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忠貴（2018、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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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曾長過綠葉，開過艷麗的花，也曾有過鳥兒棲息枝頭唱著婉轉(zhuǎn)的歌。樹枝可能認為，他擁有綠葉、花兒，還有鳴聲悅耳的小鳥。這可能是個美麗的誤會?；▋汉芸斓蛑x了，一瓣瓣或一朵朵，被風裹挾而去；鳥兒離去的更快，像離弦的箭，振翅而去，或到鄰處別的樹上卡拉OK去了，或劃過天空不見了蹤影；算綠葉在枝上留連的久些，秋風一起，也難逃枯黃飄落。人也何嘗不是如此？很多東西，你現(xiàn)在擁有，就堅信會永恒擁有，或一廂情愿想永恒擁有?？墒沁B你自己，也不過是時空這棵樹枝上的一片葉、一枚花，暫時棲息的一只小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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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擁有的，一旦失去了，心生無盡的痛苦，這是人之常情。親人逝去，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總在發(fā)炎、總在潰瘍，難以痊愈；好容易結(jié)了疤，亦常常觸疤生痛。心像被蜂刺蟄了，紅腫、疼痛。

婉約詞派代表，“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早期生活優(yōu)裕，婚姻幸福。金兵入據(jù)中原時，流寓南方，境遇孤苦。于是總是懷念幸福的過往，詞作多傷時念舊、懷鄉(xiāng)悼亡?！堵暵暵防锞陀羞@樣的詞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運用疊詞，表達了難以克制無法形容的“愁”；《武陵春》中也悲吟“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南唐后主李煜，兵敗降宋，被俘至汴京，授左千牛衛(wèi)上將軍，封違命侯。后期詞反映亡國之痛，哀婉凄涼。在《浪淘沙·往事只堪哀》中寫道“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是《浪淘沙·簾外雨潺潺》中的詞句。尤其是作了《虞美人》，追思往事，懷念故國，并命南唐故妓吟唱，激怒了宋太宗，被賜牽機酒鴆殺。

倒是蜀漢的劉禪，亡國降魏后，魏帝曹奐封了他一個“安樂公”，將其遷居洛陽。他卻樂不思蜀，給人一副無故土之思，樂而忘本的假象?；蛟S背地里為亡國，為失去江山社稷，為失去高貴奢華的帝王生活，流了不少辛酸淚，只是往肚里咽。裝憨賣傻，養(yǎng)晦自保，亦保全了大批降臣，實屬大智若愚，亦有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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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只是經(jīng)常在你面前出現(xiàn)，熟悉，有交集。如賭博的人，昨天贏了五千，今天又輸了五千，這五千只是在你的口袋里借宿了一晚而已。你卻望著五千漸行漸遠的背影，惆悵、沮喪；似乎有遠去的馬蹄在你心尖上踩踏而過，似乎有遠去的車輪在你心尖上碾軋而過。

又像單相思，別人與你只是正常的交際，普通的來往，不曾給你一個熱吻，不曾給你一個擁抱，不曾與你牽手，甚至不曾給你一個暗示的眼神。你卻為伊輾轉(zhuǎn)難眠，為伊消得人憔悴；看到伊與第三者說說笑笑，甚是親熱，于是心如刀絞，痛不欲生。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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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還在擁有，只是擔心旁人的威脅與搶奪，于是心似熱鍋上的螞蟻，如坐針氈、忐忑不安、備受煎熬，甚至積怨生恨。

西漢的呂氏，看見貌如西施，身材修長，精通樂器，擅跳“翹袖折腰”之舞的戚夫人，深受漢高祖劉邦寵幸；又擔心秉性柔弱的兒子劉盈，太子之位被廢，被趙王如意取而代之（戚夫人深知呂氏為人，為了自保也曾努力過）。呂氏視戚夫人母子為眼中釘。高祖死后，呂氏仍然是皇后，又成了皇太后，劉盈照樣是太子，又成了漢惠帝。飽嘗嫉妒、恐懼折磨的呂后，將這些痛苦化作了瘋狂的報復(fù)。用毒酒害死了如意，讓惠帝防不勝防；將戚夫人斷手足，挖出眼珠，熏聾兩耳，藥啞喉嚨，投入廁中，弄成“人彘”，連惠帝都不禁失聲道“非人所為”，大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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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滑稽荒唐的是，有些東西，真的不曾沾過手，只在別人那兒見過，卻貪婪作祟，欲望洶涌，欲奪之而后快，奪之難成，則痛苦不已、要死要活。

《水滸傳》中，高俅義子高衙內(nèi)，在東岳廟偶然遇到在上香的林沖的妻子張氏，遂起淫心，幾次未得手，更想得發(fā)狂，在床上一病不起。逼得其父利用太尉的權(quán)力，精心算計陷害林沖，以致生得“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的林沖，攜刀誤入白虎堂，刺配滄州。押送途中，險些被高俅收買了的公差殺死；在滄州草料場看守時，又險遭陸謙、富安（高衙內(nèi)親信）的放火暗算。林沖終于爆發(fā)，提槍戳死三人，夜投梁山。

人有時候很奇怪，你嫉恨我，我妒忌你；你在我面前自卑，我在你面前自慚形穢。只是因為你只看到我有你沒有的，我只看到你有我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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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保四肆婊菽芏U悟之語。那么多智慮杰出的人，都難以領(lǐng)悟，難以付諸于行，何況蕓蕓眾生？（或許明白，只是被內(nèi)心的貪婪、欲望所蒙蔽所擊垮）

人可能要在欲望方面節(jié)制一些，收斂起人生中的各種私欲，學(xué)會放下，學(xué)會做減法，你的人生才收縮有余，你的腳步才更輕盈灑脫。當楚王以千金想邀莊子為相時，被其拒絕。是的，聰明的莊子選擇了做自由之龜。死去，于人而言是最大的失去吧？其實隨著年歲的增加，你一路在失去，最后只不過將殘存交給墳?zāi)?。像荷塘里的殘荷，失去?a target="_blank">清純的荷花、裊裊的清香，失去了舞裙般的荷葉，依戀荷花的蜻蜓，到萎敗倒下時，還奢談什么失去呢？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洪應(yīng)明《菜根譚》），寥寥數(shù)語，深刻道出了人生對事對物、對名對利應(yīng)有的態(tài)度，得之不喜，失之不憂。范仲淹應(yīng)謫守巴陵郡的好友滕子京的拜托，在寫《岳陽樓記》時，不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來自勉并勸勉朋友嗎？

唐末楊玢在尚書任內(nèi)，快要告老還鄉(xiāng)時，他在故鄉(xiāng)的舊屋遺產(chǎn)，有些被鄰居侵占了。于是他的家人要去告狀打官司，把擬好的起訴書送給他看。楊玢看了，在后面批了四句詩。大意是，讓他們侵占好了，如果想不通，不妨到唐代的含元殿殿基上望一望，當年是何等繁華富麗，而今卻是秋風蕭瑟，荒草離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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