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端諸葛論短長

——李贄名聯(lián)賞析

賴 建 青

楹聯(lián)，也叫對聯(lián)，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枝奇葩。在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歷史長河里，留下了許許多多寓意深遠的名聯(lián)，供后人賞析。

明代思想家李贄曾寫過一副很有名的對聯(lián)：

諸葛一生惟謹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呂端大事不糊涂。

這副對聯(lián)引用了宋太宗對呂端的評價。當年，時任丞相的呂端辦事穩(wěn)重大氣，不拘小節(jié)。有人就在太宗面前進讒言說呂端辦事糊涂，不可大用。太宗回答說：“呂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p>

北宋開國元勛趙普也曾贊揚呂端：“吾觀呂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挫，未嘗懼 ，真臺輔之器也！”

這副對聯(lián)說了兩個人，上聯(lián)說的是大名鼎鼎的諸葛亮，一生行事謹慎；下聯(lián)說的是北宋宰相呂端，遇到大事都能冷靜地果斷處置，不糊涂。

據(jù)史料記載，李贄是明末清初時期的思想家、文學家，生性倔強，善于獨立思考，當年擬這副對聯(lián)時的原意是什么，已經(jīng)無從得知，而后人都認為是對兩人褒獎的意思。

對于這副對聯(lián)，筆者卻有著不同的看法。

之所以叫對聯(lián)，首先說明那是相對的聯(lián)句，而不是相同的同聯(lián)。

什么是相對的呢？這是基本的知識：

大與小、高與矮、長與短、方與圓、近與遠、苦與甜……

筆者認為，李贄這副對聯(lián)相對的是大與小，即小聰明與大智慧。先來說上聯(lián)：

諸葛一生惟謹慎，

上聯(lián)有兩個關(guān)鍵詞，一個是“惟”，即“惟有”或“惟一”的意思；另一個是“謹慎”，即“小心謹慎”或“謹小慎微”?？v觀上聯(lián)的意思就是諸葛亮一生“惟有”或“惟一”的長處就是“謹慎”。

諸葛亮是人們十分熟悉的歷史人物，小說《三國演義》中“草船借箭”、“借東風”、“舌戰(zhàn)群儒”以及“火燒赤壁”等故事，可謂是耳熟能詳、家喻戶曉，在大眾的心目中他是非常聰明充滿智慧的人。

諸葛亮之所以被人們熟知，被人們仰慕，這不是出自《三國志》的史料，而是小說《三國演義》這本文學作品對他的描繪和渲染，這就是文學的力量。

可李贄為什么在對聯(lián)中不用“智慧、策略”等詞語，卻用“謹慎”，而且還要用“惟”即只有“謹慎”的長處來評價諸葛亮呢？

可以說，大家都是從小說《三國演義》中了解和熟悉諸葛亮這個人物的，而小說《三國演義》是根據(jù)《三國志》中的史料加工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

小說《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是元朝和明朝交替時期的作家，他作為封建社會的學者，遵奉皇家為正統(tǒng)的理念，因此《三國演義》有非常明顯的抑曹尊劉的觀點，對這一點是歷代很多學者有不同觀點的。

作為史料性的志書《三國志》是西晉史學家陳壽根據(jù)《魏書》、《蜀書》和《吳書》綜合編撰而成，它與文學性的小說有很大的不同。志書的作用只限于記載歷史的事實，不對所記載的事實加以評論，內(nèi)容近乎于呆板和干澀，除了專門研究人員外極少有看；而文學性的作品，作者即作家會根據(jù)自己個人的觀點和好惡進行描述與加工，內(nèi)容較為豐富和活躍，因此喜歡看的人很多。所以，看過《三國志》的人非常之少。

小說《三國演義》用了很多的筆墨渲染諸葛亮聰明才智的故事，給讀者以很深的印象?？芍灰J真地通覽全書并加予分類概括，就會發(fā)現(xiàn)諸葛亮其實在很多大事上尤其是非常關(guān)鍵的時刻，他的決策是不夠正確的。比如明明知道關(guān)羽非常重義氣，卻偏要派他去把守至關(guān)重要的華容道，以致于“放虎歸山”。羅貫中在書中解釋說是諸葛亮算出曹操命不該絕，因此讓關(guān)羽去賣個人情；可在后來火燒葫蘆谷時又說諸葛亮算出司馬懿父子當統(tǒng)一三國，一統(tǒng)天下，故而要用火燒死他們父子三人，看上天能不能換個天子……在他的筆下，同樣是諸葛亮，一次是知道丞相命不該絕，就順天意讓關(guān)羽去賣個人情，放走他們；另一次明知道是當一統(tǒng)天下的天子皇帝太上皇也更是命不該絕，卻要逆天意去用火燒死他們，這不是在自相矛盾嗎？

很顯然，這個自相矛盾不是羅貫中的失誤，而是他為諸葛亮所謂的順天意用錯人作袒護的狡辯。

還有就是當劉備負氣帶領(lǐng)大軍去伐吳為結(jié)拜兄弟關(guān)羽報仇之時，諸葛亮明知此事萬不可行，卻不敢效仿唐朝魏征那樣“以死相諫”，極力阻止劉備失去理智的沖動，以致陸遜“火燒連營七百里”，使蜀軍元氣大傷，從此一蹶不振。

值得一提的還有在選擇守街亭主將的關(guān)鍵時刻，諸葛亮明知劉備在生時曾經(jīng)指出：“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倍T葛亮卻仍然讓馬謖去守街亭，導致蜀軍失去了在中原立足的最后一個地方……在蜀軍退到西蜀后，經(jīng)過多年的養(yǎng)精蓄銳，諸葛亮率軍“六出祈山”爭霸中原。就在勝券在握中原唾手可得之際，奸閹唆使劉禪召回大軍。在這極為關(guān)鍵的重要時刻，諸葛亮明知是劉禪糊涂奸臣使壞，而且歷來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例，但他還是率軍回川，致使前功盡棄，喪失了再霸中原的最佳良機。

為了進一步加重渲染諸葛亮的份量，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中又借用東漢末年人稱水鏡先生的隱士司馬徽的口說“鳳雛（龐統(tǒng)）臥龍（諸葛亮），得一可安天下?！?/p>

可令人遺憾啼笑皆非的是不僅諸葛亮做了劉備的軍師，，龐統(tǒng)也已歸順蜀國。也就是說劉備將這兩個人都得到了，最后卻仍然沒有得到天下。

諸葛亮在小事上聰明謹慎，“諸葛一生惟謹慎，”筆者認為李摯上聯(lián)的表述并無不當。也就是由于諸葛亮一次又一次地在關(guān)鍵時刻在大事上的不當抉擇，才導致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結(jié)局。

再來說下聯(lián)：“呂端大事不糊涂?！?/p>

呂端是宋太宗時期的丞相，胸襟豁達不重名利，他多次向太宗推薦寇準接替自己的相位，自己為副相，后太宗令其兩人輪流值班。據(jù)史料記載，呂端寬宏大度，與同僚不記仇隙不拘小節(jié)。有一次他與太宗發(fā)生矛盾，被免去相位，他立即離京回鄉(xiāng)?；剜l(xiāng)看到家里正在辦喜事，十里八鄉(xiāng)的富豪鄉(xiāng)紳以及知縣大人都帶來厚禮祝賀，他當即告知眾人自己已免去官職相位。富豪鄉(xiāng)紳以及知縣大人聽了立即收回賀禮拂袖離開。正在此時，幾匹快馬帶著圣旨飛奔而來，高聲宣布奉皇上旨意，宣呂端回京，官復原職仍居相位。已經(jīng)離開村子的富豪鄉(xiāng)紳以及知縣大人聽到旨意，立即帶賀禮趕回呂端家中，跪在地上向相爺請罪求饒。他們尤其是知縣這種朝秦暮楚的勢利行為，就連呂端的書僮也看不下去，表示不能饒恕他們。而呂端卻大度地說自古以來就是只有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的人？此乃人之常情，并因此寬恕了他們。

據(jù)史料記載：“大人不記小人過”和“宰相肚里能撐船”這幾句話指的就是呂端。

當西夏李繼遷反叛時，其母被宋軍所擒，太宗欲將她斬首，寇準及其他大臣皆無異議。呂端知道后對太宗進諫說一個老婦人殺之無益，反而會與李繼遷結(jié)下弒母之仇，不如善養(yǎng)其母，或被感化。太宗聽后豁然大悟，稱善納之。后李繼遷病逝，其子李德明感宋朝奉養(yǎng)祖母之情，率軍歸順大宋。還有在繼位之事上，太宗在位時立太子，意為傳位之人。而內(nèi)侍王繼恩聯(lián)絡李昌齡、李繼勛和胡旦等大臣，乘太宗駕崩后欲擁立楚王為帝。呂端得知后，果斷地將王繼恩拘禁控制，扶佐太子成功繼位，立為宋真宗。

諸葛一生惟謹慎，

呂端大事不糊涂。

將李贄的上下聯(lián)句綜合來看，諸葛亮小事聰明謹慎，呂端大事清醒不糊涂，就是小聰明與大智慧的對比。

然而，現(xiàn)實告訴人們：在小事上聰明謹慎固然重要，而在大事面前保持清醒不糊涂，更為難得。今

李贄的這副對聯(lián)數(shù)百年來廣為流傳，據(jù)說毛澤東主席還曾將此聯(lián)口誦給葉劍英元帥。能得到一代偉人的贊賞，不愧為五千年來難得的一副絕妙佳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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