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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姑母

2013-04-08 16:06 作者:散漫山人  | 16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清明

(宋)高菊澗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血淚染成紅杜鵑。

日墓狐貍眠冢上,歸兒女笑燈前,

人生有酒須當(dāng)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清明小占

輕紅沾不勝衣,

才回倦眼又迷離。

情到傷心頻無賴,

始信清明斷腸期。

明日清明,今晨姑母溘然長逝,肝癌晚期。姑母長吾一旬,虛年五十八歲,昨天是其壽誕,外甥女說要給姥姥過一個隆重的生日,病榻之上彌留之中,姑母虛弱中擠出“生日忌日一天過了”。昨夜聞聽病重,與父及哥姐急蹙探視,面色蠟黃,雙眼緊閉,耳邊喚之,已不能語。不想今晨噩耗而至竟已不治,雖已有心理準(zhǔn)備,仍痛惜不能自已,清淚雙流。

姑母身染病疴已有一十七載,屢經(jīng)中西藥之苦。及至肝硬化腹水,多方尋醫(yī)問藥,曾至京都301醫(yī)院,訪求老鄉(xiāng)全國肝病專家診治,作為經(jīng)常外國講學(xué)交流的專家已婉轉(zhuǎn)告知,此病無良醫(yī)妙方,只能保守治療,遂開一方,定期服用一種新藥。姑母迷信專家,精神大好,要在北京轉(zhuǎn)轉(zhuǎn),我等陪逛故宮,從午門入,至神武門內(nèi)御花園中精神尚好,奈體力不支,走路狠狠跌一跤,待扶起,姑母尚玩笑,皇帝燒香磕頭之地,我也磕個頭求個保佑吧!及至回,藥效特好,幾年內(nèi)身體舒爽。前年,病情急轉(zhuǎn)而下,忽脾臟和胃血管破裂,吐血無數(shù),命在旦夕,急轉(zhuǎn)ICU重病監(jiān)護(hù)室,醫(yī)方當(dāng)天屢下病危通知。急請濱醫(yī)專家,下胃內(nèi)氣囊止血。獲準(zhǔn)陪護(hù)探視一段,望其虛弱身體和口中不停流出血沫,及干裂的嘴唇,猶如萬箭穿心,痛徹心扉。終有驚無險闖過了鬼門關(guān)。但病魔時刻折磨虛弱的身體,又有幾次因吐血住進(jìn)醫(yī)院。去年表弟添龍鳳胎,姑母精神大好,甚至能幫忙照顧孫子,身上力氣也足,孫子二十余斤時,能一下扛起,聞聽此信,欣慰至極。大年初一,正值萬家團(tuán)圓,鞭炮此起彼伏之時,正包水餃盼一家回家過年之際,突又發(fā)病,遂救護(hù)車載入院。后病稍輕出院后正月十五又入院,此時已轉(zhuǎn)入肝癌后期,姑母頭腦清醒,輸水致電解質(zhì)紊亂而停藥,渾身已無血色。臨床就醫(yī)病人偷囑吾等在這里不行就轉(zhuǎn)院吧,她豈知我親人病疴已入膏肓。藥不能醫(yī),每日極力祈求回家,家人拗不過回家,表妹電話中泣不成聲,回家意味著只能等待那一個時刻到來了。可又有何方能減我痛惜親人的病痛,也許這就是親人最好的解脫了。及至今晨,姑母終不能戰(zhàn)勝可惡的病魔,也終于解脫了病魔近十七年的折磨,在去往天國的路上,不知是解脫后終于能誰上一覺的輕松,還是對白發(fā)人和嗷嗷待乳孫子的不舍,姑母走了,在“路上行人欲斷魂”的清明時節(jié),在落花飄零,楊柳輕拂,桃花盛開的天,在她走的路上也應(yīng)該有落花陪伴,終生操勞,十幾年病痛沒有讓你悠閑欣賞春花秋月,在路上慢慢走,慢慢看,去往天國的路很長很長……走者走矣,生者何哉?清明時節(jié)又筑新墳,怎不令人痛斷肝腸,為何千家填土吊古人,卻使我家筑新冢?殯儀棺合上的那一刻,淚飛頓作傾盆雨,千呼萬喚終喚不回逝去的親人了……

姑母在兄弟姊妹中排行最末,又是唯一的女孩。自是祖父祖母的掌上明珠,卻也未嬌生慣養(yǎng)。尚未出嫁之時,因高中畢業(yè)有文化功底,在村中任赤腳醫(yī)生幾年,與為接生婆的祖母經(jīng)常交流衛(wèi)生常識,告訴祖母剪嬰兒臍帶時不能用用火燒過的剪刀而應(yīng)該用酒精消毒。出嫁之后初學(xué)耕織,竟樣樣出色。拉扯表妹表弟三人,特別是患病后仍勞作不輟。

姑母疼孩子,逗孩子。姑母弟兄六個,我們叔伯弟兄姊妹多,哪一個他也疼愛。印象頗深的一次是在祖母家吃西瓜,艱辛的生活讓我們小孩子一年也吃不到幾次西瓜,祖母喊我到她院中吃西瓜,見到切開的瓜,自是狼吞虎咽。姑姑在一旁逗笑的情形現(xiàn)在還是那么深,那是的姑姑那么年輕美麗,邊笑邊逗我“丟、丟、不害羞,吃人家的西瓜”,奶奶就呵斥她,姑姑就笑,邊笑邊給我切西瓜。那是覺得自己是奶奶和姑姑最疼的孩子。今天姑姑丟我可愛的樣子拂都拂不去。

姑母心氣好,順。姑母的婆婆和公共一年內(nèi)連續(xù)生病癱瘓,妯娌們數(shù)姑母大,把老人都接到自己家中,病人喂食,端屎端尿,極盡兒媳婦的孝道,直至把老人送走,自己也開始患病。

姑母在婆家人緣好。姑母先填兩個表妹,雖然高中畢業(yè)也未能改變重男輕女,傳宗接代的舊思想,自然也就稀罕男孩。在我小表妹周歲時,帶我到她家中住了一段日子。怕我想家,姑父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村后天鵝湖養(yǎng)了魚,乘小舟撒網(wǎng)捕魚,竟捕到一條好大的黑魚,姑母做好的黑魚竟那么香,至今好像還沒吃到那么好吃的魚。怕我煩悶,姑母帶我到田里摘瓜,田間地頭姑母搭了瓜棚豆架。摘了滿筐的瓜果青菜,便往回走,姑母邊招呼在田間勞作的農(nóng)婦。干活的農(nóng)婦們見到姑母都那么熱情洋溢,我都有一種自豪的感覺,有些放下手中的伙計,跑來跟姑母拉呱,因為姑母輩分高,人們都低奶奶長奶奶短的,甚至臉上帶著恭敬,姑母則把筐中瓜果青菜往人家懷中塞,或者放到人家的地頭,打聲招呼就走。姑母患病期間,村邑中探視人絡(luò)繹不絕。自那時就敬佩姑母,并常以姑母待人德行教育自己,善待別人,別人比以善待己。

我姥姥家在六零年生活緊的時候,陸續(xù)都病餓而亡,唯一的姨母遠(yuǎn)在河南,也已過世許久。因此也就沒有親戚,春節(jié)看到伙伴每天走親戚,羨慕的不行。按照風(fēng)俗初三是走姑姨的日子,過年時就眼巴巴盼正月初三。自姑母出嫁后,每年初三就到姑母家中走親戚,小的時候,每年姑母都準(zhǔn)備壓歲錢,每次都特別說我沒有親戚走,也就多一份關(guān)照。稍大些領(lǐng)著弟弟們?nèi)ス媚讣?,弟弟們也成?xí)慣。姑父說你姑打早晨就趕人家串門的鄰居快走,說等會兒侄兒們要來,然后到村口一次次翹首迎接,直至我們身影出現(xiàn),姑姑欣喜異常,摸著我們的頭簇?fù)砦覀兊郊抑?。為了多一點相聚的時光,每年姑母都是包水餃讓吃了晚飯再走,大約也是姑母疼小孩子的緣故,寧可自己的姨家不去,也去姑母家。后來,年歲大了,弟弟們都遠(yuǎn)在外地,隊伍也就少了不少。姑母生了病后,每次去也都多了一份牽掛和悲涼。而今,姑母駕鶴西去,不知道明年的初三去哪里?晚飯又能吃到誰包的水餃?

“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紙灰飛揚,朔風(fēng)野大,汝侄歸矣,猶屢屢回頭望汝也”。

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豈不知也邪?嗚呼哀哉!

尚饗。

陽歷4月4日夜,訣別親人,臥于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音容笑貌,歷歷在目,痛楚之情,猶如刀割。遂披衣下床,草就此文,以悼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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