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 趣 不 在 》

● 牛老伍

無趣不在？是錯別字吧？

回答是肯定的，我的意思是“趣”，無處不在。

羅丹說過“生活中從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這話同樣適用于發(fā)現(xiàn)“趣”，生活的趣、讀書的趣……，易中天老師還說：“要想書有意思，首先得人有意思。也不光是寫書的人要有意思，讀書的人更要有意思。”你有意思了，他有意思了，這讀起來就有意思了。這意思，也就是所謂的“趣味”。

你我皆凡人，人生有百態(tài)，有一本正經的一面，也有忍俊不禁的另一面，周作人如是，周樹人亦是如是，就連嚴肅據(jù)稱于世的曾文正公也是。相傳曾國藩文韜武略，位極人臣，從有關介紹的他著作的圖像里，總是看到他不怒而威的儀態(tài)。然而他也有有趣的一面，青少年時就是被笑掉牙的一個人。他天資并不聰穎，或者說是有點笨，笨到啥程度呢，笨到他一度認為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了，打算放棄仕途，另謀職業(yè)。(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說他笨，有啥根據(jù)嗎？肯定有，他自暴其醜：小時候的一個冬天，私塾的先生要他背課文，手板打腫也沒能背出來，留校是不行的了，搞不好還要管晚飯。先生命他回家繼續(xù)?；氐眉襾硖焐淹?，倔強的他也不吃飯，徑直上樓做功課。恰逢一蟊賊光顧，急忙躲到床下。誰知曾國藩讀書一遍又一遍，背不下來就繼續(xù)讀，蟊賊腳麻手抽筋，挨凍到半夜，終于熬不住了，忽地跳將出來！曾國藩受驚一愣，這時竊賊倒先開了口，只見他忿忿不平道：你是個么子木腦殼咯，一篇文章讀了這么多遍也冒背下來！當下，蟊賊竟將文章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曾國藩又惱又喜，惱的是蟊賊竟然偷上門了，喜的是可跟這家伙討教背書法門了。（國藩官話，么子：什么；冒：冇 ，沒有）

且不說蟊賊怎么的跑了，曾國藩卻是大受打擊，所謂另謀職業(yè)，就是走左道旁門，學起打卦算命的玩意來了。拿現(xiàn)在流行的話說，就叫什么“生命預測科學”，也就是在大小寺廟、鬧市街邊擺攤設點賺錢，古今以來生意都一直頗豐，還是賺現(xiàn)錢實在。后來相信勤能補拙，持之以恒、努力進取，終成一代名流。其過程說來話長，就此打住。

上面情節(jié)雖有猜測的成分，倒也不是毫無根據(jù)，“有人說，清代中興名臣曾國藩有十三套學問，流傳下來的只有一套——《曾國藩家書》。其實流傳下來的有兩套，另一套是曾國藩看相的學問《冰鑒》這一部書?！保蠎谚骸墩撜Z別裁》）這部書就是刪除了路邊擺攤最有賣點內容后的看相術，而曾經以預測（算命）為重要功能的那本《周易》，曾國藩則是終身受益。那年，正在他一生大紅大紫的時候，忽然心血來潮，袖占一卜，“卦得‘臨’，而喟然嘆曰:剛侵而長矣，至于八月有兇，消亦不久也，可畏也哉?！保ㄔ鴩肚箨I齋記》），他的文中當然刨去了有損威嚴的“唯心”的部分，但稍通易理的就可發(fā)現(xiàn)端倪。

上面說了這些，似乎不是那么有趣，我還是來點大家熟悉的，又無厘頭卻趣味十足的事吧：我來說說一對孿生兄弟：賈寶玉和孫悟空

賈寶玉和孫悟空是雙胞胎？這老伍今天是打算是大話西游，還是大話紅樓？或者是腦洞大開了？不急，讓我慢慢“趣”聊。

首先，我們要查查族譜。

《論衡·談天篇》說:"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維絕。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天不足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足東南故百川注焉?！本褪钦f，上古的時候，共工與顓頊打架，把天打塌了。天塌地陷，這還了得，盤古開的天地豈不毀于一旦？這時，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出場了，她就是寶玉和悟空的媽媽女媧，來補鍋了。不，是補天。

補天就補天，和這倆寶貝有啥關系？且聽我慢慢說來。

這時女媧身懷六甲，是伏羲的血脈。兄妹生子，就覺得很沒面子，于是托胎于石竟然就走人了。（伏羲女媧關系考證在敦煌遺書中，有題為《天地開辟以來帝王紀》殘卷）

托胎于石，肯定不是隨便什么普通的石頭可托的，它一定有什么來歷?！芭畫z補天之時，煉成補天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單單剩了一塊未用，棄在青埂峰下?！保ā都t樓夢》），這石頭是女媧煉出來的五色石。為什么五色？女媧娘娘便把世間人生五味收納其中了。當時，女媧正是托胎此石。誰知道，卻是一石二鳥，竟然孿生了倆個帶把的。一個是“此剩一石自經煅煉之后，靈性已通，得換人形，太虛幻境警幻仙子命他為赤霞宮神瑛侍者”的寶二爺（《紅樓夢》）；另一個是“這塊頑石后來修煉成精，變成一只靈明白猿，投入通天教祖門下?！保ā斗馍裱萘x》）

有趣吧？不過，我不想這么低級趣味地要調查他們血緣關系，我只是想聊聊在同樣的先天條件下，為什么結局那么的不同。入世之初，兄弟倆的德行差不多。看寶玉“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庶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哪管世人誹謗?！?瞧悟空“通天教祖給他取道號四廢，卻是有些調侃媧皇之意。哪四廢？無補天之才，無濟世之才，無為人之才，無修道之才，是為四廢而無一用?！保挥谜f，這哥倆一看就知道將來是一無是處的了。

且不要這么早下結論，曹雪芹和吳承恩全程跟蹤，記錄了他們的“人生”軌跡和來龍去脈。

共一百二十回的《紅樓夢》，寶玉天生掉進溫柔富貴鄉(xiāng)，錦衣玉食；一百回的《西游記》，悟空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謀職業(yè)”。一個自甘于墮落，一個敢把玉帝拉下馬，這倆兄弟大家如此熟悉，再贅述就無趣了。我們知道，結果是一個離家出走，生死未卜；一個歷盡艱險、修成正果?；蛟S他們也可能會殊途同歸，但到達目的地的快慢卻鐵定是不一樣了。可見環(huán)境多么重要、可見修煉多么重要、可見……

好了，夜已過半，說教是多么無趣，劃句號罷。

2019年12月28日 01:05，于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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