

悠揚漸弱的鐘聲里，迪恩的聲音有些不確定。

?“……莫妮卡小姐，如果您要去救的人是他的話，我還有一件事必須告訴您?！?/p>

?“迪恩？”莫妮卡心里莫名涌起熟悉的不安。

?“勞倫斯醫(yī)生也曾經(jīng)向我……打探過和“他”相關(guān)的事，也許是盲人的直覺吧，我感覺勞倫斯醫(yī)生已經(jīng)知道了相當多的實情。但他……似乎又只對維特男爵的事最在意，我總感覺不太對勁，如果您已經(jīng)決心站在“他”的一邊，那從現(xiàn)在起，您一定要小心勞倫斯·帕斯卡爾。”

?“！……勞倫斯？……”莫妮卡瞳孔微張，身后卻響起副團長文森特的急催呼喊。只能迅速穩(wěn)住心神，認真道“好，謝謝你?！?/p>

迪恩松開莫妮卡，聽著莫妮卡堅定的腳步漸漸遠離，嘴角揚起釋懷的微笑，在自己胸前畫看十字，低聲祈禱：

?“耶和華，求您醫(yī)治我，我便痊愈；拯救我，我便得救。莫妮卡小姐，感謝您愿意為我誦讀圣經(jīng)，請您務(wù)必，也要將他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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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帆船鳴笛遠去，莫妮卡登上筑臺，扯住文森特一起往前奔跑！“文森特！你說你們出海尋藥的帆船破損了對么！”

“對啊，怎么問這個？您搞明白團長在哪了么？！”

“那艘船現(xiàn)在在哪里？你們有沒有排查過這艘船的內(nèi)部？”

“船還在奧蘭商會前的港口維修啊……啊……難道！……”文森特瞪大了眼睛，似乎也覺察到什么。聽到想要的情報，莫妮卡立刻松開文森特的袖子，飛奔到馬車旁，不顧車夫的驚呼，迅速解開了拴馬的搭扣，跨躍到了光滑的馬背上。

莫妮卡甩開被大雨打濕的鬢發(fā)，雙腿一夾，驅(qū)馬向前疾馳！

磅礴的急雨沖刷著她慘白的面孔，四周的風(fēng)景在急速倒退，悠揚低沉的鐘聲還在不遠處盤旋，呼喚著愛人的到來。

? 視野朦朧的前方，有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在向她跑來，凝神看去，卻是一個穿著鵝黃長裙的黑發(fā)少女，小小的少女雙腳染著鮮紅，快步疾跑，似乎在躲避身后某個會追過來的厲鬼。幼年莫妮卡從馬匹邊徑直跑過，留下一長串染血的腳印。

? 莫妮卡目光有些恍惚地追隨那個舊日的幻影，沒有再多一秒的猶豫，她疾速轉(zhuǎn)回身，朝著相反的方向，揚起馬鞭策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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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海湛藍的瞳孔，堅定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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